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不上道 第七章
果然,關耿一為夏易蓉出頭的事件引起了軒然大波。
在大家的口耳相傳中,不到一天的時間,她先是由平凡的秘書角色榮升為帝皇的親信,接著,總經理的維護她竟下領情,反而閃身走人,而總經理也放任她無禮離去的消息傳開後,她的身分立刻又變成了國王的新寵妾。
彷佛還覺得八卦不夠多似的,關耿一干脆大方承認自己的企圖,每天九十九朵鮮花不斷,搞得總經理室成為一片花海。自此,夏易蓉的角色終于定位--原來她是總經理的最愛!
最後的結果是,夏易蓉辭職了。
因為抵擋不住關耿一在上班時,常常不自覺地就對她做出的-矩行為,為了避免再徒增不必要的謠傳及傷人的閑話,關耿一立刻就準奏了。
有生以來,這是夏易蓉第一次完全放松自己,整天無所事事。
白天的時間,她都跟舞清影混在一起。自那次南下旅游回來後,兩人互動得更加密切了,不是相約喝下午茶,便是逛禮服店,再不就是替他們未來的新居構思著該怎麼布置。
關耿一明確地表示婚後的生活涵蓋了夏易蓉的弟妹,這使她極為感動,而為了實現這個諾言,他又另外在信義區購置了一處豪宅,此刻正加緊趕工裝潢中。
婚期訂于下個月初,因為關耿一已經等不及了。雖說他一直游說夏易蓉三姊弟先搬過去和他同住,可基于出嫁女兒家的心態,她堅持不應允,因此他們三姊弟現在仍窩在那間破房子里。
唯一令夏易蓉擔憂的是--該不該把事情的始末告訴關耿一?她一直猶豫著。
整件事情牽扯的層面太廣,況且自那日發現那人也在台北後,至今並沒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以往,她總會未雨綢繆,但這次她沒有往壞處想,反倒很樂觀,不斷地告訴自己︰事情或許沒那麼糟,那人或許只是正巧北上而已。
為了預防可能泄漏他們三姊弟行蹤的線索,夏易蓉只要求簡單的教堂婚禮,而且不對外公開,以阻止被記者拍攝上報。
關耿一當然不願,可美嬌娘以不嫁當作威脅,他只好認了。
「易蓉,-真的只想邀我跟韓做你們的男女儐相,不再邀請其它的人嗎?」坐在典雅的飯店內,舞清影啜飲咖啡,再次求證。
「嗯。」
「關耿一在業界滿有名的,政商大老知道了婚訊都會想來參加,-這樣子好像要偷偷模模地結婚似的,他不反對嗎?」
「別提了。」夏易蓉無奈地輕笑。「每次一說到這件事,他就臭著一張臉,說他像個見不得光的小老婆。」
舞清影哈哈大笑。「易蓉,我知道-一定有苦衷,但為什麼不告訴關耿一呢?」
夏易蓉掙扎了一會兒,終于娓娓地道出心事。「影,我跟易萍、易安不是親姊弟,他們是我的堂弟妹。三年前,我剛從大學畢業回鄉時,發現叔叔正準備賣掉易萍。那天晚上他意圖侵犯自己的親生女兒,還猥褻地說與其讓別人無用,倒不如自己先開苞。我當時嚇傻了,沒想到世上竟有這種禽獸,正想著該怎麼救易萍時,就見易安拿著木棒沖了進去,對著自己的養父猛打--」
「等等,易安不是-叔叔親生的?」
「不是。我們夏家很奇怪,沒生半個男丁,我父母只生我一個女兒,他們在我大學時車禍過世了。我叔叔晚婚,嬸嬸生易萍時難產而亡,之後抱了易安回來繼承夏家香火。後來我叔叔工作一直不順,靠我父母接濟過活,誰知我父母卻突然雙亡,大概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想要賣掉易萍吧。」
「後來呢?」
「等我回神後,急忙沖進去制止易安。我叔叔像是死了,滿頭的血,易萍則嚇壞了,不停地哭泣。易安那時才九歲,平時天真的面容,那日卻神情凶悍得連我看了也害怕。我拖著他們兩人,收拾了些簡單的衣物,從此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
「那天-神色大變就是因為看見-叔叔?」
夏易蓉苦笑地點頭。「那段日子我特別四處打探消息,知道我叔叔讓人給救了。後來他大概發現我們三人一起失蹤了,所以猜出了前因後果。沒多久,就听說他要告我誘拐未成年兒童。我想他只是恐嚇而已吧,不然我們怎能躲過警方的通緝?不過我為了怕行蹤泄漏,將三人的名字都改了,因此雖然曾經差點被他逮到,但都僥幸逃過,平安地過了三年。」
「易蓉,」舞清影指出現實的問題。「關耿一算是個名人,雖說你們的際遇很讓人同情,不過-不先告訴他,讓他有心理準備,這樣好嗎?畢竟這件事早晚都要面對的啊!」
「我很愛他,我不希望他知道太多,是想萬一有天事情真的爆發出來了,他知道得越少就越無辜,也越能保護他。」
「事情不像-說的這麼簡單。除了法律的問題外,還有關耿一心態上的問題。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想他會原諒-的擅自作主嗎?如果讓他知道-對他沒信心,連他喜歡的女人都沒辦法自個兒保護的話,縱使出發點是為了保護他,可-也要先想想他領不領-這個情啊!」
「我想過這個問題,但……」夏易蓉說出另一個教她猶豫不決的原因。「影,-知道嗎?這之間其實還摻雜著我自己的自卑心態。我從沒想過會在逃難的歲月中愛上一個人,偏偏他又是如此的出類拔萃……我一直不敢面對現實的另一個因素是,萬一他听了我的遭遇後退卻了,或是覺得我是個燙手山芋,甚至……甚至覺得跟我交往是一大錯誤,害他名譽受損……我現在還不夠堅強,會受不了的。」
「難道結婚後他才發現,情況會比現在好?」
夏易蓉一震,接著頹喪地垂眸。「影,我會在結婚前告訴他事情的所有始末,但在這之前,讓我再多享受幾天甜蜜的愛情吧。」
舞清影同情地望著她。「易蓉,-真傻。」
回應她的是一記苦笑。
甜蜜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在擔心、恐懼及快樂的生活中,婚禮,即將來臨。
夏易蓉強自壓抑著憂郁的情緒,關耿一不是沒有察覺到,但他以為這是婚前癥候群,因此除了更加體貼外,並未多做聯想。
眼看婚期一天天地逼近,她卻更不知該怎麼開口。她真想象只鴕鳥一樣,就這麼埋入沙堆里,什麼都不管。可婚姻是神聖的,她無法遮蔽自己的道德良心,隱瞞著他,讓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她結婚。
她手提著剛剛和舞清影從百貨公司購買來的居家用品--一塊黃底淺綠的雅致桌布。配上柚木的餐桌及鵝黃的燈光,到時定會使桌上的菜色加分不少。關耿一愛吃她煮的菜,她也甘願依附在他身邊,情願做個知足的小女人。可,行嗎?上天垂憐,可不可以就厚愛她一次,讓她平平安安地與他共度這一生?
下了公車,彎進窄巷,她的煩惱仍縈繞在腦中。
這幾天關耿一到日本出差,臨走前,他還一臉歡喜地盤算著回台灣之時,就是他的大喜之日……想起他那喜形于色的模樣,她不禁更加憂慮了。
走至家門口,發現家中的窗簾緊閉,她心中突地閃過些許納悶,但她並未多做聯想,打開了大門進入-那間,她整個人忽然僵硬石化,諷刺的是,她心中並沒有以往會有的恐慌懼怕,唯一閃過的念頭竟是--我憎恨全天下所有的神-!
「我親愛的佷女……」邪惡的嗓音輕柔地響起,令人毛骨悚然。「-終于回來了,我等-很久了。」
三年來,這惡魔的聲響宛如惡夢般,緊緊纏著他們三姊弟。她瞄了眼縮在角落的弟妹--易萍蜷縮著小小的身軀,易安則勇敢地擋在她面前,兩人臉色發白,害怕得直打哆嗦。
終于,還是讓他找到了。
她在心中無奈地苦笑。就連她自己,剛剛也同他們一般地恐懼著,甚至還無聲地祈求老天爺能厚愛她這一次,可袍卻如此殘忍,不但一點兒好運都不願施舍,還將三人再度打入地獄。
「你來干什麼?」她冷冷地問,有股豁出去的念頭。
夏有義一怔。他在路上意外發現易安,跟蹤他找到這個地方後,並不急著抓易萍走,為的就是等他這個佷女回來,然後享受他們三人恐懼的樂趣,可想不到她的眼神卻不再畏怯,這令他不解。「我已經叫警方來了!」他威脅。
夏易蓉諷笑揚眉,根本不信。「叫警方?你若真敢找警方,我們還能躲你這麼久嗎?你是打算叫警方來抓你自己嗎?」
「哼!-不用耍嘴皮子,-誘拐未成年的孩子,等著吃免錢飯吧!」
「好哇!我順便把你畜牲不如的行為告訴警方,看誰勝算多!」
「沒人告訴-話不要太多嗎?欠揍!」夏有義惱羞成怒地甩了夏易蓉一巴掌,然後走向角落。
「小雜種,滾開!」將夏易安粗暴地抓扔向一邊後,他?起夏易萍。「走!」
他一回身,一把尖銳的刀立即抵住他的脖子。
「放開易萍!」夏易蓉眼神閃著異彩,露出玉石俱焚的詭笑。老天不願給她幸福,那麼,她至少可以阻止痛苦繼續發生。
「-……-做什麼?」夏有義乖乖地放開易萍,一時間竟有點兒怕這個佷女。「-別亂來!」
「我亂來?」夏易蓉忽然狂笑起來。「我亂來?」她聲音高亢地反問,語帶哭音。「你看看我們住的是什麼地方?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們是你的兒女啊!你竟然狠心賣女,你對得起你的妻子嗎?不如我帶你去見她,你自己好好地跟她解釋!」
「-……-、-胡說些什麼?」夏有義真的害怕了。「她早死了,去哪里見她?」
夏易蓉手下一緊,一道血痕立即浮現。「跟我走就知道了!」
「-、-……-瘋了!」
「這也全是拜你所賜!」絕望地閉眼,她揚手,一刀揮向夏有義,也斬斷了自己的人生。
夏有義以手抵擋,避開了這一刀,接著反手一劈,迫夏易蓉丟下刀子。
刀子彈落到夏易安的腳前,他的眼神落在那把猶自震動不已的刀上。
「-砍我?-居然敢砍我?」他開始對她拳打腳踢。「敢管老子的好事?我今天不好好地教訓--」
他還沒來得及把狠話說完,月復部突然一痛。緩緩低望,就見那把刀正插在他的肚子里,而拿刀的人是--夏易安。
「小畜牲!我……當年真不該……帶你回來的……真是引狼入室……」他無力地跪了下來。
夏易蓉彷佛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見夏易安眼楮眨也不眨,緊抿著唇,面無表情,只有目光如炬的雙眼,釋放出熊熊的怒火,又露出和三年前一樣凶悍決絕的神情,彷佛要置夏有義于死地似的。她知道他是本能地想保護她,就跟他當年保護易萍一樣。
「快走!」她硬扯著兩個弟妹往外跑。
「救……救……」
沒人理會夏有義一口氣說不完全的求救聲。
姊弟三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巷子。
「易蓉!」舞清影笑著奔上前。「才剛回來又要出去啊?幸好教我遇上了!這是-買的東西,放在我的袋子里,剛剛忘了拿還給-,差點帶回--咦?-的臉怎麼了?」
夏易蓉一把拉住她,像看見鬼似地往馬路的方向跑。見姊弟三人皆是一臉的驚慌,舞清影也跟著緊張了起來,立刻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快開車!」四人上車後,她連忙吩咐。
「小姐,請問到哪里?」
「隨便!」見司機一臉愕然,只好隨便想了個地點。「嗯……世貿。」
車子上路後,舞清影朝後看,見無追兵趕來,稍稍松了口氣,這才正眼望向夏易蓉,接著發出一記輕呼。「天,是誰把-打成這樣的?」
與關耿一雙宿雙飛的美夢已成幻影,再加上身心上的煎熬,夏易蓉忍不住悲從中來,將臉埋入雙手中,放縱自己嚎啕大哭。
一由夏易蓉口中听見她叔叔找上門的消息,舞清影便知道事情棘手了!
四人換了三部出租車,繞了大半個台北市區後,才回到舞清影的住處。「你們暫時就先住在這里,別出門,把傷養好了再說。」她將自家大門的鑰匙交給夏易蓉,發現她眼中的猶豫。「易蓉,-別想太多,反正我現在都住在韓那兒,這里空著也是空著。」
「我叔叔受傷了,不曉得有多嚴重,萬一要是……我不想拖累。」
「沒有拖累。」知道了事情始末的舞清影,沖動地抱了抱夏易安,以行動向他表示他很勇敢,見他本來呆滯的臉顯露出一絲脆弱,她朝他安慰地笑了笑,並揉揉他的頭。「今天要是換成我出事,-也會幫我的,不是嗎?好了,不許-再多說一個字,這幾天也別出門,所有的生活必需品我會送過來的。」
「影,我--」
不願再听夏易蓉說些見外的話,舞清影換了個話題。「對了,關耿一那邊怎麼辦?可以聯絡得到他嗎?」
「不要告訴他!」夏易蓉的情緒突然失控。
「易蓉,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不說嗎?」
「不用說了……」她悲泣著,表情空洞。「已經不用說了……」
「可你們後天就要結婚了呀!」
「……不會結了。」
「什麼?!」
「影,-幫幫我。」
舞清影暗叫不妙,該不會是要她……「幫、幫-什麼?」
「幫我拿封信給他,然後告訴他,從此形同陌路。」
果然被她料中了!「我不要!易蓉,-別這麼悲觀,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這麼做,關耿一會恨死-的!」
「讓他恨吧。」這樣,至少他心里一輩子都會有我……
「易蓉……-別這樣。」她思量著干脆偷偷地聯絡關耿一,叫他自己來解決好了。
「影,」夏易蓉抓住她的手,目光炯炯地看著她。「-跟我保證,不準對任何人泄漏我的行蹤,不然我馬上走!」
咦?她的心思有這麼好猜嗎?「韓要是知道-在我這兒,我又不告訴關耿一的話,他會罵死我的……」她一臉為難的表情。「噯!等一等、等一等!別走、別走啊,易蓉!我不說就是了啦--」
事情發生的當晚,關耿一從網絡上得知了夏家三姊弟出事的新聞。
那個自稱是她叔叔的男人爬出門口求救時,正好讓回家的鄰居發現了,因此報了警。
他聯絡不到夏易蓉,偏偏韓清風與舞清影的電話也關機。
因此,第二天,心急如焚的他就將事情交辦給隨行人員,自己提早一天從日本返回台灣。一下飛機,他便急奔夏易蓉的住處,可除了好奇的圍觀群眾外,現場已遭警方封鎖。
袖口突地讓人一扯,他迅速回身。「清影?」
「跟我來。」
兩人走了一段路後,舞清影拿出一封信,交給關耿一。
「這是什麼?」
「易蓉給你的。」
聞言,他急急打開--
我但願這輩子從沒認識你,也希望你這輩子從沒認識我。
「這是什麼意思?她在哪里?」
「走了。」舞清影閃躲著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眼中隱含著擔心、不舍、心疼及不顧一切,願與之同受的真心。易蓉是個大笨蛋!她訥訥地說︰「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個男人就是她一直在逃避的人?」
「嗯,他找上門了。」
「他是易萍、易安的父親?」
「嗯。」
「那他是蓉的誰?」
「叔叔。」
「-還知道什麼?」關耿一下耐地低吼。「一次全告訴我,別讓我一句一句地問!」
「你干麼這麼凶?」
關耿一見舞清影要翻臉了,只好耐著性子說︰「我很急,也很擔心蓉。那個男人說是蓉拿刀子傷他的,她怎麼那麼傻?為何不跟我商量?」
「人不是她傷的。」舞清影悶悶地解釋,見關耿一一臉不解,才又補充說道︰「是易安動的手。」
「警方知道嗎?」
她搖頭。「易蓉不想讓易安的人生染上污點。」
「那她自己呢?」他煩躁地低咒。「她為什麼不想想她自己?不然她也可以來找我啊!在她心中,我到底算什麼?」
「她想保護你。」
「她想保護我什麼?連我自己的女人都無法相信我,哼,還真諷刺!」
「你別鑽牛角尖,她心里也不好過。你想想,以你的背景,要是因為她而鬧上了社會版,對你跟公司的名譽損失會有多重?所以她要我轉告你,她就只是你的一名離職員工,其余的什麼也不是。」
「那我跟她之間的感情呢?」關耿一譏笑地反問︰「難道她也想一筆勾消?」
舞清影猶豫了許久,最後無奈地啟齒。「是的,她希望一筆勾消。」
關耿一發狠地瞪著舞清影。
「你你……你別這樣看我嘛!這些話都是易蓉叫我轉達的啊!」
「她在哪里?」
「唉呀,不是跟你說她走了嗎?連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關耿一攔了部出租車,上車前轉身向舞清影說︰「-告訴她,明天的婚禮照常舉行,她來不來全看她。」
「喂!關耿一!你別走,回來啊!我不是告訴你,我根本不曉得她在哪里嗎?你叫我怎麼轉達啊?」她對著逐漸遠去的出租車叫喊。
第二天,天空陰陰的,飄著雨絲,沈郁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教堂正中央,站了個英挺的男人,他穿著一身潔白的燕尾服,上了發油的發絲梳得十分帥氣,恍若從時尚雜志中走出來的男模般,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為之迷醉。
但此刻,他臉色鐵青,陰沈的面容使神父也不敢多話,只是不斷地望著兩旁的男女儐相,暗示他們吉時已過。
韓清風低望攀緊他袖口的舞清影,她臉色蒼白,以往的輕松自信全不見了,只是抿著嘴,緊緊地抓著他,彷佛在尋求倚靠似的。
時間悄悄地流逝,教堂里充斥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尷尬氣氛--新娘缺席,讓氣宇軒昂的新郎傻傻地等著,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直到天色全暗了下來。
「咳咳!」神父寄予無限的同情,但卻不得下開口,小心翼翼地問道︰「呃……關先生,婚禮是否改日再舉行?」
關耿一靜靜地望著神父好一會兒,而後忽然無所謂地一笑。「不用了。」他月兌下白色手套,扯下領結,從口袋里拿出一只絨盒。「這捐贈給教會吧!」說完,他轉向韓清風跟舞清影。「浪費兩位一天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改天我再賠罪,請你們吃飯。公司還有一些事,我先走了。」
舞清影望著關耿一的背影,心一緊,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出聲。後方忽然一陣騷動,她回頭,只見神父手上的絨盒已開,里頭靜靜地躺著一枚璀璨的大鑽戒。
兩人出了教堂後,心情都有些低落。韓清風回公司,舞清影則回去她的老窩。
舞清影到家後,一開門,就見易萍與易安在飯桌前安靜地讀書,而夏易蓉則兩眼含淚地猛盯著電視。
「關耿一剛剛才離開教堂。」她嘆口氣地陳述。
夏易蓉笑得慘兮兮的。「他今天穿得一身白,真帥……」
「-怎麼知--」舞清影以為她也去了教堂,但發現她雙眼一直不離電視,還不斷地切換頻道,因此好奇地望去,正好看見記者在「標竿科技」的大樓前攔住已褪去白色燕尾服,只著襯衫、白褲的關耿一--
『關總經理,听說夏易蓉曾是您的秘書?』
梳了發油的頭發不再整齊,反而有種邪氣的魅惑感,可關耿一的表情卻是冷漠至極。『她旱就辭職了。』
『總經理,能不能談談您對夏易蓉的觀感?』
『沒什麼觀感,就只是秘書而已。』
『總經理,您覺得夏易蓉有可能殺害自己的親叔叔嗎?』
『我想這可能要問警方才能得到正確的答案。對不起,請讓一讓。』
『總經理,貴公司招募到一個殺人未遂的員工,請問您有什麼看法?』
關耿一的身形頓了頓,回過身,直視著攝影機,那神情就好像正面對著夏易蓉。『她的行為當然不可原諒,雖說她已離職,但她的所做所為仍嚴重地毀損了公司的形象。就我個人而言,希望所有的事情到此為止,今後有關夏小姐的事,都與本人毫無關系,公司也不再接受采訪,謝謝。』
屏幕上的人影消失了,夏易蓉又開始轉台,舞清影見狀,搶了她的遙控器,關掉電視。「關耿一所說的『行為』,指的是-欺騙他的事,-知道嗎?-狠狠地甩了他,這就是-要的結果嗎?」
夏易蓉眼眶充滿淚水,卻仍堅強一笑。「是的。」
「易蓉,-真是固執!」
「至少可以保他平安。」
「他一點兒都不感謝-,他恨死-了!-知道他在教堂苦等-時的心情嗎?那樣得天獨厚的男人,-卻教他這般低聲下氣地空等,最後新娘還是落跑,-把他糟蹋得真徹底!」
「影,-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我心好痛……」
「-還會心痛?那-為什麼不對他敞開心胸?」
「我不敢,而且我的擔心真的應驗了-看,我都已經辭職了,記者還是抓著他不放,若知道我跟他的關系,他一定會讓我給毀了的。」
「他那麼有能力,還怕沒有工作嗎?台灣若真的容不下他,去美國發展難道不行嗎?或者歐洲市場也可以啊!他都已經張開雙臂要跟-一起度過難關了,-回給他的居然是兩巴掌!」
夏易蓉猛烈地搖頭否認。「我沒有這個意思,真的沒有……」
舞清影見她一臉痛苦,心軟了,不再多說。「唉,算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接下來-預備怎麼辦?」
「我不知道……」她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可能帶易萍、易安離開台北吧。」
「行不通了!」舞清影斷然否決。「以前溜得開是因為事情沒有鬧大,現在都已經上了社會版,-的名字也眾所皆知了,帶著兩個小鬼,你們能躲到哪里去?又要靠什麼維生?」
「我……手上還有一點錢,省吃儉用的話,應該可以熬個半年。」
「然後呢?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舞清影微微沈吟了會兒。「這樣吧,-還是住我這里,等風聲過了再說。兩個小鬼就先自修,憑我跟-兩個人,難道還會教不了他們嗎?-呢,就好好地想一想跟關耿一的事要怎麼解決,這樣可以嗎?」
「我……想要出去工作。」
「-還能做什麼?不怕身分泄漏嗎?」
「-已經幫我夠多了,我不能一直讓-付出。我想擺地攤、賣小吃,這樣人家應該不會查我的身分證。」
「易蓉,-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獨立?這樣讓人覺得很討厭耶!」
「那-有沒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還真是不死心!」舞清影認命地嘆了口氣,想了想。「唔……-是什麼系畢業的?」
「國貿。」
「國貿啊?電子的東西懂不懂?」
「不懂。」
「那電阻、電容听過沒有?」
「在公司上班時,常听到這些名詞。」
「那-要不要學?話先說在前頭,-不是本科的,要花上比別人多好幾倍的心思喔!」
「沒關系,反正我現在哪里也不能去,多的是時間。」
「那好,我就教-PC板Layout好了,這工作可以在家里做,技術好的話,錢還滿好賺的,以後-要學會了,不用拋頭露臉就有錢可以進帳-先用我的計算機學吧,反正韓的家里有好幾台,我用他的就可以了。以後等-學會了,我可以幫-接案子。熬過這幾年,等易萍成年了,-的苦難就結束了。」
「我學得來嗎?」
「放心,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從架上拿下一堆資料。「這是我的筆記還有相關的講義,我先教-一些基本的概念。來,看見這個符號沒有?它代表電阻,一種被動組件--」
「什麼是被動組件?」
「被動組件啊?」舞清影搔搔頭。「它是一種要靠主動組件推才可以動的組件,CPU就是主動組件,就好比我們的心髒,而被動組件就是屬于比較次要的器官。我不大會解釋,-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概明白。」
「好,繼續。這個呢,是電容的符號,電容也是被動組件。這個符號就是主動組件IC的符號了,IC有分很多種不同的包裝,這跟它的腳位多寡有關系……」
夏易蓉專心地听,用上全部的注意力。為了未來的日子,她強迫自己必須盡快進入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工作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