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漏愛情 第四章
「千秋,胥總監請你到他的辦公室報到。」宮千秋踏進電台所處的樓面,青仔即迎了上來傳遞上級的吩咐。
「收到。」宮千秋點頭,走過施佳青後,想到了什麼又突然停住,倒退行走了數步,停在施佳青身旁低聲問道。「這個總監為人如何?」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先探知對方的底,如何應對也有個譜。
「你慘了,這個總監的性情難以拿捏,小心別得罪他,要不他可會把你編派到冷門的時段,讓你過著晨昏顛倒的日子。」青仔夸張地形容著新總監,意圖要嚇嚇她。
「噴,我好怕啊,青仔。」宮千秋豈會看不出青仔的意圖,冷嗤了聲,她宮千秋可不是被人嚇大的,也不會因別人刻意打壓或恫嚇就對現狀妥協。
「不過,說真的,剛剛是真的開玩笑。雖然我們都不女喜歡這個‘美麗的總監’,但是對于他的辦事能力及領導風格倒蠻欣賞的。比起之前的總監,他給我們制作節目的空間可彈性多了。」青仔在言語之間似乎對新總監頗多贊賞。
「听閣下之言,可是對咱們美麗的胥總監頗有好感?」宮千秋搭著施佳青的肩,語帶暖昧地問道。
「我……才不是呢。」施佳青被官千秋的調侃整得臉色通紅。
「唷——臉都紅了,還否認。」宮千秋窮追猛打。
「不是,我承認初眼見到他確實因他漂亮的容顏而有所心動,但得知他是男的後,那種感覺就沒了。」施佳青挺胸為自己辯解。「雖然他有時的行事作風讓我們不能苟同,但平心而論,原本大家做節目都是各做各的,各自擁有各自的節目風格,他一來即將這個傳統的方式做了整合,提出了一套突顯︰天籟’特色的節目風格統合電台,但仍保留給各DJ及制作人們獨特的發展空間,帶出‘天籟’的特色——提供听眾動听的音樂,又把知名度打響,現在的收听率與他來之前進步了幾個百分點。但這僅止于我對他工作上的肯定,沒有別的。」
「唷——」宮千秋對青仔的話持保留態度。陶酣曾對她說過,要了解一個人就得親身去接觸了解,從個人感覺或是第三者之言通常有所誤差。
「我知道,謝啦,我進去了。」宮千秋步向胥郡的辦公室。
宮千秋敲了門。
「請進。」辦公室內傳來悅耳的男中音。
「胥總監,我是來報到的。」
「請坐。」胥郡示意她坐在辦公桌前。「今天要討論你的節目時段及與你配合的工作伙伴。」胥郡邊望著電腦屏幕敲打著鍵盤,邊對官千秋說。
車于自己制作的節目內容,有沒有個譜?」終于忙完後,胥郡對著宮千秋問道。
「我想還是先了解自己的節目時段,再依這時段听眾的年齡層來規劃節目內容。」宮千秋回道。今日的胥郡沒有初次見面的敵意,看來他也與陶酣一樣,一投入工作時所展現的面貌與平時截然不同,既認真又投入。
「嗯,有道理。」胥郡點頭附和。「吃早餐了沒?」
「還沒。」她回道。
「我也還沒吃,我想我們到對面的咖啡廳邊吃早餐邊討論,如何?」他問。
「好啊。」宮千秋飛快回道。有免費的早餐當然好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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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黃金時段的節目已滿;而且各DJ們節目都做的不錯也擁有固定的收听群,所以我目前能給你的時段較為冷門,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胥郡吃完早餐後,待餐具收去,將天籟電台節目的時間表攤在宮千秋面前。
宮千秋看了時間表,果真如青仔那烏鴉嘴所言,能給她的時段僅剩深夜時分,看來她得要過著晨昏顛倒的日子了。而胥郡看來是很具誠意的詢問她,不像要整她的樣子。
「我沒意見。」宮千秋看了時間表後微笑地搖頭。
「很好,那我想編派給你的時段是凌晨十二點到兩點,這個時段原本是單純播放各類音樂,沒有DJ。這個時段會收听者大都是夜貓子,節目內容你再規劃一下,下星期將企劃書交給我。」
「不用那麼久,三天我就能將企劃書呈上。」見胥郡有些訝異地看著她,宮千秋才笑著補充道︰「我想快些上軌道。」將有屬于自己的節目,她心里興奮非常,終于可以一償宿願,當然能愈快實現愈好了。
「好,盡力而為,完成企劃書就將它呈上來。」
「與我配合的伙伴呢?」宮千秋再問,她想先與合作的伙伴培養默契。
「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宮千秋搖頭。她個性隨和,相信不管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合作愉快。
「那好,近日我再調配幾個合適你的人選讓你挑選。」胥郡喝了口咖啡後再問道︰「還有沒有問題?」
「目前沒有。」宮千秋看公事也討論得差不多了,也拿起面前的漂亮瓷杯,喝著她最愛的水果茶。
兩人之間頓時變得安靜,坐在咖啡屋的落地窗前,各自盯著自己身前的飲料,談論完公事,兩個不熟悉的人似乎沒有交集可以引起聊天的話題。
宮千秋偷偷地觀察著胥郡。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胥郡。」一女子打破他倆之間的沉默。
胥郡抬起頭來望著站在身旁的女子,兩道劍眉相交,表情冷然,眼神凌厲地看著女子。
宮千秋見他的表情瞬變,抬眼看向這個輕易影響胥郡情緒的人。
眼前站在咖啡桌旁的女子有著瘦長的身材,五官並不突出,臉色有著近乎病態的白皙,身著白色的連身洋裝更襯得她空靈的氣質。外表不亮眼,卻有著足以令人多看一眼的獨特氣質。
「胥郡,你搬來台北,為什麼不告訴我?」女子表情淒然口氣冷淡地望著胥郡。
「你不是我的誰,我何需告訴你。」胥郡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即瞥開,兀自喝著咖啡。
「胥郡——」女子見胥郡如此冷漠,神情緊張地坐在宮千秋身旁。「為什麼逃避我?」女子旁若無人地緊抓著胥郡的手,生怕他一溜煙地又消失。
「冰映,放開你的手。」胥郡欲掙開她緊握的手,但她似是鐵了心,硬拉著不放。
「不,我不放開,不放開。我一放手你又會從我身邊逃開。為什麼……為什麼要逃避我?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麼不肯試著接受我的感情?我要求的不多,只是想要待在你的身邊。」名喚冰映的女子緊握著胥郡的手貼在白皙的臉頰上,緊閉著眼,原本盈眶的淚水直流而下,滾燙的熱淚落在胥郡的手背上。
胥郡一震,深嘆了一口氣。看似嬌弱的她為何一論及感情卻如此執著?她有大好的條件去迫尋屬于她的幸福,為何就得跟隨他?
「胥郡,我看你們聊,我先告辭。」這樣的場面宮千秋覺得自己在場反倒使得三人尷尬,不如先行告退。
「一起走吧。」胥郡不舍地看了女子一眼後,狠下心硬將他的手扯回,拿起賬單走向櫃台,付完帳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廳,往慶迎大樓走去。
「啊?」宮千秋愣在原處。應該是她這個局外人離開的,怎麼胥郡就這麼放下他的朋友離去?宮千秋不解地搖搖頭。再看看自己所處的位置,女子坐在她身邊她也無法離開,她算是被這女子困在這里了。
女子見胥郡無情地離去,忍不住悲痛,俯在桌上啜泣。
人說女人是水做的,實在沒錯,同為女人的宮千秋,看到別人流淚實在感到惶恐害怕,不知該安慰還是任由她哭泣好。
「小姐,你用不著那麼傷心嘛。」宮千秋試著安慰,但似乎效果不彰。
「他是不是為了你而如此對我?」女子趴在桌上,聲音悶悶地傳出,肩膀因啜泣而劇烈抖動著。
「不……不是,絕對不是。」宮千秋連忙搖頭揮手否認,怎會無緣無故被誤認為壞人姻緣的第三者,真是冤枉。
「那他為什麼這樣對待我?」女子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地看著宮千秋。
「這……」這叫她如何解釋啊?宮千秋從未卷入這樣的紛爭中。「小姐,你想想,我若是像你說的在胥郡心中如此重要,他怎會就這樣拋下我離去?說老實話,我跟他認識不到一個星期,我與他只能算是第二次見面,所以絕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子。」宮千秋極力與胥郡撇清關系。
女子直盯著宮千秋,心里斟酌著宮千秋字句間的真偽。
「對不起。」女子用手背胡亂地揮舞著,試圖拭去淚痕。
宮千秋遞給她面紙,她在臉上胡亂地擦了擦,才又對著宮千秋說道︰’「我很少這樣失控的。」
宮千秋狐疑地回望著她,她這句話實在很難說服她。
「是真的,我找了他幾個月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情緒才會如此激動。」女子輕聲補充。
哇,想不到這女子不但有獨特的氣質,聲音也如此好听,宛如黃鶯出谷般悅耳。
「對了,我叫謝冰映。」女子口氣哽咽的自我介紹;
「我叫宮千秋。」
「對不起,耽誤了你的時間。」謝冰映見自己困住了宮千秋,抱歉地點點頭後起身讓官千秋離開。
「沒關系。你沒事吧?」見她方才情緒如此失控,宮千秋有些不放心。
「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宮千秋走出咖啡座,往大門走去,想到什麼再回頭對著謝冰映說︰「對了,我是胥郡的同事,在對面的慶迎大樓三十樓的天籟電台上班,有空可以來找我。」說完還對謝冰映俏皮地眨了眼。
「嗯。」謝冰映擠出個笑容點頭。
宮千秋出了咖啡廳的大門,忍不住又回頭看了謝冰映一眼。她這孤寂的身影,跟胥郡給她的感覺十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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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郡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宮千秋坐在陶酣的辦公室中思考著。
與胥郡討論完後,因陶酣承諾今天要將隨身錄音機還給她,所以她一回到大樓即上了三十三樓,大搖大擺的進了陶酣的辦公室。陶酣的秘書見是她,未通報就讓她進了辦公室。
陶酣正埋首于公事之中,見她進來就任由她坐著等。
「自己去了解不就得了。」陶酣揮灑著筆墨,在一份資料上簽了名,頭也不抬,回答著宮千秋的問題。
「但他那人生性冷然又孤僻,不是很容易相處,而且……」宮千秋停住,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而且怎樣?」
「我說了你一定又說我太主觀,但我還是要說。我覺得他對我有偏見,有著莫名的敵意。」
「敵意?」陶酣停住忙碌的手,抬眼望著宮千秋。對著她撇了撇嘴角。「你太多心了。」
「早預料你會這麼說。其實我也不確定,那只是第一次見面時的一種感覺。但今天就不同,他工作時與平時就像兩個人,今日他那談論公事的認真模樣,比起上回友善多了,我想也許如你所言,是我太多心了,但他難相處倒是真。」
「嗯,上采有什麼事?不是專與我談論胥郡的吧。別忘了你現在是上班時間。」陶酣簽完最後一份文件,送給秘書去分發給各部門。
陶酣盯著宮千秋瞧。她為何對胥郡這麼有興趣?難道她對胥郡……不行,他已經等了她五年,不能再讓她從他的身邊溜走。
「你是真記性差還是故意裝傻?別忘了你答應我的另一件事。」宮千秋走向他那昂貴的沙發,盤腿而坐。
「我沒忘,但現在是上班時間,我希望你敬重你的工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隨便離開工作崗位。」陶酣語氣認真嚴肅。
「五、四、三、二、一,時間到,十二點整。」宮千秋看著表倒數秒數。「陶大老板,我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可否請你將屬于我的隨身錄音機還給我,好讓我可以心無旁鶩地堅守在我的工作崗位上?沒有錄音機我實在是食不下咽,寢食難安,連做個工作也不能專注。」宮千秋也板起臉站起身,口氣不善地對著他說。
陶酣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向宮千秋。「走吧。」拉著宮千秋的手往外走。
「你拉著我上哪兒去?」真是難以理解這個人,行事老是令人模不著邊際,讓人無法猜測他下一分鐘想做什麼。而她現在又莫名其妙地被他拉著走。
「吃飯。」陶酣簡短地回答,步人私人專用電梯。
「跟我?」宮千秋指了指自己。
陶酣點頭。
「喂,大老板,你要吃飯一個人去,干嗎拉著我這個苦哈哈的員工一起去啊,你的一頓飯搞不好得花上我一日的薪水呢,我可吃不起。」宮千秋惱了。又一次的自作主張,也不問她的意願就擅自替她決定事情。
「你不是好奇胥郡?邊吃邊談,我想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至于這一餐,就當做是我這個大老板為新上工的員工舉辦的慰勞餐。」陶酣知道她因他的霸道行為正生氣著。
「這才差不多。」宮千秋心里盤算著哪兒的餐館又貴又好吃,有人要請客,當然不能讓他失望。
就姐夫的「清園」,她也好久沒有吃日本料理了,好想念那兒的生魚片。
「那去清園吧。」宮千秋笑得賊賊地對著陶酣建議道。有人要當冤大頭,當然不能讓這肥水落人外人田了。
陶酣只是聳聳肩,不表任何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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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宮千秋端正地坐著,等待陶黜告知關于胥郡的事。
「吃飯皇帝大,先吃完再說。」陶酣夾起一雙小魚干往嘴里送,擺明了一切等吃完飯再說。
「哇,規矩那麼多。」宮千秋喝了口麥茶,嘟著嘴算是妥協。
待所有餐食皆送上來,兩人飽食之後——
「可以說了吧。」為了早些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平時吃飯速度奇慢的她,特別加快速度,為了就是可以快些听到陶酣談論胥郡的事。原本她對胥郡就有極大的好奇心,也想知道他跟陶酣的關系,她想他們倆應不是如外界傳聞是對同性情侶,今天再加上謝冰映,更為復雜的三人關系挑起她想要了解胥郡的。
「胥郡是我大學時代的同學,不同科系,在學校完全沒有交集,只有听過彼此的名字。」
「你們後來怎麼熟識?」
「他原本為中部某電台的創意總監,一次公司在中部舉辦的汽車博覽會與他所屬電台合作才認識的,我一直欣賞他在創意方面的才華,才將他挖角,之後也證明我的眼光沒有錯。」
「那……」宮千秋吞吞吐吐的。
「你是要問我他與我傳為同性戀是怎麼回事,是吧?」陶酣幫她接下去。
「嗯。」宮千秋點頭,沒想到與陶酣有這麼點默契。
「其實傳言中他向我示愛是真,但他對我的感情絕不是同性之愛。記得我曾告訴過你,他弄不清自己的感情。」
「記得。」當時她著實不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其實我們有很多方面相像的地方。」陶酣從口袋中挑出煙,示意宮千秋是否介意,宮千秋點頭,他才將煙收起,改喝起桌上的麥茶。
「我們的生長環境有某些部分極為類似,都是因自身或家庭因素使然與周遭人隔離,而造就孤僻的個性。他一直在尋找與他有著同樣本質的同類,想要結束他孤寂的生涯。他見到我就如同在大海之中看見浮木,緊攀著不放,他一直以為找到了他的同類,也是他這一生汲汲尋求的伴侶,殊不知他只是迷戀我身上有與他同樣的特質,說他愛我,倒不如說他愛的是他自己。」
「那你對他呢!你如何回應他這分……呃……熱情!」
陶酣撇了嘴笑了笑。「我一定得回應嗎?若每個對我付諸熱情的人我都得回應的話,那豈不累煞人。」
「臭美。」說得好像自己是個多受歡迎的人物似的,不過事實好像就是如此。
「我覺得跟你相較,倒有一個人與他胥郡更為相似。」宮千秋腦海浮現一個人影。
「誰?」
「一個叫謝冰映的女孩,與胥郡是青梅竹馬。」
「她,我听說過。」
「但是令我納悶的是,謝冰映的氣質與胥郡如出一轍,為何相處那麼多年沒有產生任何的火花,而且他似乎排斥著謝冰映。」
「有時候人總是無法面對太真實的自己。」.
「嗯。」原來是這樣,那他呢?他可曾找到與他有著同樣本質的同類?
「你呢?」宮千秋問道。
「我?」
「你說你與胥郡極為類似,他汲汲尋找同本質的人為一生伴侶,那你呢?」
「我……」陶酣頗具深意地凝望著她。「我與他不同,他尋找同本質的人互相陪伴,而我是追求相反本質的人互補。」
「你找到這個與你互補的人了嗎?」宮千秋試探地問道。
陶酣仍是凝視著她,嘴角浮現一抹詭譎又魅惑的笑,點點頭。
「真的啊,是誰?這人我認識嗎?」宮千秋的八卦分子又在體內流竄著,整個身子彎身橫在桌上問著陶酣。得到這個八卦可是價值非凡,宮千秋在心里盤算著將要開價多少給各大八卦雜志社。
陶酣見她臉上又出現听到八卦新聞才會顯現的光采,無奈一笑,拿起茶杯就口,偏頭閑避著這個敏感的話題。
「小氣,不說就算了。」宮千秋見他躲避,嘟著嘴悻悻然地坐回座位。「對了,我的隨身錄音機呢?」差點因胥郡而忘了找他的目的。
「拿去。」陶黜自西裝口袋拿出隨身錄音機。
久違的錄音機又回到自己的手上,宮千秋興奮地將耳機裝在耳朵上,迫切想听听五年前所錄的內容。
「等等。」陶酣阻止了她。「上班時間到了,得回公司,還是回去再听吧。」他幫她將隨身听收入背包中。
「也好。」宮千秋聳聳肩。
「走吧。」陶酣站起身走出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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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總監,這是我的節目企劃書,你過目一下。」宮千秋花了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策劃節目內容,今天終于趕上自己所說的期限,將企劃書呈給胥郡。
胥郡將文件拿起來過目一番。「大致沒有問題,你先放著,我詳閱後再與你討論。」
「好的。」宮千秋轉身步出總監辦公室。
「千秋。」
「還有什麼交代?」宮千秋回頭。
「呃……你先坐下。」胥郡走向辦公室的沙發。
宮千秋坐定,看胥郡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而坐立難安。
「胥總監,有什麼事盡管交代。」宮千秋笑著說道。
「呃……不是公事。」胥郡停頓了一會兒,思考著如何啟口。「那一天,在對面咖啡廳的那個女孩……最後沒事吧?」
那天他斷然離去後,這些日子以來始終心神不寧,冰映那日淒然盈淚的蒼白臉龐一直縈掛在心房,他直問自己是不是過于冷漠狠心,這樣待她對嗎?她為何會找他找到台北來?她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在台中,上來台北可有依靠?太多關于她的問題惱得他近日無法專心工作,沒有確知她無恙,他的心湖無法恢復寧靜。
「胥總監。」宮千秋見他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開口喚他。
「嗯?」
「你沒事吧?我看你剛剛不知在想什麼,想得出神了呢。」
「沒……沒事。」胥郡搖頭。
「那就好。那位謝小姐我想她沒事吧,她沒再來找過你嗎?」
胃郡搖頭。
「她自己一人只身來台北,我怕她有什麼不測。」胥郡煩躁地撥了撥頭發。
「既然擔心她,為何當日如此絕然地離她而去?」她看出當日在咖啡廳他不如表現的如此冷漠及無動于衷。
「我……」胥郡更形煩躁,起身在辦公室中踱步。
「她喜歡你,不是嗎?」宮千秋也站起身。她實在為謝冰映抱不平,謝冰映只是單純地喜歡他,為何他要如此冷漠的回應她的愛?
「我無法回應她的愛。」胥郡嘆了口氣,更是煩躁地加快踱步的步伐。
「為什麼?」
胥郡停止踱步,仰望天花板許久,才將視線轉到宮千秋身上,眼神冷漠異常。
宮千秋打了個冷顫,他這眼神正如第一次見面一樣,充滿敵意。
「我愛的是陶酣。」他緩緩說道。
宮千秋被他突來的感情表白嚇住,愣了半晌,他怎會對她如此坦白?
「無法接受同性之愛?」見到她被他的表明喜愛同性所震懾,語帶譏誚地問道。
「不是,只是……為何你會認為自己愛他?」宮千秋腦中浮現前日陶酣以他的觀點論述胥郡的感情,不知胥郡對陶酣是否如陶酣所言?
胥郡又仰頭盯著天花板半響,整理了思緒後道︰
「這個世界將情愛分為異性戀與同性戀兩類的看法太過偏狹。情愛對象是異性,世人認為這段感情正常,值得接受祝福;對象是同性,世人就硬是貼上個‘異類’的標簽,給予諸多壓力、排擠及議論,直至這段感情消失‘夭折,而我不認同這種情愛二分法,我只想愛誰就愛誰,不管他的性別為何。」
胥郡冷聲陳述著他的情愛觀。
「你認為我是同性戀也好,雙性戀也罷,我只是知道我愛他,不管別人以異樣眼光看待,道德如何的譴責,我只管愛我所愛。」他根本不將社會教條看在眼里,他只知他無法掩蓋心中狂焰,他可以為陶酣生、為陶酣死,不求回應的愛他。
「你愛陶酣哪一點?」宮千秋對他的愛仍有疑問。
好個義無反顧的「愛情無性別論」。對于男女之愛,她從未想過這個層面,只知道情愛對象的不同而分為同性戀、異性戀及雙性戀,這些與胥郡的情愛觀點比較,倒顯得膚淺。
「我……」胥郡被問得無言以對。
「請容我直言,」宮千秋站起身,在胥郡旁踱起步。「在我看來,你那種感情壓根兒不是什麼愛,你對陶酣的感情只是個人主義作祟。」
「哼!」胥郡冷眼睨著她,示意她繼續下去。
「你說你愛陶酣,倒不如說你剛巧愛的對象正好是陶酣。你的生長環境之優渥應不亞于陶酣,優涯的環境再加上自身的完美外在,你們就如天之驕子,這樣的環境造就你們孤傲的性格,你們不屑與常人為伍……別急著否認。」
胥郡想插嘴辯解,被官千秋一語堵住。
「陶酣的放蕩及你的孤僻就是最好的證明,偏偏這個社會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有多少?你的自傲讓你拒絕主動接觸人,以淡漠示人,其實內心又非常渴望被了解及被愛,卻又害怕被人所傷,所以你積極找尋自己的同類,以為相同的成長背景能讓對方更深層了解自己內在核心的孤寂,以為對方因了解而能回應同等的愛,不會給予傷害。于是你遇到了陶酣,理所當然的對陶酣投注這些孤寂歲月所隱藏的熱情。但你認為這樣的愛是愛嗎?」
胥郡又要開口反駁,再一次的被官千秋阻止。
「在我看來這只是長期累積的渴望而讓壓抑在內心的情感滿溘,今天你遇到任何人都一樣,不管他是誰,你還是義無反顧的付出熱情,但那熱情過後呢?你還會愛著對方嗎?」宮千秋繼續道。
「說了那麼多,我也不管我說對了多少,反正事實如何,你自己心知。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你不公平,你縱容自己自以為是的愛蔓延,卻阻止謝冰映對你的喜歡,這是你們這種位處社會金字塔頂端的個人主義,延伸出近乎病態的感情潔癬作祟。」宮千秋一口氣說完,為謝冰映抱不平。
「說完了沒?」胥郡俊美的五官緊繃著,一雙凌厲黑眸似要吃人般緊盯著宮千秋。
之退沒。別以為我不知道,若依你的高標準來尋找伴侶,謝冰映絕對比陶酣更符合你的條件。謝冰映一看就知非普通人家出身的氣質,眼中與你同樣有著深沉的孤寂,還有她面對愛情有著比你更加義無反顧的勇敢,她更適合你。只是你,」宮千秋在胥郡身前站定,仰著頭,手指著他繼續道︰「你無法接受她過于平凡的外表。」
听完她的一番論述,胥郡並沒有立即反應,只是寒著臉直瞪著宮千秋,久久不語。
兩人僵捋著,時間仿若靜止,室內彌漫著風雨前的靜默。
「說完了沒有?」胥郡清冷的眼冒著怒火,大有一觸即發的趨勢。
「剛好說完。」宮千秋無視于他難看的臉色,笑吟吟地對著他。
「說完了……你可以出去了。」胥郡指著大門,聲音冰冷地下逐客令。
「怎麼,我所說的針針見血是吧?不能面對太真實的自己?」宮千秋知道自己簡直在持虎須。她緩緩移步至大門。「從小一起成長的青梅竹馬總是比自己更了解自己,這也難怪,要是我,我也不選擇一個從小看我到大的人做為終生伴侶,一點隱私都沒。」
「出去。」胥郡臉部扭擰,像是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遵命。」宮千秋仍舊笑意盈盈的行了個舉手禮。「嗯,得想想中餐要來吃些什麼。」邊走邊自語著,根本沒把胥郡將爆發的怒氣看在眼里。
待宮千秋走出辦公室合上門後,胥郡頹坐在椅子上,撫著愁結的眉頭。
他對陶酣的感情真的如她所說一般,只是感情滿溢?
他對冰映真的不公平嗎?
難道自己真是如此的盲目與自私?
自己的孤寂是自己造就不是環境逼迫?
「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宮千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原以為向她探問謝冰映的情況,可以使自己較為寬心,想不到更是讓宮千秋逮到機會在漣漪不息的心湖攪得波濤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