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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戀 第九章

「叩、叩」細碎的叩門聲,驚醒了好不容易才入睡的曲琉衣。

曲琉衣揉著惺忪的睡眼,抬眼望向窗外,天才微亮,仍有些暗沉。

「琉衣,你醒了嗎?」繡兒抵著木門小聲地說道。

繡兒?曲琉衣擰起眉,仍然默不作聲。

「琉衣,听說表姑娘醒來了,我特地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繡兒難掩興奮,說到最後聲音已不由自主地加大。

「她醒了?」曲琉衣心頭的擔子終于卸下,要是舒綠戀真的出事,她不會原諒自己的。若不是她帶舒綠戀到湖邊,舒綠戀也不會墜湖,如果舒綠戀真是自盡,她也算是幫凶,難逃心里的譴責。

「嗯,你快被放出來了。」

「你怎麼確定我是清白的,萬一舒綠戀說推她下池的人是我,我豈不是死路一條。」曲琉衣乖張地說道。

「不會的,莊主他……」繡兒正要向琉衣說明-九霄曾為她辯解的一席話時,不意卻迎上一道目光。

是莊主,他何時來的?繡兒捂著口,在-九霄的示意下離去。

「繡兒,-九霄他說了些什麼?」曲琉衣急切地追問,她的心倏地收緊,他曾在眾人面前坦護她嗎?莫名的期待攪亂她的心湖。

回應曲琉衣的是「喀嗒」一聲,柴門霍然大開。

初升的日光照進簡陋的柴房,曲琉衣久違陽光的眼,半眯著望向來人,是誰?高大健壯的身軀擋住刺眼的光線,她的眼漸漸適應。

「是你,你來干麼?」還未看清來人的模樣,曲琉衣憑著身形,便已知道是-九霄,她撇過臉不看他-

九霄抿起嘴,不作回應。

經過須臾的靜默,曲琉衣挑起眉,狐疑地轉過頭。「你是來向我陪罪的嗎?」曲琉衣抬起下巴,與他的黑眼對上-

九霄笑著搖頭,錦綠的長袍在日光下閃著艷綠的顏色。

「那你來做啥?」曲琉衣眉心揉成一團,不解他的來意。

「你這些天都不吃飯,怎麼,想用絕食來博取同情?」-九霄的黑眼落到曲琉衣消瘦的身子上,心倏地一緊。

「同情?呵,誰會同情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是你嗎?高貴的-九霄莊主。」曲琉衣干笑兩聲-

九霄靜望著她,臉龐上並無閃現著一貫的嘲弄。

「我看你是怕我一不小心死了,再也體會不到折磨我的樂趣吧,你盡管放心,我曲琉衣人微命賤,閻王爺還不屑要!」曲琉衣從草堆中爬起,雙眼緊盯著-九霄,像看著宿世的仇人。

「或許死了也好,你一次賺到了兩條命,也沒什麼可損失的了。」曲琉衣的唇邊噙著一抹冷笑。

「賺到了兩個人的命?什麼意思。」-九霄的黑眼危險地眯起。

「你這麼聰明的人真會不懂?」曲琉衣揚起眉。

「你是說你有了我的孩子?」-九霄一字一句緩緩地說道。

「你強佔我身子,難道你敢否認!」曲琉衣擰起拳頭,怒潮逼近眉梢,這幾日她食欲全無,加上月潮未至,她懷疑自己的月復中有了-九霄的孩子了。

「不可能。」-九霄輕描淡寫地搖頭。山中那夜,他並未強佔曲琉衣,只是在言詞間,讓她以為自已被他所佔,為的就是讓她和順地待在他身邊。

「禽獸!你可以不認我月復中的孩子,可是你不能誣蔑我的名譽。」他的否認激憤起熊熊怒濤,吞沒她的理智,曲琉衣如發狂的野獸撲向-九霄,盲目地攻擊他。

「住手!」-

九霄抓住她不斷揮向他胸膛的雙手,企圖阻止她的攻擊,可她的雙腳仍不放棄,奮力地踢著他。

「琉衣,你瘋了嗎?住手!」-九霄擒住她的手,用力地搖晃她的身子,企圖喚醒她的神智。

「理智點!把那天的事情經過告訴我,綠戀她……」-

九霄話未說完,曲琉衣便激動地嘶喊︰「是我,都是我,她是我推下湖的,你滿意了嗎?」說到底還是為了舒綠戀,曲琉衣徹底地失了心神,不顧一切地承認莫須有的罪名,反正她一切都不在乎了!

「啪!」-

九霄的一巴掌將曲琉衣打倒在柴堆上。

清脆的聲音響在曲琉衣的耳際,她的腦中轟隆隆地,再也听不見任何聲音-

九霄瞪著自己的右手,視線慢慢地移到那張溢滿清淚的臉龐上,他的心上下震顫,臉上寫滿後悔。她從不掉淚的,他何其殘忍竟逼得她現出女人的脆弱!

「你打我!」曲琉衣捂住臉,臉龐上一片熱辣,可這麻痛的感覺比不上心痛的萬分之一。

她的眼在痛,流出了滾燙的淚水,空氣中,散溢著心被燒化的酸苦焚味。

趴在地上的曲琉衣,理智早已焚化,她失溫的黑眼,忽然被柴堆間的那道銳利鋒芒吸附,一道淒厲的艷笑浮在她的唇邊-

九霄見她趴在地上動也不動,心一急,健臂一伸便要扶起她。

他一觸及曲琉衣的身子,趴在地上的曲琉衣回頭迅捷地抱住他,握在手中的柴刀直沒入-九霄的月復際-

九霄的臉龐猛地失了血色,他不可置信地推開曲琉衣,只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肚月復。

「叫大夫來,別做……傻事。」-九霄痛不可抑地跪倒在地上。

曲琉衣正撿起地上的另一把柴刀,準備插入自己的身子,可是當她听見-九霄竟忍著劇痛要她別自盡時,她手一軟,手中的柴刀頹然墜地。

汗水流下了他閉緊雙眸的臉龐,英闊的眉間因痛楚而輕輕抽痛,她從未見過如此無助蒼白的-九霄,豐沛的生命力正從他身上一點一滴地流失。

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九霄死去,即使他不愛她……

曲琉衣撕下裙裾的一角,小心地不踫觸到插入-九霄肚月復中的柴刀,她輕輕將布條壓在他的月復上,紅艷的鮮水染上他的錦綠長袍,像一朵荷花在碧綠的池中。

她錯了,錯得一塌糊涂,橫在中間的人是她,愛上他的人也是她,-九霄並無須回報她的愛,沖不破這層迷障的人,原來是自己。

她懂了,不求回報,甘心為了對方付出而無怨無悔的愛,才能在分手時,溫柔地道再見,只希望她的頓悟別來得太晚。

在她怔忡時,一只沾滿血跡的大手悄悄地覆住曲琉衣的手,鮮紅的血液立即沿著她的手心滴落,她抬起頭,與他虛弱的目光交錯。

「別……離開。」-九霄吃力地扯開嘴角,斗大的汗珠濡濕了綠袍,更似一片綠波。

「我不走。」曲琉衣哽著聲,拼命地搖頭,她絕不會放手,她怕自己手一松,-九霄便會消失不見。

「老天爺,我是罪人,我願意將自己的性命給他,你快來找我償命!」曲琉衣對著天,一聲又一聲哀怨淒厲的吶喊,穿過沉重的雲,響破天際,驚醒大地!

臉頰上的淚珠被輕輕抹去,曲琉衣一怔,迅速握住他無力而下滑的大手,輕靠在她的頰邊,曲琉衣垂下雙瞳,在模糊的淚雨中,深深痴痴地望著他。

左衛趕到時見著的正是這副景象,幾無表情留駐的臉龐寫著明顯的不悅,他不由分說地便抱起了-九霄。

「等等,他叫我別離開他。」她撕心裂肺地悶吼一聲,她不願離開他的身邊,曲琉衣木然地承受左衛忿然的視線,壓下了所有尊嚴,緊緊地跟附著-九霄。

左衛看了曲琉衣一眼,依舊不發一語,僅是放慢了身下的腳步。

這代表著他默許了嗎?曲琉衣望著他的背影,心中裝滿感激。

☆☆☆

天邊的彩霞罩上一層金粉,絢麗得令人驚艷,曲琉衣站在窗邊,憔悴的眉眼被落日的余暉給映照得一清二楚。

日落了,一天將過,-九霄還是未醒,看來,她的希望又得寄托在明日,曲琉衣回過頭,憂郁地望著躺臥在床上的男人。

為何那日你不說出當眾替我辯解平反冤屈的事,讓我一味的以為你絕情至此,才一時沖動……要不是繡兒提及,你不怕我將一輩子錯怪你嗎?-九霄你快醒來,別再折磨我了……

疲累是嚴酷的,曲琉衣幾日的不眠不休,逃不過它的眼,她累得幾要趴伏在-九霄的床鋪上,沉沉睡去。

拿起了桌邊的白布條,她習慣地抖了幾下,才走近-九霄。

吃力地將-九霄高大的身子移正,她解開了他肚月復上的布條,曲琉衣將新的布條繞過他寬偉的背,纏上幾圈,仔細小心地包扎。

她在他身後打了個結,正欲爬起時,不意,卻被一只手臂抱住。

曲琉衣手上剩余的布條滾落了地,沾上了灰塵,但她渾然不覺,只怔怔地抬起頭望著他。

一陣風從門欞鑽入,輕輕地拂起她的發絲,她額前的黑發不時沾上他英挺的額際。

「你……醒了!」她想望已久的人如她的願醒了,曲琉衣卻好似被驚嚇過度,只能望著他,不知所措地吐出這三個字。

「你說呢?」-九霄的黑眼笑瞅著她突地靦腆的臉龐。

「我去叫舒綠戀過來。」她移開他鐵般的手臂,僵硬地說。

「綠戀可以下床了?」-九霄挑笑的眸子注入明顯易見的關懷。

「嗯。」果不其然,他一醒了就急著追問舒綠戀的身子,曲琉衣咬住唇瓣,不想泄漏自己的心傷。

「別急著走,我問你,這些天都是你在照顧我?」-九霄身靠在枕木上,多日的傷痛絲毫未減去他清俊的神氣。

「不是舒綠戀,你失望了吧!」曲琉衣面露嘲弄,可偽裝的不在乎底下,盡是受傷的顏色。

望了望窗外,天色已在不知不覺的寂靜中趨暗,屋內只余窗口透進的些微霞光,曲琉衣松了口氣,她實在怕-九霄會看出她臉上的偽裝。

「臉還疼嗎?」-九霄突然開口,打破一室的靜默。

曲琉衣一愣,隨即不自然地微扯嘴角。「早不疼了,你呢?傷口很痛吧!」她僵硬地回道,目光有些心虛地瞄向-九霄里著白布的月復部。

「當然疼,那一刀刺得可深嘍!」-九霄故意擰起眉,輕撫著受傷的肚月復。

「誰叫你不把話說清楚,害我以為你專程來詰問我,我一氣之下才……」曲琉衣低下頭,無法面對他直射而來的目光。

「當時我都還沒問,你就一徑點頭承認,向我逞一時之勇,斗方寸之氣。我全然地相信你,反倒是你不信任我,你說,這事是你錯還是我對?」-九霄環起胸,有條不紊地述道。

「我——」曲琉衣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反駁他。

「你太倔,也太沖了,我雖察覺宜兒話中漏洞百出,可一直苦無證據,後來綠戀雖醒了,可一時仍無法說話,所以我特要你說明那天的經過,沒想到你這倔強丫頭卻給我一刀。」-九霄搖搖頭苦笑道。

這是他第一次直言不諱地坦護她,曲琉衣愣愣地瞧著他,眼窩里難掩幸福,她極力想維持木然的表情,可眼角的柔意早就泄漏了她的心事。

「你的傷是我弄的,我一定負責到底。」她面孔愈是扮得木然,心愈是被幸福給脹得滿滿的。

「小剌蝟,你確定要負責到底?」-九霄睨著她,唇邊透著詭異。

「當然。」哪怕明白-九霄心中不懷好意,曲琉衣仍是硬著頭皮答應。

「好,你賠我一顆心。」-九霄將手伸向她,鄭重地看不出一絲玩笑味。

曲琉衣目不轉楮,想看出他眼中隱藏的耍弄。

「我要你的心。」-九霄斂回笑意,深深地望著她。

她無法思考,腦中轟轟作響,他的聲音在盤旋,沒有取笑,沒有陰謀,但她卻怯懦地不敢相信。

他的話來得如此突然,無一絲預警,便擊碎她如石的心。

此刻的她,敏感而易碎,倘若-九霄真有戲弄之心,只要再補一刀,她這會兒可真會尸骨無存了-

九霄舉起手,輕撫過她的臉龐。「打在你身,卻痛在我心,你明白嗎?」他的指尖溫存地在她臉上流連。

曲琉衣紅著俏臉,不敢看他黑熾的眼。對于情人間的低語,她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修長的指尖畫過她的濃眉。「可惜,你的眉太濃,讓我無法體會畫眉之樂。」他唇邊的笑意編織著未來的想像。

「我可以削薄!」話一出口,琉衣恨不得立即從他面前消失,她面羞頰紅,急欲轉身離去,卻被-九霄牢牢抓住。

他大笑數聲,因她月兌口而出的驚人之語。

「舒綠戀呢?你不喜愛舒綠戀那般溫柔的女子嗎?」和舒綠戀相較下,她實在毫無勝算,與其日後猜疑不定,不如今日當面說個明白。

「再怎麼溫柔還是妹妹啊!在未遇見你前,我曾想過要娶她,照顧她一輩子,可見了你後,心就全給了你這火爆女子,再也容不下別人了。」-九霄指尖點點她的額際。

「你不怪我拿刀刺傷你?」曲琉衣垂下頭,囁嚅地扯著衣袖。

「呵,我真是把你給逼急了,才會激得你想玉石俱焚,可你明白嗎?你激烈的反撲,說明了你內心燃燒的愛意。」-九霄搖著頭,縷縷溫柔掉落在他的黑眸,漸漸發酵到他的嘴角。

「別笑,你不怕我刁蠻的性子又犯了嗎?」乍見的欣喜漸漸消逝,躲在他心底的鬼魅,悄悄地探出頭。

這鬼魅的回憶,自她懂事後,便不曾離她遠去,總在夜深人靜不斷地糾纏她。

「刁蠻的性子可以改,只要你肯。」-九霄一步一步地帶領她走出了鬼魅的陰影。

「我……」

「別怕,說出來。」-九霄放柔了目光,誘導她掙出心中的顧忌。

「我,我曾因一時的煩躁而打傷婢女,沒有人可以忍受我,你不怕我又在-風山莊重蹈覆轍?」她不敢看他,怕見到他眼中的鄙夷。

「不怕,你愧疚得不敢一刻稍忘這件事,這證明了你的心不是一顆石頭,別再用刁蠻和任性來偽裝自己了。」

曲琉衣看著他的眼,有些不甘,她真在他眼中是如此透明易懂?

「別惱,你就像隱在污泥中的荷,只有我才能明白你的純淨,你應該欣慰有我這位知音才是!」-九霄攬她入懷。

曲琉衣听了他的調侃,屈起手便揮向他,不料卻打中了他肚月復中的傷口,-九霄忍痛地悶哼一聲。

「別怪我,都是你自個兒惹的。」曲琉衣嘴上不肯放過他,可手中卻輕揉著他的傷口。

「是,小生所言差矣,姑娘教訓得是。」

在冰雪即將覆蓋的大地,他倆心中的蓓蕾正緩緩綻開,無畏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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