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期小天使 第四章
星期五下午，巨築室內設計工作室里人人正忙碌著，這時，門忽然打開，走進一名穿著紅衣紅褲的聖誕老人，手里拿著一個模彩箱。
忽然有個「活動大紅包」闖入，任誰也無法繼續專心工作。
大家注視著白色假胡子後頭的臉，嗯……臉被胡子遮去大半。
看不出是誰，接著，眾人的目光再轉到唯一露出來的燦亮眼眸。
「楚光臨！你你你……沒事打扮成這樣干嘛?」阿守怪叫。
「來來來，排隊抽禮物。」楚光臨笑咪咪地道。
「抽什麼禮物?現在才幾月啊，聖誕節還久得很吧!」
楚光臨逕自走到魏嵐亞和紀語的辦公室外敲門，將他們分別拉出來，然後說︰「剛剛我一個人很無聊，沒事翻翻雜志。看到關于小天使的游戲，我從來沒玩過，好想當人家的小天使喔，所以大家陪我玩一下，就這樣，快抽、快抽。」
「抽什麼東西？」設計圖畫到一半被打斷，紀語臉色很難看。
「小主人啊!喔呵呵呵呵呵呵…」楚光臨裝著聖誕老人的笑聲，又說︰「為期一個月，要秘密當小主人的小天使喔。」
「楚光臨，你是不是很寂寞？」魏嵐亞方才在辦公室里睡大覺被叫醒，臉色也不好。
「怎麼會呢?只是小天使這游戲一個人沒辦法玩啊。」
「說到底，你根本不是我們公司的人，我們沒義務跟你玩小天使。」魏嵐亞冷冷地道，看見楚光臨吃癟的表情後，他哈哈大笑，道︰「要玩也是我們自己玩，你想玩，要求我讓你參加。」
「好啦，你爽就好，我求你讓我參加。這里面有所有人的名字，沒有我的，不過，嘿嘿，有梁御辰的喔。」楚光臨不懷好意的解說著。
蘇潔听見梁御辰的名字，心漏跳了一拍。
「為什麼？」魏嵐亞百思不解。
「因為只有我是干征信社的，不需要小天使幫我，但是我又想當小天使啊，然後我又想，應該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小天使是粱御辰吧?何況他恐怕也不想參加，所以就讓他當小主人，這樣人數剛剛好，喔呵呵呵呵呵呵……」聖誕老人的笑聲，楚光臨怎麼也學不膩。
「我絕對不要抽到梁先生。」不知何時湊到蘇潔旁邊的阿守這樣嘀咕。
「我倒不排斥呢。」蘇潔如此回道。
其實，她心里最想最想抽到的就是梁御辰。
那一夜過後，他雖然表現如常，可是她能看出他壓抑的情緒，她很想幫他，如果在小天使這個活動中他是她的主人，那麼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藉機安慰他了。
這是給她自己一個對他好的理由。
「快點、快點，來排隊喔，喔呵呵呵呵呵呵……」
「我先抽。」魏嵐亞抽手，拿了張折得小小的紙條出來，調侃道︰「連紙條都小里小氣的……」
「有什麼好嫌啊?我一個人工作耶，咦、咦，不要給別人看喔，小主人只有自己知道，而且不能告訴任何人，喔呵呵呵呵呵呵……」
阿守看了自己抽到的紙條，哀號一聲，不知道抽到誰，讓他捶胸頓足，仰天長嘆。
還沒抽的蘇潔看得心驚膽戰，難過的想，不會吧?梁御辰被抽走啦?
輪到她時，她先默默地在心里祈禱一逼，才伸手去抽。
楚光臨見狀，取笑道︰「小潔有心上人喔?還閉上眼楮祈求?喔呵呵呵呵呵呵……」
「你很吵耶，笑得有夠難听。」紀語皺起眉。
楚光臨早已習慣紀語的冷言冷語，聳聳肩，繼續捧著紙箱讓人抽，每抽一次他就附上喔呵呵呵呵呵呵的笑聲一次。
可憐的苦悶上班族，被外來人士操弄于股掌之間，乖乖玩起小天使的游戲，還得被迫在大熱天看聖誕老人秀，以及忍受莫名其妙的笑聲轟炸。
趙姊從辦公室里出來，看著這片混亂，問道︰「怎麼回事?」
「來來來，趙姊也抽一張，找你的小主人喔。大家注意了，趙姊在巨築是呼風喚雨響叮當的人物，如果被她抽到了，就像是收到大天使的祝福一樣喔，來，我們來歡呼，大天使要抽啦!喔呵呵呵呵呵呵……」楚光臨對這個活動興致高昂，連趙姊都被他算在內。
趙姊笑咪咪的抽紙條。楚光臨這小子把她說成什麼大天使，她听得滿心舒暢。
大家笑鬧的同時，蘇潔在一旁偷偷拆開手中的紙條。
梁御辰、梁御辰、梁御辰……
涼浴陳?蘇潔臉上多出三條黑線。楚光臨連字都懶得寫正確，害她差點嚇死。
拿了筆，她將上頭的「涼浴陳」三個字劃掉，補上正確的「梁御辰」，然後把紙條折得好好的握在手心里。
她似乎感覺到手中的紙條在發燙，眼楮轉向梁御辰緊閉的辦公室門。
唉，連趙姊都被驚動，走出來瞧瞧，他怎麼可能沒听到外面的騷動，只怕是他完全沒興趣，就算不參加，他也連看一眼都懶，將自己鎖起來，不接觸別人。
蘇潔微微嘆氣，不自覺的握緊了紙條。
沒關系，我是你的小天使，我救你。
梁御辰的假日生活，就像上班日一樣規律。
別人睡到自然醒，他一樣七點起床，然後去健身房，中午回來，午餐通常沒有吃，下午的時光，他總排得滿滿的，積極約客戶見面，或者去手上正在進行的房子巡巡看看，他將工作當作休閑，用來填滿他沒事做的時光。
他的步調必須如此，不然，他想他會不知道該怎麼過日子。
今天是星期六，他在健身房跑步時，想到昨天公司里的熱鬧情況，似乎連趙姊都驚動了，但他沒有出去。他一向不是愛湊熱鬧的人，大多時候他會倚在門邊，淡淡的看同事們吵鬧玩樂，感染些許歡樂氣息。
十一點，他從健身房開車回家。今天下午沒有客戶相約。
他排了場地勘查的工作，此刻還有些空檔。他從櫃子里拿出上次出國看展時買回來的可可粉，泡了杯香濃的熱可可，坐在沙發上品嘗，看著午間新聞，這是他的休閑時光。
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閃爍著藍光。他輕輕嘆氣，認輸了，訊息再不清除，他的手機恐怕就塞不下了。訊息匣里全都是蘇菲雅傳來的訊息，自那天起，她不斷傳訊息找他，電話倒是不敢打，或許是因為她心虛吧，而且，擁有他家鑰匙的她。也極少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他家里。
一通通訊息在他的手指上消滅，忽地，一則不同的訊息竄入他眼里。
是蘇潔。
早上九點四十五分傳的，現在幾點?他轉頭看時鐘，十一點五十五分。
他很快的瀏覽內容，隨即拿起車鑰匙跟皮夾就出門了。
她說，她在麥當勞等他。
梁御辰心狂跳，突然間很想見到蘇潔。在那一片蘇菲雅傳來的訊息海中，他幾乎滅頂，眼楮看得刺痛，心也絞疼，是蘇潔的訊息救了他。
桌上，只被品嘗了一口的高級熱可可獨自散發著熱氣，那甜甜的香味充滿屋內，芬芳得像愛情的味道。
周末的麥當勞，是最能展現親子互動的地方，許多父母帶小孩來吃兒童餐，然後任由小孩在游戲區玩鬧，父母們樂得清閑，有的聊天、看雜志，有的不忘把握時間以筆記型電腦上網，直到小孩哭泣，父母們才會抬起頭，先看看是誰家的小孩，若發現是自家寶貝時才起身前去安撫。
由于小孩的尖叫跟哭泣聲不斷，也使得此時此刻將位子選在游樂區旁的蘇潔顯得充滿過人的忍耐力。
梁御辰很快的找到蘇潔，畢竟在一片喧鬧聲中靜靜看著報紙的她十分顯眼。
蘇潔也看見他了，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臉上帶著微笑，「我們到另一邊去。」
落坐後，梁御辰不明白，她為何帶他到最為安靜的角落坐?她不是最喜歡坐在游樂區附近嗎?
「今天，我們需要安靜。」她仍微笑，拿出一疊紙。他沒有問她需要安靜的理由，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她會讓他明白。
「這要做什麼？」折紙嗎?
「這是一道儀式，可以讓心情變好的儀式，要不要試試？」她怎麼知道他心情不好?他不是偽裝得很好嗎?梁御辰沉默不語。
「在紙上寫下你的心情，把苦水都往紙上吐，放心，我不會偷看的。」蘇潔笑彎了眼，接著拿出一支筆給他。
一時要他這麼寫，他怎麼做得出來?「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必懂啊，不用想太多，只是單純的將情緒寫出來而已，不然我先寫，示範給你看。」說完，蘇潔在紙上寫下一段話。
我是蘇潔，昨天阿守跟我借原子筆，結果他把筆搞丟了，那是我最愛的筆，好寫得不得了，幸好征信社的楚先生幫我找了回來，不過我選定要在這里詛咒阿守，希望他最喜歡的尺跟橡皮擦都不見，還要三天才找得回來。
「你在開玩笑嗎？」梁御辰看著她這段孩子氣的文字，有些詫異地問道。
「我不是在開玩笑啊，這是我的壞情緒，昨天我真的很氣，差一點殺了阿守，不要小看一支原子筆，好嗎?」
「但就只是支原子筆。」
「是支我用得很順手的原子筆。」
「0K。」他認輸了，繼續道︰「所以這張紙連這個幼稚的抱怨也接受？」她听見他話里的認真，連這種小事他也非要追根究底，忍不住一笑，「是，這張紙很善良，很會包容人喔。」
梁御辰也微笑了，「這麼神奇?」
「就這麼神奇，所以哪有不試試看的道理呢？」蘇潔綻出一朵溫柔的微笑，從沒想過，面對這位嚴肅的梁先生，也會需要拿出哄小孩的語氣。
他拿起筆，開始在紙上快速的書寫。蘇潔信守承諾，攤開報紙閱讀，表示她不偷看的決心。
梁御辰先在紙上寫些抱怨，如樓上養的狗很吵啦、昨天鄰居在吵架害他睡不著、健身房的更衣室總是有用過的濕毛巾……寫著、寫著，將生活中的抱怨都寫完了，他的思緒開始飄遠，漸漸的，他覺得這張紙像流沙，先吞進他最微不足道的煩惱，慢慢地，他快被吞噬，沙已經來到胸口，踫觸到他幾日來最痛的傷口。
在紙上，他寫上「蘇菲雅」三個字，接著停住了，盯著那三個字，快要無法呼吸。淚已經來到口鼻，他清楚的明白，如果他不再丟些煩惱讓流沙吞噬，接下來被吞噬的會是他。
深吸一口氣，他再次拿起筆，寫下一大篇心情，有難受，有傷痛，有深深的難堪，有默默的絕望，還有一絲絲的松口氣。
他不懂為何會被背叛，不懂是否自己也有錯，他唯一明白的是，在與蘇菲雅分手後的日子，除了沉甸甸的心痛外，還有著強烈的自我指責，而意外的是，情緒中也有著放下大石的輕松感。難道，與蘇菲雅交往，對他而言像馱著塊大石頭嗎?
一張紙被他寫滿了，看著那些文字，他的心情平靜許多。
很多事，或許不一定需要答案，他是不是不用去想蘇菲雅背叛他的原因，只要想沒了這段感情而多得到的輕松就好了呢?
蘇潔察覺到他已寫完，放下報紙，揚超眸子愉悅的說︰「神奇的要來了喔，這張紙里都是你的壞情緒，現在，登登登登，我們讓它消失吧!」
梁御辰看見蘇潔從旁邊的紙袋里拿出一個小型的碎紙機，瞬間他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她所說的儀式。
「相信聰明的客人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啦，只要輕輕的把紙放在碎紙機上，然後轉動轉軸，這張載滿壞情緒的紙條也會化為烏有喔。」她像是電視里的購物專家，以有些夸張的語氣道。
他听著，心中流過一道暖流，以及某種奇異的期盼，一向實事求是的他，竟也開始期待紙張被絞碎時他心里會有的變化。
他發現自己的手竟有些顫抖，搖動轉軸，小小的碎紙機這時仿佛變得極為巨大，將他的煩惱一寸寸絞碎，最後吞下肚。
這一刻，梁御辰很感動。
一個簡簡單單有些幼稚的「儀式」，帶給他無限的放松，他也開始想像，所有的煩惱根本不重要，因為它們不夠強壯，就這麼輕易地被小小的碎紙機毀滅了。
蘇潔笑容燦亮，看著梁御辰有些失神的面容，想起第一次自己做這‘儀式’的時候，也有一個人陪著，給她燦爛的笑容……
梁御辰盯著她的笑容，心底有什麼被打動了，溫柔地向她號謝，「謝謝你。」她揮揮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切，道什麼謝啊」我是你的小天使啊。」
「我心情好很多了，本來我還在思考你說的話，現在覺得好像根本不用浪費時間去想這些。」
「當然啊，我說跟著感覺走嘛。」蘇潔喝了口飲料，掩飾害羞。
「你一向跟著感覺走嗎？」
她咬著吸管，坦率的回答，「基本上我是跟著感覺走的，但是偶爾也會有想太多的時候，那時我就告訴自己，別庸人自擾，一切都沒有關系，會變好的，我一向是這麼催眠自己。」
「催眠自己嗎？」梁御辰思索著，的確，某些時候，催眠自己也是逃避的好方法，只是蘇潔不是一直都笑容滿面，難道她也有需要逃避的時候嗎?
「你知道的，有時候不催眠自己就很難繼續下去……」她的語氣帶著些許黯然，眼眸仍然晶亮，唇邊是極淺的弧度。
梁御辰的眼被定住了，這一秒，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對蘇潔起了憐惜與心疼。
「哎喲，談這些干嘛？」蘇潔眼一眨，收超淡淡的憂愁，接著說道︰「明天下午有空嗎?我知道一家很棒的咖啡館。」
明天下午他要跑一趟新竹看場地，如果不看的話，沒辦法動設計圖，雖然離交件還有一段充裕的時間……
「有空。」他這麼回答，下一秒，看見蘇潔笑了，她的笑容十分耀眼，仿佛他有空這件事帶給她莫大的愉快。
「那太好啦，我等不及要把那家店介紹給你呢!」
我不喝咖啡。梁御辰呆呆的，將心里的話硬是吞下。
周日下午兩點半，蘇潔在巷口等梁御辰。
她頻頻看表，一方面想著，昨天成功的讓他心情變好，今天她要讓他的心情好得開花，不再沉浸于失戀的痛苦中。
當粱御辰的車停在她面前，她發現自己有些緊張，坐上車系安全帶時，她偷覷著身邊的他，心情飛揚。
「等一下這麼走……」她為他指路，他點頭仔細記下。
就這樣，听著ICRT，兩人來到目的地。
這家咖啡館進門要月兌鞋，店主養了一只胖貓跟一只瘦狗，還有一個大魚缸，里面的魚有胖有瘦，一只鮮黃色的大金波羅懶懶的攤在水中央，身體一動也不動，看起來像個水中霸王。
梁御辰看著菜單，一整排的咖啡名稱讓他眼花撩亂。很多人以為他嗜咖啡如命，其實他並不喜歡咖啡的澀苦，反倒極愛被視為女喝的可可。「這家店的可可亞很棒喔!」蘇潔湊過來指著他的菜單，右下角真的有可可供顧客點。
他微愣，很想點，又覺得有些尷尬，她已經知道私底下的他太多，所以只是點個可可，應該嚇不著她的吧?
他遲疑著，她卻先開口問︰「要不要喝喝看？」
「你說……可可？」他不甚確定的問。
「是啊，你不是喜歡喝嗎？」最近因為合作許氏夫妻的案子，她常進他辦公室，早發現他桌上無時無刻總有一杯熱可可。
「你知道我喜歡喝？」他語調揚高。
「當然，梁先生這顯而易見的小嗜好我早就注意到羅。」她輕快的回道。
梁先生三字，這會兒梁御辰听在耳里竟覺得有些刺耳，可是。要她喊他什麼呢?他們不就是同事嗎?但，私底下這樣出游，在他的生活中就她一個，難道不算是知己好友?
蘇潔笑笑的向老板招手，老板是個很瘦的男人，看起來連寫點餐單的力氣也沒有，他用腦袋記著點餐內容，回到吧台內後，忙碌的樣子看起來卻又精神十足。
蘇潔說︰「老板很有趣喔，他在吧台里總是生龍活虎的，出了吧台看起來卻是有氣無力，這就說明了，只有做想做的事才能讓人打起精神。」
梁御辰轉頭看著吧台，果然剛剛那有氣無力老板在吧台里像是旋風一般，動作俐落，瘦削的臉上竟帶著滿足的微笑。
「很有趣的店。」他下評語。
飲料送來時，他聞著兩杯可可的香味，問︰「為什麼你也點可可？」難道她也不喝咖啡嗎？
蘇潔的目光沒有離開褐色的熱可可，回道︰「因為，如果是一杯咖啡，一杯可可，那咖啡就蓋過你可可的香味啦，干脆我們都喝可可，香味加倍，一起享受。」
幾乎是靜止的，梁御辰的眼神移不開她。這番話听來悅耳，讓他心頭暖，細細看著說這話的蘇潔，怎麼這麼感人甜膩的話，她說來自然得不得了，一點兒也不矯情。
拿起杯子，他啜了一口，微燙的溫度熱著他的舌，在些許的麻之後，他感受到濃濃的甜。
「好喝嗎？」蘇潔盯著他。再喝了一口，他才回答︰「很迷人。」
蘇潔滿足的笑了，吃到喜歡的食物，心情怎能不好?梁御辰就算沒有笑，他眉梢的喜悅卻是顯而易見的。
這男人愛極了甜食呢。
「我就說好喝羅，而且不止可可，你也可以試試這里的咖啡，也很妙。」或許是因為甜膩的可可，梁御辰松懈了，直覺地說出真心話，「我怕苦。」
蘇潔一听，瞠大眼楮笑了。一個大男人怕苦，她不覺得丟臉，只覺得這麼說的他看起來自然極了，憨直得可愛。
干練的梁先生原來愛甜怕吃苦，看來他常將《彼得潘》放在辦公桌上，也一定有特殊原因吧?她有些突兀的轉移話題，「為什麼……要將《彼得潘》放在桌上？」
他放下杯子，長指在木桌上輕敲，仿佛思考著很重要的事一般，但其實這只是他的小習慣，當遇到有些棘手的問題時，便會表現出這樣的小動作。
他想，怎麼她這麼細心?他喝什麼飲料、看什麼書她都很清楚?是她一直注意他，還是他的興趣太明顯?
「啊。也不是一定要回答啦，我只是好奇問問，你不需要太勉強。」蘇潔有些尷尬的說，覺得自己可能踩到他的地雷。
梁御辰將視線移往她的臉，幾乎是立刻卸下心里的防備，「我希望自己能夠一直擁有赤子之心。」
听見他的回答，蘇潔眨眨眼，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其實，一個事業有成的人，有想擁有赤子之心的這個念頭，事實上就已經擁有赤子之心了，這樣預料之外的純粹，讓她帶著溫柔正視眼前的男人。
「可是，我那天讀過你那本《彼得潘》，倒顛覆我很多想法。」
他淺笑，「因為那是完整版的《彼得潘》，現在大家知道的彼得潘的故事都被卡通或漫畫簡化了，當然該看完整版的，不過看完後挺多感觸就是了。」
「是啊，以前覺得海盜都很凶，很可怕，長大後再看，倒覺得在永無島上就該這麼生活，然後啊，虎克很搶戲耶，不像小時候，我都只注意彼得潘這個角色，沒想到它是這樣的故事。」
蘇潔回想著情節。
「長大後想法不一樣了，用另一個角度看事情確實會有不同。」梁御辰看向在吧台里忙碌的老板，說︰「像老板這樣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人，真的不多了。」
「你也是這樣的人啊。」
「我算嗎？」
「不算嗎？」蘇潔因為他耿直的疑惑而輕輕地笑了。
「室內設計應該算是我第二喜歡的事。」梁御辰抿了一下唇，認真的眼眸注視著她，「我最喜歡的是寫書法。」
她揚聲，「書法？」梁先生不是走現代風格的嗎?
「嗯。」
「你是我出社會以來知道的第一個還在練書法的人……」
她喃喃的說，有些不敢置信。
看見她訝異的反應，粱御辰笑出聲來，他的笑聲有些低低的，但是充滿愉悅，真正在這個下午完全放松，他沒想過自己能跟她這樣輕松的對談，仿佛相交多年的老友，聊什麼都不用多想，隨和的蘇潔有著讓人想侃侃而談的態度，讓他覺得跟她相處很舒服，幾乎想賴在這里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