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皮夫君 第四章
之後,鑄月每日都花兩個時辰為戰戢扎針,那四十九帖的藥方早交到申屠列手中,讓他按天按時煎藥。而那一夜的心情她已將之拋到腦後,不願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
到了第五天傍晚,鑄月去戰戢的房內探視病況。恰巧听見他在昏睡中喊了一聲「爹」,一聲中包含了思念、愧疚、傷心種種情緒,但听在她口中卻相當不悅。
她立即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他死了。」
在戰府數天,她早听說三年前戰戢和戰撼天的事情所以她立刻明白他的心病是什麼,如果想讓他的心病好起來,首要任務便是讓他完全接受戰撼天已亡的事實,之後才能排解他心中的困擾,不然下次若再發病,恐怕是大羅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他。
鑄月的那一聲回話硬生生的穿過耳膜,直達戰戢的腦中,像是股極強烈的氣流轟的砸破他所有的幻想。他總認為爹會再活回來,他現在的地位還是要還給爹的,而且他要還給娘一個愛她的丈夫,希望一切都可以再回到當初,但是……。
「啊!‘’戰戢騫地睜開眼,大叫一聲後,胸只陣氣悶,一口黑血便從口中吐出,染了一床的血,也噴到了鑄月。
門外的僕人一听見城主大叫,一個個嚇得飛奔去向夫人報告。
等戰戢那一口血吐完,鑄月才抹去身上的血跡,見他仍膛大了眼看她,仿佛還未從驚嚇中醒來,她仍舊不以為意,因為她發現這是正常的,只要點上黑甜穴,再讓他睡一會兒就沒事了。
此時,申屠列與師悖卿同時抵達,一推開房門,便看見床的血,而鑄月又低頭站在戰戢旁邊,伸手不曉得要對他做什麼。兩人均嚇一跳。
沖動的申屠列立刻趨向前,隨手抓起木椅劈向鑄月的後腦,根本連思考都沒有,以為鑄月害死戰戢了。
就在這一剎那,鑄月感到身後有一股殺氣。她並沒有回頭,一手點了戰戢的黑甜穴,另一只手也毫不遲疑的抽出隨身的寶劍向後一劈,削去攻向她的東西。
她的力道拿捏得很準。手不偏不倚,不輕不重的點中穴道,打算讓戰戢睡上兩個時辰。等時間一到,他便會自動醒來,而另一只舉劍的手,也只是削去了申屠列手上的木椅。沒讓劍氣傷了申屠列。因為她明白整個戰家只有申屠列會做出這樣沒腦子的事情。
而她沒有理由殺申屠列,並看在他還有作用的份上,饒了他的不敬之罪。
這一切快得只在一瞬間便結束,師悖卿看傻了眼,根本無法阻止,待她回神,弄清大致的狀祝,心中才暗自慶幸。幸好鑄月功夫夠好,沒有辜負江湖盛傳「一手殺人,一手救人」的名譽。不然這下兒子可能已被沖動的申屠列害死了。
申屠列則是嚇愣了,而且鑄月手中那把報亮的劍自削落木椅後,始終靠在他黝黑的脖子上,讓他怎麼也不敢輕舉妄動,不過即使如此,他那張嘴仍不知收斂,根本沒考慮到腦袋是否會因此落地。
「你把他怎麼了?」他口氣依然很沖。
「如果你不介意他提早下地獄,歡迎你下次在我治病時,一刀劈了我。」鑄月毫不在意的話語中明白的表示她正在處理緊急狀況,剛才她若來不及當下他的木椅。「這下死的人可就不是她了。」
「啊!」中屠列一驚,才終于明白自己險些鑄成大錯,害死戰戢。
「哼。」鑄月冷哼一聲。「鏗」一聲收回報劍,揚起下巴不悅的離去。
她離開後,師懷唧和申屠列靠近床邊一看。戰戢的臉色雖然一樣蒼白,但是居間探鎖的痛苦模樣已消失。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安靜的熟睡著,不再被惡夢所擾。
而棉被上那一攤黑血應是積了許久的淤血,能夠吐出來,表示他的病大致上算是好了。接下來應只要好好調養即可。
感謝上蒼。當下師悖卿便差人換了條棉被,將那染了黑血的棉被放一把火燒了,希望內傷從此不再纏住兒子。
◇◇◇
不到戌時,一群人擁人戰戢的房內。
由于鑄月告訴他們。戰戢大概會在戌時醒來,所以戌時不到,他們全到這兒來了。
師悖卿等的是她的寶貝兒子,申屠列等的是他的好兄弟,幾個僕人們等的是敬愛的主子。而鑄月等的是病人醒後她要診視一下,確定他無礙。
床上的戰戢始終沉浸在熟睡中。大伙兒屏氣凝神的等了半個時辰,申屠列已經決要沒有耐心了,眼看他又想出手時一名僕人突然大叫。
「啊!夫、快看哪,╴城主的手指剛剛動了一下!」
此話一出,大家歡聲雷動,欣喜之色全躍然于臉上,申屠列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鑄月是唯一例外的那一個,因為光是手指動有什麼用?人還未清醒過來,一切就還是未知數,他們未免也高興得太早了。
最後幸好戰戢沒有辜負眾望,在手情連續動了幾下之後。眼皮也跟著顫動,仿佛在努力掙扎著要醒來一樣,四周的人越來越興奮,只差沒在一旁搖旗吶喊,幾個忠心的老僕早已雙手合,拚命的默念「阿彌陀佛」,祈求佛祖助他一臂之力,讓他快快醒來。
好不容易在眾人的期盼下,戰戢睜開眼楮眨了幾下,但此刻他仍十分虛弱。
首先映人他眼簾的是一屋子的人,大家全看著他,不停的對他說話,不過他只听見「嗡嗡嗡」的聲音。弄不清楚大伙兒在問他什麼。直到身旁有一個始終不曾開口的人示意大伙兒安靜下來,他注意到這個陌生人。
那陌生人坐到他的床邊。伸手為他把脈,霎時似有一股酥昧溫熱的感覺傳來,令他不自覺的注視著那人。
戴面具,穿著勁裝,大熱天的。衣領卻高得幾乎包住整個脖子,瞧這人分明汗如而下,說不熱是騙人的,定是想隱藏些什麼。
趁著鑄月低頭探他的額溫時,他故意伸手扯她的衣領,並自松開的衣須間看見她完美無瑕而白皙的脖子。
那兒沒有男子應有的喉結,平順得令人想試試輕撫它的感覺,加上自她身上傳來的溫潤體香,更證實了她女子的身分。
鑄月鎮靜的探完戰戢的額溫後,才徐徐的整好自己的衣須,只當是他無意識的錯抓。
至于其他人眼中僅有戰戢,顧不得鑄月衣領下有啥秘密。而師悖卿為兒子是想抓她的手,卻因剛剛清醒尚有些迷糊,所以立刻上前主動握住兒子的手。
「戢兒,你覺得如何?」
戰戢緩緩回過神,視線自鑄月身上移至他母親身上,點了點頭。「娘,讓您擔心了。」
「不,你醒了就好。」師悖卿欣慰得幾乎落下淚來,蒙老天爺垂憐,沒再奪主她的獨子。
僕人們听到一這番對話,全興高采烈的沖去通知其他人。讓大伙兒放下心來,不必再擔心害怕。
「娘,這位是……」戰戢看著鑄月問出疑惑,怎麼不是三大夫為他治病?
「大夫。」在師悖卿回答之前,鑄月已簡單扼要的表明了身分。
她冷淡的語氣像是多麼不屑,充滿了施舍的感覺,同時高傲的對上他的眼。
看著看著,戰戢忽然對她有股熟悉感,覺得仿佛曾經見過她。但就是記不得在哪見過,而且還看出了她瞪著他的眼神像在咒罵著「看什麼看,哼!」她不悅的情緒全然自眼中傳出,他完全能夠解讀出來。
「戢兒,你怎麼了?」師悖卿不解兒子為何直盯著鑄月看,還看得出神,她就不覺得鑄月有啥地方值得注意。
戰戢虛弱的搖頭之後,又感到疲倦了,眼皮像有千斤重,拚命的想闔上。
「他要休息了。」就在大伙兒又要驚呼前,鑄月已先出聲,省下一堆麻煩。
戰戢的眼已只剩一道縫,她的聲音仍傳人他耳中,像一陣暖暖的風吹進心底。
她的聲音要比一般女子略咯低沅一點,雖不若黃鶯出谷,卻有一股沉穩的氣息,融合著似曾相識的溫馨感,如同催眠曲一般伴他人夢,讓他安心沉睡。
◇◇◇
「什麼?」申屠列大吼一聲,幾乎像只要將人生吞活剝的野獸般咆哮著。
鑄月藉戰家的大庭院處理一大堆的亂草,對已經數日睡眠不足,眼眶黑得如同熊貓般,卻還有力量大聲吼叫的申屠列來個相應不理。她都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他還是大聲的問她「什麼」,那她也沒辦法。因為她向來好話不說第二次。
「你開什麼玩笑?他還是病人耶。」他激動的在她身後又叫又跳。
這要他如何相信?鑄月竟然叫他每天卯時,太陽剛出來就帶著戢到院中大樹的樹梢曬兩個時辰,下午未時及夜戌時還必須去樹上吸收日月精華,沒弄錯吧。他們是人,可不是妖精,干麼要來這一套?該不會是鑄月瘋了吧。
「要連續七天不能間斷時間,更不能短少,還有,曬過後半個時辰內不要讓他踩到地。」鑄月根本不理會他說了什麼,只是逕自將事情交代完畢,然後繼續處理手中的藥草。
「我不信。我要去問三大夫。」申屠列有些負氣的威脅道。三大夫行醫的經驗又不比鑄月少,如果戢真需要吸收什麼日月精華,三大夫一定知道。
「請自便。」鑄月淡淡拋下一句話,正巧手上的藥草也處理好了,便轉身往戰戢的房間走去。
她也很辛苦,每天都得去巡視三、四次,以防有什麼突發狀況。而申屠列長得又高又壯,不過讓他煎個葉。陪戰戢去曬太陽、看月亮,做些如此輕松的小事,也敢這樣跟她大吼大叫。哼!
「我要去問三大夫。看你是不是……」申屠列見鑄月離去,不甘願的跟在後頭大叫。
不過鑄月並不屑理他,身形一轉便快速的失去蹤影,多留一分徒增簡意。還不如不听。
穿過幾個走廊,她來到戰戢的房門口,連敲門也沒有便直接推門進去。
不過她才剛推開門,里面就傳來他的聲音。
「你來了。」戰戢半坐起身,面帶笑容的看著她,看得出氣色、精神上已好了大半。
「嗯。」鑄月淡淡一應。
自戰戢醒過來後,每次她來探視時,他一定讓自己清醒面對她,數次之後,她也見怪不怪了。
「你怎麼了?有人惹你生氣嗎?」他輕易的自她眼中讀出她的情緒。
鑄月微微一愣,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他總能輕易的看出她情緒的起伏,而已從無失誤。第一次他猜出她的情緒時,她以為自己的面具沒戴上,但伸手一模,面具還在,照理說他不應該如此容易看穿她,至少不該在她面具仍在時。
「一定又是申屠列,對吧?」戰戢笑得爽朗,一點也不把她的訝異放在心上。
「哼!」鑄月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在別人面前,由于戴著面具,她總是能把喜怒之情隱藏得很好,但在戰戢面前,面具的作用僅剩遮掩容貌。除此之外,她老覺得像是被迫月兌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似的,連點遮掩也沒有。
「怎麼,申屠兄又哪里惹得你不快了?」戰戢對她冷淡的態度不以為意,反正他可以很輕易的了解她的情緒,所以她表現得再冷淡也沒有用。
鑄月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突然有些猶豫是不是要替他把脈,說實在的,她竟然有些怕踫到他身上的任何一部分。
「明天起,卯時、末時及戌時,申屠列會帶你去樹上坐兩個時辰。」她有些報復的說著,心中同時掠過兩種極端的感覺——快意和愧疚。
「好。」戰戢依舊一臉笑容,一點不悅或質疑都沒有。
大概就是這樣。才使她有一絲愧疚吧!鑄月低頭不語。
此時她仍遲遲未出手把脈,不過戰戢也沒有提醒她,因為她為他把過脈後就會離去。不如慢一點,等他覺得話說得夠多了,再把脈也不遲。
「申屠兄一定是為這件事去煩你。才讓你生氣了。」他的眼光始終定在她身上,笑容未改,話也始終如神算一般準,鐵口直斷。
鑄月仍然不願回話,不過剛才心中的那一絲愧疚已煙消雲散。
「你說說話嘛!」他很喜歡听她說話的聲音,如果她肯時著他說三天三夜的藥經,他大概會當成天籟,不吃不喝也無所謂。
「說什麼?」鑄月口氣不佳的回了一句。
她知道自己可以不理他,但是他這模樣就像孩子一樣在耍賴,她就算再氣,也還是會說兩句讓他得逞,真是莫名其妙!
「說什麼都好.」戰戢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越活越回去,像個娃兒纏著娘似的老想纏著鑄月,大概是被她吸引了吧!
「沒什麼好說的,手伸出來。」鑄月有種想落荒而逃的感覺。
「偌。」戰戢依言伸出手,他知道她有些害羞想逃了。所以乖乖的伸手讓她把脈。
按捺住此微加快的心跳,鑄月伸手按住他的脈搏,努力的讓自己心平氣和的把脈。
「唔,你的脈象似乎有點快。」戰戢是被診脈的人,可是他卻在她替他把脈時,發現她的脈象有點快。
鑄月一驚,連忙甩開他的手憤而起身,她想如果不是戴著面具,大概就讓人看出她臉紅了。
「別慌,坐下來。」他伸手拉住她,安撫她坐下。「你還沒看完我的脈象呢。」開玩笑,他怎會就此放她走?反正房內只有他們兩人,又沒其他人在場,沒有人知道她因而緊張。
戰戢再次伸手讓她為他把脈。
不得已,鑄月只好坐下,這一家人總能讓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去做某些事,還真是破天荒啊。
她緩緩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這次戰戢沒再逗她,因為他明白如果還想再見到她,還是安分點,免得把她嚇跑了。
一會兒,鑄月把完脈。一句話也沒說便要走出去,以上被戰戢給叫住。
「你還沒告訴我,我的脈象如何?傷勢好了幾分?」他故意要多留她一會兒,雖然他又有點累了。
「脈象平穩但稍弱。傷勢已好了七分,我看你還是多休息吧。」她一把脈便知道他累了,但他竟還想纏著她不放,真不懂他意欲為何。
「好,謝謝你。」戰戢依言躺了下去,但目光仍停留在她身上。
鑄月當然知道。但她當作沒看見,一個旋身便直接沖出去。
可惡!這該死的戰戢!她忍不住在心中罵道。
◇◇◇
清晨,一匹快馬奔馳著進人兵器城,馬上的人一路狂喊著,「七爺回來了!七爺回來了!」
來到戰家大門,他一個翻身下馬。推門而入,直奔戰家的廳堂。
此舉驚動了不少人,師悖卿一听聞消息,快速整理好衣冠,代表戰家的主人來到廳堂。她才剛坐上椅子,飛奔而來的小廝立即撲倒叩首。
「夫人,七爺回來了!」
「真的?」師悖卿激動的站了起來,江湖兒女的豪氣笑容盡在此刻展現。
「是的,大概再兩刻鐘就會到達城門口。」小廝抬起頭,歡喜的回答。
「好,傳令下去,請各親族即刻到城門,禁迎七爺。」師悖卿立即下令讓七爺風光的進城。
七爺名叫戰戒,與前城主戰撼天為堂兄弟,戰戒排行第七,戰撼天排行第九,因此城內的人均尊稱戰戒為七爺。而外面的人則稱他為戰七爺。
當年兵器城缺鐵,各種兵器無法繼續制造,因此戰撼天想讓人到外地收購鐵礦及其他礦產。好運回兵器城維持制作兵器的數量,豈知詢問了半天,戰、師兩家的親族沒有人願意接下這樣的工作。離鄉背井到外地一切從頭打拚起。
此事停滯了許久,到最後戰戒看不下去了,于是挺身而出,自願接上這個工作。原先戰撼天並沒有同意,畢竟戰戒是叔叔唯一的兒子,但是到最後沒辦法了,才只好答應。
豈知戰戒一忙就十幾年,一年更是難得回來幾次,辛苦的為兵器城在外奔波,因此大伙兒在感念之余。總在他回來時狂歡慶賀,並且在城內列隊恭迎。
所以此次戰戒的歸來才會引起如此騷動,畢竟他距離一次回來的時間已有半年了。
戰家的僕人們突然行色匆匆,驚擾了正在樹上「吸收日月精華」的戰戢和申屠列。
兩人疑惑的對看一眼之後。申屠列縱身跳下樹,把接下一名匆忙的僕人。
「出啥事了。」他問道。
「城主、申屠爺,是好消息。剛剛七爺的隨身小廝來報,說七爺再兩刻鐘就會到達城門口了,大家都正準備恭迎七爺呢。」被攔下的僕人立刻將得到的消息轉述給兩人听。
原本該有人過來通知,不過因為戰戢正在做鑄月所交代的事,因此才沒有刻意過來說明,怕打斷了他的治療過程。
「原來是七堂怕回來了……」戰戢解了疑惑,臉上也露出朝陽一般的笑容。
「城主,夫人特地交代,要您別過去了,等會兒午時用膳,再替七爺洗塵接風。」僕人如此說著。
師悖卿早料到戰戢和申屠列一定會問,所以順帶讓僕人們傳話下去,以免戰戢一心急于迎人,忘了自身的傷。
「嗯!沒事了,你去忙吧。」戰戢打發走忙碌的僕人,心情甚為偷悅的坐在樹梢上看日升。
「怎麼每次七爺回來都這麼轟動啊?」原本怕被太陽曬得發汗而躲到樹下的申屠列,最後還是良心發現,翻身上樹,和戰取一同「共患難」。
「那是當然,七堂伯可算是兵器城的大支柱,當年若沒有他、兵器域早煙消瓦解了,哪里還能有今日的繁華景象?所以人人都很崇敬七堂伯。」他說的可是實話。當初若沒有七堂伯去收購鐵礦回來,戰、師兩家早分散四處,到外地討生活,兵器城哪還能有今日的規模呢?
「這事我听說過,可是七爺至今仍不想回兵器城享福嗎?他年紀也不小了耶!」打從他進兵器城的第三天,便听人說起七爺的功勞了。只是他懷疑一個都年過半百的人怎麼一直在外辛苦工作?難道不累嗎?
「七堂伯說他不放心將收購鐵礦的事交給小毛頭打理,他寧可累些,自己來,反正城里頭倒也平靜,他放心得很。」想到戰戒的理由,戰地覺得有些好笑。七堂伯仗著身強體壯,就是不認老,真是小孩心性啊!」
「是哦!」申屠列半信半疑的答了一句,心中卻老覺得有些怪怪的。
他不是沒見過七爺。七爺豪爽直朗,脾氣剛硬,可是不管怎麼說,人老了總有享福的念頭,為何七爺沒有……
申屠列聳聳肩,無意深入了解,也就不再多想。
「對了,你要不要也去迎接七堂伯?」這可是兵器城難得一見的熱鬧景象呢?
「不了,我得陪你。」申屠列兒乎變成戰戢的貼身侍衛,寸步不離。
「不用了,你去吧。只要你先去幫我請鑄月大夫過來陪我就成。」戰取一派優閑的說著。
他知道依鑄月冷漠的性子,必定不理會恭迎七堂伯,與其讓她在房里看醫書,還不如過來陪他曬曬太陽、聊聊天。
「你不舒服嗎?不然又找那蒙古大夫做啥?」申屠列懷疑的看著一臉笑意的戰戢。
他對鑄月相當不滿,可是又有一點點佩服鑄月的功夫,但他絕不會說的。
「嗯.有一點悶熱。」戰戢說得一副自己很虛弱的模樣,但是表情卻像只偷吃了鮮魚的貓一般有些竊喜。
「你確定。」申屠列相信自己看到了戰戢正在偷笑,卻不明白原因為何。
「嗯。」他淡淡答道,眼光看向日出的方向,嘴角的笑意始終不曾褪去。
「那好吧!」他寧可去街上看熱鬧,也不想在這里曬太陽或和那蒙古大夫相看兩相厭。
于是申屠列翻身下樹大步離去。在途中他抓了一名小女婢讓她去我鑄月傳話,他則無事一身輕,快樂的看熱鬧去了。
戰戢等了好一會兒,鑄月才出現。
「你哪里不舒服?」她站在樹下。連抬頭也沒有,淡漠的問著。
「全身都不舒服,你上來幫我看看。」戰戢撥開枝葉向下探看,不太穩的身形讓人有些擔心。
鑄月猶豫了一會兒,輕易的向上一躍便跳上樹端,立于他身旁。
「說吧。」她始終沒有看向戰戢。
「不要。」他像孩子般耍賴,原因是為了引起鑄月的注意。誰教她都不看他一眼——
「算了。」不要就不要,她看他也沒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只是個沒事做的家伙在喊無聊罷了。說完,她往下一跳落了地,準備走人。
「哎喲!」他突然大叫-一聲。
鑄月嚇了一跳,連忙再次躍上樹端,伸手探向他的脈搏,不過她才踫了一下,便知道被他耍了。一雙眼眸怒視他得意的笑容。
「別氣,來,這邊坐。」戰戢揶了個位置,拉拉生氣的她坐下。
鑄月此時有一肚子窩囊氣,原本她應該掉頭就走,要不教訓他一頓也成,但她卻啥也沒做,反倒任他牽著她的手,順勢與他同坐在樹梢上。
「我終于想起你是誰了。」戰戢握著她的手沒有放掉。目光看著前方,臉上帶著淡笑說出心中話。
鑄月一震,看向他,心通通的跳著。
他這句話是何意?她心中浮起了自己的本名,童年那段悲傷可怕的記憶隨之而起。不該有人知道她的本家姓名才是啊!可是他……
「前一陣子,我和申屠列在樹林中遇見的就是你。」所以才會覺得似曾相識,偏偏後來病得糊里糊涂,除了發現她是個「女大夫」外,根本就什麼也記不得,再加上那一日在樹林內匆匆一瞥,他並沒看出鑄月是個女子,所以才會聯想不起來。
鑄月緊繃的身體明顯一松,童年的過往是她極不願想起,更不願提起的,她以為自己早已忘了「應承情」三個字,沒想到「怎麼了?」他感覺到她象松了一口氣似的,手中溫暖的小手從緊張、害怕到寬松、放心。
突地被人如此一問,鑄月才驚覺自己的情緒竟泄漏出來,特別是在他而前,苦稍稍失神都會被看穿,更別提自己剛才鮮明的情緒了,于是她迅速武裝起自己,再罩回那一層如寒霜冰冷的外表。
「你有心事都不告訴我。」戰戢抱怨的口氣有點不滿。
他心中明白鑄月和他一樣在心底藏了很多事情,但他自小有娘可以傾訴,而她始終像冰一樣的冷酷,讓他看不下去,因此他決定破冰前行,據獲佳人的芳心。
「與你無關。」鑄月如往常一般冷冽的送了他四個字。
「誰說無關?你是我的大夫。你若因此悶出病來,就沒人替我看病啦!」他一臉認真的強詞奪理,但關心的表情很自然的流露出來。
「我不會生病。」對他明顯流露的關心,她感到相當不自在,眼神離開了他,眺望遠方。
「誰說不會?人吃五谷雜糧,豈容得你說不生病就不生病?即使你是名大夫也是一樣。」說話的同時。戰戢的手開始有些不正經,一步步無聲的靠向鑄月的肩膀,準備在她沒有防備時輕輕著陸,一償佳人在抱的夙願。
眼看就快要得逞了,鑄月的眼角卻掃見他緩慢罩來的祿山之爪,她立刻出手格開,並且不悅的跳下樹。
「你想做什麼?」她朝穩坐樹上的他大喝,相當氣憤戰戢老是這樣毛手毛腳,簡直與互徒子無異。
「我沒做什麼啊!」他露出一雙無辜的大眼。
「哼!」鑄月一怒,轉身就要離去。
「月,等一等啦!」戰戢喊著,卻留不住她離去的身影。
她快速移動的身形,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唉!‘’戰戢嘆了口氣。
眼看兩個時辰就要過了,家中所有人全去迎接七堂伯。鑄月又不理他,這下他只好多在樹上曬半個時辰的太陽了,因為她交代過曬了兩個時辰後半個時辰內不得踏地,而他是個配合大夫指示的病人,所以要乖乖听話,只不過他的下場可能是把自己曬成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