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胚子 第六章
這兩個禮拜來，田薰跟原田真一日子過得極為甜蜜，初嚐戀愛滋味的他們覺得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怎麼過得那麼快，好像早上才剛起床在一起，一眨眼又到晚上要睡覺了。
他們決定先瞞著彼此的父母，長輩的婚禮在即，也不知道媽媽和羅叔叔對兩人相戀的觀感如何，他們不想多生枝節，想說一切等父母結完婚之後再說好了。
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這幾天田薰的眼皮猛跳，好像有事要發生一樣，讓她心沉沉的。
「你在亂想什麼？」原田真一看到她坐在沙發上，一會兒擰眉，一會兒嘆氣的。
「沒有啦。」
「罰你。」他捧住她的臉就往唇上攻去，以懲罰她對他的不專心，跟他在一起怎麼可以想他以外的事，這絕對不行。
兩人的這個吻越來越超過，原田真一的手情難自禁的伸到她衣服里，吻得難分難舍，糾纏成麻花卷兒。
驀地，一個高八度的叫聲響起——
「你們在干麼」
一對小情人立即分開，僵住。
「媽……」田薰吶吶的喊，想解釋，可是被抓包得這麼明顯，很難拗了啦。
「你們……」戴安娜不可置信的望著兩人，不知該做何反應。
「阿姨，我喜歡小薰。」原田真一大方承認，既然被抓到了，就索性公開吧。
戴安娜眉頭皺起，「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田薰急忙想岔開話題，「媽，羅叔叔呢？」
她眉頭皺得更緊了，沒有理會女兒的話，看向原田真一，「你媽媽知道了嗎？」
他聞言沉下臉，「我的事不需要讓她知道。」
「你們的事我得跟你爸爸他們商量一下，畢竟你們年紀都還小，差了三歲還即將成為姊弟——」
原田真一听出語病，「我爸『他們』？」
戴安娜嘆了口氣。「你媽媽也來台灣了，你爸已經去接她，應該待會就會到了。」
真一的媽媽？
田薰不安的看向男友，見他臉色更加難看，她內心惶惶然，他們之間……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客廳里氣氛凝重，田薰端著茶分送給大家後，怯怯的想坐到母親身邊。
原田真一發現她的打算，長手一伸，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這個動作打破現場的寂靜，原田秀子發飆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中文口音說得雖然不是很標準，但是在場的每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嚴厲、好冷淡的聲音，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怎麼會這麼疏離？田薰覺得原田秀子感覺好可怕，她下意識的往原田真一的懷里縮了過去。
「我不懂你要問什麼。」原田真一冷冷的說，可握住田薰的手卻是溫暖的。
「不懂」她保養有方、美麗優雅的臉龐上揚起一抹冷笑，「你要我把話挑明了講嗎？你就是為了這個女人離開日本的吧？」
她不屑的瞥了眼兩人交握的手。不懂的是她吧，她這麼用心栽培這個兒子，讓他衣食無憂，將來也都為他鋪好路了，為何他還會離開她？
原田真一不語。
原田秀子口氣更冷的命令道︰「跟我回去！」
羅弘平忍不住開口想緩頰，「你不要這樣——」
「你有什麼立場說話」原田秀子毫不客氣的打斷他。對于這個前夫，她從來就是不留情面的。
她面對寡言的兒子，言語更加尖銳刻薄，鄙視的眼神斜睨著田薰。「哼！你為了這個低賤的女孩不要前途，值得嗎？」
「誰低賤了……」田薰很難過她喜歡人的母親如此的看輕她。
「卡桑，請您適可而止。」
「怎麼，說不得嗎？」她冷哼，「要不是因為她，你會放棄日本的一切嗎？我為了你做了多少的努力，排除了多少擋在你前頭的障礙，我的辛苦你知道嗎？」
這話雖是對著兒子說，但她真正想傳達的人卻是羅弘平。
「秀子，請不要這麼指責孩子。」羅弘平怎麼會不知道前妻是針對他的。
他就是受不了她對事業的狂熱，還有對孩子的不聞不問，兩人才會走上離婚一途。
原田家族在日本是舉足輕重的政商世家，她的叔叔、伯伯、堂兄弟姊妹不是搞政治就是掌控日本經濟命脈的生意人，他們一個跺腳，整個日本都會搖晃。
在這麼競爭的環境之下，原田秀子以一個女人能闖出一番成績，其實很不簡單，而她的事業心強，掌控欲更強，既然控制不了丈夫，她就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兒子身上，羅弘平要離婚可以，兒子得歸她，跟她的姓！
真一也不負她所望，從小到大成績優異，可前陣子卻突然拋下東大的學業，跑到台灣來，她多次越洋電話溝通未果，好不容易將公事暫時告一段落，親自來一趟台灣。
「我指責我的孩子你插什麼嘴？」原田秀子冷言道。
「你別那麼激動嘛！弘平也只是……」戴安娜出聲想緩和一下原田秀子的怒氣。
「你有什麼立場說話？我兒子未來的丈母娘真了不起啊，拐到老的還不夠，女兒也真有本事，騙到小的。」她諷刺道。
戴安娜聞言頓時眼眶泛紅，她一定要這麼說話嗎？兩個孩子都還小，她也不贊成他們談戀愛啊！
「你干麼說得那麼難听？」羅弘平趕緊安撫未婚妻，把她摟進懷中疼惜的拍拍她的背。
「不要在我面前這麼親熱，總之，我今天要帶回兒子就對了。」原田秀子撇開頭，她不想見到前夫跟其他的女人在她面前卿卿我我的樣子。
原田真一以堅毅的語氣告訴母親，「我不回去。」
「你這個不肖子，我養你到這麼大，你居然為了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忤逆我，你跟你父親一個樣忘恩負義！」原田秀子口不擇言的怒罵道。
戴安娜听不下去，「他是你兒子，你怎麼能說這麼重的話。」
原田秀子遷怒的看向她，「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這個狐狸精拐了我丈夫又叫你女兒拐我的兒子，他們也不會這樣對我！」
听到她居然罵起媽媽了，田薰再也不能忍下去。「伯母，你不要隨便編派我媽媽，我媽媽才沒有拐叔叔，他們是真心相愛的，而且你們早就離婚了不是嗎？」
「！」原田秀子不由分說的起身一掌打在田薰的臉頰上。「你是什麼身分，居然敢教訓我？」
火辣的熱痛感迅速爬上田薰的臉，痛得她眼淚都飆了出來。
原田真一嚇一跳，已是阻止不及，只能趕緊查看女友的臉。
「你不要太過分了。」羅弘平指責道。
他深知秀子常常把罪過推到別人身上，從不反省自己。
原田秀子憤恨的看著她深愛的男人，他就這麼維護這對母女嗎？
她冷笑。「好，真一，如果你想跟這個女孩在一起，可以，但是你父親就無法娶她母親。」
「為什麼不能？」
「你以為父子倆同時娶一對母女，社會觀感會好嗎？而且我們原田家在日本的地位，根本不容許這樣的丑聞。」
丑聞這位伯母會不會說得太嚴重了？真一不是告訴過她，法律允許異父母之兄弟姊妹結婚，難道，他們日本的上流社會有特別的規定嗎？
「你舅舅準備參選下一屆的總理大臣，你想這種不光彩的事，會被他的對手如何拿出來抨擊？
「還有，集團這幾年推動的一個金融合並案快要成功了，對方的主事者屬意你當他的孫女婿，你不是不知情，你的這件丑聞一旦爆發，合並案也破局了，到時會造成集團多大的損失，你自己好好算算吧！」
田薰聞言大受震驚，他們只是談個戀愛而已啊！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嗎？連日本的政經界都會受到波及？
原田真一也沉默了，他知道母親說的是實情，古老望族總有些平常人無法想像的禁忌，可是，要他放棄田薰，他實在做不到。
此時田薰彷佛下定決心似的，猛然站起身來——
「我跟真一根本沒有在交往，我對他有的只是姊弟之情。」
她此話一出，所有人同時望著她。
她吞了口口水接著說︰「這一切都是真一的一相情願，我一點都不喜歡他，我也沒想到他會跟媽媽承認喜歡我……」她越說聲音越是顫抖。
「小薰……」原田真一的聲音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她不敢看向他，為了媽媽的幸福跟他好，她不能讓他承受來自家族和社會的壓力，她一定要這麼做。
「原來都是我這個傻兒子的一相情願啊！」原田秀子重重的從鼻孔哼出一聲氣，冷笑一記。
「小薰……」戴安娜心疼的看著女兒，「你不要因為我而這麼說。」她是不贊成兩人交往，但絕對不是為了自己的婚姻，她只是擔心真一和女兒年紀都還小，他真的能照顧女兒嗎？
「怎麼可能，我說的是真的，剛剛是他強吻我的，我都被他嚇了一大跳呢。」田薰強忍住心痛，她不能破功，她一定要演完這場戲。
原田真一拉過她，強迫的看著她的眼，「你到底在說什麼？」
她閃避著他的眼神，「本來就是你一相情願，我根本不喜歡你，是你自作多情，我討厭都來不及呢。」她越講越心虛，也越來越難過。
他抿著唇，臉色難看得可怕，不敢相信的看著她，眼中是被背叛的沉痛，「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可以收回你的話。」
「我……我干麼要收回？我說的是真的，我討厭你，今天你媽媽來了最好，我就有靠山了，終于不用再演戲，你都不知道我這幾個星期有多痛苦，我跟你在一起是不得已的，誰叫你在學校廣播我是你女朋友，你都不知道你的粉絲團多可怕，我——」
「夠了！不要再說了！」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她感到本來握住她手臂的大掌變得冰冷無比。「我懂了，我會走的。」
田薰極力忍住淚水，他的聲音越是平穩越叫她難過，她知道自己重重的傷了他的心，他不知道，他有多痛，她的心將更痛上百倍……
對不起、對不起，真一對不起……她在心里不斷的乞求他的原諒。
「卡桑，走吧。」他冷淡的說，也不管母親有沒有跟上，逕自走出大門。
走出田薰的世界。
當大門被關上的那一刻，田薰的眼淚也掉下來。
她的幸福已經被自己推出去了，她無法怨怪任何人，可是她的心好痛、好痛，真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