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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如錦 第四章

「抱歉……抱歉……」呢喃著,全沒了平日的冷靜自制。饒她是深宮走出的公主,卻也不過是個未滿雙十的少女,初為人妻,卻親眼目睹了丈夫的不忠,她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除了逃,她無計可施。急急地轉身,卻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眼角瞥見那對緊緊依偎旁觀的男女,咬牙挺直了瘦弱的腰身,她要逃,逃離這一切!腳下的步子越邁越快,越來越密集……失了理智地一個勁向前沖去。恍惚的心中已堅定了要去的地方。

好俊的輕功!

儉言提氣緊跟著那個離自己不到三丈的黑影,只需再加把勁,不到半炷香定能追上那黑衣人。他有生擒他的把握。

眼看那人已近在咫尺,耳邊傳來撕心裂肺的叫嚷,「不好了!有人投湖了!有人投湖了!」

一分神,真氣微散,好不容易追上的距離又被拉回原地。

府內有人投湖了?會是誰呢?

「不好了!公主投湖了!錦公主投湖了!」

錦公主!

想也未想便一個鷂子翻身自屋檐落到地面,與此同時,袖中已飛出一枚銀鏢,直直鑽向那個仍在檐上疾走的黑影。向後園小湖飛奔的同時,听到重物落地的聲音。顯然是那蒙面之人中招了。黑眸中閃過一抹勝之不武的愧意,腳下卻絲毫未敢怠慢。相較救人,闖入者的真實身份根本微不足道。

耳邊風聲霍霍。

她怎麼會投湖的?心間久久縈繞著這樣一個疑問,揮之不去。

好暖和。

書錦拼命用身體去貼近那源源不斷的溫暖。腰間被那樣強勁的力量所圈護著,她知道自己安全了。本能地仰著臉,任由那陣陣溫潤的氣息噴灑在眉眼間。

自己不是已經跌落湖中了嗎?這突然生出的溫暖,如一股暖流般將墜入冰冷中的自己緊緊包裹,及時將她趨于冰涼的心漸漸焐熱。昏昏沉沉,如醉如夢。

儉言自後院湖中撈出渾身已濕透的人,那張被清水洗濯過的臉素白而清美。抱在臂彎中的人似乎已經意識不清,囁嚅著他听不清的話語。

湊耳至她唇邊,自殘破的話語中捕捉到的詞讓他臉色頓時鐵青。

「辛楊……」神志不清間,她沉沉地喚著。

竟然在這個時候,還想著那個留連在溫柔鄉的人。她怎麼可以這樣傻?

「儉言,我來吧。」岸邊一群人中,突然閃出一雙長臂,不由分說硬生生將依偎在他懷中的人奪走。

儉言只覺得懷中一空,黑眸追隨著那個被柳辛楊緊擁著的人。心,沒來由地泛著陣陣空洞。

「公主尚無大礙,只是受了點風寒。抓帖藥驅驅寒即可。」大夫收回診脈的手,提筆開起了藥方。

「可是她為什麼還昏迷不醒?」柳辛楊望了探榻上人,眸中閃過不安。

「駙馬爺稍安勿躁,公主可能是嗆水受驚了。無礙無礙。」大夫將寫好的藥方交至身旁的汀香手中,帶笑安慰著柳辛楊。「我看,留下汀香與芷蘭照顧書錦就是了。」既然大夫已確定書錦無礙,柳夫人覺得是時候同兒子好好談一談了。

「那也好。」柳辛楊頷首,雙眼又再次探了眼榻上仍是昏迷的人。

「辛楊,你跟我來。」

自柳夫人嚴肅的面容,柳辛楊已大致猜出母親欲說之事。

行至門外,伸手阻止了儉言的跟隨,「你在這里守著。有什麼事,立刻來報。」

「屬下遵命。」儉言垂首領命。心里不斷縈繞著一個聲音︰她不會有事的。

「汀香沒事吧?」榻上人忽然出聲,清冷的聲音不復慣有的柔和。

「稟公主,汀香……受了點傷。」芷蘭扶起坐起的人,壓低聲音回道。

「嚴不嚴重?」書錦撐起身來,「我要去看看她。」

「公主,儉大人仍守在門外。」現在去看汀香,顯然不是個恰當的時機。

「哦,他在。」書錦欲言又止,回憶起方才那厚實的溫暖,臉上飛過一抹淡紅。

「公主放心,汀香只是腿上中了暗器。」芷蘭見書錦沒發話,連忙解釋著汀香的情況以打消她探望的念頭。

「那暗器有沒有毒?」書錦說著,便伸手欲解頸上的那塊千年古玉。

「暗器上沒毒,不必祛毒。」芷蘭邊說邊遞給書錦一杯熱姜茶,「公主快趁熱喝了,真受了寒涼可不是鬧著玩的事。」

書錦點頭接過茶盅,心思仍停留在汀香身上,「把胡御醫給我的雪蛤回玉丸取一顆給汀香服下。」

「這……這怎麼可以?那可是續命延壽的聖品。」芷蘭沒料到汀香的一點小傷竟然會讓書錦如此記掛。

「可那也是療傷的良藥。」已然決定的事她從來不會更改。

「我這就去拿。」自幼服侍書錦,書錦的脾氣她再清楚不過。

「公主,以後不要這樣冒險了,你好歹也是金枝玉葉。」芷蘭去取藥時,忍不住說出心里盤旋了好久的話。

「若不是你提醒,我自己都快忘記了。」她淡淡應著,唇邊那抹笑似譏似嘲。

「公主情況如何了?」始終只能守在門外而沒有探望資格的人一見芷蘭出來,立刻迎上前去。

「公主不諳水性,至今尚未醒轉,我正要去抓藥。」芷蘭避開儉言那雙漆黑而銳利的眸子,發現要望著他撒謊實在是件困難的事,也難怪公主會認定他是整個府中最難以應付的人。

「讓我去吧。」他大掌一攤,聲音仍是冷然。

「那……那就有勞儉大人了。」

他頷首的同時接過藥箋,黑眸自芷蘭處移至通往房的過道,「很快。」這回答仿佛像是一個承諾,許給的是那房內等著用藥的人。即使他看不到她,她亦听不見他的話。

待儉言走遠,芷蘭連忙回身進屋,「公主,儉大人走了。」

「知道了。」書錦柔和地應著。平靜心湖卻因為這個叫儉言的男人而泛起了點滴漣漪。他沒有過去、他沉默少語、他忠心不二、他武藝高強……這些是入府前了解到的關于他的情況,而現在,她卻知道了他有著不願追憶的往昔,他為了救自己會棄職責于不顧。而現在,他又這樣急切地為自己去抓藥,他……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明知自己不該對柳辛楊以外的人深究,可還是忍不住地,想了解他更多更深。

書錦臨湖而坐,輕擺著手中的團扇,悠然自得。隱隱感覺有人靠近,直到那踏在青石板上的腳步越來越近,才仰頭,露出明晃晃的笑來。卻在目光觸到來人的瞬間,愣了愣,「相公?」

滿月復心事的柳辛楊並未注意到書錦眼底一閃而逝的失望,「丫環告訴我,你常常來花園乘涼。」他至今都還記不清妻子那兩個貼身侍婢的名字。

「嗯。」漸漸斂起笑來,溫順地應著。能與柳辛楊見上一面還真算得上是難得。要知道自她投湖至今,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相見。而這難能可貴的單獨相處,在她投湖之前更是奢望。

「書錦,我知道你心中定會怨我。可是,我真的不能沒有小舞。」柳辛楊嘆了口氣,選擇單刀直入。他沒有想過要將事情鬧大,更沒有想過要傷害書錦,只是,他沒有辦法去接納翠舞以外的人。

「為什麼帶她入府時不對我直言?」她柔柔地反問,手上的小扇仍是輕緩地搖著。

月光灑在她清秀絕倫的臉上,襯得一雙翦瞳如寶石般閃亮。如此恬靜而美好的女子,一時間讓柳辛楊看得失了神,「嗯?」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回散亂的心神,將心思移回談話,「我只是不希望傷到你。」

那怎樣才算是傷了她?是成親至今未與她同衾而眠過一日,還是在她這正室過門才一周就已經將外室帶入家中還把自己當猴般耍弄?

「書錦,你我是御賜姻緣。即使我與小舞定情在前,也不得不委屈了她。我知你最是賢慧識禮,所以求你別再做傻事,也別再同小舞計較了,好嗎?」他輕柔地問著,仿佛做錯的是她,不識大體的也是她,而他同那個女人,反倒成了委屈忍讓的一方。

「既然這樣愛她,當初又何苦要向父皇提親?」若不是柳府提親,她又如何能有幸掛上這柳家少夫人的頭餃?

「因為當初……」當初他想娶的是皇上的心頭最愛——雅公主。娶了雅公主,就是娶了坦蕩仕途,就是娶了皇上的歡心,就是娶了半個社稷江山。為此,別說是愛情,就算更多犧牲他都心甘情願。可如今,卻陰差陽錯地娶回了這休又不是留又無用的雞肋公主,「總之那是一場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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