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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百合的春天 第八章

中午休息時間,一群人說說笑笑的圍成一團,好不熱鬧,大伙似乎正興高采熱的討論著某件話題,爭相的發表意見。

克凡一踏進公司,便立刻感染到追股活躍的氣氛。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全員集合在公司吃便當,是聚餐嗎?」克凡夸張的說。可不是?

就連曼華和映雲也在其中。

「你太慢回來了,沒你的份。」映雲搶先說。

「謝啦!我待會和柏亦去吃大餐就夠了。」他揮揮手笑。

剛由客戶那兒回來,湊巧在樓下遇見柏亦,順道就約了同姓午餐。

「柏亦呢?幾天都沒見到他人影。」曼華間。

「大概最近生意興隆吧!你知道他什麼都要親力親為,閑不下來。」克凡聳聳肩。「他還在忙,要我等他十分鐘。」

「對了,我有事和你談談--奇怪,我們好像很難踫頭似的?不是我不在,就是你出去,時間怎麼湊也湊不在一塊兒。」曼華抱怨著。

「你是大忙人,還輪不到我卡位哩!」克凡笑說。

「就下午吧!我等你回來。」曼華說。

「什麼事?不如現在談。」

「現在?太匆忙了,而且--」她指著映雲為首的那群人。「吵死人了,比菜市場還可怕。」

映雲和員工們不知在聊什麼,很激動、很投入的樣子,有些人還手足舞蹈的,完全沒空理會克凡。

「你回來這麼多天,很多該說的話都還沒說。」曼華吃飯吃得不太起勁,心不在焉的。

「先聲明,只談公事。」

「哦?私事呢?」曼華停下筷子。

「恕不奉陪。」他還會猜不出她的企圇嗎?

「哎呀!說來听听又不會少塊肉,何必這麼小氣?」曼華叫。她發現不用叫的似乎蓋不過映雲他們的聲浪。

「如果你以為能听到愛情文藝小說中的情節,可就要大大失望了。」他挑一挑眉。「恐怕是滿足不了你的好奇心-!」

「你真的沒有感覺?一點點也沒?」她不禁皺眉。

曼華至今仍不知克凡和嵐如見過面,她只從映雲口中探得一些--克凡知道嵐如曾到公司上班的事,剛開始當然是驚訝,後來他就沒再多作表示,跑上樓去找柏亦了。

映雲能說的就這些了。往後她若再問起克凡此事,他的答案永不變。「我的私事你們別插手。」

任性的小弟!連問問都不行?映雲決定不再自討沒趣了,隨他吧!

但曼華則有點不甘心,好歹自己也曾略盡棉薄之力,是她的關系才找到嵐如耶!克凡怎能「忘恩負義」?至少透露一丁點情報當作「回饋」嘛!

「我有感覺,朋友的感覺。」克凡極盡吝嗇的。「就這樣,別再問了,問多也沒用,我不會說的。」

他真是怕了曼華,哪天她要再興起什麼念頭,他就慘了,說不定過一陣子她又想重新登報「招親」哩!

他正是要故意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來模糊自己和嵐如的關系,讓她們一頭霧水。

「小氣鬼!當年活該你失戀--」曼華滿肚子的不快,咕噥得發起牢騷。

突然,有人怪叫一聲,又笑又跳的拿著張紙搖晃,仔細看,像是DM的東西。

「就這一部!性能優異,價格實在,完全合乎我們的要求。」

克凡一臉莫名。「他們到底在討論什麼?」

「公司打算換輛公務車,他們拿了各大廠牌的汽車DM在做比較。」曼華不感興趣的說。這點小事,映雲做決定就行了,她讓員工們一起參與意見,大伙倒樂得七嘴八舌,像是自己要換新車似的。

「原本那部喜美呢?」克凡問。

「七、八年的老車,北中南這麼來回跑,它也折損得差不多了,最近三天兩頭的進廠,光維修就浪費不少錢,我想,不如換車算了。」

「汽車這方面當然得問問我啊!」他伸手搶下那名女孩子的DM。「我是專家!」

「那麼,專家先生,這部如何?我們己舉手表決,一致通過了。」女孩子笑嘻嘻說。

「這?不好!不好!」他嗤之以鼻的去回桌上。「MARCH像部玩具車,哪里適合跑公務?」

「它可愛嘛!」一群女孩不停的叫嚷。

「婦人之見,車子買來開,又不是買來當裝飾品,光可愛又有什麼用?」他不屑的笑。

「專家,那你有何高見?」映雲將DM全推到他面前。

克凡翻了翻--中小型車其實差別不大,都是陽春配備,要挑就只能挑廠牌了。

「可是裕隆那個SALES說,他能替我們這部舊喜美賣到不錯的價錢。」有人提醒著。

「他好像正有客戶想買中古車。」

「賣車?」克凡停頓一下。

「要不留著干嘛!能折點現金當然最好。」映雲說。

克凡霎時靈機一動--何不把車借給嵐如使用呢?半夜十一點騎著摩托車,實在很危險。

「不,不賣,車子我要了。」克凡說。

在場人士不約而同望向他--克凡要那又舊又老的車做什麼?他自己不是有部嶄新拉風的進口跑車?

「把它徹底整理一番,應該還能好好使用一陣子吧!反正只在市內跑。」他自言自語不可能送部新車給嵐如,他沒那麼闊氣,而且,嵐如打死也不會接受;現在這輛己無多少價值的舊車,借嵐如用用不也順理成章?

對,要說是借,否則她心里會有疙瘩的。

「車鑰匙呢?」他大聲問。克凡是說風是風、說雨是雨,想到便立刻行動的人。「我先去看一下車況,誰幫我聯絡保養廠?請他們過來拿車。」

「等等--你到底要做什麼?」曼華問,她都被搞迷糊了。

「修車啊!」

「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你為何想修理那部車?」

「反正我有用途就對了。」他朝曼華眨一眨眼,很神秘似。

這時候,柏亦湊巧出現在外面--人還沒來得及進來,克凡已大步上前擋下他。

「走,去看車。」

「看車?你又想換車?」柏亦一怔。

「不是。我要去看公司那部舊喜美。」克凡說,一臉興致勃勃的。

坦白說,一部已有八年以上歷史的車子,再怎麼整修還是有一定限度,畢竟款式過時了,比起時下流線圓弧取向的新型車,不免顯得和形見絀。

但一經烤漆重新包裝後,原本暗沉磨損的車身,此刻在強烈陽光照射之下,竟也閃閃發亮了起來!

「這--克凡,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想,還是不要吧!」嵐如婉拒。

克凡半小時前來電話,要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他是指這部車子,嵐如看見當場愣住了。

「為什麼不要?反正空著也是空著,又沒人開它,你就當作每天替我暖車吧!」克凡說。早猜到她不會一口答應的。

「其實,我家離飯店不遠,騎車十五分鐘就到了,真的用不著開車。」嵐如說。她當然知道克凡是為使她沒負擔,才會說暖車的,他實在很有心。

「晚上十一、二點,就算是五分鐘都不安全,更別提還要更晚的時間。」克凡大不贊同。「開車的話,至少有個殼罩住你,總比駒機車人家遠遠就一眼看出你是女孩子的好。」

「我明天開始輪早班了。」

「那又如何?還不是得再換回晚班呀!沒什麼分別。」

「克凡,還是不用了--」

「小姐,你真不是普通固執耶!我都說得口干了。」克凡故意拉下臉說。「你的模樣,像是我開來一部百萬名車強迫送你似的,有那麼嚴重嗎?」

「不是的,不是的。」她連忙搖頭。「我只不過-得自己沒理由要你的車,如此而已。」

「我是借你,不是送你,行了吧︰」他再三強調。為什麼嵐如對他這麼見外?她是客氣?還是不當他是朋友?

「嵐如,你就收下吧!反正造車也賣不了多少錢。」始終在一旁保持沉默的柏亦,開口

說話了。「克凡是一番好意,他還特地請保番廠大加整修,你可別讓他白忙一場了。」

她為難的看看柏亦--這樣好嗎?她很想問他,但當著克凡的面怎麼問?

柏亦也望著她,卻沒什麼表情,一副不太熱中的樣子。不,正確一點的說,是滿臉的不高興,誰得罪他了?大概只有粗心約克凡仍未察覺吧!

「柏亦說的沒錯,你就別再推辭了。」克凡瞄一眼手表。「還有時間,不如我陪你兜一圈,順便講解一下功能。」

他將車鑰匙丟給嵐如,逕自上了駕駛座旁邊的位置。

而嵐如卻握著鑰匙發怔--她能接受嗎?為什麼克凡對她這麼好?上回一席談話,她知道克凡並不因當年的事恨她,她已經很滿足了,但他現在的友善,竟令她反倒不習慣,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習慣了克凡的「恨」(因為六年來她一直這麼認為),卻不大能適應克凡的「好」。

她不禁又望向柏亦,總覺得他的意見很重要。柏亦冷冷的眼光,有些不尋常;至少,從相遇至今,他不曾這副模樣,他一直對她很好,甚至是溫柔。

「怎麼?還不上車?」柏亦見她站在原地不動,只好問。

「克凡你真的不需要這樣做的。」嵐如搖頭。

「那表示他很關心你啊!你不覺得高興?」柏亦的口氣顯得極為夸張。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她皺眉。他為何這麼說?

「嵐如!你該不是忘了怎麼開車吧!」克凡見她遲遲未上前來,探出頭笑著叫。

「快去吧!我在這里等你們。」柏亦催她,心不甘情不願的。

她再看他一眼,便跑上車。柏亦怎麼了?

沿著飯店四周繞一圈,她就折返回來了。她是利用晚餐時間溜出來的,不能耗太久。

「柏亦,她的技術實在不怎麼靈光,握著方向盤的手還會發抖哩!」克凡一下車,就忙著取笑她。

「我很久沒開車工,而且,又是一部不熟悉的車子。」嵐如抹抹手掌心的冷汗,怪不好意思的紅著臉說︰「我有點緊張。」

「不是我坐在你旁邊的緣故吧!」克凡用手肘輕踫她一下,笑得很詭異。「我使你緊張?」

「當然不是!」嵐如低叫,臉紅了起來。他怎能開這種玩笑!

「大街上打情罵俏,不嫌肉麻?」柏亦譏諷著。他比克凡更可惡!竟說他們打情罵俏。

嵐如只是瞪他,-時忘了回嘴。

「你和樂美不肉麻?少來了。」克凡不懷好意的笑。「嵐如,我告訴你,他剛追樂美的時候,有一吹樂美被派公差出國,不巧怕亦那天事情正多,一忙就把送機這檔事忘了,等到想起來才匆匆忙忙飛車趕往機場,沿途還慘遭兩張紅單的噩運,原以為八成來不及了,沒想到樂美竟還等在大廳,也不知是飆車過頭,有些神志不清怎麼著,柏亦他--居然當著大庭廣眾親吻樂美。」

嵐如吃驚的看著他。柏亦有這麼大膽?不像啊!

「說這些做什麼?無聊。」他被嵐如看得渾身不對勁,他像是變成了怪物一般。

「過了這麼久,你當然說無聊,當初你若不如此熱情勇敢,怎能逼得樂美就範?」克凡笑得可開心了。

「你--唉,到底回不回公司?你今晚不是要和映雲下高雄嗎?」他無奈的轉移話題。

不知怎麼,他覺得很尷尬,因嵐如的日光?

可是這有何尷尬的?他與樂美是男女朋友,不足為奇啊!

「對了,我打後兩天人都在高雄,有事的話,你就找柏亦吧!」克凡對嵐如說。他去高雄勘查適合的辦公室大樓,「米諾」將正式在南部設立分公司。

有事?我會有什麼事?嵐如心里想。

「你下班一個人開車,沒問題吧!」克凡突然問。

「沒問題。那時候車少,我只要慢慢開就行了。」

「嗯--要不是我去高雄,我來陪你會好一點。」他還是不大放心,車是由他提供的,他有責任。

「我來吧!」柏亦很自然的說。

「不,不用了,那時很晚了。你不睡覺嗎?」嵐如連忙道。

「十一點睡覺?那他拿什麼時間約會?」克凡消遣著。「原本是不好意思叨擾你,你倒自告奮勇了。沒約樂美?」

「又不是連體嬰,何必成天膩在一起?」他聳聳肩。

「柏亦,我是說真的,不必這麼麻煩,還得專程跑這一趟。」他們上了車,嵐如彎腰自車窗外不住叮嚀,讓他晚上別來。

「快回去上班吧!當心主管擺臉色給你看。」柏亦不正面答覆,笑一笑便駕車離開了。

嵐如有一絲懊惱,她覺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包袱,打從再次遇上柏亦開始,她就不斷麻煩他,真糟糕!

一整晚飯店冷冷清清的,沒什麼客人,同事們倒也樂得悠哉等下班。

主管不在,可以光明正大聊天,不用假裝找事做;也不怕背後會出現一道銳利的視線,緊緊的盯著你不放。

有大半時間,史帝文仍跟在嵐如身邊,說說笑笑的。

嵐如已不再像之前那麼抗拒他了--所謂不抗拒,並不表示接受,他們只是同事情誼,僅止如此。

史帝文似乎也感覺到她的堅持,近日收斂了不少,沒再說些令人難堪的話了。

現在男孩子是這樣的,進攻幾次無望,便提不起興致了,他們的耐心很有限。

史帝文還是喜歡嵐加的,畢竟和賞心悅目、漂亮的女人一起工作,是件滿不錯的事,工作枯燥之時,看看她也能解悶,他現在就怕下個月重新編組,把他分到另一班,他就有得受了,誰不知那班有個女孩子總愛纏著他呢?那種完全對不上眼、又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最恐怖,僅管是八面玲瓏的史帝文,也應付得極吃力。

終于下班了,嵐如和史帝文並肩走出酒店。

「你不是騎機車?」史帝文大感意外問。

「一個朋友的車,放著沒人開,就先借給我。」她指指眼前造部紅色喜美。

「男的?」

「你又想胡說八道了。」嵐如笑著搖頭。

「沒誠意!就送人這種車啊!」史帝文不屑的笑。

「是借,不是送。還有,他絕對誠心誠意,我們是普通朋友,他能為我著想,我已經很感動了,這和金錢價值無關。」她正色的糾正他。

「太容易感動不是好事,一個不小心會有移情作用。」他撇撇嘴說。

「你以為我才十八歲?」她笑。

「去消夜吧!我請客。順便看看你的駕駛技術高不高明。」他會利用機會。

「我的技術奇爛無比,我怕嚇得你跳車--」她話才說一半,有輛車突然由大馬路上切上,停在他們面前。

柏亦--唉,他還是來了。

「史帝文,改天吧!我約了人。」嵐如說。

柏亦才一下車,史帝文便忍不住低叫。

「他不是樂美的男朋友?」

嵐如點頭。「怎麼?有什麼不對?」

柏亦禮貌性的朝這似曾和識的男孩子打招呼,他對這位接待員有印象,卻不熟,也沒交談過。

史帝文當然知道柏亦,只要在酒店待久一點的人都曉得他是誰,樂美的名氣大,男朋友不免也引人注意。

他識相的主動離開,臉上表情卻異常古怪。

「他站在這里做什麼?」柏亦望著史帝文背影,輕蹙眉頭。

「都叫你別來了,你還來?」她不答反問。

「該不是我的出現妨礙了你吧?」他嘲弄的說。

「什麼妨礙?他是我的同事呀!」嵐如抗議。

「有風聲走漏,某人正在追求你。」他又說︰「是他?」

「樂美告訴你的?」她問。記得櫃台主任是樂美好友,消息該是從這里傳開的吧!

「真是他?小男生一個!」他有些嗤之以鼻的。

「根本也沒什麼,大家無聊瞎起哄罷了。」她敷衍帶過。

「起哄也得有動靜才鬧得起來,不是嗎?」

「柏亦,你不會在消遣我吧?」她看著他問。他為何對此事有興趣?

他搖搖頭,沒再繼續說了。

「我們走吧!你開在前、我跟在後,小心一點。」他叮嚀。

「唉,其實你和克凡不必這麼緊張,不會有事的啦!」她的苦笑帶有歉然。「如果我很笨,幾天都進不了狀況,誰有那閑工夫,天天來替我護駕?」

「我啊!」他月兌口而出。

他?嵐如一愣,他要天天來陪她?

「我是說--我知道你沒那麼笨。」他旋即改口。「十一點半了,快上車吧!」

他們就這麼一前一後開著,直到嵐如家為止。

她先停好車,帶點興奮、帶點得意,走到柏亦的車旁。

「我就說不會有問題的嘛!晚上交通順暢,而且我又不是完全沒駕駛經驗,只不過稍微生疏了些。」

柏亦仍坐在車上,望著她滿是欣喜的臉孔說︰「要不要我夸你幾句?」

「我是真的表現不差嘛!你看,手心沒冒汗了。」她將手掌攤在他面前。「應該讓克凡也看看,他就不會再取笑我啦!」

「可惜,他遠在天邊。或許--他今晚不該去高雄的。」

「我開玩笑的,當然是他辦正經事要緊。」嵐如反過手揮一揮。「柏亦,謝謝你了,快回去休息吧!再見。」

「嵐如--」他卻喚住她。「曉詩和伯母己經睡了吧!」

「她們最晚十點一定上床睡覺。」她說。

「如果你不嫌太晚、太困的話--」他停頓了一下。「我們兜兜風、聊聊天,好嗎?」

現在?已近午夜時分了。

「不知怎麼,我精神還好得很,大概晚睡慣了。」他像在解釋。

「那--好吧!我也不困。」嵐如說。

前兩次柏亦都是送她回家,人就走了。今晚忽然提議兜風,嵐如竟有種沒來由的緊張。

嵐如上了他的車。出了巷子,繞過兩條大馬路,他們卻一句話也沒說。

似乎--氣氛一下子變了,有些凝重。

缺少音樂的車廂內,只有隱隱約約傳來的引擎聲響,顯得單調且空洞,過度安靜不禁令嵐如連呼吸都放慢了。

這叫聊天?為什麼柏亦不發一語?找不到話題?那又何必出來?各自返家不就好了。

忍不住偷瞄他一眼--柏亦臉上毫無表情,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支著額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要柏亦面無表情,少了笑容,整個人感覺和平日完全不相同,仿佛很冷漠、很嚴肅的樣子。

他若凶起來,一定是極可怕的。嵐如暗地想。或者,他今晚有心事?該不會和樂美吵架吧!

對!十之八九錯不了,否則他怎麼這般反常?他可能想對嵐如訴說煩惱,卻又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她以為自己猜到了。「你們吵架了,是不?」

柏亦不懂她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誰?誰吵架?」

「你和樂美。」

「沒有。」他問︰「你怎麼會這麼以為?」

「我看你好像--」她猜錯了嗎?

「好像什麼?」

「好像有心事。」她干脆百說。

「心事?」他重復著。「沒有,沒有。」他似乎只會否認。

又回到原先的沉默了。已離家好遠,嵐如忍不住要問︰你到底想開去哪里?就這麼漫無目的地繞嗎?

但是,在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時,柏亦的行動電話卻響了。

「喂。」柏亦接起。

他停了一下,可能對方正在說話。

「不,我不過去了--沒什麼,和一個朋友談些事情。」

他又停,之後再說︰「不是小郭,你不認識的。」

只見柏亦一臉木然地盯著前方。

「那麼,明天中午見面再說吧!我去飯店找你。拜拜。」

通話完畢。嵐如問︰「樂美?」

因為她听到柏亦-「飯店」兩字,不是樂美是誰?

他淡淡的點頭,算是回答了。

「為什麼不對她直說是我呢?」她又問。剛才柏亦沒講實話,樂美認識她的嘛!

「沒這必要。」他答的簡單。

「為什麼?」她的問題可真不少。

柏亦突然靠路邊停妥車,側過半邊身子,已開啟的口,又隨即閉上,他撫了撫眉心,像在斟酌著該說什麼才好。

「樂美再明理、再大方,但她到底是個女人,你懂了沒?」他的語氣含有顯著的莫可奈何。「你要我怎麼告訴她?三更半夜不回家,載著你滿街兜風?我若明講等于自找麻煩。」

她這才恍然大悟。就算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而且正人光明」但時間、地點不對,樂美知道了多少會不舒坦吧!

「既然樂美找你,我們掉頭回去吧!」她說。「我剛不是說了?我沒打算上她那兒。」

「去看看也好。」

「她安安穩穩待在家里,我看什麼?」他很不耐煩的。

「可是--我想回家了。」

「不,你別走。」他突然神經質的握她的手腕。「我--」

他為何這麼激動?嵐如半張著嘴,呆呆望著他,心跳撲通撲通的聲音,連自己都听得見。

街邊的路燈投射入車內,一絲微弱的光線映在柏亦臉上,這使得他那張專注凝神的面容,意外的生動了起來。嵐如第一次發覺,他有雙黑而深的眼楮,炯炯明亮的眸子,猶似夜空星眸,在一片靜謐中閃爍著特殊的光芒,冷寂不失溫柔。

「柏亦,你是怎麼了,我只是要回家而已。」她小聲的說。他這麼握她的手,她有些難為情。

他終于放開她的手,臉上浮現一絲倦容。

「你說的沒錯,我和樂美之問的確出了些問題。」

「真的吵架了?」

「不是吵架,是因為其他的事情。」他探采眉心。「我有一些困擾,與樂美無關,純粹是我個人的問題。」

「工作媽?」

「不--不知道,不知道--唉!不知道。」他胡亂抓一抓頭發,語無倫次的。

嵐如覺得迷惑。他剛才不是說他個人方面的問題?怎麼這下又滿口的不知道?

「柏亦,你還好吧!」她關心的問。

他搖搖頭。「我不好,一點也不好。」

「為什麼?能告訴我嗎?」

「我--」

「或者是樂美--」

他們倆幾乎是同時的。「啊,你先說吧!」

說?說什麼?一听見樂美兩個字,柏亦渾身都不對勁。

「不關樂美的事,拜托你別再提她了,行嗎?」他低叫。

「抱歉。」嵐如尷尬的說。柏亦今晚的異常,實在令她不安,她甚至想逃。

「嵐如--」柏亦冷不防伸手握住她肩膀,她嚇一大跳。

「什麼--什麼事?」她結結巴巴巴問。她忍不住發抖,這種感覺,並非害怕,而是罪惡,柏亦已經有樂美了呀!

是不是自己多心?雖然偶爾地內心會有一些微妙的悸動,但也不足以構成其他特殊意義。反覆的自問,似乎只有說服自己去相信它。

沉默的柏亦,日不轉楮的凝視,這一切幾乎教她窒息,她的呼吸和心跳形成強烈反比。

「柏亦,你先放開我。」她鼓起莫大的勇氣,試圖撥掉他的手。不料,柏亦卻順勢緊緊反握著她,往前一用力,她差點整個人跌進他懷里,因為嵐如沖口而出的一聲驚呼,瞬間拉回柏亦的理智,他停住了。

「對不起,我只想--」他有些沮喪。

「回家,請你立刻載我回家。」她不給他說話機會。

「你先听我說完。」

「不,我很累了,我想休息一下。柏亦!載我回家--立刻,求求你,什麼都別說了。」她閉起眼楮,不敢再正視他。

他終于妥協了!沉重的嘆了口氣,他開始駕著車上路。

嵐如望向窗外,腦袋亂成一片。她和柏亦怎麼會追樣?何時發生的?難道就是這麼不知不覺--天啊!不行,柏亦該配樂美才對。不行!不行!

但,為什麼是「不行」,而非「不要」,這表示她自己對怕亦也--噢!她才離婚多久?該不會想男人想瘋了吧!

沒事的、沒事的,睡一覺醒來,一切都將回復到原點,今晚這小插曲,不過是兩人的錯覺罷了。

遺憾的是,這兩人也很有默契的整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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