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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不準忘 第一章 熟悉感

如果能預知,

是不是悲劇就不會發生?

我還能擁有你,

你還能偎著我,

不用在來世尋覓,

今生今世就能相守。

美國東岸靠近墨西哥邊境,有座充滿人文氣息的「坎比城」,其中位于郊外的「史奈特大學」,在研究人類古文明的學術領域中頗負盛名,也曾培養出不少國際知名的史學家,以及考古學家。

周末早晨的大學社區內街道靜寂,因為大多數的居民都出城度假去了。

心情真爛!

海瑞博士懶懶的放下廚房的百葉窗,屋外陰陰的天色,讓他本來就灰暗的情緒又低落了幾分。

他大口灌下黑咖啡提振精神,邊移開餐桌上成堆的雜志和報紙,挖出昨天晚上吃剩的比薩當早餐,一點也不在乎嘴里冷硬的餅皮嚼起來就像無味的橡皮筋。

平常海瑞喜歡穿得很休閑輕便,今天卻不得不換上正式西服,因為他必須出席同事的喪禮。一想到喪禮上哀傷的氣氛,他就怎麼也無法開心起來。

兩人座的小貨車以時速三十公里的速度前進著。

緩慢的車速讓海瑞可以分心注意周圍的景物,他注意到右邊的人行道上,遠遠的走來一位年輕女孩,她單手提著老舊的旅行袋,沉沉的重量讓她右肩吃力的下垂,前進的步伐也顯得緩慢。

她留著及肩的女圭女圭頭,發線梳理整齊的往右側分,並以發夾緊緊固定,樸素的白色上衣,搭配上藍色碎花長裙,以及白色布鞋。

從外觀看來,她的打扮顯得過氣且老土。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海瑞的目光卻深受吸引,甚至不自覺的放慢車速,雙眼緊盯著她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的身影。

汽車和她交錯而過,短短的幾秒就像畫面定格似的,把她抿緊雙唇、輕蹙秀眉的不安表情,牢固地印在海瑞的腦中,帶給他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直到車子轉出社區,他才猛然想起︰她的打扮和模樣,實在像透他在中國看過的老照片,那些民國初年的女學生——青澀靦腆,帶有東方女性專有的溫婉氣韻。

以她的形象與氣質,配上這里現代化的建築物為背景,整個畫面顯得突兀而不協調,就像把她放錯時空似的。

整個早晨,那個錯身而過的影像,一直清晰的浮現在他眼前,連他也無法解釋,她那不安的神情,為何會深深的困擾著他?

☆☆☆

周末上午的「史奈特大學」,只有少數幾位學生躺在草坪上曬太陽。三十五歲的海瑞是考古系的系主任,同時也是享譽國際的考古學家,曾經主持過幾個跨國合作的古跡挖掘工作。

「海瑞博士嗎?請留步。」

有禮的聲音讓海瑞暫停鎖車門的動作,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兩位是?」海瑞疑惑著看著眼前西裝筆挺的男人。

「博士,我們是國際刑警組織的探員,我是比利-瓊斯,這位是我的搭檔杰森-霍華,我想打擾幾分鐘,請教你幾個問題。」站在身高一百八十七公分,身材魁梧的海瑞面前,比利自然的退開一小步好減輕壓力。

「要進我的辦公室談嗎?」雖然不知道他們的來意,海瑞還是有禮的詢問。

「不用,在這里就可以了。」探員走向校園里最茂盛的大樹下,直接切入主題,「我知道您剛剛參加完德力-洛華的喪禮。」

「是,德力是我的助理。」

「關于德力車禍身亡的案件,現在由我們單位接手調查。」

「這麼說……他的死因並不是單純的車禍意外?」如果只是意外,應該不會由國際刑警組織插手調查。

「是有些疑點我們在追查,所以才想向你打听些德力的事情。」

「很抱歉,助理屬于臨時應聘人員,學校並沒有做征信工作。而德力任職時間不長,本身又沉默寡言,我只知道他來自德國,沒有任何親人,所以喪禮才由學校代為處理。對了,他的私人物品已經交由警方帶走了。」

「是,那些東西已轉交給我們,我只是想再確認一下,他有沒有把任何物品交給你,或是學校的其他同事代為保管?」本來沉默地站在旁邊的杰森語氣急躁的追問。

海瑞單手輕模著淡褐色的落腮胡,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我沒收過,但是,我可以幫你問問其他人。」

「不管你想到任何關于德力的事情,都請通知我。」比利以雙手奉上名片,然後告辭離開。

看來,事情並不單純,只是,德力到底牽扯進什麼樣的麻煩呢?

海瑞皺著眉進入個人辦公室,桌上的答錄機閃著紅光,表示有人留言。

一按下听取鍵,馬上傳出開朗的女聲,「我就知道你又窩到研究室了。」留話的魏太太約六十多歲,從他接任教職後,每隔兩天都會來幫忙打掃他的住所,半個月前不慎摔傷,只好暫時被女兒接到休士頓照顧。

「跟你報告一個好消息,我已經找到暫代的人,新管家同意幫你煮三餐,所以我就答應讓她住在地下室的房間,沒問題吧?」

有問題,當然有問題!海瑞無奈的對著電話抗議。他獨居多年,早就不習慣有人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

好像預測到他的反應似的,魏太太嚴肅的聲音從答錄機中傳出來,「海瑞,你的豬窩一定要有人整理,我才能安心養病,免得你哪天被埋在垃圾堆中出不來。」

果然了解他!魏太太一語道出了重點。

想到屋子里滿坑滿谷的資料、雜物,再回想今天早上,他還得先移開報紙,再從「雜志山」下面挖出食物來當早餐的情景……嗯!和人共住一屋的事,似乎不再那麼令他難以忍受,而且,地下室有獨立的出入口,雙方的生活應該不會相互干擾才對。

☆☆☆

海瑞埋頭處理公文,等工作告個段落時才發現,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難怪他肚子餓得很。

剛發動汽車準備回家,天空就開始飄雨,而且雨勢驚人。

汽車雨刷快速地左右揮動掃除雨水,在視線不佳的情況下,海瑞謹慎的放慢車速。幸好他的住所距離學校並不遠,打下右轉的方向燈,轉進家門前的車道,突然,車前閃過一道灰影,他反應快速的把煞車踩到底。

慘了!他可以感覺車子好像撞到東西,不會是動物吧?

搖下車窗探頭一看,深藍的碎花裙、白色布鞋……是她?!早上和他交錯而過女孩……海瑞宛如受到電擊似的,快速下車沖入雨中,察看臥倒在地上的人。

一把扶起她,海瑞著急的探問,「你怎麼樣了?哪里受傷?要不要去醫院?」眼楮焦急的巡視她身上是否有任何外傷。

女孩驚駭的瞪大眼,使勁的搖頭……再搖頭……渾身濕透的發抖。

這里的氣候雖然四季如夏,但是這幾天正好遇上入冬以來難得的低溫,再加上大雨又把溫度給拉低了幾度,他估計,此刻戶外的溫度大概只有攝氏十幾度。

大手很干脆的抓抱起她,「先進屋再說。」攏在懷抱里的小身體,冰寒僵硬的不住顫抖,她的體重輕得讓雙手感覺不到重量。

兩人一身濕的滴水進屋,不管沙發上堆滿的雜物是否重要,海瑞粗魯的以腳將它們全部掃下,硬是清出一個空間安置她。

然後,他片刻不停的沖進浴室和臥室,再出現時,手上已經抱著大浴巾和毛毯。將浴巾和毛巾一古腦兒的全往她的頭上罩,他命令著,「擦干身體,蓋好毯子保暖,我先去處理車子。」扔下話,碩壯的人影又快速的轉出房于。

一連串的動作安排,海瑞的行動迅速而有效率。

沖出門的人,不到三分鐘又卷了進來,只見浴巾和毛毯還罩在原位,女孩動也不動的呆坐著,便關心的催促道︰「怎麼還愣著?」

小臉上表情空白,似乎沒把他的話听進去,壓根不知神游到哪里去。

「趕快把自己擦干,會感冒的。」他的手很自然的往前伸,想拿過毛巾替她擦乾。

但大手還沒踫上她,她的雙手便抱緊旅行袋擋在胸前,雙腳並曲往沙發內縮,眼楮戒備的瞪著他。

海瑞愣住,先退開一步,好氣又好笑的平舉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OK!我沒有惡意。」

「……」她輕輕啟口,聲音微弱模糊。

「什麼?」他彎腰靠近,但還是听不清她說了什麼,只得疑惑的扭起眉再問︰「你說什麼?大聲點?」

身材壯碩的人通常中氣十足、音量大,再加上他突然靠近,以及皺眉的模樣,看起來凶惡得很,不禁讓她緊張的驚跳了一下,漆黑的大眼滴溜溜的轉著水霧,一副隨時會哭出來的樣子。

「唉……」海瑞無奈的用力嘆氣,知道她被他嚇到了,可是……他真的沒惡意,一切只怪他天生有副野獸般的好體格。

海瑞身高一百八十七公分,體重八十幾公斤,外型肌肉結實、孔武有力、又高又壯,簡直像棵大樹,偏偏他又蓄著落腮胡,褐色的濃密胡須就從耳邊的鬢角往下延伸,布滿整個下巴。

蹲,他努力地擠出最和善的笑容,聲音也放得低緩,「我是說,你可不可以大聲點,我听不清楚,再說一次好嗎?」

「對、對……不……起……」她垂著頭喃語。

啊?中文?這次他听清楚了,原來她剛剛說的是中文。

好,肯開口就有進步了!他先把自己的語言頻道調整到中文,誘導的問︰「什麼事對不起?」

「你說英文……太快……我、我听不太懂……不知道……」她咬著唇用力搖頭,吞吞吐吐的解釋,「仲介公司翻譯……魏太太說……你會講中文,我的英文不太好……」她越說越急,聲音甚至開始有點哽咽。

「仲介公司?魏太太?」海瑞努力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拼湊出完整的意思,他雙手擦在腰上,驚訝的提高音調,「你就是暫代魏太太的管家?」

她自然的往後縮,海瑞的高音量,簡直就像在她頭頂上打了道悶雷,轟得她耳朵發麻。「對不起,老板不要生氣……」她淚眼汪汪的不住道歉。

「你干嘛跟我道歉?還有,我沒有生氣。」他眉心扭鎖的模樣,看起來更顯凶悍。

「你大吼。」她縮著頸項反駁。

海瑞直起身,巨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住蜷縮發抖的小人兒,這樣的畫面,簡直就像恐怖電影中殺人魔出現的場景,這個聯想讓他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突來的渾厚笑聲,讓她更不知所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海瑞屈膝蹲下,讓自己的視線和她平行,開口為自己解釋,「我沒有大吼,只是聲音大了點,因為我太驚訝了。」

疑惑的神情,出現在黑白分明的眼眸,女孩有雙會說話的眼楮。

「有沒有听過『虛有其表』這句成語?」

她很輕很輕的點頭。

「我知道,我的身材高壯,又留了一臉胡子,看起來像個大壞蛋,但我是好人,我尊重女人、愛護動物,喜歡小孩,奉公守法到連張超速罰單都沒接過。我是史奈特大學的教授,品行優良,絕對不是變態殺人魔,你看,這是我的教師證。」他打開皮夾露出證件給她看。

她沒去看海瑞遞過來的證件,只是靜靜的打量他。海瑞的膚色黝黑,像是常接受陽光曝曬的結果,淡褐色的頭發過長地垂蓋住耳朵,因為淋了雨,他以手指把發絲往後腦梳,露出方正飽滿的額頭;濃眉下的瞳孔是像海洋般清澈的藍色,里面蘊含著智慧寬和。

海瑞默默的接受觀察,好一會兒才溫和的開口,「我不會打人,你怕成這樣,我們很難交談。我只是『虛有其表』,看起來像壞蛋,其實我怕陌生人,膽子很小的。」他頑皮的眨眨眼。

他輕松的態度具有感染力,不知不覺中,她放松眉心,唇角也揚起淺弧。

海瑞咧著大大的微笑把臉再湊近,開玩笑的問︰「你有沒有從我的五官輪廓,發現到我的秘密?」為了逗她講話,他故意裝出神秘兮兮的模樣,壓低聲音說︰「我有八分之一的東方血統,我的曾祖父是中國人。」

「所以你會說中文。」她小小聲的接腔。

「不,我曾祖父在美國出生,他連一句中文也不會講。我十幾歲的時候,曾經跟著我父母親在中國陝西待了快兩年。」

「哦!」她乖巧的點頭。

海瑞和藹的說︰「你看,跟我說過話就知道,我沒外表那麼可怕對不對?」

「嗯!魏太太說你人很好,我相信,因為你有一雙很溫柔、像大海的眼楮。」她漾起淺笑回話。

「那就好。你叫什麼名字?」

「明月,杜明月。」

海瑞認真的復誦著,「杜、明、月……明月你好,我是方海瑞。」他朝她伸出蒲扇般的手掌。

明月猶豫的把小手放進他的手掌中和他輕握。

感覺自己就像握住冰塊似的,他連忙再幫她把毛毯裹緊,「你凍得嘴唇都發白了,我去弄點熱飲給你喝。」

海瑞站在廚房里,懊惱的抓抓潮濕的頭發,看來,他要和魏太太好好的談談才行,她竟然找個小女孩來替代她,而且還打算跟他同住一個屋檐下……不行,絕對不行!

從廚房的門口,可以看見窩在沙發上的縴細背影,剛剛與他交握的手掌又小又瘦,似乎一施力就會捏碎。她根本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應該乖乖的去上學,每天為了參加朋友的Party而打扮,而不是冒雨跑來應征管家的工作。

想到嵌在她那蒼白小臉上一雙烏黑的大眼,海瑞無來由的心頭一緊。他用力壓下胸口沸騰的同情心,一再提醒自己——她,不是他該負擔的問題。

空間中陷入靜默,海瑞隨口和她閑聊,「早上我出門時,在路上看到你,你那時候就來了?」

「魏太太吩咐我九點以前到,免得你到學校去。」

「結果我今天有事情,所以提早出門了。」腦中很自然的浮起兩人交錯而過時,她那不安的眼神,當時他真該停下車問她需不需要幫忙的,平常他一定會這麼做,今天實在是他心情太差,所以……海瑞有絲愧疚的問︰「怎麼不先打電話聯絡呢?」

「我想你很快就會回來,所以……」

「所以你就傻等?你有沒有想過,我要是出城去,今天不回來,你怎麼辦?」想到她一個小女孩孤零零的蹲在門口痴等,他的心頭就有股無法忍耐的怒氣。

從早等到晚……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大步從廚房刮到她面前,繃著聲音問︰「剛剛雨下那麼大?你在哪里躲雨?」

明月仰著頭,看著他突然變得嚴肅的臉孔,有點膽怯的回答,「本來……本來我一直坐在門廊等,後來鄰居回來,我怕他們以為我是小偷會報警,怕給老板添麻煩,所以……所以我……我就到樹叢那邊……」後來終于看見汽車轉進車道,她太高興了,才會不顧一切的沖出去。]

這下換海瑞驚訝的瞪大眼,不可思議的問︰「你躲在樹叢下等我?」他的喉嚨奇特的緊縮,「你知不知道,在今天這種低溫下淋雨,你說不定會感冒,甚至染上肺炎?」他幫她再把毛毯裹緊一點,嘴巴繼續叨念。

「怎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呢?等不到人你可以先回去,明天再來嘛!傻瓜才會笨得痴等,你一個女孩子萬一遇上壞人怎麼辦?做事要隨機應變,每個人都要學會照顧自己……」他越念越急,火氣也越來越大。

明月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激動起來,只能傻愣愣的坐著讓他念。

「咕嚕咕。」

突然冒出的怪異聲響讓海瑞的長篇大論瞬間卡住,他的表情奇特的僵住。

她尷尬的捂著肚子彎腰,盡力想阻止腸胃繼續發出饑餓的訊號。

「你沒吃晚餐是不是?」他的音調怪異。

「我……我有吃餅干。」她垂下頭顱,不敢看他。

海瑞懊惱的抓抓頭發,腳跟後轉,同時扔下話,「等我五分鐘。」人又鑽入廚房,快速的從冰箱中挖出微波食品加熱。

明月的眼光追隨著幾步外忙碌的背影看,很自動的想著關于海瑞的點滴——他擁有大熊般的粗蠻身材,偏偏配上溫柔的眼楮和個性,再想到剛剛那場情緒激昂的演說,她忍不住抿起唇露出淺笑。

一個三十五歲的大男人,竟會為了見面不到一小時的女人沸騰情緒……

因為「她」而激動?

好奇怪,她遇到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做事極有效率的海瑞在幾分鐘後,端著托盤回到客廳,把馬克杯塞進她的小手中吩咐道︰「喝杯熱巧克力,你會暖和一些,順便把維他命C藥丸吞掉,好增加抵抗力預防感冒,還有,把這盤通心粉吃完,你瘦的像難民。」

「謝謝。」明月乖巧的接過熱氣騰飄的巧克力,可愛的皺著鼻頭嗅聞,「好香。」

「不要光聞味道,喝呀!」他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看著她專心地捧杯啜飲的模樣,滿足的發現,有了熱飲的幫助,她的臉色果然不再蒼白如紙。

明月可愛的嘟嘴吹氣,沒注意到兩邊嘴角還殘留著咖啡色的印子。他探過身,以大拇指和食指抹拭污漬,聲音醇厚如棉的說︰「慢慢喝,小心燙……」輕巧的舉動和他粗獷的外表完全不同。

「好好喝。」她孩子氣的加強語氣宣布。

「那就多喝一點。」像對待小孩子般,他和藹的模模她的發心,「等一下先去洗個熱水澡,你今晚就先在客房休息,明早我再送你離開。」

「離開?」她呆呆的重復,很快的回過神,並用力搖頭,「不要,我不要走,我要工作。老板,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努力的……拜托不要趕我走……」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帶著哭音。

海瑞強迫自己轉開視線,不去看她哀求的眼,硬著語氣說︰「想工作也要等你年紀大一點再說,我不請童工。」

「我今年二十二歲,不是童工。」她焦急的從旅行袋中翻出證件,以及仲介公司的推薦信,「我有合法的身分,不會給老板惹麻煩的。」

「二十二歲?」他不可置信的接過證件,一再反覆細看,「你看起來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剛剛抱你又完全感覺不到重量,我以為你頂多十五、六歲。」

「半年前,我跟著親戚從廣州來美國,就是想找機會賺錢,可是我只會一點點英文,所以只好在餐廳洗碗。後來,在仲介公司遇到魏太太,她說老板會說中文,還可以讓我住地下室,所以,我來之前已經把原來的房間退租了,如果你現在要我走,我也無處可去……」

她吸吸鼻子,聲音模糊的繼續說︰「我不喜歡在餐廳洗碗,廚師都好凶,會罵人,大廚還常藉機偷模我,我好害怕……」

難怪她會對他的靠近反應這麼激烈。

從她哽咽的敘述中,明月被男人卡油的畫面,自動在海瑞腦海中播放,引起他胸膛內不舒服的窒悶感。

以明月縴弱的外貌,確實不具威脅性,這種沒有反抗能力的人,最容易讓人欺負了。二十二歲和他的年紀比較起來,不過是個小女孩,而她小小年紀就要負擔家計,孤身到國外討生活……想到這兒,海瑞的同情心不禁開始呈倍數膨脹。

「別哭,有話好好講,我最怕女生掉眼淚。」他手足無措的安撫著。

她吸吸鼻子止住淚水,怯怯的再問︰「老板,你不會真的趕我走吧?」

「會,再哭我就把你趕出去。」海瑞故作凶悍的威脅,只見明月的眉心一攏,眼楮又水汪汪的閃動著淚光,他趕快聲明,「想留下來,就不要叫我老板,听起來好老,你直接喊我『海瑞』就好。」

「我被錄用了,對不對?」興奮的光彩快速的佔領明月的眼。

海瑞無奈的帶笑點頭。

「謝謝老板,啊!不,謝謝博士。」她反應快速的換了稱謂。

小女人開心的笑靨果然可愛動人,海瑞的心情也跟著輕松起來,就像父親嬌寵小孩似的,他笑著粗魯地揉亂她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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