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號信箱的愛戀 第七章
尤貴琳跟廖育欣正聊天聊得很開心，忽然，電話鈴聲響起，尤貴琳接起電話，結果話筒那端傳來的聲音讓她的笑容凝在嘴邊。掛斷電話之後，尤貴琳猶豫不決的望著廖育欣。「是誰打來的？你的表情怎麼那麼奇怪？」廖育欣好奇的問道。「育欣，剛才的電話是……吳中仁打來的。」「喔……」廖育欣的神情從好奇變成尷尬，又從尷尬變成落寞，「他說有話要跟我說，現在在一樓門口等，怎麼辦？「「這樣啊，那你去啊，我……自己在這里听音樂……」尤貴琳望著廖育欣想了好一會，突然說︰「育欣，我不想再拖下去了，我每天躲他躲得好辛苦，干脆我們一起下去「公布真相」，你說好不好？」「不好！「廖育欣不停的搖頭。「為什麼？如果不知道對方是誰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可是，我……我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廖育欣雙手緊抓著裙擺。「先打招呼，然後……」其實尤貴琳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而且，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會不會因此惱羞成怒？「「他應該沒那麼壞吧？我只是希望他跟你道歉而已，可是好像又要害你難過一次了……」尤貴琳一臉歉然。「別這麼說，我知道你這麼做，是想幫我出一口氣。」最後，廖育欣終于答應和尤貴琳結伴下樓，但是每下一個階梯，廖育欣的心情就往下沉一點。快接近一樓的時候，廖育欣突然停下腳步，慌亂的說︰「我……還是不要去好了……我沒有勇氣……」「育欣！」尤貴琳拉住老同學的手，說︰「還是當面跟對方把話講清楚吧，這樣才不會有遺憾，不然，這件事很可能會成為你一輩子的痛。」廖育欣望著尤貴琳勸慰的目光，終于點了點頭。當尤貴琳和廖育欣雙雙出現在吳中仁的面前時，他整個人呆住了，站在那里瞠目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你……」吳中仁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廖育欣怎麼會跟尤貴琳站在一起？「你好。」廖育欣面無表情的跟吳中仁打招呼。其實，她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你、你怎麼會……」吳中仁瞪著廖育欣，全身都在顫抖。「育欣是我的小學同學。」尤貴琳直截了當地說出答案。「小……小學……」吳中仁震驚的望著尤貴琳。「世界真的很小，對嗎？「尤貴琳苦笑一下。「我……我……」吳中仁慌了，他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全身直冒冷汗。「我想，你應該有話要跟育欣說吧？」尤貴琳說。「我……」吳中仁羞愧的低下頭去。他知道自己在尤貴琳面前已經完全沒有形象了，他非常懊悔當初一時興起假借「結交筆友」而行「找女朋友」的行為。「我先離開好了，你們慢慢談。」尤貴琳說。「貴琳，不要走！「廖育欣抓住尤貴琳，她沒有信心一個人面對吳中仁。「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好嗎？」吳中仁強打著精神說。「不用了，在這里就可以了。」廖育欣說。「育欣，我錯了，當初我不應該……用「交筆友」這種方式來尋找女朋友，請你原諒我……」吳中仁低著頭說。「只有這樣嗎？你知道你寫的信有多傷人嗎？「尤貴琳有些激動，這句話是她替廖育欣問的。「我、我也很抱歉，竟然……以貌取人……真的很對不起……」吳中仁萬般無奈的在尤貴琳面前承認這件事。「育欣，你還有沒有話要跟他說？」尤貴琳問。廖育欣搖搖頭。接著，尤貴琳又問吳中仁，「你呢？還有話要跟育欣說嗎？「「除了對不起，我真的無話可說。」吳中仁說。「好，既然你已經為自己的行為道過歉，那就請回吧。」尤貴琳說。「貴琳……」吳中仁哀求的望著她。「這件事，我會當作沒發生過，所以你不必擔心，我不會跟學校同事說的，另外，我希望以後除了公事之外，我們不要有所接觸，雖然我決定忘掉這件事，但是看到你的瞼難免又會想起來。」「貴琳……」吳中仁很訝異一向溫柔含蓄的尤貴琳竟然說得這麼坦白，但是自己的確做錯了事，所以也只好認了。「我知道了，我會盡量避開你的。」「謝謝。」尤貴琳說完這一句就拉著廖育欣上樓去了。吳中仁錯愕的楞在那里，像一只斗敗的公雞，垂冠斷羽，狼狽至極。尤貴琳在系信箱收到一封署名給她的信，但是這封信很奇怪，因為寄件人地址欄只寫著「內詳」兩個字。她好奇的拆開，先看看信末簽名，竟然是吳中仁！她嚇了一跳，完全沒想到他會寫信給她。雖然她很想把信丟了，可是這樣做好像太沒禮貌，所以她還是把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貴琳︰很抱歉，我知道寫信給你可能會惹你生氣，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之前，每天上班最高興也最期待的事，就足下午收信時間能在行政大樓遇見你，只要和你聊幾句話，我就覺得這一天過得非常有意義。對于你的同學，我真的已經深深悔悟，難道一個人犯了一次錯誤，就得終身受到鄙視嗎？人非聖賢，熟能無過？懇求你原諒我好嗎？真心祈求你的原諒的中仁尤貴琳把信折好，放進背包里，心情沉重的想著，自己真的對他太苛責了嗎？難道自己從來沒有以貌取人？不，其實，自己天天都在「以貌取人」。看電視的時候，不也會對那些歌手、演員，明星評頭論足嗎？自己所崇拜的偶像不都是其中最帥、最美的人嗎？既然如此，又有什麼資格那樣大言不慚的指責他呢？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尤貴琳輕嘆一聲，此刻，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吳中仁猜想尤貴琳應該已經收到他的信了，于是，借故送一份急件公文到醫學院，想順道繞過去系辦公室看看她。當尤貴琳在走廊上遇到吳中仁的時候，有點不知所措，深怕他會過來找她說話，所以干脆低著頭，假裝沒看到。出乎意料的，他也沒靠近，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凝視著她，僅此而已。尤貴琳疑惑了，竟然跟她預期的不一樣！她也有些心軟了，難道自己真要永遠這樣冷冰冰的對待每天都會踫面的同事？于是，她轉頭看了吳中仁一眼，後者正對她投以深情的凝視，那一刻，她真的投降了，因不忍心漠視別人的誠意，她只好對他微微一笑。這一笑，對吳中仁而言，就像等到久旱後的甘霖那般狂喜。他終于看見一絲希望了，他好想跳起來歡呼，他現在激動得全身都在微微顫抖呢！尤貴琳抱著一疊公文、郵件姍姍的走回系辦公室，沈吉龍正靠在門邊等她，一看到她便笑著說︰「被老板罵了嗎？怎麼無精打采的？」「誰說的？我只會得到稱贊，才不會被罵呢！「「不錯嘛，這麼有自信。」沈吉龍親昵的揉揉她的頭發。「你現在知道你們的系辦姐姐多麼優秀了吧？」尤貴琳雖然嘴上打著哈哈，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擺明了她現在很煩。「發生什麼事了嗎？「沈吉龍覺得不太對勁。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沈吉龍已經很了解尤貴琳了，她是那種雖然很想壓抑，但到最後還是會把所有的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的人。「沒有啦。」尤貴琳懶懶的回答。「還說沒有，頭上都飄著一大片烏雲了……」沈吉龍取笑她。「喔。」尤貴琳低著頭，沒心情開玩笑。「現在……又飛來一大群烏鴉了。」「亂講！」尤貴琳抬起頭來，嘴角總算露出一絲笑意。「什麼事讓你那麼心煩，可以告訴我嗎？「「其實……」尤貴琳本來想把吳中仁的事告訴沈吉龍，可是她突然發現剛才帶回來的那一大疊文件里有一封信。「其實怎麼樣？」沈吉龍好奇的湊過去一看，結果，頭上飛來一大片烏雲和一大群烏鴉的人，換成是他了！是什麼信這麼具有震撼力，竟可以讓兩個人當場楞住，笑容一起隱沒？原來是羅雯雯又寄信來了。十四號信箱不能再寄了，她就把收件地址改成了醫學系系信箱，還刻意在寄件人地址旁邊寫上「羅雯雯緘」四個大字，因為她知道好心的系辦姐姐一定會幫她轉交的。尤貴琳望著沈吉龍，突然覺得他們兩個人還真是同病相憐呢！還好，他的表情並沒有她預期的那麼生氣，所以她想，這次他應該會把信拆開來看吧？就像她也看了吳中仁的信一樣。沒想到沈吉龍卻說︰「麻煩你，幫我把信退回去。」「為什麼？你不想知道信里面說了些什麼嗎？「「不想。我還是那句老話，我不能看，也不想看，拜托你了。」「可是……」尤貴琳還想說什麼，卻被沈吉龍打斷。「別再說了，我什麼也不能做！還有，我覺得你真的很奇怪，一般來說，現任女友看到前女友寄來的信應該會很生氣吧？可為什麼你不但不生氣，還一直催著我看信？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男朋友啊？」「我……」尤貴琳被沈吉龍罵得啞口無言。她想了想，對啊，真的好奇怪，為什麼她都不會感到生氣呢？「你真是……」她困惑的表情讓沈吉龍更火了，一氣之下便沖出了辦公室。「吉龍——」尤貴琳無辜的望著門口，她真的也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的反應會那麼不合常理呢？尤貴琳坐在涼席上，一邊吃泡面，一邊想著沈吉龍說的話和吳中仁的問題。這時候，電話響了起來，是廖育欣打來的。「貴琳，你吃過晚餐了嗎？「「我正在吃。你呢？還在店里嗎？」「沒有，我今天休假。我可不可以買便當過去跟你一起吃？「「當然可以！剛好我今天晚上也不用上班，我們可以慢慢聊，快過來吧。」半個小時後，廖育欣來了，她不只買了自己的晚餐，還帶了一小盒豆皮壽司和珍珠女乃茶，她知道那是尤貴琳的最愛。「哇，育欣，你又帶了我最愛吃的點心，謝謝你！」尤貴琳一把抱住廖育欣又笑又跳。「不過是一點點心和飲料而已，不需要感動成這樣吧？「廖育欣嘴里雖然說沒什麼，但是看到好友這麼感動，她也很開心。畢竟在這個冷漠的大城市里，有多少人是值得她真心相待的？又有多少人能夠回報她同樣的真誠？到目前為止，就只有尤貴琳一個人而已，所以她是更加珍惜這個單純又善良的兒時同窗了。「我再去拿個杯子，我們一起吃吧。」尤貴琳說。「不用了，你吃就好，我連一個便當都吃不完。」廖育欣調侃自己說︰「像我們這種人，吃東西一定要更「小心謹慎」才可以，不然的話，會愈來愈「雄壯威武」的。」「育欣！」听了老同學說的笑話，尤貴琳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她知道廖育欣還陷在身材太高大的苦惱里。「貴琳，你怎麼了？「廖育欣發現尤貴琳的表情突然變得怪怪的。「育欣，其實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什麼事？听起來好像很嚴重？」「昨天……吳中仁寫了一封信給我，跟我道歉。」尤貴琳把吳中仁寫給她的信拿給廖育欣看。廖育欣看完之後，沉默了一會，說︰「你想問我的意見嗎？「「對。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知道這樣問你實在很殘忍，可是如果不問你，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如果我說沒關系，你就要跟他交往嗎？」「當然不是！育欣，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他交往，而且我已經……呃，我是想問你，我能不能跟他說話，就像個普通同事一樣？「「我不懂你的意思。」「因為自從知道他就是你的「筆友」之後，我都盡量避開他，不跟他說話，在走廊遇見了，也裝作沒看見，低頭匆匆走過……」「貴琳！其實你不必這麼做的。」「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覺得沒辦法面對他。可是看了他的信之後，又覺得自己好像太過分了，所以今天早上在走廊遇到他的時候，就對他微笑，沒想到他因此又寫信來了！」尤貴琳又把今天下午在系信箱收到的第二封信拿給廖育欣看，那上面寫著——貴琳︰你一定不知道，今天早上看到你的微笑，對我來說意義有多重大？自從「秘密」曝光之後，我一直覺得很愧疚，尤其你一看到我就匆匆離去，更讓我的心如刀割般疼痛！我告訴自己一定要耐心等待，因為我相信，一個真心悔悟的人，一定會重新被接納的。所以縱使我非常想靠過去跟你說話，最後也還是忍住了。如果你願意原諒我，可不可以回一封信給我？希望能很快收到你的信，我衷心期盼著。會一直等待的中仁「他真的很會寫信對不對？讓人想罵都罵不出口……」廖育欣半諷刺的說。「育欣，你是不是還沒原諒他？「「唉，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呢？每一次想起來，還是會很生氣……」廖育欣的神情有些黯然。「那你希望我怎麼做？」「貴琳，你不要管我怎麼想，我跟他的事，眼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需要為了我，破壞了你們之間的同事之誼。」「怎麼會沒關系？你是我的好朋友，既然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又怎麼能毫無感覺呢？」「既然是好朋友，就听我一句，你還是跟他保持「友好」的同事關系吧。」「你真的這麼希望？「「當然。我們都是成年人，不能再玩那種小學生的游戲了——你跟我好，就不能跟他好——這樣是很幼稚的。」「是嗎？你真的這麼想嗎？」「當然啊！難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種心胸狹窄的女人嗎？只為了一次感情挫折，就要把男人狠狠踩在腳下？「廖育欣這麼說的時候，臉上滿是落寞。「對不起，是我想錯了。謝謝你，育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听完廖育欣的話，尤貴琳一方面佩服老同學的心胸寬大，一方面也領悟了自己為何對于羅雯雯寫信給沈吉龍並不感到生氣的原因了。那是因為——她同情羅雯雯，對于一個已經傷痕累累的失敗者，她怎麼忍心再給人家一拳呢？尤貴琳放了一封信在人事室信箱，吳中仁收到之後欣喜若狂，但是當他看完信里的內容，卻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整顆人都癱軟無力了。中仁︰首先，我要向你道歉，之前那麼冷漠的對待你，真的很抱歉。之所以會寫這封信，是因為育欣勸我應該跟你保持「友好」的同事關系，她不希望因為她，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同事之誼。育欣是一個心胸寬大的朋友，我很佩服她，決定向她學習，所以之前發生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讓我們互相原諒。另外，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關照，但我已經先接受了另一個人的心意了，所以要對你說聲抱歉。他是我唯一喜歡過的人，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希望你能祝福我們。我也祝福你，很快找到你「標準」中的理想伴侶。你友好的同事貴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