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婚萬萬歲 第一章
古振霖喝了口杯中的紅酒,耳邊听著身邊的女伴說話,至于內容則是左耳進右耳出。
這頓晚餐實在有點無聊,早知道他去健身房跑步或是打場網球都比坐在這兒有趣。
並非身邊的女人不夠美麗,但他就是覺得乏味。當這兩個字躍入他腦海時,他眨了下眼。
沒錯,乏味。他嘲諷的揚起嘴角。
不只他的女伴,這幾個月來他一直有種乏味無聊的感覺,偶爾帶著一點煩躁……
想到這兒,他皺了下眉頭。
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感覺?
「怎麼了?我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嗎?」蔡妃黎看著他緊皺的濃眉。
古振霖看向漂亮的女伴,「沒有,只是覺得這里有點悶。我們出去走走吧!」他放下酒杯。
「好。」
結帳後,兩人往門口走去,蔡妃黎親昵的勾住他的手,他沒有什麼反應。
古振霖動手稍稍松了下領帶。今晚不知道怎麼回事,不耐與無聊的情緒一直冒上來。
他快速思索了下最近的生活,試圖找出原因。從以前到現在讓他煩的大部分原因都是母親。
她總是想掌控他的生活,前一陣子她嘮叨著要替他相親,讓他全回絕了,兩人因此吵了一架。
不過母親生氣過後,一如以往的先低頭,也不再提婚事,所以這件事算是暫時獲得解決,他沒理由再為此事而煩。
若說公事,最近公司正在進行一件土地競標案,雖然有點棘手,但他喜歡有挑戰的事,所以應該也跟這件事沒關系。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古振霖瞄了眼蔡妃黎。會是他厭倦她了嗎?
可他們今天才出來第二次,沒理由會這麼快就產生倦意。他不像好友南宮御換女人像換衣服一樣,用過就丟。
之前的女友也在一起半年,直到她開始有意無意的提結婚,他才提分手。
他有過一次婚姻,那次經驗已經夠他受得了。
古振霖一面思考著,一面往前走。
就在他推門走出餐廳的剎那,一對男女由外頭入內,與他們錯身而過。
在那一秒鐘,其實他根本沒有注意到什麼,因為他正在思索著最近讓他覺得乏味煩躁的原因,所以對迎面而來的人有些視而不見
但就在錯身而過的一秒鐘後,他發現到有件事不對勁……他在踏出餐廳前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蔡妃黎疑惑的望向他,不懂他怎麼突然停下來。
在那一瞬間,他恍然大悟。
氣味,剛剛錯身而過的氣味……
他沒有回答女伴的話語,下意識的轉過頭,望向玻璃門內的女子,他的心震了下。
那身形……
「怎麼……」蔡妃黎話還未說完,就見他又推門走進餐廳,「咦?等一下……」
彷佛察覺到不對勁,女子在古振霖來到前先轉過了頭,在這同時,古振霖也快步來到距她一步之遙處。
兩人在面對面的那一剎那一起瞪大了眼,雙眸都閃著難以掩飾的震驚,時間像是靜止了。
古振霖的心快速而有力的跳動著,卻不知是欣喜的激動還是怨恨的怒氣。
他沒有想過會再見到她,阮秋嬅——他的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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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嬅差點落荒而逃。
逃跑是她的第一個反應,但她及時阻止了自己。如果在這時做出這種蠢事,只是讓自己丟臉。
回來台灣前,她就已經設想過萬一遇到古振霖時該怎麼辦、該怎麼反應,雖然一開始她極力逃避這樣的想法,畢竟台北說大不算大,說小也不算小,說不定兩人根本不會遇到,她何必窮緊張。
但回台灣的日子愈接近,她就愈緊張。後來她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如果無法逃避問題,就設法解決。
這是她從以往的經歷中得到的寶貴經驗,于是她坐下來冷靜思考,最後決定她毋需覺得不安。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何要不安或緊張?若真的遇到古振霖,她只需要像朋友一般打招呼就行了。
只是想像是一回事,真實遇到又是另一回事,毫無預期的心,就這樣與他四目相接,就像一支榔頭當場丟來擊中她的頭一樣,震得她七葷八素。
所幸她還是很快恢復了鎮定,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真巧……」察覺聲音有絲顫抖,她立刻閉緊嘴巴。
一听見這話,古振霖也由震驚中回到現實。
「是啊!真巧。」他的表情帶著譏誚。
「這位是?」
身旁胡運斌的聲音讓阮秋嬅慶幸自己不是單獨與古振霖在一起,但他的問題卻讓她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感覺到她的躊躇,古振霖的雙眸閃過一絲怒氣,「這麼難回答嗎?前夫這兩個字這麼難出口?」
他嘲諷的語氣讓她憤怒,但她壓下脾氣,不想跟他繼續攪和。
她太明白他的個性了,只要她沖回去,他定會以更毒辣的話回過來,她可不想在公共場合失態。
「前夫?」跟上來的蔡妃黎一臉訝異。原來古振霖曾經結過婚。
阮秋嬅看了蔡妃黎與古振霖一眼,說道︰「我們還有事,不好意思。」她對胡運斌使個眼色。
胡運斌立即搭腔,禮貌的說了句,「很高興見到你們。」
見兩人轉身往里面走,古振霖直覺的就要跟上。
蔡妃黎卻在這時開口,「我們走吧!」
他根本不想理睬蔡妃黎,他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他可惡的前妻身上,但蔡妃黎的話至少將他拉回現實。
他現在沖動的上去只會搞砸事情,給彼此難堪。
「振霖?」
他轉向蔡妃黎,已經拉回了一點自制力。在他讓阮秋嬅難看前,他得先解決蔡妃黎的事。
「你先回去。」事情得一件一件來,最終他會逮到阮秋嬅的,他跟她還有帳要算,只是把時間稍稍挪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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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是你前夫?」上了前菜後,胡運斌遺是忍不住開口問了,「我不是要探你隱私,只是我實在太好奇了。」
「沒關系。」阮秋嬅扯了下嘴角。他們一坐下來用餐,她就看出胡運斌好奇的眼神。
「我們三年多前離婚的。」她試著俏皮的說︰「不是很愉快的分手,所以剛剛才會……我是說他生氣的時候就是那個樣子,喜歡挖苦人。」
「看得出來。」胡運斌微笑的說。剛剛那男的眼楮好像都要噴火了。
「至于其他一些細節,我就不想多說了,請你諒解。」
胡運斌立刻道︰「沒關系,我明白。」
畢竟他們兩人才剛認識,這分寸他拿捏得很清楚,只是剛才實在太震驚了,才會貿然出口詢問。
「關于明天即席口譯的資料……」
「都準備好了。」他由公事包拿出一疊資料,「不好意思,這麼趕的時間,我來跟你說明一下,你會比較容易進入狀況。」
阮秋嬅點點頭,專心的听他說明公司的產品。
其實她並非專業的口譯人員,不過她從小英文一向很好,做秘書期間也常接觸國外客戶,對于商業的東西都很熟稔,以英文口說可算是很流利的,再加上她後來又在美國待了三年多,語文能力更上一層樓。
會接這份工作則是好友儀欣拜托的。
儀欣與胡運斌是認識多年的朋友,他們公司原本聘請的口譯人員在中午時因為盲腸炎住進醫院。
一時間找不到口譯人員,胡運斌只好向儀欣求救。巧的是儀欣明天有事走不開,所以才介紹她。
結果她竟然就遇上古振霖。
胡運斌怎麼會選上這家餐廳呢?唉!也實在太過巧合了。
她只希望古振霖別找她麻煩,看他方才的樣子好像要將她吞下肚子似的。
听見胡運斌開始說明,阮秋嬅立刻拉回思緒,認真听著。
大約一個小時後,兩人才離開餐廳。
原本胡運斌想送她回家,但她婉拒了。今晚的天氣還不錯,她想走一走,讓紛亂的思緒沉澱下來。
見到古振霖,將她原本平靜的心湖給打亂了,她一直以為過了三年多再見到他,她就能平靜以對,看來她太小看他對她的影響力了。
走了約三十公尺後,她正打算轉進另一條路時,忽然有人從後頭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扯了下。
她驚嚇的大叫一聲,接著轉過頭,古振霖的臉就在她眼前。
「你嚇了我一跳。」她驚喘出聲,怒火被他激了上來,「人嚇人會嚇死人,你知不知道?」
她的心仍跳得厲害,像是要躍出胸口。
「怎麼,你也會怕?」他嘲諷的說。
她瞪他一眼。
「放開我。」她想甩開他的手,他卻不放。
「你欠我一個解釋。」
「我們已經離婚了,還要解釋什麼?」她皺眉。
她的話語以及無所謂的態度讓他想發火。
「你為什麼出國?」他壓下不斷竄上的怒意。
為了逮住她,他在餐廳外頭等了一個多小時,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沖進去,但最後都忍了下來。他跟她有太多帳要算,在餐廳吵起來並非明智的選擇。
「還有,剛剛那男的是誰?」他怒問。
「我……」她望著他,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他在嫉妒嗎?他的佔有欲一向很強。
「怎麼……」
「你還在乎我嗎?」在他說出傷人的話前,她先發制人。
他立刻反擊,「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垂下眼,掩飾受傷的神情,「既然這樣,答案就不重要了。」
她的回答讓他一時語塞,但他沒錯過她一閃而逝帶著受傷的表情,「你呢?你還在乎我嗎?」
他抬起她的下巴,讓她正視他的眼。
她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
這三年多接近四年的分離使他變得與以前有些不同,並不是他多了幾條皺紋,他才三十二歲,還很年輕,歲月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刻痕,卻改變了他的內在,他的語氣與眼神都帶著以往沒有的憤世嫉俗。
「我想回去了。」她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說了句。
「我們還沒說完話……」
「我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她看著他,「你在生氣,我不想當你的炮灰。」
「誰說我在生氣?」他反駁。
「你快扭斷我的手了。」她蹙眉。
察覺自己的手勁,他立即松開她的手臂,發現她白皙的手上有五道泛紅的指痕,懊惱的情緒頓時涌上。
他怎麼會忘了她很容易就淤青,竟還這樣用力抓她。
感覺到自己的懊悔,另一波涌上的情緒卻是惱怒。
他為什麼還在乎她?不過是幾道指痕,他的反應真是好笑。
就在古振霖陷入懊悔與惱怒中時,阮秋嬅說了句,「我的手沒事。」
她沒遺漏他懊惱的表情。
「我不在乎你的手。」他瞪著她。
她嘆口氣,不想再與他爭辯。不管她說什麼,他就是要與她唱反調,像個頑固的老頭子。
「我走了,再見。」她不想再與他多說什麼。
听見她要走,他反射性的又扣住她的手,但這次記得放輕了力道,「我還沒跟你說完話。」
她輕蹙眉心,「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跟我吵架,想罵我,可是我說過了,我不想當你的炮灰。」
她再次讓他啞口無言,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由不得你。」
他扣著她的手,拉著她走。
「你要拉我去哪?」她驚訝的問。
「我說了,我還沒跟你說完話。」
「我也說了我不要。」她努力想掙月兌,卻仍舊被他拉著走,「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們早就離婚了,你不能這樣。」
他對她的話置之不理,強行將她拉到車內。
阮秋嬅的脾氣被他給激了上來。
「你為什麼總是如此霸道,听不進別人的話?」她坐在車內,朝他怒目而視。
黑眸凝睇著她,古振霖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拿她怎麼辦,但他就是不想她再消失,他不會再給她這個機會。
「為什麼離婚當天你就出國了?」他咬牙問道。「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她抓緊膝上的皮包說道︰「我沒辦法再待在這個地方,我必須離開。」
「該死。」他抓住她的肩,「我們的婚姻讓你這麼痛苦嗎?」
她忍無可忍的叫了一聲,「你真的想談嗎?好,你要說是不是?那就攤開來講,那個婚姻讓我流掉兩個孩子,兩個!」
「那是意外。」他晃了下她的肩。
「不是意外。」她大叫,「你就是不懂,我在那個環境下根本沒辦法待下去,我跟你媽沒辦法相處,我壓力好大,可是你就是不懂,你听不進我說的話。」
「我……」
「你老是說孩子再懷就有了,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每次想到她失去的孩子,她就想落淚。
他懊惱的放開她,手指爬過濃密的發絲。
孩子是他對她唯一虧欠的事,他知道她有多想要小孩,他卻讓她失去了兩次。
「我……」
「別說了。」她明白他要說什麼,流產兩次,她知道他也不好受,但那些安慰的話語對她來說都太空洞了。
「這件事是我理虧,是我不好,但因為這樣你就堅持要離婚……」
「不然你要我怎麼樣?我不想再承受那種痛苦。」
「我說過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們可以搬出去住,可是你就是听不進去,大吵大鬧的要離婚。」
「要怎麼搬出去?能搬出去早就搬了。你是家里的獨子,怎能丟下你媽媽一個人?」她反問。「這些我們以前都不知談過幾遍了,現在說有什麼意義?」
就因為她沒父沒母,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他母親就將她貶得一文不值,打心底瞧不起她。
他皺緊眉頭,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最後轉了個話題,「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早就計畫好離婚後要離開台灣?
她長嘆一聲,「是,我是計畫好的。」
他生氣的捶了下方向盤,「我就知道。」
「印證了你心里想的又怎樣呢?」她再次嘆氣。
他語氣尖銳的問了一句,「你跟媽要三百萬就是出國要用的?」
三百萬是她離婚的條件。
她面無表情的說︰「對。」
「你早就盤算好了!」他再次用力的捶了下方向盤,怒咆一聲,「我從來不曉得你這麼有心機,你嫁給我就是為了那該死的三百萬嗎?」
她沒說話,嘴唇緊抿著。
他瞪著她,一時間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他想狠狠的搖晃她,對她大聲咆哮,但另一方面又想……
「我可以走了嗎?」她的話打斷他的思緒。他的眼神幾乎要將她燒盡,她不自覺的吞了下口水。
「我可以走……啊!」她驚叫一聲,因為他突然將她拉到他身上,他的舉動讓她心髒狂跳,急促的喘息。
她還未反應過來,他的頭已經壓下。
「不要。」她急忙想轉開,卻徒勞無功,他的嘴精準的覆上她的。
柔軟的觸感、芳香的氣息讓他的雙臂反射的收縮,將她箍得更緊,唇舌貪婪的在她唇上吸吮游走……
打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起,他就想要她,除了她,其他的女人完全引不起他一絲興趣,為了她,他不顧母親反對將她娶進門。原以為兩人會恩愛到老,沒想到最後卻以離婚收場,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離婚這件事上算計他。
「叭!」
突如其來的喇叭聲將兩人震回現實,呼嘯而過的汽車內傳來一群年輕人嬉鬧的笑聲。阮秋嬅又羞又惱,她喘息著想推開他,他卻仍是不放,黑眸緊鎖著她泛紅的雙頰。「該死的你,你到底有什麼魔力!我到現在還想要你。」他聲音沙啞的指控,語氣中帶著一絲憤怒,「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他的話讓她漲紅臉,身子顫抖了下,「放開我。」
他瞪著她紅腫的雙唇,在體內蟄伏,「我送你回去。」
「不用——」
「你要浪費時間跟我爭論,還是直接告訴我你住哪兒?」他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
看著他堅決的表情,阮秋嬅真的很想將皮包砸在他臉上,但她及時克制住自己,她知道再與他爭辯也沒有用,就算她不講,他要查還是能查得出來。
听到她說了住址後,他不發一語,開車上路。
一路上兩人幾乎沒有交談,只有電台主持人的聲音與歌曲在車內流轉著。
阮秋嬅望著前方的車流,腦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兩人以前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他們只認識三個月就結婚了,她承認當時她是被沖昏頭了。那年她二十三歲,第一次陷入愛河,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也曾想放慢腳步,但他就像火一樣燒得她失去理智。
在成長的過程中,她一直不乏追求者,可是她對戀愛一直不感興趣,甚至還曾想過自己大概與戀愛無緣。
大學畢業後,她進入一家電子公司當秘書,而古振霖就是她當時的老板費熙煬的好友。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古振霖的目光讓她無所適從、無所遁逃,她第一次對男人有如此奇怪的感覺
接著他就展開熱烈的追求。她拒絕過幾次,不過他根本不接受「不」這個字。
事情遠遠超出她所能控制的範圍,明知他母親對她沒有好感,她還是嫁給了他。
結果……她嘆口氣。他們的婚姻可以說是一場災難。
或許講災難是夸張了,除卻他母親以及流產的陰影,他們兩人的感情一直很甜蜜。
古振霖是個佔有欲以及感情都很濃烈的人,對她也很好,但當她二度流產時,她對一切全死心了。
她不再取悅他的母親,與他溝通無效後,她決定放棄這個婚姻,而那意味著放棄兩人的愛情。
他們的婚姻只短短維持了七個月,後頭的一個月,兩人幾乎都在爭吵及冷戰。
他不肯離婚,她則堅持要離婚。這期間,他母親還不忘搧風點火,最後她只好以他母親想要的方式與他離婚……
想到這兒,她不自覺的又嘆口氣。
她也不想與他離婚,但她當時已經快瘋了、要滅頂了,她只能選擇這種方式逃離。
舍棄他的愛她也心如刀割,可是那時她沒有第二條路。》
感覺鼻頭發酸,阮秋嬅抓緊了皮包。
就算到現在,她對他都還……不,她現在不能想這些,她不能再讓自己陷進去,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