如果愛擱淺 第十章
「軒——」望著他的面容,盼盼忘情地呼喊著。
「嗯?」埋手在一堆公文中,宋以軒並未抬頭,仍舊繼續處理總公司帶來的事務。自從盼盼住院後,他就片刻不離開她身邊,可最近新的軟體即將上市,公司業務倏地變得繁忙,加上他又突然失去兩名秘書,所以……宋以軒的忙碌是可想而知的。
盡管如此,他仍然堅持要陪在盼盼身邊。
惟一的方法,就是將醫院當成辦公室,他將所有的通訊全都搬到醫院,用手提電腦辦公,手機傳達決策命令。
「軒。」輕嘆,他……最近好忙。
「你說,我在听。」他必須在一星期之內將公事處理完畢,下周,他有著太多的計劃,全是關于盼盼……
靜默——
察覺了異樣,宋以軒停下手中的事務,抬眼,見到盼盼那雙擔憂的雙眸,她……有話想說。
坐上病床邊,盼盼立刻靠近,躺在他的溫暖懷抱中,這些日子以來,這已經成為兩人的相處模式。
她沒有逼問他,有關那天的吻,只因為從她醒來後,見到的,就是他擔心害怕的黑眸。她知道,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陪她、守著她,寸步不移地照顧她……她只知道,此生了無遺憾!不須言語的解釋,她選擇相信對方;相信她的軒哥哥,心中只有她。
「你……何苦呢?如果……我死了……」
宋以軒一悸,毫不猶豫地低首吻住她,不讓她繼續說出讓他無力承受的字眼。
不會的,她不會死,他絕對不會讓她死的,他要她平平安安地活著,她是要伴他一生的女子……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自己有多愛盼盼,無關于幼年的童稚約定,而是因為一份單純的深情摯愛!
這些年來,從沒有女孩子能闖入他平靜的心底,能令他如此惦念在乎的!
愛她,渴慕她的同在,願用一生單單愛著她……
「听我說——軒,我的病……可能好不了了,現在,我好擔心你,你……不要我了好不好?我突然發覺……自己並不是那麼地愛你,說不定……會有更好的女子在等著你……我想……我守的,可能只是幼年時的約定,而不是你……」盼盼必須確定他過得好,才能放心離去;她絕不能誤了他,不能……眼中打轉的淚,立刻就要決堤。
聞言,怎不教人心酸?他喉頭泛酸,難以成言。
「盼……你根本不會說謊,你知道嗎?別騙我了,我不會輕易放棄你的。今生今世,你再也無法甩掉我……答應我,不論發生何事,你都要努力地為我多活一天!」
***
漫天白雪紛飛,北海道的雪地風光。
季節的變幻為這個北方的國度,帶來了四季截然不同的風貌,不管是春季的櫻花祭典,夏季的富良野花海,秋季的楓紅及冬季的白色大地,在在都讓人為之心醉。
「盼,醒醒。」
「嗯,軒?我好想睡喔……」冬天的被窩好溫暖,她不想離開暖和的被窩。
「盼,下雪了,想不想看看雪?」
床上的睡人兒立刻驚醒。「下雪了?!真的嗎?我要!我要……你等我……一下下就好……」立刻從被窩里爬起,跑向浴室。
「慢一點,我會等你的。」
在繽紛的雪地花海中,一對戀人正緊緊相依散步。
「冷嗎?」拉緊她的大衣領,深怕她無法適應寒冷的雪地氣候。
盼盼輕輕搖頭。
「不冷,記得……你曾經說過——如果心沒有任何感覺,就不會感到寒冷……可是,現在我的心很溫暖,心中滿滿的愛,也不會感到寒冷耶。所以啊,你說錯了,人的心若是溫暖的,任何外在的環境都不能冷卻它。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拉著以軒的厚實大手,她問道。
「對,我的盼盼說什麼都對!」
不想去辯駁她,伸手攬過她瘦弱的身軀,心中正擔心著,不知道她的身體能不能承受這樣的寒冷。
是他堅持帶她到北海道的,雖然盼盼的父母強烈反對,可他已向他們說明,這一趟日本之旅,不單單是旅游,他已為盼盼安排了一切;他還向季氏夫婦保證,定會帶個健健康康的盼盼返回台灣。
「軒,我從未想過,今生我可以到北海道,還可以和你一起來,你想……這樣的我,會不會太幸福了?-
「你這個小傻瓜,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溫柔地捧起她的小臉,將唇印下。
「盼盼,嫁給我!」
盼盼閉了下跟,淒側地苦嘆。
她盼的,不就是這麼一天嗎?
成為他的妻……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幸福啊!
如果……
她是健健康康的女孩,那麼此刻她會開心地大叫,歡喜地允諾他的求婚。可今天……她不能!
「我不……」
以軒伸手輕壓她的唇瓣,不讓她說出未出口的話。
「噓,先別急著拒絕我,你看——」他伸出手指向前方。
盼盼顧著他的方向看去,映人眼簾的,是前方的七個雪人。盼盼慢步走進,這才發覺每個雪人都有著不同的表情。
「這……」
「是我做的,喜歡嗎?」攬她人懷,以軒將頭偎進她的肩上,溫柔地說道︰「每個雪人都代表著我心中的盼盼,各有不同的豐采、不同的神情和不同的依戀,你喜歡嗎?」
「我……喜歡……可我還是不能……」嫁給你!未盡的話語遲遲說不出口,她根本無法拒絕他!
在這麼寒冷的冬夜,他竟為了她,連夜做了七個雪人……
眼眶扭滿淚水,盼盼強忍住心中的感動,轉身,主動埋近他寬闊的胸壑中——
「不要逼我好嗎?你明知道我……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能啊!」
他怎會不懂她?
就是因為太懂得她了,她的貼心善良、她的忍耐包容……所以才舍不得放開她啊!「盼,既然你無法決定,就讓天地來決定吧。」
將盼盼轉過身,面對七個雪人——
「在七個雪人當中,只有一個雪人,藏著我的求婚戒指,你若是選中了……就嫁給我!」
***
結果揭曉——
連天地都為兩人作了見證。季盼盼嫁定了宋以軒!
隔天,季盼盼和宋以軒在北海道小樽的一所教堂內,舉行了結婚典禮。
在交換戒指的那一刻,宋以軒輕聲告訴她——
你注定是我的妻!
是的,如果注定逃不過,就讓兩人一同來面對……季盼盼是這麼想的。
所以,在婚禮過後,宋以軒立刻帶她到東京,為她安排進行換心手術。
季盼盼這時才知道,她的丈夫竟然精通日語,且他似乎都安排好了似的,只見他正與主治醫師流利地交談。
他……甚至將她的病歷都帶來了,這怎不教她驚訝?
他,是不是都計劃好了?!那連……婚禮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嘍?
手拿著翻譯成日文的病歷,她也只能張大眼,望著不停為她忙碌奔波的宋以軒。「軒……我……一定要動手術嗎?可不可以……」
「你若是敢再說不動手術,我就當眾吻你!」明天就要動手術了,她竟然想臨時喊停?
「我……我只是想說……可不可以讓我見見捐贈心髒的人,可以嗎?」
望著盼盼清澄的眸子,他實在不忍拒絕,可是他答應過于伯,今生,絕不告訴盼盼真相的。
在台灣期間,就在他費心為盼盼尋找適合的捐贈者時,于伯找上了他,並告訴他一件事實——
盼盼……竟是于伯的孫女!
于伯十分肯定,同時也向西風孤兒院印證過了。當年,在院長撿到盼盼時,確實在她身上有張宇條,寫著「于盼盼」這三個字。
于伯也親眼見到那張字條,證實是他親身女兒琪琪的字跡。
再經過多方追查,終于得知,他的女兒琪琪,其實早在多年前,已死于心髒病發,且是在生產中死亡。
臨死前,她為女兒取名盼盼。
這是家族的遺傳性疾病,面對女兒的死訊,于伯早有心理準備,並且立刻決定,願意將心髒捐給命在旦夕的惟一孫女。
宋以軒原是不答應的,可拗不過于伯的堅持,加上盼盼的檢驗結果證實,只有于伯的心髒符合移植。
于伯更是堅決必須立刻進行移檀,卻要求他不能透露實情。問他為什麼,他只是淡談地說︰「不希望盼盼的後半輩子,背負著負擔而活。」
至此,以軒這才知道,于伯比他還了解盼盼。
依盼盼的個性,若是知曉一切,她定是會愧疚一輩子的,這一生……恐怕再也無法自在地活下去。
「盼盼,這……恐怕不行……他,不想讓人知道。」是事實,也是謊言,以軒的眼神不停地游移!不願直視她。
「那他的家人呢?我可以謝謝他們嗎?我好怕,如果手術失敗,就太對不起他們了……可以見見他們嗎?」
「他沒有家人。」握緊盼盼的雙手。「盼盼,听我說——勇敢地活下去!這就是你回應他最好的感謝,你懂嗎?」
他相信,蕙質蘭心的盼盼,會懂得的。
「嗯,我會的,明天,你要答應我,等我平安出來……不要著急,不要擔心,我會健康地出來。」
「我會等你,不僅是明天,連後天、大後天……一輩子,我都會等著你!你一定要堅強,記得我在這里等你……」
***
基督教的墓園里,一排排整齊的墓碑,青蔥草地上,佇立著一名高大挺拔的身影。
帶著墨鏡,讓人看不出他的臉部變化,手握著一把瑪格麗特花束,將花束放在墓碑前,碑上年輕俏麗的佳人笑容依舊,可卻喚不回往日的青春活力。
宋以軒凝視著照片,摘下了墨鏡,靜靜地就這樣陪著她、望著她——
「我來了,你……還好嗎?我好久沒來看你了,這些日子,不知道你過得如何,而我——」
微笑,面對她,有著太多太多的復雜情緒。
「原本我一直以為,我們的生命,是緊緊系在一塊兒的,任誰也無法將我們倆分開。可世事終究是難以預料的,對吧?從來沒有想過,我竟會有今天的生活。如今,我已擁有愛我的妻子,她……」
目光忽地變得深情,他忍不住愉快地微笑。
「該怎麼形容她呢?該是那顆貼近我的心吧,她那溫柔含情的眼眸,總是深深地吸引著我,讓我無法割舍。我也試過,想拒絕她、忽視她……可是卻難掩自己早已陷入情潮的心。愛她,突然變得好重要……你,能夠體會嗎?」
莞爾,仰望蔚藍的天空,他喟然一嘆!
「今生今世,她永遠是我的妻……楹心,希望,你能祝福我!」
向墓碑深深一鞠躬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