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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情書 第二章

七年後

偌大的會議室里,氣氛冰冷,安靜得針落可聞,在座十幾位主管級人物,個個面色凝重不安,目光一致地看向首座上面無表情的男人。

誰也猜不出他的心意。

那張古銅色、輪廓深刻的面容,盡管不言不語,卻充滿了屬于王者的霸氣。

線條如刀雕般凌厲分明,頭發濃密烏黑,前額寬闊,濃眉跋扈,鼻梁挺直,目光深沈銳利,緊抿的唇線令他看起來更加森冷威嚴。

這就是七年的時間,在蕭朕霆身上所下的魔法,讓他月兌胎換骨從一個在公司里跌跌撞撞、處處受挫的小伙子,成長為今日「漢光集團」的總裁。

幾年前,當他以二十五歲的年齡接下「漢光集團」總裁位子時,公司內部和外界的質疑聲浪不斷,他卻用能力證明了一切。

強勢利落的作風不但在業界掀起一股旋風,明快果決的風格也為人所贊嘆,幾年前,有先見之明創辦的網絡購物公司,現今更成為「漢光」底下最賺錢的子公司之一。

「蕭朕霆」三個字,就此成為新世代企業家的傳奇代表,也是媒體們最好奇的億萬大亨。

他的私生活嚴謹低調,身邊沒有固定女件,也鮮少傳出緋聞,無論是參與任何大型慶典宴會,總是孤身一人身取多,也不過再帶個男性特別助理同行,從沒有女伴隨同。

盡管他鮮少招惹女人,但他的冷傲俊俏、特立獨行,卻讓上流社交圈的女人們更加樂于討論。

而談論的話題,除了圍繞在他冷漠的五官、迷人的王者風範,再來就是他古怪的個性。

據說七年前的蕭朕霆,跟嚴肅冷漠扯不上半點關系,脾氣之急躁易怒,簡直是個活動暴風圈,所到之處尸橫遍野、死傷無數。

那麼,究竟是什麼改變了他呢?

難道,是那場讓他右腳再也無法行走如常的車禍嗎?有人這麼猜測。

但也有人大膽懷疑,蕭朕霆根本是個不愛女人的G──A──Y。而他的親密愛人,正是三不五時陪他出席酒宴的男性特別助理。

「總裁,我要訂婚了。」悶死人的會議好不容易結束,傳說中的親密愛人,楊衍,陪著總裁一路回辦公室,出其不意的開口。

「嗯。」渾厚低沈的輕哼,毫無關切之意。

楊衍不太高興地看著前頭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

外界老說他這上司,是因為不良于行才變得孤僻,照他看,跛腳對蕭朕霆來說根本沒有太大意義。

跛行的右腳,並沒有阻止蕭朕霆穩健有力的邁步,連他這種正常人也得稍稍加快腳步才能趕上。

「身為你的緋聞男主角,你多少也關心一下嘛。」楊衍跟著他進電梯,頗抱怨的開口-「好歹替死鬼也做了這麼久,一聲恭喜也不過分吧。」

一個身心正常健康的好男兒,老是被人用異樣眼光看待,是多麼慘絕人寰的一件事。

他偉大的犧牲奉獻,就算領不到「終身成就獎」,最少也該有個「精神損害安慰獎」吧。

「恭喜。」蕭朕霆斜睨了他一眼,再度開口,仍舊毫無誠意可言。

「算了。」對他這種凡事漠不關心的態度,楊衍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剛剛王秘書不是在會議中撥內線進來通報嗎?她說你弟弟來訪,在總裁會客室等你。不過提醒你一下,你十分鐘後要到『碩達』開會。」

「不用理他。」蕭朕霆面無表情地說。

「你說你弟弟嗎?但听說是有重要的事情。」楊衍微微一笑。「听說是關于女人的,一個叫做尹汐月的女人」

「誰?!」那張即使是破冰船也過不去的北極酷臉,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了震驚表情。

滿意地看著老板大人失措的模樣,楊衍慢條斯理的重復︰

「尹、汐、月。」

「蕭、恆、韞!」

人沒來,聲先到。

轟雷般的嗓音如同七年前一樣炸開,緊接著出現的,才是蕭朕霆高大的身形。

忍著右腳隱隱傅來的抽搐疼痛,蕭朕霆急急進入總裁會客室,一進門,映入眼簾的,正是弟弟蕭恆韞認真地坐在沙發上看文件的模樣。

「再給我一分鐘。」蕭恆韞皺著眉頭,研究手上的草擬合約。

身為蕭家的首席工作狂,有這種表現是理所當然的,只不過時候不對。

「待會再看!」蕭朕霆凶神惡煞地一手抽走他的文件,原本嚴肅嚇人的面容,因為濃眉緊蹙而更顯壓迫。「你先說,到底是尹汐月的什麼事情?」

蕭恆韞瞪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打開自己的公文包翻找起來。

他這個大哥的爛脾氣,這麼多年來真是一點都沒變,真想不懂外界怎麼都一徑贊他穩重冷酷?

就算他冷酷,也就只有那張殺人犯的臉冷酷而已。

盡管蕭恆韞有時也不得不認同,大哥沒表情的臉,真的很恐怖,甚至讓人不由自主做很多自殺式聯想,但個性還是決定一切,大哥內心的悶騷,是絕對無人可比的──尤其當事惰牽扯上尹汐月時。

蕭朕霆此時彷佛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控,勉強清咳幾聲,落坐在沙發上,順便讓抽痛的右腿休息一下。

「喏。」蕭恆韞遞上一份文件。

蕭朕霆狀似鎮定的接過,抖抖紙張準備拜讀「她」的消息,卻一眼看見上頭貼得方整的照片。

上頭的女孩約莫二十歲出頭,清清秀秀的,臉頰粉女敕女敕,彎眉、貓樣瞳眸、挺鼻、櫻唇,一張純然美女的臉映入他眼瞳。

這女孩不但美,而且美得很眼熟。

甚至眼熟的程度讓他膽戰心驚。

「這」蕭朕霆深蹙眉頭,疑惑地斜睨弟弟。

「看清楚,她的名字。」蕭恆韞露出了一絲笑意。

「尹汐月?!」怎麼可能?蕭朕霆震驚地瞪大眼楮,隨即沈下臉。「你在玩什麼把戲?」

「我有那麼無聊嗎?」蕭恆韞不以為意。「她就是尹汐月啊!你朝思暮想的那個女人。」

「不可能!」蕭朕霆厲聲否認,眼神卻怎麼也離不開照片里的女孩。「她已經死了!這不是她。」

盡管嘴里這麼說,蕭朕霆也無法否認,照片中的女子的確像極了七年前他只見過一次,卻銘烙于心的那名貓少女。

「她沒死。」蕭恆韞認真地回答。「當年她沒搭上飛機。」

「怎麼可能?!我明明……」他明明在罹難者的名單上看見她的名字。

「信不信由你,總之她回來了。」蕭恆韞明白,這個事實對他的沖擊有多大。

當年,他一直以為大哥對他說的「一見鐘情」,只是玩笑話,可卻沒想到大哥是認真的。

當初飛機失事的消息傳來,大哥在電視上看見尹汐月的名字後,就一言不發的出門,也就在同一天,大哥出了車禍。

之後他的右腳動了大大小小十幾次手術,卻再也無法行走如常。

剛開始他以為是巧合,後來幾年,大哥對女人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再也沒交過任何女友,這不禁令他懷疑起「一見鐘情」的真實性。

而當他某日看見大哥獨自看著那封情書時的落寞神情,他才確切相信,大哥真的為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孩神傷至斯。

「等等,她要去你的公司應征?」從震驚中回神,蕭朕霆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拿的是應征表格。

「應征我的助理。」蕭恆韞確認道。

「什麼?」蕭朕霆斜挑起眉,表情萬分危險。「你錄取她了?」

「沒錯。」其實是他的舊助理替他錄取的。

「開除她!」蕭朕霆一掌拍向桌面,表情稱得上「猙獰」兩字。

開玩笑!她從前年紀小不懂事,暗戀他這沒優點的弟弟六年,己經讓他嘔得要死了,現在還想回來重續前緣,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理由?」

「七年前我說過,現在,我不介意再說一次。」蕭朕霆肅殺的黑眸狠瞪住自己的弟弟,宣示性地開口︰「她、是、我、的。」

蕭恆韞看看大哥堅決的表情,沒轍地搖搖頭笑了。

其實,早在七年前他就很想說──他一點也沒興趣搶啊!大哥!

幸福咖啡館

「芙然!芙然!怎麼辦?我好高興。」握著快被看爛的錄取通知,尹汐月臉上幸福的傻笑一直沒停過。「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怎麼辦!」

「恭喜。」櫃台後頭的桑芙然,飄出慢吞吞的恭賀,淡淡微笑著。

七年了,久別重逢的尹汐月還是一點也沒變,還是像個小女孩一樣,遇到高興的事情就會興奮得又叫又跳。

「不知道學長還記不記得我?」捧著通知書,想起那年在街燈下的吻,尹汐月還是會心跳加速。

偷來的那個不道德之吻啊!真的好棒、好棒!雖然只是蜻蜓點水地貼過學長的嘴,可是學長唇上淡淡的煙味和近身散發出來的陽剛氣息,都好迷人。

「啊」尹汐月幸福得嘆了口氣。「我是個花痴,怎麼辦?」

「-真的還喜歡學長嗎?」桑芙然真的很好奇。「己經十三年了耶。」

「也不能說喜歡吧。」尹汐月-起貓眼般的圓瞳,用力思索。「人家只是想看看學長現在的樣子,而且他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耶!我也該找機會報答他。」

「-是說沒搭上飛機那件事情?」

「嗯。」尹汐月用力點點頭。

那年她送情書時,迷路迷到想回家,誰知道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學長適時地出現了,不但讓她的情書得以送達,也扭轉了他們一家人的命運。

回想當時,就在她偷吻學長之後,腦袋一直處于出神空白狀態,以至于在回家途中不慎跌進水溝里,接著一路吹冷風,又一身濕的到家後,開始熬夜整理行李。

如此折騰下來,第二天早上起床,她就開始發高燒,但怎麼說也是出國重要,她勉強吞了退燒藥,一家人急急趕往機場,辦完登機手續,就在即將登機之時,她居然昏倒了,這下就算他們想出國,航空公司恐怕也不願意讓她登機。

這麼陰錯陽差之下,他們一家人錯過了這班飛機,撿回小命。

「那真的是個很幸運的巧合。」桑芙然想起當年看見罹難者名單上,還有好友名字,仍心有余悸,為了那個誤報,她曾經哭了好久好久。

「我覺得那不是巧合喔。」尹汐月忽然一臉認真,模仿漫畫女主角遙望遠方,貓眼似的瞳眸星光閃閃。「那是命運哪!學長是我的命定相遇之人,無可改變。」

真是有夠文藝美少女的說詞!

「哇--听自己這麼說,感覺好害羞喔!」不過認真不到兩杪,她馬上三八兮兮的-住臉怪叫。

「-同人志畫太多了啦。」桑芙然搖頭笑笑,尹汐月改不了的孩子氣,大概跟她是個漫畫迷,又愛畫同人志月兌不了關系。她的言行舉止,老是很漫畫式。

「沒辦法,美國太無聊了嘛!」自從去了美國,除了念書,她最喜歡去華人商場的漫畫店租漫畫,看完就上網跟同好交換心得,後來還開始畫起同人志。「芙然啊,-覺得學長還會不會記得我?我該不該告訴他我是誰?」

吱吱喳喳小麻雀似的多言,隔著一道透明玻璃窗,只剩下無聲卻生動可愛的多變表情。

她真的活著。

淡淡的白煙彌漫在空氣中,站在窗外的蕭朕霆默默地看著店內的女孩,那比手畫腳、興高采烈的模樣,確認吻合了縈繞在記憶里的貓少女,他才安了心。

自從得知她沒死的消息,他用最快的速度調查到她的一切,卻仍無法心安,非得親眼確認一次。

用漫長的七年,去喜歡一個只有一面之緣、而且曾一度被誤認死亡的女孩子,其中是什麼樣的感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那種感覺,叫做憤怒。

從得知她在罹難者名單中的那一刻開始,蕭朕霆就覺得,自己被命運開了個很爛的玩笑。

之後的幾年,當他發現自己根本忘不了她,並且再也無法對其他女人動心時,他只能恨!恨那個叫「一見鐘情」的愚蠢情緒。

為了這種虛無飄渺的情感,他找遍了一切關于「一見鐘情」的資料。

有科學家聲稱,那種感覺只是純粹的腎上腺素作祟。

也有科學家說,只是「氣味」影響了情感。

可是對他來說,這些全是狗屁不通的說法,如果只是什麼該死的腎上腺素或什麼鬼氣味,七年的時間這麼久了,也該消失了吧--

可是,一點也沒有!他像被困在心動那一刻的時空里,想盡辦法也逃不出來。

如果一定要找個解釋,他寧可相信自己被下了蠱,被那個貓似的少女下了蠱。

不過,此刻那些毫無頭緒的猜測推諭,都已經不需要了。

因為她活著,而且回來了。

而他,要親自從她身上找出答案。

要找出答案之前,要先找到機會。

經過三天的煎熬,蕭朕霆的耐心已經到了上限,卻遲遲不見弟弟將尹汐月送上門,他索性自己殺到弟弟的公司要人。

「蕭恆韞--你什麼時候才要把她還給我?」蕭朕霆站在弟弟的辦公室里,靠著百葉窗邊,窺看著外頭正忙碌穿梭的嬌俏身影,沉著嗓音開口喝道,口吻卻活像小孩子被搶了心愛的玩具。

「她既然已經被錄取,那只好等她在試用期間犯錯,我才能開除她。」蕭恆韞兀自檢視著手上的合約,淡淡回答。

「直接開除她!」

一想起弟弟什麼也不用做,就能整天面對她-而自己傻傻等了七年,恐怕對方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蕭朕霆的眼神霎時翻涌起熊熊妒火。

「那不合規定。」

「我管你什麼該死的規定。我、要、人!」他陰郁的黑眸,明白寫著怒氣和威脅。「你隨便找個借口開除她,我就不信她都不會犯錯。」

「目前為止,她的確還沒出過錯。」蕭恆韞說話十分憑良心。「而且,她的辦事效率也很好。」

長得甜、又會做事,要不是大哥找他麻煩,他還真不想放人。

「你那是什麼表情?」看蕭恆韞答得一臉認真,蕭朕霆擰起眉,口吻更加嚴厲。「不要打她的主意--」

蕭恆韞聳聳肩,懶得理他,繼續把合約最後一條看完。

蕭朕霆的眼犀利得像鎖住獵物的鷹,視線緊緊跟隨著窗外那抹倩影,直到她被不明物體擋住,掩住他的視線所及。

可惡!

「叫她進來泡茶。」深感被打擾了的蕭朕霆,不悅地對弟弟下命令。

「茶?桌上還有。」他這大哥還真沈不住氣。蕭恆韞出言提醒。

蕭朕霆瞪他一眼,移到茶幾邊,拿起茶杯一口喝光。

「現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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