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戀 第2章
洪千玟蜷縮在客廳沙發上，她側過臉龐，看著吧台後那忙著熱菜的身影。
好像也不是不能沒有期待嘛！看，她不過是睡了一會兒，夢到了大一那年除夕夜的事，然後一睜眼他就出現了。
方才那個夢還恍如昨日，每一幕都還那麼清晰。
就是那次之後，每年的大年夜她果真不再回家圍爐。而他無論人在哪里，一定會趕在除夕夜過了之前來到她的住處，他會弄一桌子熱菜，陪她吃年夜飯，只有兩個人的年夜飯。
這樣子陪她過除夕夜，已經幾年了呢？她都已經出社會，他今年暑假也要從大學畢業了……突然想起下午逛年貨大街時買的那幾件衣褲，她走進房里，再走出來時，手中多了那六件衣褲。
她繞過吧台，走到里頭的小空間，把襯衫攤開在他背後比了比。
嗯……尺寸剛好，顏色樣式看起來也很襯他的身型膚色，她對自己的眼光很滿意。 ……呃？ 突然回頭看著她的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讓她一怔。
不是洗過澡了？別進來沾油煙，我就快好了。 梁陌淡淡說完後，回身拿了根小湯匙舀起鍋里的湯汁，試了試味道。
買了幾件衣服和褲子要給你嘛，比比看尺寸合不合啊！ 她把襯衫抱在睡衣微敞的胸前。
妳每年都買衣服給我，我夠穿了，以後別再花錢在我身上。 他加了些香油在鍋里，然後熄火，盛盤。
她突然從他身後抱住他，雙手環著他的腰，下巴靠在他肩上。他身上總有股淡淡的甜味，帶點焦香，也許是他時常待在烘焙室的關系。 犒賞你的啊！每年都讓你這樣趕來陪我，還讓你連吃兩次年夜飯。 她知道他會先回洪宅和他媽媽以及那個屋子里的人圍爐，再趕過來陪她吃飯。
欸，你怎麼還是這麼瘦啊！真氣人，一個男生細腰翹臀的，要我們女人怎麼活嘛！ 小姐十指不客氣地在他腰月復上模著。
一股熱流在下月復緩升，在熱流尚未聚集前他不著痕跡移了身子，避開那十指。 我要的從來就不是妳的犒賞，還有，妳別這樣模我。 將盤子端到吧台上。
她秀眉一挑，走到高腳椅上一坐，單手托腮，看著那又回過身去清洗平底鍋的男人。 這麼小氣，不給叫小司機，現在連模也不能模喔？怕女朋友生氣嗎？ 她沒听清前面那句，注意力全落在要她別模他那句。
我沒有女朋友。 他聲音平板，雙手繼續善後的工作。
老是說你沒有女朋友…… 她玩著手中那件襯衫的衣扣，滴溜溜轉的眼兒忽然一亮，她把脖子伸得好長，專注地看著那縴細的腰和挺翹的臀部。
陡然地，那背影轉過身來，拿著紙巾擦手的他對上她古怪的注視，她不以為意地又把眼珠子往上移，看了看他白皙的皮膚和偏紅潤的嘴唇。
還是……你是 小受 ，你怕男朋友生氣？ 看看看，連擦手那姿態都如此爾雅迷人，好皮膚好身材加上好優雅的動作，要是男人看了也要流口水的。雖然她老覺得他是同性戀，但還不曾想過他可能是其中的 受 方。
梁陌聞言，身形一僵，額角隱約抽了下。 妳餓過頭產生幻覺了，快吃吧！ 他把吧台桌面上的幾碟菜略略移動，然後拿了兩副碗筷，微有意見︰ 這桌子還真小。
她把襯衫拿到沙發上，又走回來，坐上高腳椅，接下他遞來的飯碗。 買下這層樓，就是覺得這樣的設計很簡單但時尚啊！用吧台區隔出餐廳和廚房，沒有多余的隔間裝飾，感覺比較沒壓迫感。
油煙會整間都是，特別是坐在客廳的人，要一直聞到油煙味。
平常也只有我一個人，你過來時才有用到廚房啊！
我用廚房時，妳就會吸到油煙。 這才是他想說的重點。
明白他意思，她咯咯笑了兩聲。 梁陌真體貼，一定是個很棒的情人。 她眼珠子轉了轉。 你真的沒有女朋友或是男朋友？
沒有。 簡潔有力。
她發出惋惜的聲音。 真想看看你的女朋友或是男朋友。還有還有，超想知道你會喜歡哪一種類型的情人呢。
他眼皮一抬，直勾勾地看著她。那雙黑眸深幽幽的，宛若清晨間漫著薄霧的靜湖，吸引人想一探究竟，又蒙蒙的讓人什麼也看不清。
她被看得頭皮發麻。 干嘛這樣看我？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 他把剝殼的蝦肉夾進她碗里。 快吃吧！冷了我可就白忙一場，那個籃子里有巧克力，吃飽飯才給妳。 他指了指放在角落那細竹編制的籃子，像哄孩子似的誘她吃飯。
她看他拿紙巾擦拭剝完蝦殼沾上油膩的手指，再看看自己碗里那尾去了殼的完整蝦肉，一瞬間竟有種兩人像是幸福小夫妻的錯覺。
慢！她搖搖頭。一定是像他說的那樣，餓過頭所以產生奇怪的幻覺了。他可是她 從小看到大 的好姊妹耶，怎麼可能成為夫妻？！
把蝦肉送入口中，她起了新話題，轉移自己那突生的詭異念頭。 下個月那場比賽之後，就會輕松多了吧？！都要畢業了也不會有太多課。
嗯。
畢業後你會搬回去那里嗎？ 她後來都把自己成長的地方稱為 那里 。
嗯。
他垂著眼靜靜吃飯，密長的睫毛在他眼下投落兩扇陰影，她看著他那比女生還美麗的眼簾，偏著頭問︰ 有沒有想過畢業後要做什麼？不會真的接你爸的工作幫那家人開車當司機吧？！ 他有先天性心髒病問題，早確定了免役，也表示畢業後他就得馬上投入職場。他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好姊妹，他的未來她可是比誰都還擔心。
梁陌慢吞吞咽下口中食物後，抬起眼簾看她。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妳就問過我長大後是不是也要在妳家當司機。妳真的覺得我應該和我爸一樣，在洪家幫洪先生開車嗎？
爸爸因為生意失敗，後來幫洪家開車，那段期間他感受到不少人情冷暖。對于洪家願意提供工作給爸爸，讓他們一家三口可以溫飽，爸爸和媽媽要他對洪家心存感謝，他一直謹記在心。
在一次送洪先生進公司的途中，一場車禍意外讓爸爸喪失性命，輕傷的洪先生擔起了照顧他們母子的責任。在洪先生讓媽媽帶著他住進洪家的那一天，他第一次見到洪先生的那對雙胞胎女兒。
雙胞胎五官一模一樣，身型也幾乎差不多，外貌上很難分辨。若不是姊姊頂著一頭像被剪壞的短發，而妹妹是扎著兩條辮子，他還真認不出誰是誰。
洪先生介紹彼此時，妹妹只是不好意思地瞄了他幾眼，而姊姊從頭到尾都是瞪著他看，讓他印象十分深刻。甚至當她一開口，他便知道他很難忘記她了。
當時，她雙手扶在腰上，氣呼呼地問他︰ 喂！你長大以後是不是也要在我家幫我爸開車？你也想當我家的司機吧？！你要小心喔，你爸就是在我家當司機才會死掉的，你將來要是也幫我爸開車，千萬不要死掉！
從那時起，她老愛喊他小司機。剛開始他不以為意，漸漸的，他卻很介意。介意的不是司機這職業，而是那個 小 字，他明明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要升小五的小男生了，但她老把他看得很小。
聞言，洪千玟一愣，隨即瞋視了他一眼。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得那麼清楚？ 她沒忘記自己才第一次見到人家，就狠狠地提起人家爸爸的死因，戳人家的痛處。
我要升小五，妳和二小姐要升小六那年的事。 他平淡地應了聲。
發現他還清楚記得自己當年那樣挑釁他的行為，高傲自信如她竟也局促不安。 那是、那是第一次見到你，看我爸對你那麼好，以為你是來跟我搶爸爸媽媽的。如果、如果那時知道只有你會對我好，我也不會把梁伯伯去世的事拿來刺激你。 她小時候什麼都不行，就一張嘴毒。
她也不願意把自己變**人討厭的小鬼，但她從小就不受雙親喜愛，而原因竟是因為她和雙胞妹妹出生時，她的體重是妹妹的一倍之多，出生三天後就能回家，但妹妹卻因為體重過輕、黃疸等等問題，在保溫箱住了一個多月。
爸媽將初為人父人母的喜悅轉成憐惜，全給了她的雙胞妹妹，甚至怪她一定是在媽媽肚子里時就把妹妹的養分吸收掉，才會害得妹妹身子虛弱。
她家境富裕，爸爸是上市公司董事長，和媽媽兩人都愛面子得緊，盡管她不受疼愛，但物質生活充裕。他們好像以為只要給她物質生活，她就能活得很好。
當妹妹坐在爸爸背上將爸爸當馬騎，玩得樂不可支時，他們都不知道她也想坐在爸爸的背上歡笑；當妹妹生病媽媽徹夜照顧時，她跑去淋雨想生場病，看看能不能換來他們的關愛，但卻被罰跪三小時。
她以為只要乖巧、柔弱，爸媽總會注意到她的存在，直到後來，她發現好像再怎麼乖巧也是得不到疼愛。她不想再委屈自己，進而開始有了反抗心，回嘴、挑釁已是家常便飯，她把自己塑造得驕傲不已。
她對誰都有敵意，有著一種 人說全天下最無私的父愛母愛都不可信了，還有什麼人值得她相信 的心態。如果當時就能預先知道現在的自己會和他那麼親昵、那麼倚賴他，她也不會開口說那樣的話了。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妳，我們認識很久了。 他放下碗筷，看著她似帶著懊惱的表情。
不否認，當年第一次見到她那睥睨的神情，還有她拿剛過世的爸爸來開玩笑的行為，確實曾讓他惱怒。他以為自己會一直討厭這個大小姐，直到無意間發現造成她如此倔傲不馴的原因後，他很難再去厭惡她，甚至對她起了憐憫心，然後這麼一路下來，兩人的情誼也超出十年了。
是很久啊。 初識他是在升小六的暑假，現在她都大學畢業進入社會了。
那麼依妳對我的了解，我應該從事什麼性質的工作才好？ 他的黑眸透著認真，像是在誠心討教。
你念烘焙，也喜歡做菜，當然是從事餐飲業最適合啊！ 她有些困惑地看著他，依他謹慎細密的心思，怎會沒事先規劃自己的未來？ 司機那事情，不過是小時候想要把你嚇跑才有的言行。你不是沒有專業才能，又年輕，當然不適合幫人家開車的工作。
他專注看著她，嘴角噙著淺笑，口吻正經的。 我想開一間烘焙屋。
烘焙屋？ 她眼簾掀動，睜大了眼，瞳眸有著光采。
嗯，專賣蛋糕、手工西點、巧克力這些。妳，同意嗎？ 他看似在征詢她的意見，其實不過只想知道她的想法。
很好啊！自己開店當老板當然最好，我也可以常常光顧，不用每次想吃蛋糕時，都要先煩惱該去哪家買才好。 她嗜吃甜食卻也很挑剔，口感太粗糙的蛋糕、太甜膩的巧克力她可是不愛的，並且她愛嘗鮮，口味得要多變才行。
他很會做巧克力，蛋糕慕斯也是一絕，甜而不膩又懂得求新求變。她習慣了他的風格口味，吃起別人做的，老是覺得不對；現在他要是自己開店當老板，她想吃時就能到他店里光顧，不用再煩惱會買到不好吃的蛋糕或是巧克力。
不過啊…… 她咬咬唇，然後看著他，斟酌著什麼。 要開一家店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首先要面臨的就是資金問題。你身邊有錢嗎？
從高中開始，我參加每一場技藝競賽的得獎獎金都存下來了，還有這些年的清寒獎學金也沒動到，加上打工賺的錢等等。店面可找小一點的，或者先用租的也行，其它器具我打算先找找有沒有二手的。 他像早已有了盤算似的一一細說。
她看著他，有些訝異。方才還擔心他哪來的資金，現在才發現他居然像是早已開始準備般，連店面、使用工具問題都已設想得如此周到，她的擔心顯得多余了。那他剛才還問她？！
我打算開始找店面了。 見她沒應聲，他又續道。
她瞠眸看他。 這麼快啊？ 真是行動派。
希望畢業就能馬上開幕，現在開始找店面、然後裝潢、請師傅等都需要花時間，早點開始進行才能早點開幕營業。
納悶了幾秒，她笑問︰ 為什麼一畢業就要馬上開幕？不用這麼趕吧！
完成學業，然後成家立業，不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嗎？既然學業完成了，就該立業，這樣才有能力成家，然後給家人一個平穩的生活。 他神情嚴謹，像在說一件相當慎重的事。
她張口結舌。他、他想成家？
他懂成家的意思吧？！白話一點，就是結婚耶？！不是才說他沒有女朋友和男朋友，現在又想到結婚的事？他到底有沒有對象？男人還女人？若是男人的話……台灣合法了嗎？
她心中的問號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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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陌理想的烘焙屋，應該是坐落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也許在住宅區，也許是商業區，也或者在學校附近。
在微風輕拂，太陽的熱情恰到好處的放學時間，走在馬路上閑晃時，隨意就能遇見他的店面。當靠近透明落地窗時，能看見原木色的展示架上整齊排列著面包、蛋糕、西點。出爐時間時，那隨著空氣流動的香氣能讓人停下腳步，然後忍不住走進店里，買幾個可口的產品。
這是他認識洪千玟之後才有的夢想，如今即將完成。
尋覓了三個多月，他最後選擇了鄰近學校的住宅區，采鵝**的柔軟風格、台式融合日式的設計，店面不大但是色調看上去是溫馨舒適的，營造一種走進店里就像回到自己家那般的溫暖氛圍。
他穿著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上身一貫是袖子反折的白色襯衫，正站在木工師傅旁，手比著剩下壓條釘制的工作展示架，像是討論著什麼。
洪千玟一踏近店里，看見的就是他側著臉龐專注傾听的姿態。
天花板上那軟**調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將他的面容浸沐在柔和的光線下，這樣的他，透著一種有別于平時陰柔的煦暖氣質。
她不得不說，他其實生得相當俊。但他的俊是不帶粗獷、較偏柔美型的，白皙的膚色嵌入一雙黑沉得不見底的墨眸，添了些神秘在他身上；他秀雅的氣質中帶著淡漠，一種矛盾又沖突的風情，是他梁陌獨有的豐采。
像是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梁陌偏過臉，就見小姐笑意盈盈地站在門邊看著他。他跟木工師傅點了下頭，隨即走到小姐面前。
起床了？ 他看著她，嘴角噙著淡淡笑意。
她穿著一件宮廷式的高領合身白色襯衫，搭了件小喇叭牛仔長褲，底下是雙黑色的細跟魚口鞋。她的長發卷卷的，扎成馬尾，薄軟微卷的瀏海輕貼她額面，頰側還有幾縷刻意垂落的發絲；她略施薄粉，淡淡的粉色唇彩和卷翹睫毛，讓她看上去就是可愛，比起平時上班打扮走輕熟女風格的她，要多了一分青春俏麗。
洪千玟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氣。 都已經是午飯時間了，還能不起床嗎？把我講得好像很會睡似的。 她提高手中裝有五個便當盒的塑料袋，嗔道︰ 周休假日，特地幫你們送便當來耶！要是平時上班時間，你們可就沒辦法享受到這種服務。
他輕笑了聲，接過袋子。 謝謝。
他把其中三個便當給了木工師傅和水電師傅後，又拿著另兩個走回她身前。他看了看周遭，地板上滿是木屑，他把便當交給她，拿掃把清出一片干淨的地板後，再拿了報紙鋪上。
不好意思，要請妳將就一點，坐地板吃飯了。 他走到後頭洗手間洗了手，回到她面前徑自先坐了下來，打開便當開始吃飯。
見小姐的雙腿還立在他身側，他抬眼，她正俯視著他。
怎麼了？不敢坐地板嗎？ 他放下便當，開始解著自己襯衫衣扣。 那用我的衣服……
她察覺他意圖，驚詫地出聲︰ 你別月兌，我沒有嬌貴到要拿你的衣服來鋪。 她一面說，見他停了動作她也坐了下來。 我只是突然發覺時間過得真快，怎麼覺得好像才剛認識你，你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連你的店還都裝潢得差不多了呢。
她看著他吃飯的側面，也打開便當吃起來。忽又想起什麼，她用手肘輕撞了下他腰側。 梁陌——你說啊，等我六十歲時，這家店還在嗎？還是會倒閉啊？！
梁陌輕咳了聲，他側眸看了她一眼。這小姐果真不改毒舌個性，店還沒開幕，倒先擔心起倒閉問題了？！
他咽下口中蔬菜，緩緩開口︰ 只要妳一直都愛吃甜食，它就不會倒。
……咦？ 她口中含著什麼，右頰鼓起來，模樣天真地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看著她的眼神含著連自己也沒察覺的寵溺，就這樣不經意地流露在眼底。 吃飯吧。
裝潢部分應該都差不多了吧？！ 她挨在他身側，背靠牆，一面吃飯一面又找著話題。
嗯，水電部分差不多了，木工也只剩一些些壓條釘制，就等明天來安裝冷氣了。
喔……那等一下啊，大概一兩點吧，我那一課的組員說要來幫忙。
幫忙？ 他眉一抬，看著她。
她點點頭，精致的小臉上，有著淡淡的得意。 我那些組員一听到我投資的店面快完工了，大家約了這兩天假日要過來幫忙打掃清理。 後來盤算了下，他的存款根本不夠，她開口要出資他倒是沒異議，只說了往後盈收她都有一份，所以認真算起來，她也算是半個老板吧？！
他笑了笑。 好啊，既然妳的組員有這份心，我也不好回絕了她們的好意。
說是這樣說，但真正見到人時，他卻懊惱不已，三、四個女人湊在一起，猶如市場般吵雜。說是來幫忙打掃，應該只是說說，湊熱鬧才是真的。
淡覷了一眼那圍在角落東張西望，談論著裝潢如何又如何的女人家們，梁陌拿了濕布擦拭著展示架。
不過才初夏氣候便異常炎熱，過了正午仍不減熱度，加上室內空調冷氣尚未安裝，整個屋子顯得悶熱，他汗水直落，濕了背，滲透襯衫。
身上濕黏著實不爽快，他索性月兌了襯衫，但又顧及還有女性在場，里頭那件純白色的背心汗衫仍留在身上。
他爬上梯子，用干布擦拭裝潢過的原木色牆面，將上頭沾染的木屑灰塵拭去。幾次爬上爬下，那抬著梯子移動的手臂肌肉異常惹人注目，不同于令人賁張的健美壯碩，而是帶著流暢線條的紋理。感覺上他的力量是內斂沉穩的，即使面貌白淨偏柔，仍能看出他有一副男人該有的好體格。
課長，他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啊？！ 女人家們終于注意到不遠處那站在梯上的年輕男人。
洪千玟順著組員的目光看去，點點頭。 是啊，他是這家店的老板，手藝好得很，開幕後妳們一定要常來捧場，也記得多介紹其它親友啊！不管怎麼說，這店我也有投資，來捧他的場就等于捧我的場嘛。
課長，他是妳男朋友啊？！他開店妳投資，還這麼努力幫他宣傳，交情匪淺喔。 表情曖昧。
就是，這麼帥的男生，一定是課長的男朋友啦！
洪千玟睞了眼那花痴似的組員一眼，又看了看梁陌的背影，帶著疑問。 妳們覺得他很帥啊？！
嗯嗯嗯，帥到不行好不好？！妳看他瘦歸瘦，想不到襯衫一月兌下來還挺有料的耶！那個背部寬寬的，腰身細細的，翹翹的，這種身材可不是隨便找就有的唷。 啊，那個那麼翹，壓在女人身上一定很性感迷人！
洪千玟笑了聲，目光專注地看著她們口中討論的那道背影。 真有那麼帥？我看著他長大的，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真的不是課長的男朋友嗎？ 組員不信，睜圓了眼。 可是也沒見課長有交其它男朋友啊！ 課長這麼美麗，怎麼可能沒有男朋友？！
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啦！ 洪千玟笑著搖頭，忽然臉一熱，雙頰像抹了腮紅般。 沒有交男朋友是因為……我、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她愉悅地宣布，沒發現前頭坐在梯子上擦著牆面的男人身體倏然一僵，靜止了手中的工作。
課長有喜歡的人？我們認識嗎？ 開始八卦的嘴臉。
過陣子妳們就會認識了。 洪千玟笑容羞澀。
我們會認識？誰啊？！ 幾雙眼互看著。
是董事長的兒子。上次的主管會議有提到，董事長打算讓他兒子回來接總經理一職，人事部還沒發布消息是因為在等他回國。 洪千玟笑得眼兒彎彎了，芙頰仍紅潤潤的。 哪，我是看妳們平時對我也不錯，才先透露的喔。
原來課長喜歡董事長的兒子啊……妳之前就認識他了？
他是我大學學長。 洪千玟面帶嬌羞。 我會進 綠袖 ，也是為了等他的啊！ 她兀自陷進有著那個男人的回憶，全然沒發現在場另一個男人僵直的背影。
哇塞，課長好深情又好浪漫喔。 令人羨慕不已，自己也應該找一個。 既然課長有自己喜歡的人了，那可不可以把帥老板介紹給我們認識？
聞言，洪千玟一愣。 哪個帥老板？
他啊，不然這里還有哪個帥老板？ 指指前頭那有著寬肩窄腰的男人背影。
妳說梁陌啊…… 洪千玟視線隨著組員手指方向望過去，心突然一繃，說不出的滋味在喉間漫了開來。
老板名字叫梁陌？ 像得到什麼寶貝，組員心花怒放的。 就他嘛，如果他不是課長的男朋友，不如就介紹給我認識？
洪千玟看了眼那沒什麼反應，依舊背對著她們的男人身影，淡淡地開口︰ 不好。
怎麼不好？他有女朋友了呀？
不，農歷年那時我才問過他而已，他沒女朋友的。不過啊…… 她頓了下，眼眸一轉，壓低了聲音。 我一直都懷疑他可能是同性戀耶！因為他從沒交過女朋友，也沒見他特別注意哪個女生……
盡管社會風氣再怎麼開放，對于同性戀，多數人們還是抱持著異樣的眼光。她其實不該將這樣的事情說出來，但也不知道為什麼當組員們開口想認識梁陌時，她下意識地並不想將他介紹給任何人。她可以向大家炫耀她有一個這麼體貼又真誠待她好的朋友，卻無法讓她們也來分享他的好。
什……麼？ 听見同性戀三字時，幾雙眼同時落在那道背影上，研究著。
課長，那妳和他到底什麼關系嘛，連他沒交過女朋友妳都知道？
他真的是同性戀喔？！
這麼帥的男人竟然愛男人……
好可惜喔…… 女人家們總是隨時就能這樣嘰嘰喳喳著。
而那被討論的男主角，只是一直等著，等看看後面那群女人口中的課長會怎麼向她們解釋他們的關系，等著她說出他在她心里到底是何地位。
然而她卻——遲遲沒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