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冷越開花 第四章
「什麼？！」那寧的聲音與藍杰維的聲音同時在不同角落響起，伴隨的是其余廠商捶胸頓足的扼腕聲浪。「你說我們兩家公司同時入選？」那寧不敢置信的站起身，還回眸看了坐在一旁的藍杰維一眼。藍杰維以指支額，也是一副很難相信的表情。「我們兩家公司的企劃案，是天與地完全不同的感覺，怎麼能同時入選？」那寧迎向前去，想爭取單一企劃主控權。「這一次藍鯨的案子，廣告金額龐大，奧立多的企劃案能捉住年輕人的心，但是歐汀的企劃亦十分有深度，我們決定破天荒讓兩家知名公司合作，幫藍鯨創造另一個商機。」高彥廷推門走進來，回答了那寧的問題。藍杰維瞪高彥廷一眼，這下他完全了解高彥廷的「驚喜」是什麼了！高彥廷無辜的聳聳肩，唉！他這好友怎麼這麼不知感激，完全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我知道兩位在企劃上有截然不同的想法，所以我很期待你們能激起與眾不同的火花。」高彥廷更想知道這兩人的實力。火花？那寧與藍杰維有默契的對視一眼，隱約能看見空氣里閃著劈哩啪啦的火光，像是能隨時燃起熊熊大火。「你會讓我們把藍鯨給燒了，到時候就別哭爹喊娘。」藍杰維轉開眼，口氣中有濃厚的警告意味。「放心，我會隨時請消防隊待命。」高彥廷涼涼接招，看著藍杰維與那寧的眼神接觸，他露出神秘笑容，相信在未來的日子里，上班將不是一件無趣的事。「好，我把會議室讓給你們，你們慢慢討論。」高彥廷將手背在身後，轉身移步出去。原本熱鬧的會議室，頓時只剩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想先開口。這高彥廷到底在想什麼，淨給他找麻煩──藍杰維不想繼續撐下去，拿起東西就想往外走。「你去哪？」那寧一急，開口就問。「回去想企劃案。」藍杰維的腳步沒有打算停下。「想什麼企劃案？這企劃案要我們一起討論，又不是你說了就算！」那寧這下是直接跑到他的面前攔住他。他竟閃過她直接來到門邊開門，那寧氣紅了臉，這男人把她當空氣啊？她眯眼咬牙，想也不想的往前跑壓住門，正巧壓住藍杰維半邊身子，疼得他大叫一聲。「那寧，你搞什麼鬼？」藍杰維差點當著大家的面罵三字經，險些把臉丟盡，不過剛剛他的那聲痛喊，面子也差不多丟光了。「我這是喚醒你的注意力，我還在這兒，你要上哪去？」那寧死壓著門，甚至還抓住他的手，不讓他有機會逃出門去。這男人擺明看不起她，不想跟她合作，開玩笑，她也不願意啊！「要不要進門？要不然你就等著明天黑青？」那寧潑辣的恐嚇。「不用等到明天，我已經黑青了。」藍杰維沒好氣的應了回去，但身子怎麼都動不了，只好暫時投降。「我要先去吃飯，我們到餐廳談，這樣很難看……」非常難看！難看的人又不是我……那寧咧唇偷笑。「要去餐廳怎麼不早講，我也餓死了。」早上趕著企劃案截稿，她忙到都沒時間吃午飯。那寧終于肯松手開門，藍杰維的臉已經綠了一半，揉著發痛的半邊臂膀瞪她。「你還是不是女人啊？」竟然粗魯成這樣。「就是因為你太把我當女人，所以我才要提醒你一下。」那寧回瞪他。藍杰維一楞，然後失笑。他生性冷然，她的反應卻讓他發自內心的贊賞，她的確很懂得爭取屬于自己的權利，也讓他對她多了幾分好感。「好吧，咱們暫時停戰，先去吃個飯。」藍杰維決定先舉白旗，如果能和平共處，他不介意暫時把白旗舉著。那寧點點頭，首次有了共識，兩人相偕朝門外走去。那寧轉過頭來，語帶疑惑的問──「我們兩個嚴重對沖的人，一起進入餐廳，餐廳不會燒起來吧？」藍杰維怔愕看著她，因為他突然想起自己發過的毒誓──與她糾纏一輩子，然後倒楣事不斷……＊＊＊＊＊＊＊＊＊＊＊＊站在餐廳外，兩人相對無言。餐廳沒有燒起來，只是沒開，而且不是一間沒開，是連續造訪了三間餐廳，一家都沒開。「我們真的不適合相處。」那寧不是迷信的人，此刻卻不得不相信，他們兩個真的是天生對沖。藍杰維也是無語，真懷疑接下來的日子應該要怎麼辦？他們還得一起提案，這下有得磨了。「算了，餐廳沒得吃，到便利商店買個能糊口的也行。」藍杰維已經到了快餓昏的地步，能吃飽就好，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是很重口月復之欲的人。他走了幾步，見那寧還一臉怔愕的站在餐廳門口，似乎還不能接受兩人一起出現，就會跟著產生的厄運，也或者是她山珍海味吃慣了，不想紆尊降貴的拿著零食果月復……不管是哪一個原因，藍杰維都決定將她從恍神中拉回來，他已經餓到沒辦法等她自動回神了。他直接扯住她的手，往便利商店里走去。被他這樣粗魯一拉，那寧差點沒跌倒，正想開口罵他幾句，這才發現她的手竟被他握得緊緊的。大掌溫度傳來，她不禁想起那天電梯里，他難得溫柔的模樣，心里一軟，到口的咒罵聲也吞了回去，由著他把她帶進超商里。兩人直接來到關東煮區，他拿起一根米血直接遞給她，自己也挑了一支，等不及結帳，就先行嗑起來。或許是兩人都餓壞了，很快便嗑完手中的米血，那寧拿起裝黑輪的湯杯，而藍杰維則配合挑選著兩人的午餐，動作間默契十足……「我要丸子……」那寧湊近他耳邊說著，藍杰維點頭，拿了丸子往湯杯里放，幾個重復的動作下來，一個湯杯已經滿滿的都是食物。直到來到櫃台前結帳，這才發現，兩人緊握的手一直沒松開……藍杰維後知後覺，瞪著自己吃了好一會兒女敕豆腐的大掌發怔，而那寧則尷尬的抽回手，在身後扭絞著。天！回想他們兩人剛才的默契，真教人捏把冷汗了。不對盤的兩人，竟然能手牽手的裝了一碗關東煮而沒有出什麼意外，例如是盛湯時把誰的手給燙熟之類的……兩人的目光再度交疊，似乎都想到了相同的事，尷尬的對眼，然後笑出聲來。「看樣子，如果我們兩個能和平相處的話，就能免除那些倒楣的事發生了。」藍杰維苦中作樂的說道。打從知道企劃案要一起執行時，他就相信自己的誓言起了作用，如果和平相處能「減少災害」，那他會十分樂意配合。他的話，讓那寧笑出聲來。「好像是耶。」至少他們剛才合作還挺順利的。兩人結了帳，一起走出超商，在超商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開始享用兩人的午餐……雖然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這丸子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吃一──」那個「口」字沒講出來，那寧的臉就紅透了。平常與姐妹淘們吃黑輪，總是你一口我一口，她一下子忘了，眼前的男人，可是一小時前差點沒與她拍桌對罵的對象。可是，丸子都已經推到人家嘴巴前面了，情況很是尷尬。藍杰維顯然也被她的動作嚇到，只是他回神速度快了許多，張口咬了顆丸子，囫圇下咽。那寧很訝異，他還真的配合她的「邀請」，還以為他壓根兒不想跟自己有什麼牽扯呢……她想，他大概是不想再跟她起沖突吧！不管是什麼原因，不諱言地，她喜歡現在的感覺。她望著他快樂一笑，很高興終于找到如何與他相處的方式。她的笑容，讓藍杰維頓時失神，心髒仿佛停止，然後又飛快的躍動起來……他趕忙正了正心神，訝異自己竟然因為一個笑容而心跳失速？但在心神混亂的當下，他也沒遺漏她耳垂上那圓潤亮澤的小珍珠耳環……他不愛名牌，卻因為工作需要，很能分辨飾物的真假價值。身旁的美女，用的都是屬于內斂型的飾品，有品味而不張揚，但皆價值不菲，對于本來就很耀眼的她，有著畫龍點楮的效果，但是這些效果卻輕易地將他推得更遠。那一眼讓他明白，他與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的家世，在企劃界里不算是秘密，她父親是個有名的商業人士，她不需要賺錢就能安逸的過活，多的是名門二世子，願意將她迎娶進家門。但她卻想靠著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天，也讓更多的男人有機會能接近她，渴望成為豪門女婿。但這不是他，永遠也不會是他。或許剛才他曾誤以為自己對她有了什麼感覺，但只是「誤以為」罷了，他很清楚，他不能喜歡她、不會喜歡她，也……不該喜歡她。＊＊＊＊＊＊＊＊＊＊＊＊兩家廣告企劃公司人才，全聚在藍鯨的會議室里，而那短暫的和諧像是突然被蒸發，更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太死氣沉沉了。」那寧直接點出歐汀的企劃書缺點。「這是網路游戲，不是教育性電玩，在雜志上通盤介紹游戲內容，你們認為父母會因此而同意讓小孩打電動嗎？」「藍鯨的游戲軟體，除了網路之外，還有PC上專屬的游戲，價位屬中高，如果要的是全盤的成績，就不能只打年輕人的市場。」藍杰維同樣對奧立多的企劃案感到不滿。「電視廣告強打，是最快能得到效果的！」那寧站起身。「如果全在電視上打廣告，廣告費很快就會用完，不需要買下那麼多時段！」藍杰維也不甘處在下風。「在書店門口擺上大型看板，省錢歸省錢，效果什麼時候才看得到？」那寧氣到一肚子火。「不只在書店，在百貨公司、網咖，我們都會鋪設大量看板，而且更重要的，網路上的廣告更是省不了。在電視上猛打廣告當然能得到效果，但這招大家都會，用不著派有能力的廠商來競標，每個人都能成功！」藍杰維認為經費不能全部用在電視廣告上。那寧鼻端咻咻噴著氣，藍杰維也同樣胸口急喘。他覺得她的方法過于浪費，而她覺得他的作法太過平板，雙方怎麼也得不到平衡點。兩人怒目相視，其他人根本沒有插嘴的空間，只是靜靜的听著兩人南轅北轍的說法與作法。其實可以不用鬧得這麼僵的，可是這兩個人只要一遇上，就好像非要搞得火花四濺才能談下去一樣……「你剛愎！」那寧氣得口不擇言。「你不可理喻！」藍杰維也被她氣壞了。「你古板！」「你裝年輕！」「你、你、你……」「我怎麼樣？」兩人吵得如火如荼，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你們倆夠了。」高彥廷踏進會議室。「這里是藍鯨的會議室，不是立法院，我的員工還要上班。」兩人對視一眼，心里也覺得很莫名其妙。企劃案觀點不同，這是早就預期到的事，但很難解釋清楚，他們為何就是不能心平氣和的解決。仿佛越是在乎自己在對方心里的評價，便越難以忍受對方對自己的批評，不贊同的聲音好似高達一百分貝在耳邊喧擾，弄得人心不平靜，然後……失控。還以為兩人緊繃的關系，會在午餐之後有很大的改變，爭吵仍然會有，但應該都是為了企劃案上的不同觀點……誰知道，就算了解這一點，他們還是能吵得不可開交。「請兩位把企劃案留給我，並各帶一份對方的企劃書回去研究，三天後，心平氣和的提出修正案給我。」高彥廷以老板的身分，做著合理的要求。藍杰維與那寧也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再吵下去不會有結果。那寧有些落寞的收拾著手中文件，這一吵，把她的心情吵壞了，為的不是企劃案，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怎麼……就是不能好好的談呢？她不是容易動怒的人，但為何就是無法接受藍杰維那不認同的眼光，激得她直想開口為自己辯護，不想讓他看不起自己。但是吵完了，心情也沒變得更好，反而被一種愁苦情緒綁得死緊，沉重得令她喘不過氣來。那寧這個時候才發現，她其實並不想跟他鬧翻，她很喜歡吃黑輪時的那種愉快氣氛，不過……都被她給搞砸了。那寧拿著企劃書來到藍杰維面前，認為自己應該開口向他道歉。「對不起，我剛才很失禮。」她誠心說道。藍杰維一怔，還以為她是不可一世的驕縱千金，沒想到她還勇于認錯。「其實，我話說重了。」他也不是那種死不承認錯誤的人，剛才會吵得那麼厲害，他自己也該負起責任。高彥廷來到兩人身邊笑了笑。「看樣子，總算是暫時停火了，三天之後，我等你們兩人的企劃書。」這兩人眼中敵意暫除，換上的是滿滿的歉意。這一場爭吵，沒把兩人的距離吵遠，反而讓彼此察覺，自己對于對方有種莫名的在乎。而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卻沒人能說得分明。＊＊＊＊＊＊＊＊＊＊＊＊三天後，藍杰維帶著新的企劃書來到藍鯨的辦公室，從秘書口中知道，那寧前腳才剛離開。心頭涌起一股強烈感覺，他後悔沒早一點出門，想見到那寧的渴望遠超乎他的想像。進入高彥廷的辦公室遞出企劃書，高彥廷仔細比較兩組企劃不同的地方。隸屬于奧立多的那寧工作小組，是屬于主動出擊型，強調要以活潑、生動、耀眼的電視廣告達到強打的效果；而歐汀的設計，則偏向沉穩的雜志平面介紹與廣告看板，強調這款游戲不只游樂，還有教育的功能，相信能博得家長們的認同。高彥廷看著兩家提出的企劃案，感覺十分滿意，他抬頭看著藍杰維，後者像是正沉思著什麼。「看過那寧的提案了嗎？」高彥廷合起卷宗問道。藍杰維點點頭。「听說你一開始很不贊同她的方法，雖然達到廣告效果，卻把網路游戲強調得像是一種沒大腦的游戲。」高彥廷問道，回想起轉告他情況的員工，那手舞足蹈的形容，像是很擔心兩人會在會議室打起來，才趕快叫他進入平息戰火。「那是一開始的感覺，在看完她的整個提案後，我承認……我的確有偏見。」平心而論，她的提案好得讓他訝異。「這倒有趣了，她也很推崇你的提案。」高彥廷撫著下巴，看樣子，他的計策奏效了。「她認為你完整提出她沒注意到的地方，她很佩服你。」聞言，藍杰維不自覺地露出笑容。是嗎？那張紅唇在會議室里，罵起他來可是毫不留情，說他八股，說他不懂年輕人的想法，沒想到……她還會夸他？他很想知道，在她夸贊他時，嘴角有沒有帶著那個讓他失魂的微笑……「她很迷人吧？」高彥廷壓低聲音問。「嗯。」陷入沉思中的藍杰維，撫著下巴，傻傻的點頭。她談起企劃案時的自信，眼中的光芒、嘴角的笑容，還有她生氣時的模樣……都還挺可愛的。「她的工作能力也很棒吧？」高彥廷再問，唇邊笑意加深。「嗯。」她的確不太像千金嬌嬌女，什麼都不會，她真的有兩把刷子，提出的企劃案讓他折服。「所以……你唇邊的笑容，真是因為她，我沒看錯吧？」高彥廷環起手臂，等著藍杰維回過神來。果不其然，藍杰維先是怔了下，才倏地轉頭瞪他。「你在說什麼？」「我說你唇邊……」高彥廷故意再重復一次。「我有听到你剛剛說的話，我是說你在胡扯什麼？！」藍杰維拉下臉。「我哪有胡扯？你剛在笑，還笑得……」高彥廷還想描述他的笑容給他听。「我沒在笑！」藍杰維冷冷開口，下顎抽動。「好好好，你沒在笑，你是沒在笑，我眼花了。」高彥廷哈哈兩聲，眼里卻露出了然的光芒。明明就動了心，還死鴨子嘴硬！「我說杰維啊，有錢並不是壞事，別因為人家家里有錢就……」「你有完沒完！」藍杰維站起身打斷他的話，直接往外走去。「我回公司，不在這里听你胡扯。」「是不是胡扯，你自己最清楚，你可要想明白啊！」高彥廷看著他的背影，還不忘消遣他。藍杰維表面無動于衷，心里卻暗驚，他對那寧的好感，好像有點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