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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香 第八章

經過兩個星期的診治觀察,東川浩司終于順利出院,回到家中療養龍體。

由于他行動不便,接下來的復健期間,縱使是威風凜凜的東川四少,也只能依靠拐杖和輪椅的輔助,才能下床活動。

不過,大多數時候他不太使用拐杖行走,因為他嫌麻煩,反而喜歡坐在輪椅上,好整以暇的指揮她,天天推著他東逛西走。

看得出來,他還滿喜歡這台交通工具的。也因此,依人不得不懷疑,這個男人分明把她當成私人看護在指使。

三哥特地幫他安排了兩名醫護人員進駐家中的醫療室,可是他卻將醫護人員趕回醫院,只留下一名復健師,擺明了要她親自下海,服侍他未來兩個星期的生活起居。

當然,她也可以拒絕,問題是——

「你也不想想看,我今天會變成這樣,到底是為了誰?」

一席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然而,她白天要上班,只好委屈家里的佣人隨侍在側,忍受他的壞脾氣,等她下班之後,再由她接力伺候。

「你可不可以溫柔一點?」他實在忍不住了,再不出聲抱怨,等他洗完頭,只怕他一頭長發也被她扯光了。

東川浩司下半身泡在浴缸里,腰間圍著一條毛巾,遮住重點部位,右腿蹺放在浴缸外,腦袋枕靠著浴缸邊緣,一雙無辜的眼楮正可憐兮兮的瞅著她。

還敢嫌她粗魯?依人越搓越用力。也許他這頭烏溜溜的秀發極需要溫柔對待,可惜,只有專業發廊的洗頭小妹才會小心翼翼的呵護它。

她大小姐肯放段幫他洗澡,他就該偷笑了!要不是看在他月兌臼的右肩尚未完全復原,她才懶得陪他耗在浴室里,弄得渾身濕答答的。

依人坐在一張圓凳上,越洗臉越臭,每天伺候他沐浴,真是件苦差事,不曉得哪天才能月兌離苦海?

「我頭好痛,幫我按摩一下。」他指著太陽穴,比照發廊洗頭程序,要求全套服務。

依人秀眉一挑,硬是忍下一口氣,順乎揉揉他的太陽穴。偏偏她的技術不好,沾了他滿臉泡泡。

東川浩司哭笑不得,伸手拿了一條毛巾,擦拭滲進眼楮的泡沫,再不自力救濟,等她按摩完畢,他的眼楮大概也瞎了。

「你把頭發剪短好不好?」她忽然提出請求。

「為什麼?」他舒舒服服的仰著頭,兩只手肘撐在浴缸邊,享受太上皇般的待遇。

「你的頭發太長了,洗起來好麻煩。」她據實以告。「難道你不覺得每天頂著一頭及腰長發很重嗎?」

「不會啊。」他已經習慣了,「長發有長發的好處,冬天的時候,還可以當圍巾使用。」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虧你想得出來。」

「你忘了,當初是你說我頭發又柔又漂亮,我才為你留長的。」

「是嗎?」她一臉狐疑。

「我還記得那年你五歲,有一天下午,我躺在主屋的沙發睡午覺,你和將司兩個人在一旁玩游戲,當我一覺睡醒,就看見你一邊玩我的頭發,一邊呆呆的說︰『四哥的頭發好好模,小哥,你也來模模看。』你那時候的表情,只能用陶醉形容。」他沾沾自喜的回憶。

「五歲小孩說的話你也當真?」依人簡直服了他。

「我這頭長發,為你留了二十年,現在你居然叫我剪,會不會太過分了?」他反倒抱怨起她來了。

「算了,你高興就好。」她拿起蓮蓬頭,調整水溫,幫他沖洗干淨。

他不再說話,一直盯著她。

「把眼楮閉上,沖瞎你的雙眼我可不管。」她別扭的瞪他一眼,被他詭異的眼神瞧得渾身不自在。

「那更好,你毀了我的雙眼,我的下半輩子就由你負責。」他干脆耍無賴。

「我才不要一個瞎子拖累我的下半生。」她狠著心腸回絕。

「我全身都被你看光模遍了,你不負責誰負責!」

依人為之氣結。「模遍你身體的女人還差我一個嗎?」

他靜默片刻,老實坦承,「我已經禁欲一年了。」

「哦?我應該感到開心或安慰?」她的神色轉為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緒。

「再愛我一次,真有這麼困難嗎?」他沉住氣低問。

她沉默不語,關上水籠頭,幫他把頭發擦干。

東川浩司看她又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當下一惱,突然抓住她的手,硬把她拉進浴缸里,水花四濺,也浸濕了她一身。

「你真是……」依人被他出其不意的攻勢嚇了一跳,不禁又氣又惱。

「已經十年了!我什麼方法都試過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回頭?」他將她困在胸前,陰郁的追問。「對你好,你不當一回事,故意玩弄女人氣你,你也不以為意,依人……」他疲憊的嘆口氣,「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怎麼辦……她也不知道。

依人在他的逼-下,緩緩閉上眼,忽然覺得心力交瘁。

如果那一年她沒有親眼目睹他的荒唐,她的愛應該不會枯萎,她的心也就不會破碎,于是,她把剛萌芽的愛收回來,把心武裝起來,無視于他的存在,無視于他拈花惹草的挑釁,無論多少女人在他身邊流連忘返,她都假裝視而不見。

他們的戰爭,就此展開——

她越驕傲,他越荒唐,她越冷漠,他越猖狂,處處與她唱反調。

倘若只是口舌之爭,她還能談笑用兵、不慌不忙,一旦他發動火力興師來犯,她就完蛋了!通常輪到他佔上風的時候,往往就是她貞節不保的危機時刻。

他進攻,她反抗,他窮追不舍,她退避三舍,他若趕盡殺絕,她便落荒而逃。

就這樣你來我往,糾纏了十個寒暑……

十年,他們的青春全耗在這段紛紛擾擾的歲月里,偏偏他們都是自傲不服輸的人,沒有人願意在愛情面前低頭,結果呢?看看他們落得什麼下場,為情所困,兩敗俱傷,誰也佔不了便宜,不但互相折磨,也把彼此逼得走投無路。

「依人……」東川浩司除了嘆息,還是嘆息。

最後,終究只能將她擁進懷里,沉痛的,惆悵的,苦苦追問——

「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依人沉默了許久,仍然悶聲不響。

他不敢抱持太多期望,靜靜擁著她,等待回音。

直到他絕望的以為她又會一口否決時,她終于開口表示——

「再給我一點時間。」

「噢,好累……」走不到幾步路,他又一拐一拐的拐回輪椅前,舒舒服服的坐下來,由她推著到處逛。

裝模作樣!依人又好氣又好笑,卻又拿他沒轍。

他的復健師都已經向她坦言,他的復原情況相當良好,石膏也已經拆除了,根本不再需要依靠拐杖支撐或輪椅代步,就能慢步行走,但他似乎恃別鐘愛這部手推式交通工具,無論如何都不肯戒掉它。

「四少爺。」林蔭大道出口的站崗警衛,一瞧見東川四少又被大小姐推出來游街,人人都是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每天黃昏時分,一定可以看見他們家可憐的大小姐推著跋扈的四少爺,從大宅庭園逛到大宅外,一路逛出林蔭大道,在外面繞個幾圈之後,再逛回林蔭大道,回到大宅院吃晚飯。

兩人一起慢步在夕陽下的畫面雖然唯美動人,不過看在他們眼里,只覺得四少爺的演技似乎還有待加強。

遠方,一輛黑色賓士緩緩駛近,停在他們身畔。

車窗滑下,東川尚人瞄了輪椅上的四弟一眼,再投給小妹一道同情的眼神,然後才帶著一臉揶揄似的冷笑,把車開進林蔭大道入口。

「大哥的眼楮會說話,光用眼神隨便一瞟,便足以取代千言萬語。」依人推著他,邁向夕陽西下的地平線。

「所以他的語言機能才會退化得這麼嚴重。」東川浩司叼著煙,愜意的吞雲吐霧,看起來優閑得不得了。

依人不禁失笑。最近似乎特別容易被他逗笑。

東川浩司仰頭一看,這抹柔媚的笑容他已睽違許久,直到近日才開始為他展現。

他心念一動,忽然抓住她,把她拉到自己腿上,牢牢的抱住。

依人被迫坐在他的大腿上,再一次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手足無措。

「你又想干嘛?」她試著掙月兌他的懷抱,卻又斗不過他的蠻力。

他不想干嘛,只想一親芳澤。

啪!她下意識揮出小手,將那張湊過來的俊容打偏了半寸。

這巴掌力道不小,正好擊中他的鼻梁,痛得他齜牙咧嘴。

趁他一個不留神,依人飛快跳離魔掌。

「你打我?」他忍俊不住笑出來,沒想到他的小依人這麼辣。

「你要是再敢亂來,我不介意打殘你另一只腿。」她撂下狠話,頭也不回的走掉。

「依人……」他趕緊站起來,健步如飛的追過去。

把一個殘障人士丟在大馬路上會不會太狠了?

依人芳心一軟,在林蔭大道入口站定,轉身一看,差點哈哈大笑。

想不到他竟然可以走得跟飛得一樣快。

「你的輪椅就這樣放著不管了?」她忍住笑,淡淡的橫睨他。

對哦!差點忘了他的交通工具。東川浩司連忙轉回去,把他的愛車推回來。

依人面帶微笑,一邊散步,一邊欣賞林蔭大道兩旁的秋黃落葉。

由此看來,他的傷殘假期應該快結束了。

至于他們的感情戰爭,應該也快重修舊好、破鏡重圓了。

十年,真的好漫長……

但願這一次,他別再讓她失望了。

「我要你去探他的底,結果你只拿到這篇報導?」

東川浩司端坐在皇位上迎視他的三名大將,眼神冰冷至極。

三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圍著首腦的辦公桌坐定位,他們正在面對一股即將形成的暴風圈,縱使他們各個身經百戰,也很難不被這股寒流凍傷。

左邊的武田廣和右邊的安全主管交換一個眼神,決定由中間那位捧著便當狼吞虎咽的年輕男子自食其果。他們兩個就負責保持中立與沉默。

「你讓我枯等了兩個星期,就只交回一篇早巳被法國記者炒到爛的舊聞?」東川浩司的語氣凜冽,冷峻的神情布滿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實不相瞞,這當中我還撥了個空,順道回老家掃墓,然後又連夜搭機趕回日本,走了一趟深山野嶺找靈感,前前後後才花你兩周半,已經算快的了。」

「上官孤星,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東川浩司把報告書丟到他面前,金黃色的眸光已經噴出殺氣騰騰的火焰。

「別吃了。」武田廣踢上官孤星一腳,要他識相一點。

「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上官孤星嘀嘀咕咕的放下便當盒,拿起他從報章雜志四拼八湊拷貝來的報告書大聲朗誦,「潭深,法籍華裔,祖籍廣東,香港人,現年三十一歲,父親是香港皇家高級督察,一九七九年,潭督察率領警隊大舉掃黑,不幸在攻堅時身中數槍,因公殉職。

「事發不久,潭氏一門遭人抄家滅族,全家十三口無人幸免。只有一對孤兒寡母不在死亡名單上——長子潭深年僅六歲,下落不明;潭夫人身懷六甲,不知去向。一周之後,警方在香港九龍附近的天主教教堂找到潭深,並交由社福機構代為看護。潭夫人的尸首則在日本東京市郊被人發現,死于非命,疑似他殺,八個月大的月復中胎兒離奇失蹤,生死未卜。逭宗震驚香港社會的滅門血案,至今仍未破案。報告完畢。」繼續吃飯。

「你去香港游蕩了兩個星期,就只挖出這點皮毛?」而且還是舉世皆知的舊皮毛,難怪老大抓狂。「是我們太高估你,還是你的功力退步了?」

「這篇報導我只要坐在馬桶上打開手提電腦也能上網查出來,還用得著派你出馬嗎?」身為他的結拜兄弟,武田廣實在引以為恥。

「最起碼我沒有空手而回呀!」不顧身旁兩位同伴左右開弓的質疑,上官孤星仍然笑咪咪的吃便當。「潭深的個人資料顯然已被列入X檔案,簡直比國家機密還難查,連他孩提時代的照片也全部被銷毀了,即使透過各種管道,也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沒辦法,我只好跑一趟圖書館,從電腦資料庫查詢香港歷年來的舊報紙,總算才找到這些尚未被毀尸滅跡的報導。」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我就不信他能扭轉乾坤,把過去的資料銷毀得一干二淨。」

「他不只有摧毀自己的資料,凡是與他息息相關的重要證物,也全都不翼而飛了,神不知鬼不覺,一點痕跡都不留。這家伙實在不簡單,連我都不得不甘拜下風。」上官孤星首度發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言論。

「我不相信憑你的實力無法揭穿他的隱身術,你到底有沒有深入調查?」安全主管高蒼峰奪下他的雞腿便當。

「當然有。」上官孤星搶回他心愛的便當,態度依舊屬兒啷當。「就是因為調查得太深入,還打草驚蛇差點被反咬一口。」

「潭深當時人在香港?」東川浩司立刻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沒錯!算我倒楣,煞星踫上地頭蛇,幸好沒釀成大禍。」

東川浩司寒眸一凜。萬萬沒料到潭深居然會出現在香港。

根據線報,潭深過去兩星期從未踏出法國領土一步,而他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派遣上官前往香港,查清楚潭深撲朔迷離的底細。

私下調查特定顧客的來歷和身分,純粹為了安全起見,防範于未然。

他不容許一個來路不明的家伙入侵他的領域,造成不必要的損害,尤其像潭深這樣一個難以掌握又行事詭秘的人,更需要通過嚴密的審查,才能毫無後顧之憂的敞開大門歡迎他投宿。不料這渾小子居然無功而返,還打草驚蛇誤了大事。

「你應該知道,尚未確定對方是敵是友之前,我並不希望你與他正面交鋒。」他的語氣透露著明顯的不悅。

「短兵相接實在逼不得已。」上官孤星聳聳肩,仰頭灌了一口可樂。「我都還來不及掀出他的底,他的手下已經直接殺到我面前了,若不反擊,難道要我坐以待斃?更詭異的是,我從沒見過他,他卻認得出我的身分。」

「這麼說,你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了?」武田廣撫著下巴低聲詢問。

「並沒有。當時情況突然,我根本無暇一睹他的風采。」上官孤星咬著筷子回憶道︰「還記得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在路邊攤吃面吃到一半,忽然冒出一群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把我團團圍住,我單打獨斗,他則坐在車子里看好戲,我在明,他在暗,當我把那群打擾我吃消夜的王八蛋統統擺平以後,潭深已經坐著他的BMW揚長而去了。從頭到尾,那張神秘兮兮的臉一直隱藏在車窗後,八成丑得見不得人,不好意思露面,不過離去之前,他還送了我一句臨別贈言。」

「他跟你說了什麼?」東川浩司凝起眉峰。

「後會有期。」上官孤星扒了兩口白飯,驀然又一臉深思。「可是,我總覺得這句話並非針對我。倘若他知悉我的身分,必然也知曉我受命于你,所以造句臨別贈言,顯然是他透過我傳達給你的戰帖。」

戰帖?東川浩司冷眉一挑。

「我跟他,素昧平生,從來沒有過節,如果有,也全拜你所賜。」他將報告書撕成兩半,扔到一旁。「你在香港閑晃了兩個禮拜,不可能只有這點收獲,他的相關資料既己石沉大海,我便不再追究,然而他這些年何以傳奇性的發跡,你總該給我一個交代。」

「非常遺憾。」上官孤星搖頭晃腦的表示,「我只能說,潭深這號人物絕非等閑之輩,凡是跟他扯上關聯的官方紀錄全都被湮減了,除了當年轟動一時的滅門血案還有跡可查以外,至于他往後的行蹤去向、二十五年來的生涯經歷和背景,至今仍是個無解的謎。目前也只知道他長年僑居英、法兩國,工作型態以珠寶設計為主,生活區域也以歐洲為主要根據地,行事低調神秘,動向飄忽不定,一生浪跡天涯,歷盡滄桑,從未現身公開場合招搖亮相,離鄉背井二十余載,未曾再涉足香港這塊傷心地一步。」

「那他這次回到香港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高蒼峰提出質疑。

「報仇雪恨,血債血償。」上官孤星言之鑿鑿的指證。「我抵達香港之後的第五天,短短一日之內,就有十戶姓洪的人家辦喪事,香港境內的街頭巷尾到處擠滿了出殯隊伍,從南到北,哀鴻遍野,十五副棺材里躺的全是洪氏一門的男女老幼,情狀之慘烈,就跟當年潭氏一族遭人滅門絕戶時一樣,斬草除根,寸草不留。」

「唉!悲劇重演,又是一樁抄家滅門的亡族慘案。」武田廣搖頭感慨。

「現在怎麼辦?上官已經露出馬腳了,咱們還要恭迎潭深大駕光臨嗎?」高蒼峰詢問首腦的意思。

「再過不到一個小時,他就要入境了,如今將他列入拒絕往來戶也為時已晚,咱們嚴陣以待,諍觀其變。」陰驚的眼神隨即瞪向鼎鼎大名的江湖煞星。

上官孤星還在吃,跟大籠頭殺過來的凶狠目光一比,食物仍然比較吸引他。

「你給听好,這個月之內,你必須回營坐鎮,若是你敢踏出東急一步,我會讓你那張嘴再也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說,不能動。」東川浩司嚴重警告,冷冰冰的語調有著不容忽視的脅迫意味。

「遵旨。」上官孤星解決掉兩盒便當,拍拍肚皮,又從背包里掏出一塊起士蛋糕,撕開包裝紙,大口大口喂進肚子里。「奇怪,你們為何不問我跑去深山野嶺找什麼靈感?」

「你除了找山珍野味以外,還能找什麼靈感!」武田廣白他一眼。

「那你就錯了!你們一定猜不到我在山上挖到什麼寶。」上官孤星興致勃勃的留下伏筆等待大伙詢問。

結果,沒人理他。莫可奈何,他只好自問自答。

「我之所以連夜從香港飛回日本,為的就是要走一趟白根山。」

白根山?!東川浩司臉色遽變。「你去白根山做什麼?」

嘿嘿,有反應了吧!上官孤星啃完蛋糕,又從背包里變出一盒仙貝。

「我在香港查到一條線索,听說潭夫人生前逃到日本躲避仇家追殺的時候,曾經在白根山一帶落腳,出于一種直覺,我決定上白根山踫踫運氣。」

「然後?」東川浩司沉著臉,隨手執起桌面上的琉璃紙鎮,無意識的把弄著。

「然後經由我明查暗訪,當地一間溫泉旅館的老板娘對于潭夫人這位異鄉過客果然還存有相當深刻的印象。」上官孤星灌完最後一口可樂,打個飽嗝,繼續發表演說,「當年潭夫人投宿在溫泉旅館時,曾向老板娘打听附近的醫院,老板娘一听之下,連忙推薦妹婿所經營的私人診所。當晚,潭夫人立刻前往診所,要求剖月復生產。」

「翌日,潭夫人留下五十萬現鈔,帶著剛出生的女嬰不告而別。數天後,警方在東京市郊發現潭夫人的遺體,香港警署一接獲通知,立刻派員前來日本協助調查。兩國警調單位連日搜索,仍然找不到潭夫人月復中胎兒的下落,警方研判,胎兒可能已經慘遭毒手。最後,香港政府對媒體宣布,潭氏一門僅剩潭深幸存,懸案未破。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當各界都以為胎兒必死無疑之際,白根山上一間與世隔絕的天主教教堂門口,一位神父撿到了一個早產的小女嬰,並且幫小女嬰存活下來。三年後,小女嬰入籍豪門,身世成謎,耐人尋味,一段曲折離奇的故事就此展開。」

「那間天主教教堂,該不會就是聖心育幼院吧?」高蒼峰的眉頭越皺越緊。

「叮咚!答對了。」上官孤星恍若沒瞧見首腦布滿嚴霜的峻容,繼續完成他的結論,「換言之,這個小女嬰正是潭深失散多年的親妹妹,而這對血濃于水的潭氏兄妹,才是碩果僅存的潭族後裔。」

潭深和依人……竟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妹?!東川浩司的神色陰沉到了極點。

殘暴的力道充滿致命性的摧折,咱的一聲,琉璃紙鎮在他手中斷成兩截。

左右兩大護法從未見過四皇子如此陰狠狂暴的模樣。

「難怪沙梵帝世界巡回展的首站會選在日本東京舉行。」武田廣面色凝重。

「也難怪潭深會特地指名與東急飯店合作。」高蒼峰的表情也很嚴肅。

綜合以上兩點,潭深此行的首要目的,必定是為了自幼流離失散的妹妹。

而且,很顯然的,他早已知道妹妹的下落。

二十二年前,東川一門從聖心育幼院收養了一名三歲大的小孤女,這則新聞曾經喧騰一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潭深不可能沒听過,只要派人詳加追查,便能得知妹妹流落何方,卻礙于深仇大恨未報,仇家的耳目又十面埋伏,為了顧全大局,因而無法跟妹妹相認。如今,他已將所有心月復大患鏟除殆盡,手足重逢,指日可待。

「潭深這次一反過去的神秘低調,刻意大張旗鼓、重現江湖,擺明了只為兩件事,一是復仇,二是尋親。如今血海深仇已報,私人恩怨已了,下一步想必就是找回妹妹認祖歸宗。老大,你可得當心了!」上官孤星壯著膽子捋虎須,「他們兄妹團圓倒是其次,就怕潭深不肯罷休,還想把妹妹帶回法國一起生活,那豈不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尤其是你,賠了夫人又折兵,多劃不來呀!」

「想把人帶走,除非踏過我的尸體。」冷冽的寒眸眯成一道細縫,在座三名大將立刻察覺到他眼底的肅殺之氣。

終于,上官孤星停下所有大吃大喝的動作,拿起紙巾拭了拭手指。

一抹猙獰的笑容緩緩躍上那張中日混血的臉龐,陰險的神態與方才-兒啷當的貪吃模樣截然不同。

「如果你希望他消失,我隨時听候差遣。」

直到此刻,他才展露出江湖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無情劊子手——天煞孤星應有的凶殘狠毒。

東川浩司粉碎手中的琉璃殘骸,妖邪的金瞳魔光乍現,深不可測。

「盯緊他,先別輕舉妄動。」

「若是他先下手為強呢?」

「立刻送他下地獄。」

「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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