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情狂君 第四章
言曦被抓走已經三天了。
王府方面派出了眾多的人力尋找,可總徒勞無功,整個人像是消失了一樣。
坐在屋里的官-移開目光,但不一會兒還是回到門口的方向,彷佛下一刻,那里就會有個笑顏女子出現。
沉重的不安,像轟隆的瀑布嘩然而下,直涌向他,胸口有一股酸氣不斷竄起,使得官-的臉色比天上的烏雲還暗沈三分。
她究竟該死的跑到哪里去了?他心浮氣躁,低聲詛咒,這些日子,他不斷地抗拒她、毀滅有關她的記憶,可在她真的如他所願消失不見之際,他卻該死的焦躁不安。
你趕不走我,即使是死,我也不離開我愛的那個男人……
他突然想起她說過的話,心口一緊,像有事即將發生了。
忽然,一陣哭聲響徹雲霄──
官-像被定住了般,僵直不動,所有的理智被撕碎了,他的紅眼茫然而慌亂,誰在哭?!他跳了起來,不安的暴風雨不斷地在胸口間泛濫。
又是一陣哀慟的哭聲,他猛地奪門而出,壓在心口上的絕望快把他逼瘋了。
看到所有人圍在湖泊旁,他莫名一陣心慌。
那是誰?躺在湖泊邊的人是誰?他全身的血液逆流,心好像被刀劃開般,痛苦地抽痛。
不是她,絕對不是她!他飛快沖上前,焦灼的眼越來越模糊。
周遭,很多人在哭,有男有女,他的胸口狠狠地抽痛,一股沈淪的無力感在他的胸口間奔竄,他跪在濕地上,雙手顫抖地抱起地上的尸體。
「-不是言曦,-絕對不是言曦!」他瞪著被水泡得模糊不清的臉龐,拒絕相信她就是言曦。
嗚,又是一聲悲切的哭聲月兌口而出。「你們哭什麼?她不是言曦。」他抬起頭,燒紅的眼瞪著所有的人。
這時,她頸上的鏈子忽然斷裂,綠澄澄的玉佩滾落到官-的腳旁。
官-顫著手拾起了那塊玉佩,燒灼的眼幾乎將玉佩上的字燒穿──「言曦」!
「不!」他朝天怒吼,吼聲像哀似怒,被冬日的寒風一卷,破碎成幽幽切切的低鳴。
她死了!你再也不會被左右情緒了,沒有人是你的弱點,官-,你該笑,你該大聲的笑才對!
他笑了,笑得令人心酸,笑得令人不忍卒睹。「上天,你在懲罰我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肝腸斷啊!
「我只要-離開,即使恨我一輩子也沒關系,但我不要-死啊!-醒來,不準用冷冰冰的臉龐面對我!」他像發狂般地搖著她的尸體,但沒有她存在的空氣中,只剩自己如野獸的哀號陪伴著他。
你趕不走我,即使是死,我也不離開我愛的那個男人……
「-選擇這種方式懲罰我,是想絞碎我的心嗎?-做到了,-真的做到了。」他閉上了眼,懊悔莫及,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想為她報仇嗎?」十四王爺已來到他身後。
官-睜開眼,倏地回頭,一雙眼同時出現凶猛的殘暴和痛不欲生的傷痛。
他骨子里已被徹底激起凶殘,殘暴的臉龐只剩下殺戮。
失去了言曦,連帶地他已不再有心,此後他將像只噬血的鬼獸,一見到獵物,便直嚷著殺、殺、殺!
五年後
熊熊火焰張著血盆大口威脅著要吞沒黑暗的天空。
堅固的屋子被它燒成了灰,來不及逃出的人悉歸塵土,深夜的淒厲叫聲,已不屬于正常人,反更似于無間地獄所傳來的鬼哭神號。
沒有人敢靠近那棟被火焰佔據的樓宇,除了怕被奔騰的熱氣燙著,更駭于里頭傳出的哭叫聲。
男人的眼直盯著火焰的殺人之舞,被火光映亮的俊美臉龐,帶著殘忍的殺意,火是炙熱的,但他的眼卻冷得像冰,殺人非但不能減去他心里頭的恨意,反而更驅使他殺更多的人。
所有叛賊亂黨的魂魄,都將成為言曦的祭品,他嗜血的紅眼,唯一的情緒是恨,唯有殺人才能讓他心中的仇恨找到出口。
「官-大人,我們捉到了幾名活口。」
「殺!」
「是。」
好不容易逃過了火劫,卻躲不過刀禍,暗夜中,又有幾道淒涼的慘叫聲劃過天際。
天上有月,但顯得黯淡,不忍見這血腥的人間煉獄啊!
官-仰起頭,對著月邪氣地輕笑,彷佛在譏笑這天地鬼神間,無人能阻止他手造血腥,他的命早賣給了閻王,如果索取每條性命的代價,是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他也不在乎,在失去言曦的那一天,他早不想獨活了!
「紅眼羅-,納命來!」兩名聞訊趕來救急的黑衣人,在瞬間發動攻擊。
官-輕而易舉地避開直刺向他的刀劍。「殺不死我,就該你們死!」他輕扯嘴角,紅艷的眼中所披露的是即將到來的血腥殺戮。
黑衣人手里的大刀竟微微地顫抖著,明明是天寒地凍,但冷汗卻不停地從額頭上冒出,死亡近了,他們二人從不曾這麼近地與死亡相對,敢前來刺殺紅眼羅-,本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但一對上那雙全然不具人性的紅眼時,他們恍如置身于最陰暗血腥的地獄內,再也翻不了身。
喀!喀!官-身形一閃,攫住了兩人,他們還來不及感受痛楚,便斷了氣,身體以不可思議的姿勢被折成兩半,拋在地上。
血,沿著官-的手沒入地,他的掌內全是溫熱的血,體內的溫度在殺人的瞬間漲高,渾身的血液好似要破體而出。
「官-大人,我們捉到一名試圖救火的女人。」
胸口的煩躁燒得他幾要發狂,官-轉過身,紅眼在黑暗中像是噬血的野獸,發出了妖異的紅光,他的神情已全然不具人性。
他猛地伸出手,扼住了那女人的頸子,手正要收緊之際,紅眼卻倏地大睜,這張臉,教他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他猛地收回掌,臉上陰晴不定。
女子眨了眨眼,踉蹌地退了數步,她努力地去掉眼中因呼吸急促而升起的濕意,直到一道銳利的目光讓她僵硬地停止了動作。
「-是誰?」官-過于嚴厲的聲音壓抑著層層的情緒,但那雙眼卻似乎不如先前那般冷情,他仔細一一巡視那眉、那眼、那唇,像要烙在眼底般。
「一個想殺你的人。」女子抬起頭,黑亮的雙眼燃著深切的恨意,她無數的弟兄就是死在這個男人的手里。
「不得對官-大人無禮。」一旁的手下見狀,連忙斥道。
「滾開!」官-頭也不回,目光緊緊鎖著他要的獵物。
女子彎彎的眉蹙得好緊,直直地望進他過于炙熱的眸光,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攫住她,不是恨,而是一種更強烈的情緒在擠壓著她的心口,她瞪著他,直覺想要逃離。
官-看出了她的意圖,手迅速地攫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中。
被他抱在懷里的女子冷著臉,憎惡地瞪著他。「放開我!」她寧願死,也不接受這魔頭的侮辱。
響應她的,是一聲衣衫被撕裂的聲音。
女子的黑衣從左肩整個被撕開,露出了白皙的肌膚和暗紅的肚兜。
她倒抽一口冷氣,強烈的羞辱讓她不斷地掙扎,但還是敵不過官-執意撥開肚兜的手,結果只落得釵搖發亂,一身的狼狽。
官-的眼在尋覓,被掀開的肚兜一角,胸上的胎記讓他的眼眸發出異樣炫燦的光彩。
他解下披風,覆住了懷里不住抖顫的女子,他眼中早已死去的光亮漸漸蘇醒,與周身散發出的血腥殺氣,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這該死的怎麼回事,但-真的是我的言曦。」他原先懷疑,但那胎記證明了她的身分,他的心已思念言曦太過,讓此刻乍見她該有的疑惑,已被強烈想留下她的意念所取代。
他的手緩慢地滑過她溫熱的臉頰,彷佛是怕一個突兀的動作就會讓懷中的人消失不見。
他知道,在他的靈魂深處,始終忘不了言曦的一顰一笑,半夜驚醒,他只恨!恨不能隨她而去。而今,他的指尖下傳來她微微的脈動,平復著他胸膛內的狂亂,她是活的,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體!他的雙臂將她裹得更緊,生怕她又憑空消失。
才剛死于他手中的那兩個男人,魂魄若還未散去,見到了此刻的官-,鐵定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女子驚愕地望向他,然而看見的不是殺氣騰騰的魔王,而是一雙深情抑郁的眼眸。
為什麼?為什麼他眼里的殘暴竟比不上那片緊緊壓抑的思念?
她的心口不知為何竟微微的泛酸,然而當她一瞥見同伴淒厲的死狀,感受到那股空氣中燒焦的氣味時,她的眼倏地轉冷,手拔起靴子內的短刀。「紅眼羅-,你納命來!」語畢,銳利的尖刀已送入了官-的肚月復內。
刀上喂了劇毒,刺入才瞬間,官-的臉色便鐵青翻黑,他擰著眉,慢慢地低下頭,他攤開撫向肚月復的掌心,看著掌內染上的紅血已變成黑濁。「-對我的懲罰,足足慢了五年。」他的手緊緊壓住傷口,溫熱的毒血不斷從他的指縫中滲出,濡濕了整件袍子。
劇毒侵蝕他的意識,慢慢變得模糊,但另一只手卻依舊固執地攫住她的手臂,深怕她再次離去。
「言曦,別離開我……」他近乎懇求,而後緩緩倒下。
她側過臉不看他,但心卻莫名地狠狠揪緊。
停!-瘋了嗎?他殺了多少的同伴,-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他,雖然他知道-的名字,那又如何?
言曦頓時清醒,她甩了甩頭,心緒復雜地瞪著臉色蒼白昏厥過去的男子。
動手吧!他是十四王爺的走狗,殺的人不計其數,這次是殺他的最好機會。
她想扯回自己的手,卻發現怎麼也月兌離不開他的攫握,可惡!
「別動!」一把尖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制止了她的動作。
陰暗的地牢內,一名女子被五花大綁架在木柱上,臉上和身上有著數不清的傷痕。
潮濕的空氣中帶著一絲腐味,遠處的雷聲轟隆隆地響,回響在地牢中,醞釀得空氣愈加混沌了。
一顆顆的汗水沿著她傷痕累累的背脊滑了下來,半垂著眼的言曦,輕蹙起眉頭,再也提不出任何的氣力。
她被綁在這里多久了?半抬起眼,望向鐵窗,一片陰沈的天際教人分辨不出是白天或黑夜。
天,灰灰的,像此刻的她,死氣沉沉,苟延殘喘的胸臆維持著體內殘余的生命,她就快要死了……
言曦無力地閉上眼,身子漸漸感覺不到痛楚……
「潑!」
一道如冰刃的冷水潑向她的臉,言曦霍然睜開眼,她渾身顫抖,傷口在冷水的刺激下,讓她痛得絞緊了眉,牙緊緊咬著唇。
「再打!」
一下比一下狠辣的鞭子再次笞開了她的皮膚,她倒抽口氣,艱難地喘息著,額前濕透的發黏在她失血的臉頰上,狼狽不堪,慘不忍睹。
「官-大人一天不醒來,-就等著被活活打死!」
她昏沈的腦子冒出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冷冷清清的心緒,有著一絲分辨不出的澀味,一抹幾不可見的憂愁懸在眼底……
不!樊言曦,-清醒一點,-不可以被那魔頭影響,-應該恨自己沒有及早動手殺掉他才對!
「咻!」愈來愈急、愈來愈狠的鞭子打在言曦身上,痛楚將她的神智拖回,仔仔細細地承受一次比一次疼痛的鞭笞,終于,她再也忍受不住,痛昏了過去。
黑暗中,有人在呼喚他。
他盲目地模索,找尋黑暗中那張模糊的臉龐,是誰?這聲音好熟悉。
他終于看清了,是她!是她!
他牢牢地抱住她,惡狠狠的殺意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錯愕的溫柔。
言曦,我找了-好久……他的聲音和他的眼里,有著壓抑不住的痛苦和狂然喜悅,兩道極端的情緒混合其中。
忽然,她溫柔的眉眼倏地閉上,溫熱的身軀僵硬地癱直,冰冷得像具尸體。
「不!」
躺在床上的官-,猛地驚起,額上的冷汗灑落在被子上。
「大人,您醒了。」一旁照料的大夫忙起身。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仍陰鷙不定。「人呢?」
「敢問大人是問哪一位?」
官-突然心中一悸,急忙下床,但他一動,腦子里的昏眩差點讓他踉蹌跌倒,「該死的!我究竟昏睡了多久?」四肢竟是前所未有的筋疲力竭。
「回大人,您昏睡了三天之久。」
一股不安緊緊地攫住他的心,他臉色一沈,奔向門外──
地牢內,氣喘吁吁的官-鐵青了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被綁在柱子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放開她!」他怒不可遏地大喊,牽動了月復部的傷口,但更深的痛意卻是來自他的胸口上。
「誰準你們打她?」他揪起一人的衣襟,凶狠的眼幾乎要嚇破那人的膽。
「饒命啊,大人!」
「大人……」一旁的牢卒不停地哀求,他們何錯之有?總歸一句,都是護主心切啊!
官-甩開了他,冷冽的臉龐,像是閻王派來索命的使者,連窗外透進的風都被凝在半空中,不敢稍動。
「大人。」一人解下傷痕累累的言曦,將她交到了官-的手中。
他摟緊了懷里的女人,卻听見她嘴里逸出的痛苦申吟,他的心髒擰了起來。「她如有任何差池,你們就等著陪葬!」
怒氣沖天的戾吼聲響徹幽暗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