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愛往前沖 第五章
「很難想象我還是踏進了這里。」
跟著林至聖走進大門,吳苡萱嘆了一口氣。「當年他說的話都還在耳邊回響呢。」
知道當年的情境造成吳苡萱多大的心傷,林至聖攬著她,一把推開大門。
「是你們啊。」迎接他們的,正是林至聖的母親。看著自己的兒子跟當成女兒在疼愛的吳苡萱,她綻開笑容。「快進來,他等你們很久了。」
「阿姨,你怎麼會在這里?」吳苡萱訝異地問,她記得五年前阿姨已經跟父親離婚。
沒有看見五年前父親再娶的那位「新媽媽」,而是林喜韻,這代表著吳家女主人又再次換人了嗎?
「你父親需要我,我就回來了。」露出一抹溫柔笑容,林喜韻說著,語氣中卻一點怨怪也沒有。
跟著她的指示,兩人一路來到一間看來是主臥室的地方。
床上躺著的,就是那年那天在客廳中對她坦白一切,然後說出那些傷人的話的人。
她永遠忘不了。
就像是正在看的八卦雜志主角突然換成了自己一樣。
那年,母親去世,她跟著林至聖走進這個大門,再一次見到了所謂「她的父親」的人。
而吳啟,那個中年男子,露出了她所熟悉的冷臉,說出了這樣的話︰「萱萱,我知道你是她為我生的孩子,不過,如果你是男孩的話我會勉強接受,但女孩……你就當你的出生是一場意外吧。」
「意外?」吳苡萱哺念著這兩個字,從來沒有想過會從自己父親口中听到這麼一句話。如果他從來就沒有想要認她,為什麼會讓她姓「吳」呢?
「我不會認你,也不會讓你住進吳家。」吳啟說著,語氣毫無猶豫。
「但你畢竟有我的血緣,你所需要的花費,吳家一毛都不會少給你。」
「爸……」林至聖試圖開口。
「不用說了,我明白吳董的意思了。」順著母親的叫法,她蒼白著臉,退出了這個讓她感到難堪的地方。
從那之後,不管戶頭里有多少錢,憑著一身傲骨,她一毛都沒有動。從那之後,不管林至聖跟她提了幾次家里的事情,她也從沒想要關心過。
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回想過那可悲的女人——母親——的事情。
吳苡萱本來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這里了。
「是至聖嗎?」床上傳來呢喃的聲音,不再是記憶中的嚴峻,而是虛弱。
「是的,爸。」林至聖將她一把拉進房里。「我帶小萱回來了。」
「萱萱?」吳啟喃念了這兩個字,才恍然繼續說下去︰「喔,我那在外流浪的女兒。」
在外流浪?吳苡萱幾乎要笑出來了。
她抬起頭,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突然整個人愣住。
「小萱?」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對勁,林至聖回過頭,看著吳苡萱顯得過于激動的神情。她就這樣怔怔地看著床上的男人。
那個她應該要叫爸爸的男人。
然後什麼也沒說,轉身跑出了房間,留下在她身後大聲喚著她名字的兩人。
好不容易求來一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雷絢臣驅車前往預定的展覽場地準備發表會的事,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難得跟他一起的雷知彥看見自家兄弟那副模樣,忍不住要取笑一番。
「小子,你是在思春啊?」
「啊?」
一邊看著紅綠燈,雷絢臣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只發出這麼一個單音。
「我看八成真的在思春。」這麼恍神的他實在有趣啊。
「你在胡說些什麼啦。」
不想承認自己剛剛瞥到一個長發女生,便直接聯想到吳苡萱。
唉……他真的有些懷念她的毒舌,不曉得她現在在做什麼?
「你這副德性到底要去哪里啊?」
他難得排出一天下午想說好好陪伴這個表弟,沒想到他的心神根本不知飄到哪里去了,連帶的他的問題也似乎沒听進耳中。
算了。
「對了,跟我搭檔的人找到了沒?」
雖然雷絢臣手上最近的服裝秀不需他上場,不過他知道他最在乎的還是自己品牌的秀。
「找到了。」幾乎只一秒就給予回覆,雷絢臣突然想到自己根本還沒跟對方提這件事情。
好吧,既然想到了,就去做!
雷絢臣當下方向盤一轉,對著身旁那張訝異的臉孔咧開一抹笑容。
「我們先去吃吃鹵味好了。」
「現在才下午耶!」
「誰規定下午不能吃鹵味?」
到了那個林至聖之前所說的地方,他真的看到了一攤鹵味攤。
「你來啦。」
遠遠地看見一輛陌生的黑轎車開過來,林至聖本還以為是來「尋仇」的,沒想到竟是……
「今天怎麼開這輛車?跟你上次那輛不同。」
「那輛車是我想要炫耀一下的時候才會開出來。」雷絢臣給了個似真似假的答案。「這輛才是我日常的用車。」
之前林至聖看見的那輛賓士跑車是「雷家人」所開的車子,今天這輛外表樸實了點的黑色轎車,則是「雷絢臣」所開的車。
不同于賓士車的華貴外表,他所開的車是外表務實,卻擁有百萬馬力。
「喔。」林至聖聳聳肩,沒再多問。「你今天來干嘛?」
「當然是關于你小妹的事情。」毫不猶豫地接口。
一旁的雷知彥自知插不上話,很干脆地去一旁挑鹵味,還很自動地到超商買了一手啤酒。
「你不錯喔!」听見他的回答,林至聖咧開笑容,跟著坐了下來。
雷絢臣停了一下,才繼續說︰「你不問我為什麼要問萱萱的事情嗎?」
既然身為人家大哥,應該要多關心妹妹才是啊。
萱萱……
雷知彥豎起耳朵。
這樣親密的叫法,對方應該不是個男人,所以……什麼時候自家表弟身旁多了朵花他怎麼都不知道?
「我以為你打算追求她。」
雷絢臣本想反駁,但想了想,其實他也不確定自己真正的心思是什麼了,索性將這一部分先作保留。「我知道你是她哥,也大略知道她的身世了。」
「嗯,然後呢?」林至聖溫和地點點頭。
「……」然後呢?雷絢臣根本不知道然後要怎樣。
雷知彥看不下去了,決定出手幫自家表弟一把。「這位大哥,那你就好心告訴我們這個‘萱萱’平常比較常在哪里出沒,好讓我們家絢臣有機會制造一下艷遇啊。」
林至聖笑了起來,對于這個陌生男人頗有好感。「你們今天晚上有空嗎?」
在經過昨天去林家那一趟,加上一個晚上的沉寂,他肯定某個耐不住寂寞的女生晚上一定會出現在某個地方。
「也許你會有機會認識不一樣的小萱。」
丟下神秘兮兮的一句話,林至聖說出了一個地址,旋即不再說什麼的送客了。
黑暗中,她所能依賴的,僅有前方的兩道光線,既無法看清楚地上是畫了黃線或是紅線,極速之下更是一片模糊。
然後,在方向盤上輕輕地、就像是手不小心一推,車身立即劃出一道完美弧度,與那圍欄只差一毫厘就要親密接觸,但鮮血色跑車硬是這麼溜轉了過去。
這真是瘋狂,但這就是她要的瘋狂。
冷眼觀看四面,與表情成強烈對比的心情隨著引擎叫囂著、吶喊著將情緒解放的快感。
在旁人看來玩命的速度,對她而言卻不過是經過計算後的完美,輕松地控制著力道,用超平常人的專注力來放松自己。
今晚的她,需要好好發泄一番。
她的壓力不需靠誰來舒解,只需在狂風中用引擎代替她咆哮。
沒有人能了解吳苡萱體內流的是什麼樣奔騰的血。
飆車,不是刻意叛逆,而是她的血液中本來就有著這樣的因子。
「看不出來你對這種場合有興趣呢。」
雷知彥笑笑地看著雷絢臣,後者賞了他一記衛生眼。
「還不是那個老板說這里有好玩的,讓我起了想來看看的念頭。誰知道竟是一群小鬼頭的飆車聚會。」
「原來他說的就是這里啊。」
看出雷絢臣想離開,雷知彥拉住他。「既然都來了,你不看看嗎?」
「看什麼?一群只會催油門的小子。」
他冷哼一聲,不甚在意地上了車。
「來了、來了,果然是迅翅!」
突然,一陣叫喊聲吸引了雷知彥的注意。「什麼東西來了?」
遠遠地,一輛鮮紅色跑車在漆黑如墨的夜中閃耀,就見「它」俐落地轉過彎道,在歡呼的人群中停車,似乎在等候著。
雷知彥仔細看了一下,驚呼︰「他開的那輛紅車是FA的!想不到這里也有識貨人。」
又看了一下。「哇!後面那輛車竟然隔這麼久才到,至少差了五分鐘,他們到底跑多長?」
果然是個英雄級人物,甚至連對手將車上零件拆下遞給那輛紅車的車主,都有人在一旁尖叫。
「會有讓人想較勁的沖動,難怪那老板說這里不錯……你干嘛都不說話?」
雷知彥轉過頭去,發現後車窗已經悄悄地降下,窗里那雙流露出嗜血的鷹眼讓他猛然一驚。
這小子……也會有這樣的情緒?
那是一種渴望、期盼狩獵的眼神,會讓人全身戰栗的眼神。
「哥,這小子不賴。」
緩緩地,雷絢臣將車窗升起。「你要繼續待在這里嗎?」
「我……」
雷知彥還沒做出決定,雷絢臣卻已驅車來到那輛紅車前,頓時喇叭聲大響。
吳苡萱皺起眉頭。今晚她已經累了。
連比了兩場,對手都是不怎麼樣的肉腳;但,雖然是肉腳,她還是耗損了不少體力。
實在沒興趣再接下戰帖了。
她一低頭,下了決定之後馬上換擋,向前駛去。
想著去林至聖那里晃一下好了,她一邊想著,一邊加快車速。
須臾,她發現有輛車緊跟著她。
從來沒有人能夠在她這樣的車速下還緊跟著的,但她的後照鏡中的確映出了這樣一輛陌生的車。
她瞄了一眼,雖然沒看過那輛車,而且對方的車也不是跑車,但仔細一看,她赫然發覺竟是同廠牌的車子。
硬是要來比一場嗎?好。看在對方一樣識貨,那她就跟他尬一場吧!
腳一邊催著油門,手則忙著換擋急轉向,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吳苡萱宣戰似地擦過了對方的車,在漆黑轎車上留下一道銀色痕跡。
用力一踩油門,她如閃電般飆出,猶如她的名號——「迅翅」,如迅速的翅膀一般在夜空中飛翔。
她往照後鏡一看,心情越發興奮。
那種情緒很難說明,比以往自己狂飆還要令她亢奮……沒有,從來沒有人能夠跟上她的車!不光是一個人在飛翔,仿佛跟著一道雷光,一股暢快的感覺在她心中發酵。
今夜,沒有來錯。
舌忝著唇,最後一個超過兩百七十度的大彎,他能夠在這里不被甩掉嗎?這是一個令人期待的挑戰!
迅速打檔,猛踩油門,兩人的車速同樣高得驚人,距離一直保持著一個車身,氣氛越發緊張。
終于,到了最後一個決勝的大彎道。
佔據著內側的紅車該是佔了優勢,沒想到黑車突然往內一靠,兩車發出刺耳的尖銳聲,吳苡萱還沒空閑去注意,一閃神,手竟偏了一些,雖然及時發現,但對方已經緊咬她這一瞬的失神,猛地往前一轉,竟領先了半個車身。
因為是最後一個彎,接著便是公路終點,也是比賽的終點。
清楚知道自己敗在哪一點,但基于願賭服輸,她還是將車往路肩停去。
黑車就停在她車旁,思索了一下,她決定先推開車門。
一旁觀戰的人尚未從剛剛那場精彩的比賽中回神,又猛然領悟到接下來出現的會是迅翅的真面目,不少人張大了嘴——
以往比賽中,總是輸家下車,將約定好的物品交給贏家。
迅翅,從來沒有輸過。
沒有人見過迅翅的真面目。
推開車門,吳苡萱撥弄了下頭發,來到黑車窗前,此起彼落的驚呼聲讓她感覺十分不舒服。
「女的?」
「竟然是女的?」
她輕敲了下車窗,示意車主將車窗降下。
「你要什麼?」
由于他們在比賽前並沒有談妥條件,因此戰利品的部分自然是比完才來談論。不過,黑車車主並沒有順她的意將車窗降下,而是將車門打開。
出現的,是一張她怎麼想都沒想到的臉。
而且,那人正用她夢中常出現的懾人神情,漾著笑容,一雙黑眸炯炯有神地盯視著她。
「你……」
「迅翅?挺符合你的形象的。」
迅速收斂臉上的興奮表情,雷絢臣回復以往的嬉皮笑臉。「你一個女人飆這麼快的速度,令我好擔心呀!」
吳苡萱顯然還沒從驚愕中恢復。「這不是真的吧……剛剛,跟我飆車的人是你?」
「是他,我可以作證!」
突然從後方人群中冒出來的林至聖嚇了大家一跳,他笑了一下,對著雷絢臣說︰「就跟你說這個地方很有趣,信了吧?」
「信了。」
雷絢臣上下打量著吳苡萱,像是第一次看清楚眼前這個人長什麼樣子,然後泛起了危險笑容。
「等等!你認識他?你們不是才見過一次面?」
吳苡萱顯然沒注意到雷絢臣的注視,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至聖身上。
她什麼時候被出賣的?
「客人,老板。」四個字,表示了自己跟這小子的關系。
雷知彥瞟了眼雷絢臣,突然渾身冒汗。
這小子,夠危險的。
沒想到當遇到他真正想要的東西時,他竟能完全拿掉紈褲子弟的假面,換上這副可怕模樣……幸好自己不是他想要的東西,不然憑這種眼神,誰都相信只要他看上眼的,一定非得到不可。
話說回來,他還真不知道絢臣開得一手好車,看來是整天待在郊區太無聊了,常出去兜風。
輸了就是輸了,雖然是第一次,但吳苡萱仍是照著自己的慣有習性,壓抑住情緒,冷靜問著︰「你要什麼?」
「什麼要什麼?」雷絢臣不解地問。
「戰利品。」吳苡萱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看你是要拆我車的哪里都隨你。」
「原來你們的戰利品就是這樣哦?」雷絢臣輕笑,卻讓吳苡萱愣住。
印象中,這個有錢人是不可能有這樣的笑容的,應該是不屑的笑、爽快的笑,這種輕描淡寫卻扣人心弦的笑容實在讓人……無法抵擋啊。
也像是她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這個人……
「可是我不想要那種小家子氣的東西耶,怎麼辦?」雷絢臣邪笑一聲,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她。
「那你想要什麼?」
感覺到了某種危險訊息,但吳苡萱仍是問了出口。
雷絢臣給她一臉燦爛的笑容。「不知道嗎?」
一旁的人全都屏息以待,想看看這個有史以來第一個打敗迅翅的人到底想要什麼。
不管這人要什麼東西,都會是超級頂級的,因為迅翅只要贏了比賽就從不手軟,她車內的配件更是不斷的換新,也就是說,幾乎都是最頂尖的配件。
「說真的,你的發質並不很好呢。」
突然,他執起她的一束發絲,評論著。
雖然不燙不染,一頭烏黑亮麗,但若認真細看,就知道她根本沒有護發的習慣,因此發尾有很多分叉。
吳苡萱臉色頓時爆紅,氣怒的將頭發從他手里抽開。「我的發質關你什麼事!」
「呵呵……」
雷絢臣低笑兩聲,突然又抬眼起來,那眼神像是要將她一口吞下去。
「我要的很簡單——」
「是什麼?」嗅到了危險,吳苡萱先下手為強。「你的戰利品只能夠從我給得起的來挑選。」
「你絕對給得起。」
雷絢臣大手一攬,竟把她攬進懷中。
大家都被他這突然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吳苡萱愣了一下,並沒有立即反應。
「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