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夫有術 第九章
翌日,小王爺一行人如期訪瀟灑,主事蕭敬天和總管馮君衡一同出面,慎重接待。
沒有豪華鋪張的排場,只有誠心誠意,宴後,蕭敬天和馮君衡兩人帶著小王爺一行參觀整個瀟灑後,再轉往碼頭看船只、貨物和船工工作的情況。
走訪結束,加上馮君衡風趣又完整的解說,口頭和書面資料皆詳盡,對于聖命所托、該如何決定,小王爺心里已有月復案。
許是緣份,小王爺和馮君衡一見如故,公事已了,兩人的話題卻停不了。回到瀟灑,蕭敬天從善如流,吩咐僕人再備香茗糕點,讓總管陪貴客聊個痛快。
兩人聊了一整個下午,發現彼此之間有諸多見解相似,頗有相見恨晚之感。
同樣長年在外游歷,兩個人的話題從江北到江南,再從江南聊到西疆。
馮君衡在西疆待了一年有余,深知西疆的文化,信手拈來便是有趣的話題,教小王爺听了不住拍案,噴噴稱奇。
「今日瀟灑之行,最高興的就是能夠結識你這位博見多聞的大總管!嗯,既然如此,馮總管,我有件事情想請教請教你,好不?」
「請教不敢,有何指教,小王爺但請說,馮君衡知無不言。」。
「好,爽快!事情是這樣子的,小王的家族里有位長輩今秋將逢六十大壽,因她老人家慈悲為懷,虔心向佛已久,每逢生辰,總不許子孫輩們大肆鋪張,多加殺生造殺孽。但今年是她老人家六十大壽,一定要慎重慶祝一番,因此我們打算送她一份特別的賀禮,以茲慶祝,不知馮總管有什麼好建議?」
慈悲為懷,長年向佛……馮君衡問言,沉吟半晌,腦海里浮現一抹慈藹的容顏,霎時靈機一動︰「啊,有了!王爺請隨我來。」
馮君衡帶小王爺到隔壁書房,看壁上所懸的那幅繡畫。「嗯,這幅畫畫得好,色澤明亮鮮活,栩栩如生,真是精致!不過用布來裱褙倒是少見!」小王爺看著繡畫,欣賞之余也下了評語。
「請小王爺再看仔細,這,不是畫!」
「不是畫?」小王爺聞言,大感訝異,趕忙再走近看仔細。
這一番再端詳才發現這真的不是畫,而是以繡線「繡」出來的畫!
「絕妙啊!竟然有繡出來的畫,不簡單,不簡單哪!而且……咦,那個人……」
小王爺像是發現了什麼,手指著繡畫上某個男子的臉,再轉頭過來看看馮君衡,旋即燥出笑聲︰「哈哈哈,馮總管,這畫上的男子和你生得好相似啊!」
「呃……不只相像,那人……就是我……」馮君衡有些難為情道。
「咦,為何?這是一幅警世畫,難道你……「顧及個人隱私,小王爺後頭的話驀然停住,未再出口,但臉上的表情依舊寫滿好奇。
「多謝小王爺體諒,過去之事,就別再提了。」
馮君衡主動接話,替自己找台階下,小王爺登時意會,忍不住擊掌大笑。
「哈哈哈,好,小王我就從善如流。咱們言歸正傳,馮總管,請問你帶我來看這幅畫的目的是?」
「此畫名為‘繡畫’,既然小王爺的長輩虔心向佛,那生辰賀禮送上一幅觀音繡畫,再合適不過了。」
「好,好,妙啊!觀音繡畫,我相信太……我家長輩一定會喜歡的!」
頭一次見到繡畫,小王爺深感驚奇,不住站在畫前瀏覽了好半晌,才回頭問馮君街道︰「不知這位繡藝精湛的高人是何方神聖,可否為小王引薦?」
「這位高人不是別人,正是主事的親妹妹。她今日正巧回瀟灑,我可帶小王爺過去找大小姐,您也可和大小姐就想要的觀音繡畫交換意見。」
「哦,是蕭主事的妹妹啊?」
小王爺一听,眼色微變,閃動著異樣的光采。此女之繡藝絕妙,是天朝僅見,不知她的容貌是否也生得和她的繡品一般細致?
「馮總管,你說得好,擇日不如撞日,就請你帶小王過去吧!」
「是,遵令。小王爺,這邊請。」
馮君衡帶著小王爺,沿著回廊,穿過中庭,往位于主屋後半的雙姝院而去。
雙姝院是蕭敬天為雙生妹妹所設的居所,佔地寬闊的院落內,針對兩個妹妹的個性喜好,各有其特殊的設計。
蕭婉若性喜靜,好刺繡,雙妹院內理所當然有問精致的繡房。
不論在婉約繡坊,抑或是回到迎風瀟灑,蕭婉若有空就是窩在繡房里,不是把腦海里想的新圖樣透過筆搬移到紙上,就是拿起針,配起色線,埋頭刺繡。
「叩叩。」
響亮的敲門聲方消,蕭婉若柔亮的嗓音應了聲︰「請進。」
「大小姐,我帶位貴客來拜訪你。這位是江南運河特使,清明王府小王爺。」
馮君衡領小王爺人內,為他和蕭婉若相互引見。在瀟灑,蕭婉若和馮君衡的關系是大小姐和總管,除了主事、韓朔和二小姐,沒人知道這兩人過去和現在曾有過多深切的淵源。
「民女蕭婉若,參見小王爺。」蕭婉若起立,側身一福行禮。
誰知,小王爺卻悶聲不吭,該說的「免禮」半天也沒進出口,蕭婉若和馮君衡納悶,不約而同轉頭一看,只瞧見小王爺竟然瞧蕭婉若瞧得出神了!
好個清麗雅致的姑娘,氣質高雅,生得縴細靈秀,身段、才藝都是上上之選。
目光一移,發現她頸後的長發自然扎成一束,依舊少女發式,小王爺更樂了!
瞧瞧多麼巧啊!眼前的清妍佳人,才貌兼具,不是上天賜給他的「功」?「民女蕭婉若,參見小王爺!王爺再不出聲,民女的腳可是酸得快斷了!」
蕭婉若忍不住出聲提點。
「啊,抱歉抱歉,是小王失態了!免禮,蕭姑娘,快請起。」
小王爺眉眼都是笑意,語畢就要上前扶蕭婉若起身。
小王爺一近身,蕭婉若立刻察覺,裙下暗退一步,不著痕跡閃躲開來。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隱約覺得小王爺對她似乎存有好感?
但對她而言,小王爺是個陌生至極的人,除了她大哥和馮君衡,她討厭任何不熟識的陌生男人。
「馮總管,你不知道我在刺繡時,最不喜歡被打擾嗎?」
蕭婉若回頭對馮君衡薄嗔,眼神暗帶怨懟責怪之意,但臉上始終維持著淺笑,看不出任何不悅︰「不過,小王爺是難得的貴客,自然另當別論,你真是‘盡責’的好總管啊!不知今天帶小王爺來有何指教呢?」
「多謝大小姐諒解。今兒個帶小王爺來,是想和大小姐商量,請大小姐代繡一幅觀音繡畫,小王爺要贈他族里長輩做為生辰賀禮之用。」
馮君衡陪笑臉,悄悄用眼神對蕭婉若說抱歉,心頭七上八下,有些忐忑,因為剛剛小王爺對蕭婉若的「無心之舉」,他也發現了。這……小王爺該不會對婉若……?
兩人在眉眼和話語之間互通心思,是長期累積下來的默契,小王爺並未發現,他整個心思都專注在蕭婉若身上,愈看愈是欣賞,心底更加認定今天之遇是上天的巧安排,她,定是老天爺恩賜給他的三美之一。
「觀音繡畫啊?只要小王爺不賺棄,民女自當全力以赴。只是不知在這方面,小王爺有什麼樣的要求?「蕭婉若送馮君衡一記白眼,告訴他」這筆賬改日再算「之後,回頭淺笑向小王爺詢問。
「嗯,要求嘛,我這位長輩……」小王爺趁機靠蕭婉若近一點,同她仔細討論起觀音繡畫的事情來,而帶頭提議的馮君衡就被當作消失一般,冷落在一旁。
不知為何,眼皮無端狂肆亂跳,心頭浮現一股悶悶的慌亂。
看著小王爺和蕭婉若相談甚歡,馮君衡只覺口里喉里肚里全都溢滿酸意,他活該啊!
***
往後幾天,蕭婉若惱火了,故意躲避馮君衡,卻躲不掉小王爺。
連著三天,小王爺都以觀音繡畫為借口,上婉約繡坊找蕭婉若。
礙于對方是皇親,又是主宰江南運河專營權的決定者,蕭婉若心有忌憚,不敢得罪,只能強顏歡笑,勉強自己應付。
該死的馮君衡,沒事雞婆個什麼勁?
幫她招來了這麼個麻煩的瘟神,想打不能打,要趕又趕不走,真真煩死人了!
以女子天生的敏銳縴細,蕭婉若察覺小王爺對她的殷勤熱切,絕對不如他所說的那樣單純!這人……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存好心!
他望她的眼神似曾相識,現在她的‘前夫「馮君衡不就常常這樣瞧她?
等等,那……這不就表示……小王爺對她……
腦海里瞬間又閃過日昨方采衣曾對她提過有關小王爺執意娶三美之事,蕭婉若心一驚,恍然明白,看來小王爺是把她當成他的目標了!
糟糕!
這下她非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自己月兌身,順便解決小王爺這個大麻煩,不然再拖下去,她就慘了。
***
三天下來,幾番「閑談」,讓小王爺對蕭婉若更添好感。他三番兩次,有意無意暗示,但蕭婉若不是置若罔聞,就是巧妙回避過。聖命所托,進行出奇順利,結果即將出爐,距離回京尚有十來日左右的時間,小王爺決定速戰速決,直接明示,這天就改扮微服,只讓參謀曾大鴻隨行,簡單車駕直驅,往婉約繡坊而去。
途中,曾大鴻邊駕車,邊同小王爺閑聊。
「小王爺,听說朱河鎮有位神醫,人好心慈,尤其針灸的功夫一流喔!」
「神醫?你沒事跟我提這個做什麼?「小王爺的臉色莫名一僵。
「哦。沒啊,我只是隨口提起,因為很有趣嘛!這位神醫听說是位女大夫唉,針灸術又好,鎮上的人說,女神醫的藥鋪好像就在蕭姑娘的繡坊附近,咱們等會兒過去應該會經過。說到女神醫的特征,王爺,您不覺得跟您的……」,這個混蛋,明知他的心結就在「神醫」,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等他完成任務回江北,非把這個笨蛋降職不可!。
「住嘴,住嘴,不準再說了!不準再提什麼神醫!繞路,繞路,給我繞路!听見沒有?」
小王爺突然發狂大喊,曾大鴻一驚,這才發現粗神經的他一不小心,竟然又踩著了小王爺的篩處!他慘了……
***
「婉若姑娘,你才貌兼具,令小王傾心不已。你正是我夢寐以求,符合‘婦功’的終生伴侶!我在此誠心提出請求,希望你能首肯,待觀音繡畫完成之後,能與我一同回京。王府妃子的封號足令你榮華一生,我們可以做一對恩愛夫妻,日日相伴,共度晨昏……」
「我不逼你,不過……嗯。迎風瀟灑可否取得運河專營權,最後的決定關鍵在你,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選擇…
小王爺「親切」的要求言猶在耳,蕭婉若愈想心愈煩,他前腳一走,她後腳就跟著殺回瀟灑,差人去碼頭捎消息,要馮總管馬上趕回。
手邊擺著一壺每日都會煮給馮君衡喝的藥茶,只是今天的茶和平常不同,少了點「用心」,多了點「計較」,相信嘗起來的滋味定是「格外」不同。
馮君衡一獲報,以最快速度將身邊事情交代妥當後,立刻趕回瀟灑。為了引見小王爺之事,蕭婉若已氣得好多天不肯見他。
如今,乍聞心上人「召見」,教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婉若,你……終于肯見我了。」馮君衡一路趕回,手扶著門,氣喘吁吁。
「嗯,來,先喝口茶,順順氣。」蕭婉若不動聲色,一如往常,敬笑招呼。
「好,多謝。」馮君衡不疑有它,大刺刺坐下,端過茶就喝。
「噗……咳咳……啊,好辣,好辣,辣死人了!」一口茶倏地噴出,馮君衡嗆紅了臉,起身猛跳腳。
「哼,只是辣死還便宜你了!」蕭婉若冷斥,看他一張俊臉紅得像辣椒,心頭終究不忍,又倒了一杯涼茶遞給他︰「喏,放心喝吧,這次不整你了!」
馮君衡猶豫半響,見她不耐賞了記白眼,趕忙接過茶杯,小啜一口,確定這次的茶水正常,跟著咕嚕咕嚕就灌下肚,連著三大杯,總算解了他的辣。
「婉若,出了什麼事?該不會是小王爺給你出了什麼難題?」
她會這麼生氣整他,他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
「何止是難題?這根本就是禍從天降!馮君衡,你知不知道,小王爺要我跟他回京?他還拿運河專營權來暗示,我不點頭,迎風瀟灑就拿不到專營權!」蕭婉若瞪著他,怒斥心頭的擔憂和不滿。
「小王爺他……他不是已有妻室了嗎?要你跟他回京,豈不是要你委屈做他側妃?不行,我不答應!」婉若是他的,絕不讓給任何人!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大笨蛋,弄巧成拙,現在我該怎麼辦?」
蕭婉若氣不過,粉拳猛捶馮君衡出氣。
「婉若,你冷靜點!听我說。」馮君衡抓住她的雙手,制住她後,一把將她摟人懷里,手撫著她的背,輕輕安撫著。
「你叫我怎麼冷靜叫、王爺說要娶我,我不要!」靠在他的胸前,嗅著熟悉的氣息,心頭的慌亂竟無端平緩下來。就是這個人啊!只有他能令她信賴安心。
不管什麼大王爺小王爺,就算皇帝老爺來到她面前,她也不要!
她心里早認定了眼前這個人……
「這事有辦法解決的。」馮君衡嘴角微揚,心頭已有主意。
「有辦法?能有什麼辦法?對方是官,我們是民,怎麼跟他爭?」
想到小王爺心儀她的眼神、對她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想來就教她害怕。
「就算是官,又如何?咱們跟他比的是腦袋,不是權勢。」
「可是……他拿運河專營權來威脅我們……」
「婉若,你放心,迎風瀟灑一定會拿到江南運河專營權,而你也絕對只能屬于我,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的!」馮君衡堅定對她許下承諾。
他話語的肯定和自信,平撫了蕭婉若的不安,心頭頓感踏實。
「那你要用什麼方法?」
「這次你不需要用什麼方法,只要老實對小王爺坦白就好。」
「老實坦白?」
「就是我們第一次在韶安藥鋪後園遇見的時候啊!」馮君衡稍稍提點她。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如法炮制!」明了馮君衡的意思,蕭婉若總算重屜笑顏,沒想到當時隱瞞沒揭穿,現在竟又派上用場了!
「對,如法炮制。」
兩人相視而笑,蕭婉若稍早眉宇間的陰霾盡掃。來找他果然是對的,他的一句話,讓她的處境撥雲見日了。
***
翌日,接到蕭婉若捎來的邀請函,小王爺滿心歡喜赴約,誰知……
「婉若姑娘,你你你……什麼時候成親了?」
韶安藥鋪後園里,滿園的藥草清香,讓人聞了為之神清氣爽,但小王爺卻教眼前這一大一小甜美的笑臉給嚇得頭昏腦脹,三魂七魄震飛了一半。
「這是個人隱私,怎好時時掛在嘴上說?承蒙小王爺您的抬愛,但一女不事二夫,婉若應當向您表明立場,所以今日才請您前來。您的好意,在此婉謝了。」
「這……沒想到你竟有了個女兒?那你的夫君如今何在?再則,既已成過親,你為何還維持少女的發式?」
「維持這樣的發式,是為了行事方便,免去閑言閑語。小王爺,您也知道我經營一家繡坊,出入的人多,身份單純點,總是好的。況且,對外有迎風瀟灑為我打點,我可以著重于刺繡工作上,不必再為其它事費心。至于我的夫君他……」蕭婉若依樣畫葫蘆,將之前騙馮君衡那番說辭,一字不改,照本宣科地說。
只見小王爺愈听臉色愈沉,俊臉上有著說不出的惋惜,未了,深長嘆了口氣,向蕭婉若道別,垂頭喪氣走了。
「小王爺叔叔,慢走!」小晴兒揮起小手,以稚女敕的童音甜甜向小王爺道別。
「喔,小晴兒,再見。」看著小楮兒和蕭婉若相仿的臉,小王爺心頭一暖,涌現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他竟無端對小晴兒生了好感,可這丫頭卻是阻礙了他求親的絆腳石,唉!
再重重一嘆,小王爺沮喪離去。麻煩順利解決,蕭婉若終于露出開懷的笑容,忍不住抱起小晴兒,在她粉女敕的臉頰上親上一記。
「小晴兒,謝謝你,你又幫了阿娘一個大忙喔!」
「阿娘,上次你拉我騙總管叔叔,這次叫我騙小王爺叔叔,他們兩個都喜歡你,那你到底喜歡誰?哪一個叔叔才能當我的阿爹?」小晴兒瞅著眉開眼笑的蕭婉若質問,蕭婉若一听,一時錯愕,笑容凝結在臉上,隨後變成苦笑。
天哪,這丫頭腦筋活得很,逼問人的模樣和她娘親如出一轍!
認識一年余,蕭婉若總算認同小晴兒是方采衣的親生女兒。
思至此,嘴角的苦笑忍不住轉為大笑。
「阿娘,你別光笑啊,快告訴我答案!」
***
往後幾天平平靜靜,小王爺一行人離開驛館,不知上哪兒去了。
運河專營權的評估已告一段落,應該揭曉誰家雀屏中選,但小王爺卻遲遲未做決定。另外,他對蕭婉若求親一事,也未曾再提起,事情仿佛就這麼了結。提心吊膽了幾日,一切卻風平浪靜,蕭婉若和馮君衡總算放下了心。
再隔兩天,小王爺又回到驛館,差人送來請帖,邀天海和瀟灑主事出席,即將指振運河專營權的商家。蕭敬天和馮君衡勝券在握,連袂出席。
席間,依舊賓主盡歡,但愉快的氣氛在小王爺正式將運河專營權指給迎風瀟灑宣告終結。天海主事心有未甘,事前對小王爺會做出此決定,心中隱約有底,是故在赴約前,已悄悄安排人馬在外部署。未了,結果真未如期所願,天海主事一聲令下,小王爺一行和蕭敬天、馮君衡等人頓時陷入危機……
***
同一日午後,蕭婉若又帶了一批新繪的圖樣過來韶安藥鋪,讓方采衣評鑒。
「采衣姐,前兩天瞧見你後園的並蒂蓮開得正美,我喜歡得緊,隨手又繪了幾款新圖樣,請方大神醫惠賜高見。」蕭婉若俏皮道。
「嗯,我看看。」方采衣接過圖稿,仔細端詳。半晌,面露微笑道︰「婉若啊,你繪畫的技術可是愈來愈好了。瞧這蓮,簡直就像是把那些並蒂蓮全給搬進畫里去似的,好鮮活!好生動啊!」
「多謝采衣姐的稱贊,我可是受之無愧哦!」蕭婉若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不害臊,臉皮愈來愈厚了。」方采衣不客氣取笑。
「哈,我這叫做耳濡目染。不是有人每次讓人稱贊醫術精湛,診斷如神,那位某人就一副理當如此的樣子嗎?」
「好啊,蕭婉若,你愈來愈大膽,敢光明正大取笑我了。看我怎麼回報你?」
方采衣取出銀針,狡猾一笑,眼光打量著要從哪兒下針比較好。
蕭婉若一見銀針,整個人氣焰立消,一樣是針,她只愛刺繡針,可討厭死這針灸針了。
「嗯,前兩天不是有人喊說頸酸肩膀痛嗎?只要我針上幾針,保證病痛全消。婉若,來吧,別跟姐姐我客氣。」
「不要,不要,采衣姐,你……你不必費心了!我的頸子……好了,肩膀……也不疼了,沒事了,沒事了。」蕭婉若邊說,邊拿起圖稿,準備隨時逃命。
「唉,咱們是好姐妹,別這麼客套嘛!」
「啊……」
屋里,兩人童心大起,追逐嬉鬧著。
一會兒門外僮子敲門,有事稟報。
「報告大夫,瀟灑馮總管身受刀傷,前院已先幫他止血,馮總管這次受的刀傷頗深,請大夫速去看診。」
僮子語畢,屋內的嬉笑頓成死寂,蕭婉若和方采衣一前一後奔至屋外。
「馮總管受傷?小哥,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蕭婉若焦急問著。
看蕭婉若擔心溢于言表的模樣,方采衣看了,心里暗自取笑。
「听說是在怡紅院受的傷,馮總管意識還清醒,我剛剛是听他這麼說的。」
僮子據實以告,但話才起個頭,蕭婉若一听見怡紅院之名,小臉愀然變色,焦急換成了薄怒。她二話不說,將圖稿揣在懷中,對方采衣道別,轉頭便走。
「婉若,唉,等等,婉若,你不跟我一起去探視馮總管嗎?」
「不必了!去怡紅院挨刀,痛死活該!」蕭婉若頭也不轉,冷冷拋下回話,腳步飛快,一下就走得不見人影了。
「大夫,婉小姐怎麼了?怎會突然說翻臉就翻瞼,氣呼呼走了?」
蕭婉若大發嬌嗔,僮子不識個中玄機,一臉納悶向方采衣詢問。
「她呀,此地無銀三百兩。」方采衣涼涼道。平日蕭婉若總是死鴨子嘴硬,誰知「怡紅院」三字一棒就將她打回原形,真是有趣。
「銀子?這兒哪來的銀子?」僮子一听更糊涂了。
「哈哈,天機不可泄漏!僮兒,走吧,帶我上前院去看馮總管。」
***
馮君衡再清醒,已是隔日傍晚之事。
怡紅院一場混戰,天海想以武力恫嚇迫小王爺就範,實在不智!
之前已有風聲傳出,天海的財務吃緊,拿不下運河專營權,將危及日後生存。天海主事該是被逼急了,才決定鋌而走險,放手一搏。
幸好,官家援兵來得及時,加上他為小王爺擋下一刀,免去致命危機,整場混戰終于宣告落幕。
悠悠醒轉,眼楮張開,手微微移動,便驚醒了伏首在床榻邊的人兒。
「婉若……是你?」
「君衡,你終于醒了!老天保佑啊!」蕭婉若雙手合十,口里喃喃道謝。
「我……昏迷……了多久?」
「足足一天一夜。」
雙眼紅腫,蒼白的臉上滿是疲憊,看來這一天一夜她都未曾好好合眼。她對他的關懷悄然形于盲表,心頭漲滿暖意,她對他的情意不言而明,又何須多說?
是日積月累的相處,多了了解,添了情份,他們的感情竟在不知不覺之中累積增長,如今已臻至成熟之境了。
「婉若,謝謝你。」
他溫柔笑望她,所有的情意化作一句簡單的謝意,手跟著伸出,欲向她致謝,蕭婉若見狀,趕忙伸手回握,她怕他一用力,會扯疼傷口。
「說什麼謝,這是我該做的。君衡,你要快快康復!還有,以後別再隨便替人擋劍挨刀子,就算要挨,也是小王爺貼身護衛的事,不許再這麼雞婆了!我不準你再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蕭婉若說著,忍不住又紅了眼。
「我知道,你的吩咐,我一定牢記在心,這也是我該做的!婉若,迎風瀟灑拿到運河專營權,我做到一個要求了,再來只剩下一個……」
「君衡,夠了,沒有下一個要求了,沒有了!」一場生死交關已足夠讓她認清一切,把握當下要及時,什麼原則要求、什麼埋怨虧欠都已然不重要!
既然她早認定了他,就該坦然傾吐真心,攜手共度余生。
「婉若,你是說……」他眼底滿是驚喜,卻不敢說出心中臆測。
「等你病好,你欠我一個婚禮,名正言順的婚禮!想要取回龍玉鳳-,告慰馮家祖先和你娘親在天之靈,你要拿出誠意,我才肯點頭,再做‘馮’婦。」言詞雖然已盡量含蓄婉轉,但說完,蕭婉若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
看她雙頰酡紅、欲語還羞的嬌美模樣,讓馮君衡怦然心動,情難自己,要不是此刻身上有傷,動彈轉身是大忌,他真想將她摟入懷里,熱烈親吻她,把心里所有的話都告訴她。
眼眸一轉,視線相交,她仿佛讀出了他的心意。她輕輕蹲待日後白頭時,他會永遠記得這一天,這個互許真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