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妹的冰淇淋 第二章
高聳的大理石柱上以鍍金雕塑出三位專司美麗、魅力與歡欣的希臘女神，這也是「飛揚」旗下的化妝品企業——MELOPARIS的標志。
閃爍著水晶吊燈的天篷下，以及四面以錦緞與天鵝絨裝潢的牆壁間，群聚著身著正式服裝的「飛揚」員工。
只是——沒人會相信這只是一場歲末員工慶祝晚宴。
豪華的排場、華麗的料理，以及訓練有素的樂隊。仿佛讓人有股錯覺，好像進入了時光洪流，來到只有貴族那些高貴人士才能參加的上流宴會。可見「飛揚」所花的手筆是多麼的大方！
在場的員工們，尤其是女性員工，每一個無不使出渾身解數的表演節目或是才藝，期望能得到在場長官的青睞。如果能因此而調派至總公司，那更是至高無上的榮譽啊！
雷洛慵懶地靠在二樓走廊的廊柱上，注視著樓下的一切。看著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職員。「總裁，沒有看到人。」跟在一旁的王東璽在他耳邊柢語。
「怎麼會沒有？」雷洛英挺的俊眉皺起，對王東璽質問道。
「屬下辦事不力。」王東璽驚恐的向雷洛告罪。這實在是有辱他自己的辦事能力。連找人這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怎麼能繼續擔任總裁貼身助理？
雖然待會就可在頒獎典禮上見到他的「未婚妻」，可最雷洛卻想先會一會她，看看祁念慈究竟有何能耐，竟然可以讓雷震雄點名？
依照那只老狐狸的個性，不可能無緣無故因為「報恩」這個理由，而「斷送」他惟一孫兒的終生幸福。
雷洛從口袋中掏出當初雷震雄丟給他的那張資料，反復再三的看了看。
為了知道「祁念慈」這號人物，他可是費了不小的功夫去調查這個人的背景資料。家境小康，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家庭主婦。怎麼看，都與之前雷震雄要他去相親的那些天家閨秀、名門千金相差了十萬八千里。根本就是門不當戶不對！
而且雷震雄在告知他必須娶祁念慈之前，便發布了一道人事命令。上頭規定︰本年度最佳榮譽獎的得主，必須進入總公司擔任要職。
這更讓雷洛疑雲重重。早在三個星期前，優良員工的名單已送到他手中。「祁念慈」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是今年最佳榮譽獎的得主。
所以，他決定在今天歲末的年終晚會上，親自會一會「祁念慈」這個人物。為什麼那個老狐狸會特別指名她？
「總裁，那我再去找一找。」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王東璽趕緊向雷洛提議。
「從這里看看樓下的人，倒也有趣。」雷洛的目光再度朝樓下望去。「一群打扮俗氣的孔雀，以及一個中年老土的歐巴桑……」
王東璽順著雷洛的視線往下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只」身穿火紅大衣的胖「火雞」不停的在豪華的料理間穿梭。
「總裁，這……」王東璽驚訝的看著樓下「驚奇」的場面。
看了一會，雷洛說道︰「別看了，快去忙你的事。」
閑言，王東璽匆匆忙忙的趕下樓去，準備待會兒的頒獎典禮。
正在大快朵頤的祁念慈，渾然不覺自己的行為舉止已經完全落入別人的眼界之中。她剛剛才吃完三碗布丁、六塊起司蛋糕、兩碗劉冰，現在正想朝冰淇淋進攻。
今天的她，為了增加喜氣，特地穿了一件大紅的毛外套，配上紅顏色的裙子。頭發綁成馬尾，臉上化了比平日還稍濃的妝。
為了趕流行，她刻意將眼眶四周用眉筆涂黑，化成「熊貓妝」。殊不如她這樣的裝扮看在別人眼里，最多麼的怪異且格格不入。
她已經成為在場眾人竊竊私語的對象！然而，祁念慈依舊渾然未覺。
等到她挖了三球薄荷巧克力冰淇淋，正要送入嘴中的時候，會場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從頂樓閃出三道強大的聚光燈，照向舞台。
負責本次節目的司儀，立刻跳上台，大聲宣布道︰「各位嘉賓，你們期待已久的年終頒獎典禮再過十分鐘就要開始了，請各位領獎人先到後台準備。」
「啊，怎麼那麼快就要開始了。」祁念慈連忙把手中的碗放下，嘴還來不及擦干淨，就直接奔向後台。
在後台清點人數的王東璽，數來數去就是少掉一個人。所以他開始一個一個用照片比對著。
「祁念慈？祁念慈在哪？」王東璽看了照片半天，就是沒見著他要找的人，只得高喊著。
祁念慈听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立刻加快前進的腳步。她氣喘吁吁的來到王東璽面前。「我……我在這兒！」
「你……你是……」王東璽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歐巴桑，這不是剛才被他和總裁「點名」的那個歐巴桑嗎？
「祁……」她微喘的說道。
「祁念慈的母親？」看著類似照片上的輪廓，王東璽猜測道。
「不是，我是祁……祁念慈。」
「你真的是祁念慈？」王東璽看看照片，又看看面前的人。他驚訝的問。
「我是。」
「那這張照片？」他對祁念慈指了指資料上的照片。
「是我高中畢業的時候拍的。」祁念慈據實以告，這沒什麼好隱瞞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王東璽輕應了聲，卻暗自喊糟。
頒獎典禮終于開始，負責晚會的司儀大聲的宣。「各位同事，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英俊瀟灑的雷洛雷總裁——」
話語剛落，就听見一陣陣轟動如擂鼓的掌聲，以及女同事們高分貝的尖叫聲。在後台的祁念慈受不了的連忙將耳朵捂起。
上了台的雷洛，他完全無視于台下女同事們傾慕的眼光，以及贊嘆的竊竊私語聲。他開始致詞，勉勵大伙一年來的辛勞、再接再厲等等。
最後，終于到了頒獎時刻。司儀一個一個報上名字，隨著後台人數減少，祁念慈也開始緊張起來，她手心不停的冒著汗。
此刻她才想起墨莉兒當初告訴她關于雷洛的種種，對于即將面對面的總裁，她也開始有著一絲絲的小小期待。
終于，司儀大聲喊道︰「各位同事，我們今年最高榮譽獎的得主，總裁已經宣布，她可以調派至總公司。所以，讓我們以掌聲熱烈歡迎祁念慈小姐——」
听到自己被點名，祁念慈慌慌忙忙的沖到台上。第一次站在聚光燈底下的她，不禁呆愣了好一會兒。
沒想到，才剛上台，原本充滿熱鬧氛圍的場合突然靜默一片。大伙都愣愣的看著台上的她。
而比她們都還大受打擊的，莫過于擔任頒獎人的雷洛。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肥胖臃腫的「胖火雞」。她就是祁念慈？
雷洛一張貴族化的臉微微一僵。這個女人的長相，簡直可以用「不堪入目」來形容。跟資料上的照片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銳利的眼不禁往旁一射，看向位在他後方的王東璽。
只見王東璽冷汗直冒的不停搖頭又點頭，指指司儀，示意節目必須繼續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撤除這道命令，但礙于無法更改，雷洛抿了抿唇，頓了一會，隨即換上一副笑臉。他大聲的對全體員工說道︰
「各位同事，謝謝你們一年來的辛勞。還有，這位優秀的同事將會被派至總公司服務。請各位同事也要繼續努力，明年你們也有機會和她一樣。」
說完，他只是隨意瞄了祁念慈一眼，略顯匆促的把獎金塞給她，就走下台去。祁念慈還呆愣愣的站在台上，直到主持人出聲，她才回過神來。
她喜滋滋的將獎金拽在懷里，面對同事欽羨的眼光和不停的道賀聲，反而不好意思的低頭走過她們面前。
今晚，她做夢也會笑啊！
想起方才尚未吃完的冰淇淋，祁念慈興奮的再度沖向甜點區，又挖起三球冰淇淋哈將起來。邊吃邊回想剛才上台領獎的景況，傻呵呵的笑了好一陣子。
感覺到肚子再也裝不下任何食物之後，祁念慈終于決定罷手。晚會結束，她看了看四周，同事也散得差不多了，她便跟著走了出去。
三三兩兩的同事走在她面前，都是她不認識的。事實上，今天和她同組的同事都沒有出現，不過她也不甚在意。
夜晚的冷風實在涼得透徹。祁念慈從皮包里拿出一條大紅的圍巾，緊緊圈住脖子，再將毛衣拉緊。
她十分怕冷，只要每到冬天，她的手腳一定呈現「冰凍」狀態，讓她臃腫的身軀顯得更加笨重。
走到平日等車的公車站牌，祁念慈連忙躲在屋檐下，避避那寒冷的風。
方才走在她面前的同事也有幾個和她在同一個地方等車，不過並沒有發現祁念慈的存在。
祁念慈不斷以嘴呵氣，企圖讓自己的手能夠溫暖些。不經意地，她們談話的聲音，順著風勢，斷斷續續的飄進她的耳里。
「哼!她以為她是誰？」女同事A說道︰「你沒看見她那肥腫的身材，活像一只聖誕節桌上待幸的老火雞。」
「就是嘛！我真懷疑她的第一名業績是怎麼來的。她那樣的身材，對我們這些化妝品專櫃的小姐而言，根本就是一種侮辱。」
「對呀對呀!你沒看到她今天化的那一張臉，活像戲劇的大花臉，丑死了。怎麼會是MELOPARIS的第一名呢？」
「而且，今天和她同組的組員都沒來耶！不來最好，省得丟臉。」
「是啊是啊!還有，她死盯著雷總裁的花痴模樣，說有多熔心就有多隱心。她以為她調到總公司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嗎？我看，得等下輩子喔！」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話以及調笑聲，清清楚楚的飄進祁念慈耳里。她緊咬住自己的唇，不讓霎時迸出的眼淚流下。
她不懂為什麼這些同事要這麼說她？她礙著了她們什麼嗎？
她一直很努力的表現自己，這樣錯了嗎？這樣肥滿的身材，也礙著了她們嗎？
頭一次，祁念慈厭惡起有這樣身材的自己！
祁念慈失眠了一整夜，?
「念慈，我知道你在。你給我起來接電話。」是墨莉兒打的。
听到聲音，祁念慈從被窩里伸出頭，但仍沒有接听電話的打算，只是用紅腫腫的雙眼瞪著答錄機。
「念慈、念慈、念慈……是真的不在嗎？可是你的手機也沒開即！」墨莉兒的聲音充滿疑惑，但仍不確定的喊道︰「念慈，我最討厭對機器說話。我只是要問你昨天聚餐的情形而已。如果听到，請跟我聯絡。Bye！」
「莉兒……」她喃喃念著好友的名字。
祁念慈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好脆弱，好想有個人能夠陪她分享心情，她連忙拿起電話。「莉兒……」
可惜，電話已經被切斷了。祁念慈頹喪的放下話筒，呆呆的坐在床上，兩眼無神的看著鏡中反映的自己。
思考了好一會兒，祁念慈決定要到百貨公司走一遭。反正今天自己間著也是合著，就當作去逛街散心吧！才正要這麼做，電話鈴又響起來。由于祁念慈才剛踏進浴室，正準備換穿衣服出門，沒有空去接電話。所以電話響了一會兒，再度轉入答錄機。
「念慈，我是王組長。今天總公司的人事命令下來了，希望你明天一早就能到總公司報到。很抱歉佔用你的假期，但還是得請你今天來公司一趟整理資料。」
祁念慈換衣服的手，在听到是王組長後，停頓下來。她連忙拿起話筒接听。
「喂，王組長。我是念慈。」
「念慈你在家啊!」
「嗯。你剛剛說總公司的人事命令下來了？怎麼這麼快？我以為還要等過完年以後。」
「是啊！剛剛才下來的公告，是雷總裁親自批示的。恭喜你，念慈。」
「請問……我調到總公司後是做什麼職務？」祁念慈不安的問︰「我只會介紹產品而已。」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明天到總公司報到就知道啦！」王組長的聲音有些急促。「你趕快過來一趟吧？要交接的東西還挺多的。」
「好，我立刻過來。」
祁念慈掛下電話之後，連忙將穿到一半的衣服穿妥，拿起了皮包，便匆忙的趕出家門。
第二天一早，祁念慈穿著原來專櫃的制服到「飛揚」總公司報到。
還沒踏進大樓，她就已經被「飛揚」壯闊的外觀給吸引。
從沒想過自己能有踏進總公司的一天，想到以後就要在這里工作，祁念慈的心情不由得興奮起來。
戰戰兢兢的走進公司大廳，櫃台小姐以為她是來訪的訪客，隨即禮貌的開口詢問道︰「這位太太，請問你有跟誰預約嗎？」
「呃?!」
祁念慈一時呆愣住。櫃台小姐以為她沒听清楚，于是再復述了一遍。
「這位太太，請問你跟哪一位主管有預約？」
「喔不，我是今天來報到的。」祁念慈連忙拿出人事命令的公告，遞給櫃台小姐。
櫃台小姐瞧了又瞧，打了通電話上去詢問。
沒過一會兒，她放下電話，笑著對祁念慈說︰「祁小姐，請你搭乘左手邊的電梯，直達第二十三層樓。我們的人事經理正等著你。」
「謝謝。」祁念慈對櫃台小姐微微點了個頭，露出兩個小小的梨窩。她朝著小姐所指示的方向走去。
在等待電梯到達的同時，祁念慈的心情緊張的不得了。不曉得總裁會安排什麼樣的職位給她？雷總裁？說實在話，她對雷總裁的印象十分模糊。不只是因為當時她的心思並沒放在他身上，再加上舞台上的燈光實在太強、太刺眼，她根本看不清總裁究竟長啥模樣。只覺得他很高、很挺。
從他登場時，那些女同事們的高分貝尖叫來看，雷總裁應該長得不錯。
而且，墨莉兒也同她說過雷洛大概的長相，反正就是「俊」嘛！
祁念慈聳聳肩，決定不再想。反正她現在就要在總公司工作，多的是機會見到雷總裁。
才這樣想著，電梯已經到了二十三層樓。她對門口的櫃台再次說明來意，櫃台小姐很有禮貌的請她到會客室稍待。
進入會客室後，祁念慈又被那豪華的裝潢擺飾給看傻了眼。
等到身旁有聲音響起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請問，你是祁念慈小姐嗎？」來人有禮貌的問道。
「對不起。」祁念慈在心中暗罵自己的閃神，露出一抹笑容。「我想找人事經理——啊！最你?!」祁念慈轉身面對站在她身後的男子，定眼一瞧，認出他是那天在後台點名的那個人。
「是我。」王東璽微笑的從西裝口袋遞給她一張名片。「我就是人事經理——王東璽。」
「真對不起。」祁念慈認為自己冒犯了上司，連忙向他道歉。
「沒關系。」
「請問經理，總裁派什麼樣的職務給我？我只會介紹產品而已，所以……」她恭敬的問。
「這……我們一定會讓你發揮所長。不過，我們總公司有個特別的規定，就是每位員工都必須從基層做起，了解公司內部基本。然後再根據你的績效與能力慢慢升遷。」
「這樣啊!」邊听，祁念慈也跟著點起頭來。總公司的作風就是不一樣，想的面面俱到。「那請問，我該從什麼樣的工作開始做起？是文書工作嗎？我打字還會一點。」
祁念慈興致勃來，可是她這樣興奮的心情完全感染不到王東璽身上。他可是為了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傷透腦筋。
「我先帶你到基層報到。」王東璽比了個手勢，示意祁念慈跟著地走。
祁念慈點點頭，不疑有他的跟著王東璽穿梭在各個樓層之中。邊走，王東璽還邊跟她介紹公司內部環境，希望她能早點適應。
走著走著，王東璽帶著她搭電梯到地下二樓，他指著前面的大門。「那里就是你工作的地方。」「這里？」祁念慈訝異的問。「可最感覺好陰暗。」
「這最因為這間辦公室位處地下室，陽光比較照不到的緣故。」王東璽硬著頭皮答話。
「是這樣啊！」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她看了看門上掛著的牌子寫著三個大字——雜務課。
「請問……我是要在這里工作？」她疑惑的問著王東璽。心中開始充滿了疙瘩和不解，為什麼總裁會派她到雜務課？
據她了解，雜務課美其名是替公司做「勞動服務」，處理公司上上下下的「民生雜事」，實際上，就是所謂的跑腿、雜役。
而且，她听以前的同事提過，待在總公司雜務課的人，都是一些被「流放」的員工。屬于公司的三不管地帶。
祁念慈並不是不願意做這樣的工作，只是這里根本不能讓她發揮所長。
「那你就自己進去吧！我剛才已經用電話通知你的直屬長官，她會帶你認識新同事的。」
王東璽巴不得趕緊將這燙手山芋丟掉，他忙道。
「王經理，謝謝。」
「不客氣。」
祁念慈禮貌的向他道謝，反觀王東璽的態度簡直可以用「落荒而逃」四個字來形容。
望著王東璽匆匆來去的背影。現在有誰可以給她答案？
祁念慈深吸一口氣，踏向她「未知」的工作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