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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清愛情 第五章

星期天下午,章芳塵收攤回到家,家里正熱鬧著;章淨塵沒去圖書館念書,章淑塵也沒出門,連金玉堂都到家里來。

「大姐,中午玉堂哥哥請吃披薩,我們幫你留了兩塊,快來吃吧!」章香塵首先「報馬仔」道。

章芳塵正在納悶這小妮子何時改口稱「玉堂哥哥」,看到桌上的披薩盒,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吃人的嘴軟!

「大姐,你好。下班了?工作辛不辛苦?」

這時,金玉堂禮貌性地和她打招呼道。

「金經理,歡迎到家里來玩。人來就好,何必破費呢?」

「哪里,哪里,一點小意思而已。」

「大姐,何必跟他這麼客氣呢?什麼金經理、銀經理的,听起來多別扭!直接喊他的名字就好了。」

章淑塵實在看不下去章芳塵和金玉堂彼此客氣來、客氣去的,索性站出來抗議道。

「大姐,玉堂哥哥說,過一陣子要帶二姐到日本去玩喔!」

「是這樣的,家父打算到東京投資一家休閑俱樂部,他老人家預備派我先過去考察一下,我想淑淑沒出過國門,順便帶她出去見識、見識。」金玉堂補充道。

「對啊,對啊,人家玉堂還答應,一辦完正事,就陪我到大阪去看媽媽。」

「看媽媽?!不會吧,六、七年沒見面,就算路上踫到,也不一定認得出彼此來。」

章芳塵非常意外,沒想到她妹妹還會有去找母親的念頭。

印象中,她們的媽媽只有兩種形象︰其一是衣衫襤褸、披頭散發的成衣廠女工;其二為一身大紅旗袍、春風滿面的新嫁娘模樣。不過,前者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而後者卻成為腦海中最鮮明的畫面。

「拜托!二姐,大阪那麼大,你們上哪兒找媽去?」章淨塵不覺顧慮道。

「媽剛到日本的前一、兩年,聖誕節不是都會寄卡片給我們嗎?信封上就有他們大阪的住址。」

「淑淑,你還保留著那些卡片嗎?」

「是啊,當時我就在想,等將來長大,一定要飛去日本看媽媽。」

「後來媽就一直沒跟我們聯絡,只是按時匯錢回來,這麼多年了,會不會早就不住在那里?」章淨塵推理道。

「應該不會。如果媽搬到別處去,一定會寫信回來告訴我們的。」

「這要怪大姐啦!當年如果不是她唆使我們別跟媽媽聯絡,現在也不會一點媽的消息都沒有。」

「香香,小孩子別亂說話。大姐會這麼做自然有她的理由,事情過去就算了。」

章淑塵知道她大姐一直對母親改嫁的事耿耿于懷,這會兒她小妹口沒遮攔地舊事重提,她真擔心因此引來姐妹間的不愉快,連忙充當和事佬道。

以章芳塵的脾氣,不把她小妹狠狠罵上一頓才怪!

此刻,礙于金玉堂在場,只好忍氣吞聲暫時不發作,算她小妮子好狗運!

**********

季末,他們跟服飾店切一些積在倉庫里的當季貨,回來展開一連串的換季拍賣活動。那才真的是「高貴不貴,物美價廉」,買得小姐、太太們個個眉開眼笑;薄利多銷,他們也越賣越高興,越喊越帶勁兒——

「包起來,包起來,又包了!瘋狂搶購行動,照過來,照過來,我們這里有洋裝、背心、長褲、短裙……一百元起統統賣給你。‘哇,杰克,這真是太神奇了!’,‘噢,珍妮佛,千萬別懷疑!’挑高級買便宜,統統只要一百元起。」

章芳塵身穿米白色瓖亮片背心和駱駝色綴珠花牛仔裙,腦後馬尾扎得高高的,模樣十分嬌俏可人。她胸前別個小型麥克風,架勢十足地叫賣著。

「老板,我要你們小姐身上的那一套。」

「請稍等。粽子,阿芳身上的再一套。」蔡明磊忙著調貨道。

「來了,來了。」

章芳塵身兼模特兒的角色,自行搭配一套穿在身上展示給大家看,沒想到這招宣傳效果出奇的好,難怪任何上市產品打廣告,必定要花大把大把的鈔票請來大明星作代言人。

「阿芳姑女乃女乃,拜托,再把這一件針織外衣披上。」陳仲志央求道。

「不要,你存心熱死我啊!」

「求求你了,這款的其實也不難看,偏偏拿了二、三十件,一件也沒賣出去。每天搬來運去的煩死了,你嘛幫幫忙,賣一賣省得佔空間……」

「好啦!你去換一件跟我裙子顏色相近的來。紫紅色配駱駝色?粽子,有點美感行不行!」

一個上午,攤位前客人絡繹不絕,熱鬧滾滾,口袋更不曾感到空虛,被紅紅綠綠的紙鈔填得圓鼓鼓的。

「先生,參考看看。」

近午時分,人潮漸漸散去,攤位前不知打哪兒冒出三個「青仔樣」來,口中嚼著檳榔,其中一位還叼根香煙,、色色地望著章芳塵打量著。

「我們老大說,要小姐身上穿的那一套!」

「粽子,取貨來。」蔡明磊胸有成竹道。

「不必麻煩,我們自己會動手。金剛、猴仔,‘恁爸’要小姐身上的女乃罩和三角褲,給我上!」

想月兌下章芳塵的貼身衣物談何容易!首先,必須撂倒她身旁的兩大護法——陳仲志人高馬大,而蔡明磊護花心切,兩人聯手打得那幫「俗仔」鼻青眼腫,逃之夭夭。

「明磊,粽子,你們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愛說笑!這種小場面,讓明磊一個人去應付就游刃有余了。我真是雞婆,干麼跟著動手呢?」

「太久沒打架了,手很癢是不是?」蔡明磊一笑置之。

「阿芳,你都不知道!以前我跟明磊出來打工的時候,什麼‘大尾的’流氓沒見過,什麼‘大灘的’架沒干過,我們要是沒兩把刷子,早就被生剝活吞了,哪還能夠存活到現在?」

听陳仲志敘述得繪聲繪影,章芳塵分不清是他「臭彈」的功夫好,或者真有其事。所謂「人不可貌相」,說不定他們正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真搞不懂,我又沒犯到他們,為什麼無緣無故來找我麻煩呢?」章芳塵百思不解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應該說︰‘女子無罪,姿色其罪!’了不了?」

「粽子,別咬文嚼字了。或許是看我們這一陣子大發利市,有人眼紅也說不定。管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蔡明磊說得可輕松。他自信可以應付得來,他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怎會因為三個小嘍而心生畏懼呢?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天早上都是蔡明磊來接章芳塵一起到市場,下午收攤之後,再開車載她到家門口;陳仲志則改以機車代步,獨自往返,備受冷落。

下午,蔡明磊的計程車才駛出市場,就被幾輛重型機車盯上。他有所警覺,不敢直接送章芳塵回去,因此打算多繞一段路,看是否能借機擺月兌被跟蹤。

過一會兒,駛經一處空地旁,倏地,一群摩托車騎士夾道而來,前後包抄他們的計程車。

「明磊,怎麼辦?怎麼辦?他們真的追上來了……」章芳塵見狀,嚇得四肢發軟,語無倫次道。

「別怕,有我在!你在車上等我,千萬別下去知道沒?其他我會處理。」

蔡明磊推開車門,毅然決然下車去,那般視死如歸的眼神不覺令她想起「刺客列傳」中的荊軻——「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呸!呸!怎麼可以觸自己人霉頭呢?

隨即,那群機車騎士亦紛紛跳下車,和蔡明磊大打出手。

「南無阿彌陀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章芳塵眼看他們越打越凶猛,而自己卻又束手無策,情急之下,不禁口中喃喃念著佛號。這時候大概只有佛祖、菩薩能助蔡明磊一臂之力。

蔡明磊的拳腳功夫還真不是蓋的!左勾拳,右飛腿,既要守,又要攻,以一敵眾,拳腳對峙,僵持許久,始終未見他不支倒地。

然而,章芳塵深知,即使蔡明磊再怎麼神勇,敵眾我寡,他終將難以全身而退。

在這般叫天不應、喚地不靈、求菩薩又普渡眾生去的時候,章芳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此時此刻,惟有自救才是月兌身之道。

「統統不許動!」

章芳塵拿槍指著對方的其中一名,學電影里香港皇家女警的口吻道。

「槍給我!」

蔡明磊一見她請出手槍,嚇得魂飛魄散,立刻飛也似地奔過來,先奪下槍支再說。

「所有的恩怨到此為止,數到三,立刻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否則,子彈可是不長眼楮的。一、二、三——」

槍一到手,蔡明磊便順利地斥退對方人馬。

回家的路上,兩人同坐在車內。章芳塵仔細查看,才愕然發現他英勇歸英勇,雙眼仍舊掛了彩,嘴角淌著鮮血,手臂上幾處淤青,模樣有些狼狽。

「明磊,你要不要緊?我陪你去看醫生!」

「我沒事,只是差一點嚇破膽而已。」

「豬頭,早知道把槍帶下去,不就什麼事都沒了。」章芳塵天真道。

「還敢說?都是被你那支槍嚇的!小姐,你會使用嗎?萬一不幸落入他們手中,人家不先一槍斃了我們才怪!」

「少假了,那不就是一支玩具槍而已,以為我不知道。有人可以持玩具槍搶劫,為什麼我不能用它來唬壞人?」章芳塵自以為是道。

「你的膽識還可以,就是演技‘菜’了點,一看便知道是個外行人。瞧你拿槍的姿勢比小孩子玩水槍還不專業,我猜連扳機怎麼扣你都沒模清楚就上場了。」

原來那把槍是有一回蔡明磊幫隔壁攤賣玩具的修理電燈,老板無以回報,便隨手抓起一支模型槍送他,後來就一直扔在車子里。

這回,無意間被章芳塵找出來,才得以救他們月兌困。

**********

在蔡明磊和陳仲志租賃的套房里,章芳塵充當起護理人員,小心翼翼地為蔡明磊處理傷口、上藥。

「痛……痛啊……」

「忍一忍,涂點消毒藥水,傷口才不會細菌感染。」

章芳塵有些失望。方才她心目中的大英雄怎麼一踫到碘液就成了大狗熊!痛得哇哇叫不打緊,整個人還縮成一團,活像只會把頭往殼里縮的動物似的……

「別嚷嚷了,等一下鄰居過來抗議,我可不幫你!」

章芳塵貼近傷口處,試著用嘴巴輕吹藥水,以減低他的疼痛。

他只感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從伊人發梢、體膚和吐納之間所散發出來的香氣,真令人消魂……

「明磊,明磊……還很痛是不是?怎麼不說話呢?」

「沒……沒有,抱歉,我在想點事……」蔡明磊回過神來道。

「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

「這……我還沒想清楚,改天再說吧。」

接下來,章芳塵示意他把上衣月兌掉,以便用藥酒幫他搓揉背上的淤青部位。

「不必麻煩了,等粽子回來,再讓他幫我揉就好。」

「不行,粽子去馬老板那邊批貨,沒這麼快回來。快,衣服月兌掉,人躺下,不然,釀成內傷可不是鬧著玩的!」

章芳塵此時此刻已置男女之嫌于度外,一心掛念著他的傷勢,只想為他療傷止痛,略盡棉薄之力。

「不要!我……不習慣……在女孩子面前月兌光衣服……」蔡明磊像個小男孩似的靦腆道。

「你這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放心,我只幫你看傷勢,不該看的保證絕不偷看!」

「偷看怎麼辦?」蔡明磊溫溫吞吞地月兌下上衣,為了化解光著身子的尷尬,故意開玩笑問道。

「如果你因此懷了身孕,我會負責到底。這樣夠意思吧?」

章芳塵沒見過這麼「閉俗」的男生,要他月兌件衣服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難。他到底是愛假仙呢?或者真的如此潔身自愛?還是另有什麼難言之隱?

蔡明磊乖乖就範,臥倒在單人床上,任她在背部又搓又揉。即使是柳下惠,也禁不起她這般無心的挑逗。

藥酒接觸到皮膚,沁入一陣刺骨的冰涼,欲火隨之降了溫。經由她的再三搓弄,身體又蠢蠢欲動,一觸即發——

在即將把持不住之際,蔡明磊借故要上洗手間,匆匆逃進去設法「滅火」。

又是一計「尿遁法」!想當年鴻門宴上,劉邦因為它保全了一條小命;而今蔡明磊更因為它,保全了和章芳塵之間純純的情誼——

**********

章淑塵要去日本的前一個晚上,和姐妹們在房里打包行李。

「大姐,我要借遮陽小草帽、藤編手提袋;小淨,跟你借隨身听、太陽眼鏡和幾本漫畫;還有香香,新買的小花月兌鞋拿來借二姐。」

她們好像在玩「支援前線」的游戲,章淑塵手拿記事本,一一點名向姐妹們調度各種用品。

「淑淑,要不要帶陽傘?我這兒剛好有一把新的。」章芳塵好意道。

「大姐,不用了,我還是借香香的比較好,她上回才買了一把三百九的……」

其實,有些東西倒不是章淑塵自己沒有,只是姐妹們有更好的、更新的,為了面子,為了美麗,她必須竭盡所能地把家里最像樣的帶出門去,這或許正是窮人的志氣與虛榮心吧。

「你們去找一張自己最得意的照片,然後在背面寫上想跟媽媽說的話,我順便幫你們帶過去。媽媽要是看見我們四姐妹的玉照,一定會很高興的!」章淑塵提議道。

「好哇,好哇,我要跟媽媽說︰‘媽媽,我好想您!您怎麼都不回來看我們呢?沒關系,等香香會賺錢,一定跟二姐一樣飛去日本看您……媽媽,我永遠愛您!’」

章香塵一面翻著相簿挑照片,一面喃喃說出對母親的孺慕之情,說著說著,不覺淚流滿面。

「我先去洗澡,你們好好安慰香香吧。」

章芳塵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滴,黯然走出房門去。

「看來大姐是不會願意我把她的照片轉交給媽媽。」章淑塵見狀,泄氣道。

「二姐,我有辦法!」

「等……她睡著,去偷……偷……偷一張……」章香塵抽抽噎噎道。

「豬頭!用偷的被大姐知道,不被她宰了才怪!我是說我們可以拿合照代替,這樣一來,不是兩全其美嗎?」

章淨塵是家里最會讀書的女孩,腦筋總是轉得比別人快,要出一些「阿里不達」的主意,找她準沒錯。

「來了,來了,我找到這一張有大姐的合照!」

「好,就是這張。人物大一點,五官也看得清楚……」

「等一下,來,蓋個章!」章淨塵在相片上蓋上她大姐的圖章。

「小淨,你這是做什麼?一張好好的照片干麼蓋上這個印,真是破壞畫面!」

「什麼破壞畫面?二姐,你就跟媽媽說,大姐前幾天手扭到不能寫字,所以只好用蓋印章的。」

章淨塵的用意無非是想讓遠在日本的媽媽能安心,因此才教她二姐編派個善意的謊言。老實說,她對「母親」這個名字早已沒太多特殊情感,不過,既是骨肉至親,她願意維系母女間最基本的情分。

**********

晚上,補習班門口。

「老師,禮拜天下午我們一群人約好去喝咖啡,你要不要也加入?」

「抱歉,禮拜天下午我沒空,下次吧。」

「可是,蔣三全說,老師如果不去,就是看不起我們幾個。老師偏心!只喜歡馮葳葳他們那些功課好的同學……」一名能言善道的國中女生死纏著章芳塵不放。章芳塵心知肚明,這女學生跟蔣三全打了賭,誰能約出老師,誰就贏一頓牛排大餐。

她為人師表,豈能助長賭風之盛行?因此,管它喝咖啡、看電影、逛大街……她一概婉言以拒。

耗了大半天,章芳塵筋疲力竭,終于坐上計程車回家。

「明磊,抱歉,讓你久等了。唉,我那些學生……煩死人了!」

「怎麼會呢?他們喜歡你,所以才會想來接近你。師生之間維持良好的互動關系是好現象。」

「看來你很適合當老師。正好我們補習班有位教英文的要走,你可以考慮來應徵,如此一來,我就不必因為你每天來接我下班而感到過意不去。」章芳塵提議道。

「教英文?!小姐,你存心整死我是不是?我的英文程度大概只適合教市場里那些歐巴桑,像‘beautiful’、‘verynice’、‘It'sgood’和‘socheap’,‘唬爛’一下勉強可以,哪搬得上台面呢?」

車上,他們有說有笑的,收音機里正播放著抒情歌曲,男歌手深情而略帶沙啞的嗓音把愛情詮釋得好美、好浪漫……

到了目的地,蔡明磊習慣性的把車子停在巷子外,然後下車陪她走上一小段路。即使月不圓、星不亮,抬頭望一望昏黃的路燈,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突然,章芳塵感到身後撲來一陣風,來不及反應,蔡明磊已經和那名偷襲者扭打在一塊兒。

自從上回和那些人交過手,蔡明磊就不放心章芳塵一個人走夜路,因此每天必定親自送她回家。

「別打了!別打了!是自己人……」

本來,章芳塵還以為是那幫兄弟又找上門來,嚇得差點兒沒厥過去,定楮一看,才發現居然是蔣三全那小子!

「喂,我警告你,芳塵老師是我的‘七仔’,你敢打她的主意?哼,不想活了!」

「小朋友,原來你是為了這個而來,算你找對人。來,想追你芳塵老師,先打贏我再說!」

兩人挑明了說,反而打得更凶。章芳塵拉這個也不是,拉那個也不是,左右為難,吃足當夾心餅干的苦頭。

「明磊,住手,畢竟他還是個孩子。」

這麼一聲令下,蔡明磊便放了手,沒想到蔣三全出其不意地反過來K了他一拳,還要趁勝追擊,非得揍得他滿地找牙而後已。

「不行,不行……蔣三全,他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你再動手我翻臉了!」

章芳塵這麼一喊話,倒使蔡明磊如服下「大力丸」似的,腎上腺素隨之大量分泌,瞬間反敗為勝,強行將蔣三全壓制,並展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喂,小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芳塵老師,我愛你,等我十年,我們就結婚!相信我,我會許給你一個美麗人生……」

蔣三全不愧是個幻想家!憑他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對愛情能有幾分了解?他所向往的還不淨是電視、電影里頭那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情節,幼稚得可以!

然而,「少年情懷總是詩」、「暗戀情愫亦如詩」,章芳塵當然尊重他「少年三全的煩惱」,只是總不能因此真的等上他十年吧!

**********

放走了蔣三全,章芳塵執意要蔡明磊上樓敷個藥再回去。

「明磊哥哥,你的臉被貓咪抓傷了是不是?哇,這下子成了大花臉!告訴我是哪一只,我幫你報仇去。」章香塵自以為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降貓女俠道。

「這個蔣三全真夠小人,打不贏人家,居然耍老千!不是趁機偷襲,就是使出他的‘五爪功’……好,明天到補習班,我一定先盯著他把手指甲剪干淨,看他以後還拿什麼對付人!」

章淨塵和章香塵幫忙取出醫藥箱後,便各自回房做功課去。

「痛……痛哪……輕一點!」

「你可以再大聲一點,小淨和香香等一下就統統跑出來給你羞羞臉。」章芳塵語帶威脅道。

「芳塵老師,我也愛你!不用等十年,我就可以許給你一個美麗人生。」

蔡明磊一直苦于不知如何向她告白,今晚踫到蔣三全如此瘋狂的舉動,讓他有如當頭棒喝。

俗話說︰「驚驚莫得第一等。」于是,好不容易給他鼓起勇氣來,即將告白之際……「啾哆媽爹」!一時「雄雄」間不知該說啥?啊,有了,不如就「有樣學樣」,套用別人的詞兒來得省事些。

「看來你明天得到補習班去報名,我會安排蔣三全坐在你旁邊。」

「做什麼?」

「公平競爭啊!否則,還把我切成兩半不成。」章芳塵幽默道。

「依我看,蔣三全那小毛頭應該不是我的對手才是,我的頭號情敵是你那位會吹笛子的‘古人’學長吧?」

「映輝學長?唉,煩死了!他剛上研一,功課壓力不重,三天兩頭地要約我出去玩。」

章芳塵此話有實際的困擾,更有無限的炫耀意味在其中。心動也好,虛榮也罷,總之,帥哥吸引力,小女子無法擋!

「怎麼不去呢?」蔡明磊酸溜溜道。

「如果光去約會就能吃飽,我會考慮的。」

「這樣吧,這禮拜天我放你一天假,薪水照算,你就可以答應他的約會了。」

蔡明磊這招叫「置之死地而後生」,盡管心中有千萬個不願意,他還是故作大方的把心儀的女子往別人身邊推,因為他要的是一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女朋友。

「不能反悔喔!不過,不是這個禮拜天,我得讓他多約幾次,等本姑娘心情不錯的時候,再答應去也不遲。」

章芳塵故意戲弄他。誰教他裝出一副自以為風度翩翩的樣子!

蔡明磊本來的大花臉已經夠難看,一听章芳塵如是說,不覺悄然色變,變成一張「芭樂臉」,而且還是泰國芭樂那型的,又綠、又腫、又……

東邊下雨西邊晴,道是無晴還有晴?章芳塵自己也不甚清楚。唉,管它是愛人,還是朋友,惟一肯定的是蔡明磊已然走入她的生活、她的心中——

**********

「辣姐、帥妹和酷媽,想要穿乎‘啪啪啪’,小弟在這大拍賣,有裙有褲也有衫。一百,一百,攏總一件一百元……來,來,看A到俗A到,買A到水A到!」

陳仲志今天輪到當「值星官」,就是背著擴音器站到路邊「拉客」的工作,遇上人聲鼎沸時,還必須使盡吃女乃的力氣和「噪音」對抗到底。

「好,三件三百,又包了,謝謝!」

「阿芳,青色斜紋針織衫再一件。」

「來了,稍待!」

蔡明磊生性風趣,陳仲志善于搞笑,加上章芳塵這個嘴甜、貌美的俏姑娘,三人儼然成為路邊攤的「鑽石三角」,頗能抓住婆婆媽媽、姑姑姐姐們的心,因此業績蒸蒸日上,鈔票如雪片般地飛來。

「老板,買五件送一件好不好?」

「不要這樣嘛!這位太太,生意不好做,請多體諒我們一下。不然這樣好了,你買六件,我再送你三個蝴蝶結發飾,有紫的、紅的、橙的,帶回去配衣服,美麗又大方。」

這位太太原來是想跟蔡明磊商量,而他正忙著找錢給另一名女士,見狀,章芳塵過來幫忙道。

「也好,那就這六件。」

「我也要!老板娘,我剛剛買了四件,再挑兩件,也送我三個發飾好不好?」剛付過帳的那名女士怦然心動道。

「好,好,現在買六件就送三個蝴蝶結!動作要快,送完為止!」

由于那些發飾已賣出大半,剩下的一直擱在攤位的一角,塑膠封套布滿灰塵,就是賣不出去。章芳塵心想與其讓它留在那兒佔空間,不如和衣服一起推銷出去,反正她現在也不靠這些玩意兒賺錢,就當作回饋顧客吧!

「老板,你真福氣啦!娶到一位這麼會做生意的牽手。」那名女士拍拍蔡明磊的肩膀道。

「嘸啦,是你不甘嫌!」蔡明磊回以得意的笑容,大言不慚道。

客人走後,章芳塵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他則耍賴扮了個鬼臉,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燦爛。

「老板娘」一詞,對章芳塵來說,已是多听少怪了!

她這個假老板娘,在客人眼中往往褒多于貶,不過,倒有一事令她耿耿于懷。

話說蔡明磊被蔣三全抓成大花臉的時候,多少歐巴桑指著她的鼻子罵道︰「夭壽,你這個查某奈也這酷刑!連你的面也敢扒到按呢……」

她何其無辜啊!

還好,蔡明磊每次都會跳出來解釋說︰「失禮,你誤會了,這是阮厝那只貓仔廖也。」這才還她一個清白。

說也奇怪,蔡明磊這個大豬頭寧願撒謊,讓「莫須有」的貓咪背黑鍋,為什麼不干脆說實話——她根本不是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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