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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雲深 卷之五

傅端雲居高臨下,看得清清楚楚,這個「前輩」就安穩窩在大師兄他們身後的隱密處看戲,其間還舒服睡了一覺,清心打坐一夜,直到不耐煩了,才趕人走。

「好不容易趕走了四只大的,又來一只小的?還不給我出來?」

凝神運氣,小心翼翼藏匿行蹤,沒料還是被發現,傅端雲不敢造次,乖乖從樹上躍下。

「-是誰?居然能找到這兒來?」秀眉一挑,是一張精致嬌艷的容顏,天生麗質,連花王牡丹都要遜色三分,若非得知她和師父過往的糾葛情緣,以初見的印象,傅端雲會認為她至多只有三十歲。

「本來我以為堂堂江湖前輩,竟有如此孩子氣的舉動,欺負幾個晚生後輩,真是讓人貽笑大方;但在見了前輩的廬山真面目之後,就不覺得奇怪了。」傅端雲笑吟吟,神態從容,毫無懼色。

「什麼意思?-這丫頭又是誰?」明霞仙子打量傅端雲,覺得她有些眼熟。

「前輩生得美麗無雙,歲月也無法在-臉上留下痕跡,若不是听家師提過和前輩的過往,傅端雲真要以為前輩頂多大端雲幾歲,想叫-一聲姐姐呢!」

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懂;對于明霞仙子這個脾氣古怪、特立獨行的女子,不能用一般世俗的方法來應對。

得知她和師父、師母過去的故事後,傅端雲對她只有滿滿的同情與心疼,因為她們同病相憐,都是感情上的「失去者」。

「小丫頭的嘴真甜,-叫傅端雲?」一聲姐姐拉近初識的藩籬,不卑不亢的言行舉止給了她絕佳的第一印象。

這個一身紅衣的小姑娘,容貌清艷絕麗,就像早晨初綻、朝露未褪的清新玫瑰,有意思,這小姑娘勾起了她的興趣。

「正是傅端雲,端雲見過前輩,還是……我可以叫姐姐呀?」

甜美一笑,那番俏皮可人的模樣讓人怎麼看怎麼喜歡,稍早累積的怒氣一掃而空,明霞仙子心情大好,歡展笑顏。

「哈哈哈,好個伶俐的小姑娘!-還是叫我前輩吧,我呀,可大-好多歲,不想佔-便宜。來,過來這邊坐下,陪我聊聊。」

「是,謹遵前輩之令。」

「我就叫-端雲吧!」

「可以,前輩想怎麼叫都行。」

「爽快,好!對了,-是出自哪個派門,怎麼會……」本欲問傅端雲的師門,但一回想方才兩人的對話,明霞仙子登時領悟︰「-說-師父和我有淵源,我看-也有幾分眼熟,-……啊,我想起來了!-也是雲影之人,是唐昊的小弟子!」

「前輩好記憶、好眼力!看來,-對我師父依舊余情未了……」傅端雲鋌而走險,大膽踫觸明霞仙子心中的隱痛。

「可惡,好大膽的丫頭,竟然敢對我說這種話!不怕我一掌劈死-!」語落,縴手已凝聚真氣高舉,隨時可能一掌劈下。

「前輩,請您先息怒,-和師父過去的故事,我都知道。若不是愛得太深,怎麼會恨得如此深切?若不是余情未了,-為何又要住在這離師父最近之處,甚至霸住攸關唐瑩秋性命的紫龍膽?-若真恨師父,應該早早毀了紫龍膽,看他晚年痛失愛女,孤單痛苦走完余生,這樣才是報復,不是嗎?」

「-……-這丫頭,-懂什麼?」明霞仙子怒斥反駁,神情略顯狼狽。

「我懂,我當然懂。師父開導過我,說感情不能勉強,這種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三歲娃兒都能朗朗上口,但這種付出感情,卻注定得不到響應的痛有多痛,沒有親身體會,是不會知道的。」

「哼,小丫頭,听-說得滄桑,頭頭是道,難不成-也嘗受過這種痛?」

「前輩說對了!我和-,正是同病相憐。」

言至此,傅端雲臉上的笑容早不復見,紅著眼眶看著明霞仙子,眼底的落寞和苦澀,教明霞仙子心一震,態度跟著軟化。

從她的眼神就知道這孩子所言句句是真,她才幾歲?沒想到就提早領受了感情的折磨苦痛……

「痴情最是可憐哪!孩子,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雲影的弟子,前輩都認識嗎?」

「雲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即便愛成了恨,心上一角,仍有那人的身影,是故,避居開陽峰十多年來,她仍不時會前往天際峰徘徊,流連,打探……

簡單的一句話,道盡多少深情!

明霞仙子的心情,傅端雲感同身受。心一凝,彷佛是找到了知音,壓抑的心情一瞬間找著了出口,在前輩面前,傅端雲毫不猶豫,決定將心事全盤說出。

「我心系之人正是我大師兄,就是方才四人之中,跪在最前頭的那人。」

「喔,原來是江-波,那個和唐瑩秋有婚約的呆頭鵝。」

「呆頭鵝?」聞言,不禁失笑,前輩對大師兄的形容倒真有趣。

「別笑,小丫頭,-誰不愛,偏偏去愛上江-波這種個性的人!他跟-師父一個樣,溫柔,盡責,對情感卻是遲鈍得可以!-呀,注定要吃苦啊!」

語氣溫柔似水,神情有著濃濃的憐惜。

她彷佛看到當年的自己,因為堅強,足以照顧自己,所以注定被犧牲。

「感情本就沒有道理可言,誰教我自己不長眼,去愛上這個呆頭鵝?」傅端雲苦笑自嘲。

看她的神情,再推敲今日之事,明霞仙子恍然大悟。

「丫頭,我知道-的來意了,-呀,很投我的緣,我願意把紫龍膽送。」

「啊,前輩,-不是說著玩的吧?」傅端雲非常訝異,沒想到她都還沒開口,明霞仙子就答應給紫龍膽了?

「我明霞仙子是何等人物,豈會跟一個後生小輩開玩笑?我說給,就是給。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我喜歡-,想收-為徒。我知道-是唐昊最疼愛的小弟子,要是我能收-為徒,他不氣死才怪!」

「啊……這……」傅端雲面有難色,另拜明霞仙子為師,不啻是背叛師門之罪,她不想也不能這麼做!

「哎呀,急什麼?我又不是要-現在立刻作決定。我這人最不喜歡強迫人,我想收-為徒,當然是要-心甘情願,主動拜我為師。小丫頭,-是聰明人,一定明白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所以-要拿紫龍膽,就得付點代價。」

「前輩,請細說。既然敢上開陽峰來找-,我自然有所覺悟。」

「瞧-說得這麼嚴重,放寬心,咱們哪,不妨就把這件事當成是一個試驗,一個游戲來看待。」

「救人之事,要怎麼當作試驗和游戲來看待?」傅端雲有點迷糊了。

「-想想,如果唐瑩秋吃了-拿回去的紫龍膽,在江-波懷里斷了氣,-說,江-波心里會怎麼想?他又會怎麼對-?」

「斷氣?難道前輩的紫龍膽是假的?」

「-,什麼假的?我的紫龍膽可是千真萬確,是放眼全天朝,唯一可以解唐瑩秋身上余毒的藥引,沒了它,唐瑩秋注定無法活命。只是-也知道,所謂的藥草都一定有它的特性在,服藥解毒往往也都會有無法拿捏的風險……」

「有何風險,還請前輩賜知。」

「-這丫頭真會抓重點,不過很抱歉,這個『風險』正是攸關這試驗的關鍵,我絕對不會告訴-的-稍等我一會兒啊!」

片刻之後,兩株紫龍膽和一只信封交到傅端雲手上,正欲再次答謝之時,明霞仙子竟趁其不備,以迅雷般的手法,點住傅端雲的啞穴。

前輩,為什麼?傅端雲嚇了一大跳,想出口詢問,才發現自己已無法言語。

「別急嘛,我只是讓-當幾天啞巴,等-下趟心甘情願來找我的時候,我自然會解了-的穴,讓-恢復說話能力的-和江-波有沒有緣份,他對-夠不夠了解,等唐瑩秋吃下紫龍膽,-自然會明白。人性啊,都是丑陋的!回去吧!過幾天,我等著-來找我。」

明霞仙子語帶玄機,說完,不等傅端雲離開,自己已先轉身離去。

捧著從天上掉下來的兩株寶貝紫龍膽,傅端雲在欣喜之余,心頭不免也涌現一股慌亂不安。

她隱約猜得到明霞仙子似是隱瞞了一些事情沒說,但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足以拿來試驗她和大師兄之間的情份?她好納悶。

順利取得紫龍膽,救人如救火,傅端雲不容自己多想,暫時壓下滿心疑問,趕忙下山回師門去了。

直到傅端雲離去許久,明霞仙子才又出現,臉上帶著詭譎的淺笑。

「可愛的小丫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紫龍膽這種藥草藥性奇特,分冬草跟春草。冬天開的紫龍膽,含有一種特殊會讓人麻痹失去生命跡象的成份,唐瑩秋吃下冬草之後,差不多半個時辰,氣息會由微弱漸轉消失,整個人呈現假死狀態,直到冬草在她體內作用,將余毒全部化解,一天一夜之後,她才會慢慢回復氣息,再度清醒。

紫龍膽冬草這個特性,連唐昊都不知道,她故意隱瞞這點沒說,就是想試驗江-波對傅端雲究竟是何情份?

「人生苦短,為情所誤,最是可憐!藉這個機會,讓-看清楚-在江-波心中是何地位?如果他信任-,我自會出面,解除-的啞穴;反之,到時心碎神傷的-,只怕在雲影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等著小丫頭哭喪著臉回來找她,這個徒弟,她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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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波等人回到雲影,一如最初預料,空手而返,眾人陷入一片沮喪。

屋里沉靜死寂,個個神色凝重,無不亟思看要用什麼方法,才能盡快取得紫龍膽,早日讓唐瑩秋恢復健康。

沒多久,傅端雲帶著兩株紫龍膽回來,讓所有人驚訝又驚喜!

她被點了啞穴,無法言語,只是默默將紫龍膽捧至師父面前。

她想,師父該識得紫龍膽的。

「端雲,這……這的確是紫龍膽,還有信?」

唐昊有些納悶,趕緊將信拆閱,發現信內載明煎煮的方法,心下大喜。

「這是紫龍膽沒錯,瑩秋有救了!小三、小四,快將這兩株紫龍膽依照信上所載之法進行煎煮,我和-波準備幫瑩秋運功,好催動余毒。默言,稍後我和-波運功之時,屋外由你守護。」

「是,徒兒遵命。」得知唐瑩秋病愈有望,耿默言眉露喜色,他領令,立刻拉起唐三朱四,各自就位去了。

「端雲,-是怎麼拿到這紫龍膽的?」欣喜歸欣喜,唐昊還是有疑問。

傅端雲對師父輕輕一笑,又搖頭,再以手示意,催促師父把握時間,盡快進行醫治,隨後便轉身離去。

「端雲,等等!」喚住她的,竟是江-波。

她停住腳步,回頭,眼神不自覺添了幾抹溫柔。

「端雲,這陣子是我誤會-了!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而改變性子,但今日之事,讓我確定,-還是我所熟悉、所疼愛的那個小師妹。」

心情激動地拉起傅端雲的手,江-波定定看著她,眉眼都是笑意。

有一瞬間,傅端雲心生錯覺,覺得她和大師兄好似又回到了以前,那段無憂無慮、自在相處的愉快時光。

如果,一切都還能像以前一樣,那該多好!

「我先代瑩秋向-說聲謝。等她病好,她一定會親自向-致謝的。這份大恩,我和她一輩子都會惦記在心。」

听見唐瑩秋之名,傅端雲彷佛挨了重重一巴掌,登時清醒過來,清澈的眼眸染上薄怒,奮力掙開被江-波牢握的雙手。傅端雲翻臉,轉頭就走。

「端雲,端雲,-又怎麼了?」江-波一臉錯愕。

「-波,讓端雲去吧!她需要好好靜一靜,你若追上,只會讓她更生氣。來,先為瑩秋運功治病,晚點我再去開導端雲。」

「好吧,先救瑩秋要緊,端雲那兒就麻煩師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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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日暖,天清清,風也輕輕,似是在預告唐瑩秋即將到來的新生。

傅端雲繃著臉,狂奔到大樹下,氣喘吁吁,拉起懸掛在裙間的環形玉,心頭又是一陣揪緊。

唐瑩秋,唐瑩秋,大師兄的心底無時無刻不懸念著師姐,連她去取來紫龍膽,換得的不過就是雲淡風輕的一句謝謝。

這句道謝,對她來說,好生諷刺,讓她好難堪啊!

端雲,別再做傻子了!記得,這是最後一次了。她在心中無聲叮嚀著。

別再做讓自己難堪、讓自己心傷的事,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樹梢落下的陽光,照在玉佩上,閃爍著潤澤柔和的光芒,不知不覺,眼前的視線漸漸地又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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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端雲不知道自己在大樹下坐了多久,為了取紫龍膽,這一天多的時間夠折騰的,心緒煩悶,坐在樹下,疲累漸漸襲來,背倚樹干,不自覺地睡著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手腕先讓一道強勁的力量握住,手一吃疼,竟醒了過來。

「-還有心情坐在這兒睡?」

睡眼惺忪,傅端雲看著怒不可遏的江-波,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哼,跟我走!」不知為何,江-波大發雷霆,一把揪起傅端雲,連拖帶拉,將她帶往唐瑩秋的房里。

一進門,房內的氣氛沉悶詭譎,傅端雲眼光快速掃過所有人,除了師父之外,唐三、朱四和耿默言都是一樣的神情,她從他們的臉上看見了疑惑、不解,還有忿怒。

「端雲,-在紫龍膽上動了什麼手腳?」

她動手腳?她……

她該出聲解釋的,可偏偏現在的她卻無法開口說話。

「-不要逃避,說,我要听-解釋。瑩秋喝下藥之後,不過半個時辰,她……就斷了氣了。紫龍膽是-帶回來的,我想要說服自己,-不會存壞心想害死瑩秋,可是……事實讓我不得不相信!傅端雲,-究竟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惡毒,竟然用這種下流的手法對付瑩秋?-們是師姐妹,瑩秋一直那麼疼-,九年的同門之誼,難道都不曾在-心中留下半點份量嗎?」

江-波讓著急和擔憂吞噬了理智,傅端雲的手腕讓他揪住,用力過度,已泛紅一片,然手腕的劇痛,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她痛的是心,被他無情的指責和誤解所狠狠刺傷的心。

其它三位師兄雖然沒有出手,可是眼底的譴責和大師兄的指控一樣,深深傷了她。

為什麼會這樣?紫龍膽是前輩交給她的,師父也親眼確認過那是真的,煎藥服藥都不是她經手,唐瑩秋喝下絕了氣,與她何干?

她受了委屈,有口難言,有冤難訴啊!

「-波,住手!你太沖動了!」唐昊看不過去,出面阻止。

「師父,該冷靜的人是您,您太溺愛端雲了!瑩秋現在都沒了氣,事實擺在眼前,您還要袒護端雲嗎?」

「-波,冷靜點!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或許……這是藥效所致……」

「或許什麼?連師父您都不敢確定,瑩秋絕了氣是事實,端雲又不作任何解釋,您要我不懷疑她都難!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只知道我曾經熟悉的小師妹變了,她變得偏激、變得難以相處,她處處為難瑩秋,對所有人惡言相向,好象所有人都欠她似的!夠了,我受夠了!這樣的人,不配當我師妹,更不配當雲影之人!師父,你該將她逐出雲影,她害死了瑩秋啊!」

「不要再說了!」情急之下,唐昊只好點住江-波的穴,暫時制住他。「端雲,事出突然,-波也是急壞了,才會一時沖動罵了-,-別跟他計較,好嗎?告訴師父,明霞仙子拿紫龍膽給-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狀?還是,她有沒有告訴-什麼話?」

唐昊的詢問,讓傅端雲猛然想起明霞仙子所說的「風險」。

難道……

她搖搖頭,心緒紊亂,不知該如何答話,淚水紛落,耳里腦里心里都是方才江-波一副凶神惡煞、盛怒指責她的模樣。

她終于明白前輩所說的試驗。

她……

輸了。

心在一瞬間被剜空,鮮血淋灕,疼得她恨不得當場死去。

眼神渙散,神情茫然,傅端雲站起身,無意識任淚水奔流,顛顛跛跛離開。

「端雲,等等,-怎麼了?」

唐昊不知傅端雲被點了穴,只知她有異狀,但關心出聲詢問,傅端雲回復他的是愈走愈遠的腳步聲和無言的沉默。

她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死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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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相信前輩所說,唐瑩秋,一定會活下來。

而她,更相信自己是天下最蠢的傻子,做了一件愚蠢至極、吃力不討好的事,才會自取其辱,讓自己淪落至如斯難堪的境地。

心碎原是夢醒時,好痛,好痛啊!

情緒平靜之後,傅端雲毫不遲疑,取出包袱,收拾行囊。

收拾一半,唐昊進入見狀,立刻奪走包袱,阻擋她的行動。

「端雲,-在做什麼?」

雙眼哭得紅腫,她低頭,不語。

「端雲,告訴師父,-是不是和明霞仙子做了什麼協議?」

眼神淨是無奈,傅端雲抬頭回望唐昊,無能回答。

「是不想說,不願說,還是不能說?」

都有。

縴指沾水,在桌上寫下回答。

「-……被她點了啞穴?」唐昊猜測道。

傅端雲點頭。

「我幫-解。」

唐昊立刻運氣,試圖動手為傅端雲解穴,然試了幾次,卻沒有任何效果。

「端雲,-現在能說話嗎?」

螓首輕搖。

唐昊腳下一頓,無奈深嘆,明霞仙子古怪的脾氣依舊,多年不見,她的武功修為更上層樓,已精進到連點人啞穴都有自己獨門的手法了。

「我是-的師父,有什麼話不能對師父說?把一切說出來,師父為-作主。」

人無信不立。這是我的命。

「端雲……」

心中的疼痛和惆悵讓她再也無語,清澄的眼底是難以言喻的沉痛哀傷。

她的心,在面對最愛的人句句憤恨的指責時,就已經死了。

「不要哭,-是師父的好徒兒。不要離開師父,不要-下雲影,等瑩秋醒來,師父會為-作主,向-波討回公道。」

聞言,心頭是說不出的苦澀,一樣是朝夕相處的人,為什麼師父懂得,她最愛的大師兄卻不了解?

就算她變回那個孤僻、愛以尖銳言語傷人的傅端雲,九年的同門之誼,她再如何怨,也不會狠得下心傷害唐瑩秋啊!

疼了她九年的大師兄,為何不明白這個道理?

師父疼她,視她如親生,能遇見師父,是她這一生最大的福報。

入了雲影至今,對于師父的話,她從不拂逆;但是,這次,不一樣。

師父的心願,她怕是做不到了!

傅端雲回唐昊一個輕淺的笑容,是否會留下來,她,始終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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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一天一夜。

隔兩日,天光破曉之時,唐瑩秋的氣息忽然恢復,漸漸地由微弱轉為清晰,蒼白的臉色也變得紅潤,唐昊和江-波喜出望外,連忙把握時間,準備幫唐瑩秋將已化散的余毒逼出體外。

事實證明了日昨之事是一場誤會,耿默言退在屋外守護,唐三朱四趕忙在屋前屋後尋找傅端雲,欲向她致歉。

經過廚房之時,唐三朱四不約而同停住了腳步。

因為里頭又漾起闊別多時的豆沙香氣。

「小四,端雲在里面。」

「對,一定是她,咱們快進去。」

曾經誓言不再煮豆沙的傅端雲,竟又進了廚房,熬了一大鍋香甜的紅豆沙,瑩白的湯團在喜紅的湯底滾動,色香味俱全,誘人脾胃。

入內,熟悉的香甜氣息撲面而來,唐三朱四像是蜜蜂見了花一樣,忍不住就湊過去。兩人和傅端雲六目相對,她的神情淡漠,他倆則是一臉尷尬。

「呃……端雲……前天白天很對不起,我不該跟大師兄一樣懷疑-,對不起啦,一切都是誤會,誤會。」唐三抓抓頭。

「對啊,端雲,我跟小三一樣,誠心跟-道歉。跟-說個好消息,師姐已經清醒了!師父跟大師兄正在為她逼毒,再過幾個時辰,她就沒事了。」

唐瑩秋清醒,那就表示她的冤屈已經洗清了。

傅端雲還是不說話,嘴角倒是輕扯,笑容淺淺,帶點嘲諷的意味。

「呃……端雲……」

兩人異口同聲喚了她,傅端雲卻還是一聲不吭,廚房里的氣氛甚是尷尬。

兩碗熱呼呼的湯圓端至桌上,傅端雲以指沾水,在桌面寫下「和好」二字,唐三朱四見了,眉頭的陰霾盡掃,不再多想,當場一人一碗,大快朵頤。

兩人吃得痛快,一道輕輕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向來粗枝大葉的唐三朱四根本不覺察煮豆沙那人眼底糾纏的離愁。

「豆沙煮好了,端雲怎麼不吃?」唐三嘴里含著湯圓,嗓音含糊,心思也含糊。

「她八成是跑去看師父跟大師兄了吧,說不定順道叫老二一起過來吃。」

「你這麼說也對!嘿嘿,還是端雲煮的豆沙好吃,好久沒吃到她的絕活,想念死了!今天非痛快吃上三大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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