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男任務 第二十三章
呆站在陽光下片刻後,曉得同伴愛玩的心性,駱紫蔓懶得再多作無謂的等待,索性徑自走進滿是人潮的跳蚤市場里,努力淡忘方才短暫如浮夢的奇遇,讓攤子上各種稀奇古怪的古董和珍寶沖散她反常的思緒。
「不行、不行,這條手環少說也值兩百歐元,是瑪莉皇後隨侍的女僕陪葬時戴的,我賣一百二十歐元已經是很妥協的價碼……」
滔滔不絕的議價聲在狹窄擁擠的攤位上演,眼尖的邁爾斯忽地瞄見曾偶然有過一面之緣的東方女孩,眉頭一揚,撇下他面前的顧客,趕緊走出來,諂媚的喊住正與他擦肩而過的駱紫蔓。
「喲,東方小姐,兩年不見,你還是一樣漂亮!」邁爾斯賊頭賊腦地左右覷望著她,再朝一臉狐疑不解的她悄聲問︰「怎麼沒看見雪萊?」
駱紫蔓遲疑了半晌,納悶地左右顧盼,然後指著自己,「你是在跟我說話?」
「嘿,你真健忘,別跟我說,你忘了脖子上的那條墜子是在我這兒拿的。」邁爾斯瞟瞟垂在她胸前的水滴狀墜鏈。
她滿臉錯愕,「可是……我是頭一次來巴黎,這怎麼可能?」
「別跟我說你也忘了雪萊是誰,還是你跟他已經……吹了?」邁爾斯眉角微微抽動,正盤算著若是她點頭,那他肯定要搶回那條墜鏈。
「雪萊?」這是個魔咒嗎?為何一再出現她耳邊?駱紫蔓迷惑地搖頭,「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口中的那個人。」
「你、你想死啊,就算分手也不能撇得太干淨吧?要是讓雪萊听見……哼哼!」邁爾斯丟給她一記「你擺明是自己找死」的眼神。
「我真的不認識他!」駱紫蔓氣惱的踢了一腳,怎知好死不死的踢上攤架的支柱,使得一顆水晶球滾落,一眨眼溜進攤幔底下。
邁爾斯跳腳鬼叫道︰「喂,你想砸攤啊!」
面對旁人的側目,駱紫蔓窘赧的紅了雙頰,立即翻開布幔,彎身爬進攤架下方,焦急地找尋水晶球的下落。
「笨球、爛球,快點出來……」她絮絮叨念著,顧不得弄髒了身上的洋裝,慌亂倉皇的四處梭巡,手腳笨拙的不停模索著。
剎那間,熟悉的氣味再次傳來,謎夢一般絲縷縈繞。
她惶然一凜,另一頭的布幔霍然被掀開,張狂不羈的噙笑俊臉毫無預警的迎面而來,悵惘不安的心又被異樣的情緒填滿,而她始終弄不清楚這樣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蒙塵的水晶球在修長的指頭上把玩著,雪萊懶懶地睨著她,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
她為什麼會用這種字眼?彷佛她與他曾經熟悉親密的相膩……
雪萊緩慢地俯近,絲毫不在乎碩長的身軀窩在如此狹隘的空間中有多麼局促可笑,更不在乎塵土弄髒了衣物,依舊優雅狂傲。
「怎麼不等我?」
「等……你?」好熱,是因為空氣都被他吸走,還是她的體溫自動升高?
俊臉一寸寸逼近,直到鼻尖頂住鼻尖,兩人的唇間僅剩一條線的距離。
「駱紫蔓,我的耐性有限,你要快點,讓我等待的代價很大。」
雪萊陰鷙的凝視奇異地竟並未讓她覺得害怕,反而有種不舍。
「我……認識你嗎?」她微張的粉唇被他溫熱的拇指摩挲著,使得她月兌口的話顫不成音,一顆芳心也隨之隱隱悸動。
「我,會以我的方式讓你重新認識一次。」
「什麼……」
花蜜般甜軟的粉唇被溫存的饞吻纏住,細細吮嘗,曾被感官知覺誠實記錄下來的觸感,重新以灼熱欲燃的狂吻翻開省視。
薄唇微笑時上揚的角度,眼楮下方的小黑痣,最性感迷人的角度……
喔,天!彷佛她真的曾經像個受寵的女圭女圭,被他捧在懷里珍惜!
駱紫蔓顫眨著晶瑩的水眸,感動的淚水盈滿眼眶。
雪萊修長粗糙的手指托起陷入愣然的芙顏,用唇舌的熱度幫她繪點最瑰麗的粉澤,從眉眼到額心,再滑過秀挺的鼻尖回到原本的位置──她最惹人遐思的軟唇。
已經多久沒這樣吻過他的東方女圭女圭了?
最後一次感受屬于她的熱度與柔軟,彷佛已是上個世紀的事。
總是隨隨便便過日子的他,竟然每一分、每一秒都恍若身陷火焚,烙印在心口的痕跡,是她燦爛的笑靨、哭腫雙眼哀怨含瞋的神情、喜歡抱怨索求補償的可愛怒顏,時間之神對他施了最惡毒的咒語,竟然用女圭女圭兵來逼他收斂散漫得天怒人怨的懶性。
從未想過,他會淪落至此……
厭惡受牽制的心,遭受天譴般被狠狠箝制了。
因為她,他失憶的女圭女圭兵。
她什麼都記得,唯獨忘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遠走他鄉、她個人的畢業旅行、成為他最大牌、愛抱怨的頭號顧客。
當然,也很干脆利落的一並忘了他。
是天譴吧,通常都是他忘了別人,如今竟然反過來被她遺忘,不是天譴是什麼?
赫然察覺自己堅硬的雙臂擁疼了懷中的綿軟身子,雪萊不得不收回手,再次讓她自由,一如兩年前當她醒來時一臉茫然地推開他時一樣,彼時的那股陰郁仍籠罩他心頭,不曾遠去。
駱紫蔓急促的呼吸著,胸口凝結著一種化不開的郁悶。又來了……就是那種明明該記得某件事,卻很該死的偏偏選擇忘記了它的煩躁郁悶。
「你……我……」她窘惱無言,面對他那張挑眉靜待責難的俊臉完全沒轍。
「一次不夠,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讓你記起為止。」
「我真的不認識你!你、你要是再敢對我亂來,我的朋友不會放過你!」
「朋友?男朋友?」懶貓瞬間化成惡豹,雪萊冷冽陰戾的眸光比歐洲雪夜的溫度還凍骨。
「就、就朋友,跟你沒關系。」抱歉啦,學弟,要是等會兒有位俊美的痞子痛扁你一頓,可別怪在我頭上。
長指揉搓過一如回憶中那般溫軟柔細的腮頰,雪萊不在乎那些無所謂的雜事,只在乎她何時能想起關于他的種種。
「女圭女圭兵,我的耐心有限,別讓我一等再等……」陰郁的沉啞嗓音最終消失在她唇畔,似吻非吻,灼熱的氣息眩惑了她的視線與心神。
待拉回紊亂的思緒時,駱紫蔓已經失魂落魄地佇立在邁爾斯的攤子前,愣愣的目送那道慵懶的背影離去。
邁爾斯在身邊罵她喪盡天良,竟然想唬弄他已經和雪萊分手,可是她什麼都听不進去,滿是疑惑的大眼里全是雪萊淡笑的殘影。
她到底……忘記了什麼?
「小蔓……」
「學姊。」駱紫蔓自動幫他補上稱謂,接過六罐裝的可樂,剝開封膜,拉開拉環便仰頸猛灌。
「哇,你是可樂代言人嗎?還是得了不喝可樂會死的重病?居然空月復灌可樂!」與他一同自助旅行的學姊真不是蓋的,秀麗耀眼的外貌下倒是很反骨,很有個性,事事追求完美,可是偏偏極為矛盾的喜歡貪小便宜。
駱紫蔓不理睬他,徑自喝她的,彷佛每一罐飲料都跟她有仇似的,唯有豁出去猛灌才能消除心頭的悶煩。
垂瞪著胸前的水滴狀墜子,為什麼她想不起這墜子是在何時、何處買下的?難道事情真如那個猶太佬說的一樣?
不,不可能,她過去從沒來過巴黎啊!
前年,她不知在哪兒摔了一跤,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里,一堆黑壓壓模糊的人臉圍繞在病床邊,她嚇了一跳後央求護士幫忙通知親戚,雖然他們都是些愛錢的吸血蛭,但起碼還有最基本的一些些血緣之情。
殘留的印象中,有一張臉特別模糊,格外朦朧,像沐浴過後水氣氤氳的鏡子,真實的影像被層層禁錮在鏡里,任憑她怎麼努力擦拭都弄不清晰,看不真切,可是卻牽制著她最敏感的神經,一而再、再而三的隱隱浮現,有意無意提醒她別忘記……
忘記什麼?
喔,可惡!她就是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