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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買前妻 第二章

經過芳芳力阻,徐莉歡才打消帶著兒子連夜逃走的念頭。

「你能逃去哪兒?你前夫要是跟著你打官司搶監護權,你還是要出來面對,鬧上法庭對小咩也不好,最好的方法是跟他談,說服他打消念頭。」

「你沒听我最後問他那句話嗎?他說他不保證,萬一他真的要搶走小咩……」徐莉歡心煩意亂,望著兒子在屋角玩積木。

「他也沒說一定要啊,依我看,他是在嚇你跟他合作。他要兒子的話,今天就該帶著律師來,采取更積極的行動。」

「最好是這樣……」徐莉歡重重嘆息。「你知道我最生氣的是什麼嗎?他一直講錢錢錢,一切都是為了錢,我知道他財務有困難,可是第一次跟兒子見面,他不能講點別的嗎?」

「如果他不提錢,他說他想要彌補你和小咩,他要介入你們的生活,他要跟你重組家庭,你期待的是這樣嗎?」

徐莉歡語塞。「也不是……」

「那不就好啦?他還答應分你一半遺產,五千萬耶!他只要跟你談錢,不是比較簡單嗎?」芳芳總覺得好友的反應不太對勁,試探地問︰「你是不是還愛他?」

「不。」但,是有那麼一點點難以忘情。

怎能怪她?整天對著一張酷似他的小臉,要她如何忘記他?兒子是個意外,一部分的他與她,以可愛的小生命永恆結合,仿佛是他們有過的那些濃烈愛戀,留下這個純淨美好的紀念。看著兒子,她就想起他如何愛過她,想起那些熱情與眷戀,總令她惆悵、低回許久。

兒子是他給她最棒的離婚禮物。因為這個可愛的小天使,她對他還是有份感情。

但面對他的時候,她會把這些感覺藏起來,對只想到錢的他而言,這些感觸顯然都是沒意義的廢物。

她會盡全力阻擋他奪走兒子,兒子是她的愛,她的珍寶,她人生的支柱——她眯眼。此刻,她的人生支柱正鬼鬼祟祟模到櫥櫃邊,抱出一罐美祿。

她揚聲。「徐小咩!把美祿放回去!」

小人兒徐子勁一震,忙不迭把美祿藏到背後,擺出天使般的無辜表情。

「不用藏了,媽咪看到了,放回去。」

「我要喝,一杯就好~~」小男孩哀求,發動汪汪大眼攻勢。

徐莉歡鐵面無情。「不行,你晚餐才喝過一杯。家規第一條是什麼?」

「一天一杯美祿。」小男孩好哀怨,無可奈何地把美祿放回櫃子里。

芳芳噗嗤笑。「你們這對母子真寶,喝個美祿還要訂家規。」

「你都不知道小咩多賊,不訂家規不行,也不知道是像誰。」她最誠懇老實了,不良基因肯定是來自爸爸,哼。

「好啦,你就放輕松點,當做帶小咩去山上玩三天,見他爺爺一面,之後還可以拿到五千萬,給小咩當教育基金,這樣不是很好嗎?」芳芳沉吟道︰「只是有件事,我覺得有點奇怪。依你說,你前夫縱橫演藝圈,左擁美艷女星,右抱長腿模特兒,天天有女人投懷送抱,沒錯吧?」

「是啊。」

「他既然需要錢,有個年輕火辣的女模特迷戀他……叫席娜是吧?她要跟老爸拿錢幫他渡過難關,他干嘛不接受?」

「也許他不想當被包養的小白臉吧?」他的自尊很強,想必不能接受。

「喂喂,那個女孩子都公開示愛了,到處放話說她愛上他,說她進演藝圈是為了他,是人家倒貼他才對吧?他何不就接受,來個人財兩得,不是比說服你去見他老爸容易嗎?」

「也許是因為他想要更多錢?那女孩只能幫他補資金缺口,他老爸可是拿出一億元。」

「但是比起輕輕松松享受艷福,找上幫他生小孩的前妻,這前妻可能因為知道他拿到一億元時候跟他討贍養費,接受年輕辣妹不是比較簡單嗎?而且他還要求你們用一家人的方式相處,他該不會有別的企圖吧?目標不會只是小咩,連你也一起算計——」

「芳芳,你剛才要我放心,現在又危言聳听,你到底要我信哪個?」徐莉歡被好友越說越緊張。

「哎呦,我只是想幫你分析,給你參考嘛。」

「好啦,我先送小咩上床睡覺,等等再跟你聊。」

她前夫不是貪財的人,也不做多余的事,為了達成目的,他會采取最迅速有效的方法,不浪費一絲精力在沒必要的步驟,有時,他將真正的目標藏在手段之中,執行時,便將目標手到擒來。

她和孩子是他爭取遺產的手段吧?

或者也是他的目標?她想不透,但心跳怦怦,怎麼好像有點……期待?

當晚,趁著拍戲空檔,黎上辰離開攝影棚,半小時後才拎著大包小包回來。他一進辦公室,助理小蔣馬上迎上來。

「哥,你去哪兒了?席娜剛才在找你,快把攝影棚掀了。」小蔣的父親是黎上辰的親舅,母親嫁了別人,將他留給舅舅撫養,他與小蔣一同成長,情若親兄弟,小蔣在高職畢業後就擔任表哥地貼身助理。

「她找我做什麼?」黎上辰坐下來,把大包小包放在一旁。

「她沒說,反正就是急著找你,我看她好像……很需要你。」和一張床。小蔣低聲問︰「你沒被她吃掉了嗎?」

「那問題已經解決了,我父親願意出錢幫我。」

「喔?太好了,這樣你就不必淪落成席娜的玩物……」

黎上辰表情一凜。「小蔣——」

「對不起,當我沒說。」這事讓表哥的男性自尊很受傷,他太多嘴了。

「你幫我看看這個。」黎上辰從袋中取出一個盒子,拿給他看。

小蔣看著盒上圖案,下巴掉下來。「變形金剛的玩具?你剛才就是跑出去買這個?」

「是啊,這個現在很紅,小孩子應該會喜歡吧?還有這個和這個……」黎上辰接二連三取出盒子,鋼鐵人的組合玩具、遙控車、遙控飛機、幾只絨毛布偶,全是玩具。

「你還買了Will?你干麼買這麼多玩具?」

「這些都是要給我兒子的。」

「你有兒子?!」小蔣大叫,又趕快壓低聲音。「哪來的?!」

「我爸告訴我,我前妻在離婚後生了個小孩。」黎上辰簡短說明昨天和父親在電話里談的內容。「我今天下午跟他們母子見面,我兒子四歲,叫徐子勁。」他還是查到兒子的名字了,嘴角不禁浮現微笑。「他長得很像我。」

「恭喜啊!」小蔣真心為表哥高興。

「這個周末,我要帶他們去見我爸,玩個三天兩夜。你留在這邊守著,有問題隨時聯絡我。」

「沒問題,都交給我!」小蔣把胸膛拍的砰砰響。「你們這麼慎重去見你爸,又有了小孩,回來之後就要再續前緣了吧?」

「不,我剛說了,這只是順應我爸的要求,作戲給他看。」

小蔣張大嘴。「可是你還買了這麼多玩具,不是為了討好你兒子嗎?」

「我只是在盡父親的責任。」

「不是因為你愛他,想逗他開心嗎?」買玩具向來是寵愛的表現,怎麼會跟責任扯上關系?

「今天才第一次見面,談得上什麼愛不愛的?」黎上辰淡笑,嗓音里有清楚的疏離。

「那你不跟表嫂復合喔?」

「怎麼,你很失望?」

「因為你結婚那一年,是我看過你最快樂的時候,要是有機會,我當然希望你可以跟表嫂繼續在一起啊!」

「我現在也沒有不快樂啊,你每天見到我,我有哪天不笑——」

「會笑不代表快樂。」小蔣有感而發。

黎上辰大笑。「難得你講出這麼有哲理的話。」

「哥,我是說真的,你們都有小孩了,而且你自己也是……」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白,他自己也是被父親遺棄的孩子,怎舍得親骨肉跟他有同樣遭遇?「你該不會是因為爺爺和我爸的態度,所以……」小蔣好擔心。

「放心,我不會受他們影響。」他微笑。

他無法坦承第一眼看見兒子,就深深愛上他,他不曾期待有小孩,甚至畏懼有自己的孩子,但那天真笑靨、軟軟童音,立刻征服了他。

而她,他的前妻,她是美夢一般的真寶,是他擁有過最熾熱強烈的感情,他愛她,貪婪地愛她,越想佔有她一切,心眼變得越小,終于變成愚蠢的猜疑。她對他也有怨,他遂放手,讓她離去。

現在,她竟讓這美夢更加完美——他們的孩子。

這夢太美,美得他不敢擁有。他將有三天,和她與孩子相處,他有機會當個父親,他可以擁抱可愛的兒子,或許也能擁抱她,兩個他摯愛的人兒,像一家人般過三天……他想象著,充滿期待,那會像置身天堂吧?他等不及了。

他曾無數次自問,倘若能重來,在結婚紀念日那晚,他會提出離婚嗎?

他會。她若拿出離婚協議書,他一樣會簽。

因為他不值得擁有他們母子。

倘若父親沒有告知他關于她和孩子的消息,他永遠不會去找她。

手機響了,他一面把玩具收回袋中,一面接听。「喂?」

「喂,是黎上辰嗎?」是個陌生的粗豪聲音。

「我是,請問是——」

「我是席娜的爸爸!」咆哮聲大到一旁的小蔣都听得清清楚楚,黎上辰趕快把手機拿遠。

「听說你拒絕我女兒的好意啊?你是三小?!你好大的面子,林北的錢你也不要?!」

「席先生,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另外找到金主——」

「找到金主?三小的金主?叫他出來跟林北釘孤枝啦!我女兒一片真心倒貼你,你看不起我們嗎?嫌林北的錢髒嗎?你玩弄我女兒,她回來跟我哭,你知道她多傷心嗎?我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跟我女兒交往,我會拿錢給你拍片,你要是不接受我的條件,我就OOXX,把你OXOX再XOXO……」

接下來是標為限制級的三分鐘。黎上辰從不知道罵人的辭匯有這麼多,他把手機放桌上,等對方罵完。

小蔣目瞪口呆。完蛋了!惹到黑道大哥,表哥以後怎麼混下去?

三分鐘後,對方終于停了,黎上辰拿起手機,心平氣和地道︰「席先生,真是非常抱歉,席娜在我有困難時伸出援手,我萬分感激,但我沒有玩弄她,我們是清清白白的朋友,我的金主已經決定投資,非常感謝你的好意,希望將來有機會和你合作,我人在片場,正在忙,下次再跟你聊了。」不等對方再飆罵,他火速關機。

「怎麼辦?席娜她爸好像不好惹耶。「小蔣抹抹額上的冷汗。

「別管他。我沒有接受他的資金,他無權插手。就照目前這樣繼續拍攝,我會去拜訪幾個警界朋友,周末我不在時,請他們幫忙留意一下,確保大家安全。」好險,要是沒有父親那通電話,他搞不好已經被逼著成為「林北的女婿」了。

「我不在的事,要保密,別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席娜。」黎上辰沉聲道。

這個周末,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周五晚上,徐莉歡將行李收好,跟兒子解釋周末要帶他出門。小家伙听說要去山上玩,非常雀躍,但是對于要見父親和祖父,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我們要去見爺爺。爸爸會開車來接我們。」

「爺爺?爸爸?」徐子勁很茫然,想了想。「像笨毛毛的爸爸那樣嗎?」笨毛毛是他在幼稚園的好朋友。

「呃,不太一樣,笨毛毛的爸爸是他的爸爸,你的爸爸是你的。爸爸就是前幾天在芳芳阿姨的店里,跟媽媽喝咖啡的人,你還記得嗎?」

小家伙點點頭。

「你想知道爸爸的什麼事嗎?媽媽可以告訴你。」

小家伙面露沉思。「山上可以喝美祿嗎?」

她笑了。「可以,媽媽有幫你打包美祿,在山上還是可以喝。」兒子對于父親不甚在意,她很樂意他保持這樣,或許有點自私,但她真的不希望兒子和黎上辰太親熱,到最後說出他想要父親的話來。

周六。徐莉歡很早起床。今天天氣不錯,她做了早餐,盯著兒子吃完刷牙,幫他梳頭、換衣服,然後自己也換裝打扮。

一切準備就緒,才七點鐘。他們約好的時間是八點。她拖著行李坐在客廳,兒子在一旁畫圖,那張神似生父的小臉好專注。

他們三人會像一家人嗎?兒子和他一看就知道是父子,她呢?他們曾是夫妻。在婚後,他們還是像情人多過家人,他們相處的時間太少,又在熱戀期,好不容易等彼此有空,當然就趕快……咳,履行夫妻義務,他們的關系日漸冷淡,但在這方面始終熱情如火,醫生說她很難懷孕,沒想到他的過度「努力」還是讓她中獎。

等等!他要求扮演舊情復燃的離婚夫妻,有沒有包括同床共枕?

她努力回想,好像沒有,但是,少不了要有些親昵行為吧?也不可能太疏遠,夜里該不會要睡同一張床?連孩子都有了,避諱這個好像沒必要……她臉頰發燙,可是,可是……

喔,她又有那種怦怦心跳的感覺了。

黎上辰也不輕松。

天才蒙蒙亮,他就醒了。

他昨晚在攝影棚待到凌晨,本想多睡點,因為今天得開幾個小時的車,但想到徐麗歡和他兒子,他睡不著,干脆起床。

他不想吃早餐,喝了杯咖啡,就去洗澡,他將自己徹底打理干淨,胡渣刮淨。行李早準備好,他又打開來檢查一遍,他想抽根煙,因為緊張和情緒低落就會想抽煙,又不想帶著一身煙味去見兒子。

他再喝一杯咖啡,再一次檢查行李,時間還很早,他還是換上特地為今天買的嶄新衣著,站在穿衣鏡前。

他當過模特兒,對服裝甚有品位,今天的衣服是他精挑細選的,但望著鏡子中的人影,他覺得自己看起來還不夠好。

他像個父親嗎?鐵灰色休閑西裝看起來夠穩重嗎?兒子會不會喊他一聲爸爸?他的前妻有沒有看穿他的意圖,臨時拒絕出席?也許她根本就不想陪他三天?

他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七點半,開車出門,他準時在八點鐘抵達徐麗歡住的大廈社區門口。

他望見她和兒子帶著行李,坐在門口花台上。她穿暗紅色針織上衣,細腰帶系著及膝裙,蹬一雙保守的低跟鞋,她看起來端莊含蓄,就像電視廣告里的完美母親。

她望見他,微微一笑。那微笑教他胸膛一緊,似苦似甜。

他下了車,把她和兒子的行李放進後車廂,兩人交換一些吃過早餐沒,車程大概要多久的瑣碎話題。

小男孩穿著一件薄薄的青蛙團連帽外套,背著一直塞得鼓鼓的背包,他緊挨母親,眨著烏亮大眼,好奇地觀察他。每回他視線望去,小男孩就假裝望向別處,顯得有點害羞。

黎上辰道︰「我買了一些禮物給小咩。」他打開車門,展示後座那批前幾天采買的玩具。

徐子敬瞧著玩具,大眼可愛地發亮,卻裹足不前。

徐麗歡催著兒子。「媽媽教過你,這時候要說什麼?」

「謝謝。」小男孩乖巧地開口,望向父親,露出一個靦腆的笑。

僅僅兩個字,在他心上敲出一串美妙的天籟。

但要上車時,听到兒子需要兒童安全座時,黎上辰詫異。

「不是到四歲就不必用座椅了?」

「是沒錯,不過小咩體重比較輕,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讓他繼續使用。」

「我查過資料,以為他不必用,所以沒準備,我不是忘記。」

他辯解的語氣讓徐莉歡好笑。「我又沒怪你。沒關系,我車里有,我去拿來裝,馬上就好。」

裝好座椅後,黎上辰對兒子道︰「來,上車吧。」他露出最溫柔親切的笑容,向兒子伸手,想解下小家伙的背包,以便他就座。

不料小男孩猛地鑽到母親背後,拒絕他的踫觸。

「小……小咩?」他試著再伸手,兒子更躲到母親裙後,只露出一雙防備的黑眸瞪著他,仿佛他是個正準備欺負小孩子的大壞蛋。

黎上辰僵在原地,手伸出不對,縮回也不是。他做錯什麼了?

「小咩會自己上車的。」徐麗歡輕拍兒子,低聲鼓勵。

徐子勁這才從母親背後出來,爬進後座,他毫不猶豫把那堆玩具推開,慎重地解下背包把它放在身邊,給它系上安全帶,才坐進安全座椅。

那背包里裝了金塊嗎?黎上辰不敢再試圖幫忙,看徐麗歡幫兒子扣好安全帶。小家伙上車時還刻意避開他,從他身邊繞一大圈,他看在眼中,內心千瘡百孔。他被兒子討厭了……

三人終于出發了。

黎上辰道︰「我剛才打給爸,他昨天就到山莊了,我弟弟午後才到。」

「嗯,他會帶女朋友來吧?」徐麗歡望著窗外風景。他說「爸」而不是「我爸」,顯然已經開始演一家人了戲,她又該怎麼稱呼他父親?

「爸是這麼說的,據說他單身很久了,不過一接到我爸的電話,突然就有女朋友可以帶去見他。」

「沒什麼好好奇的,你也是啊,你爸要求你帶我去,你不但做到了,還把他的要求升級,說服我跟你‘交往’。看來你們兄弟倆很孝順,都會滿足老爸的願望。」

她嘲諷的語氣令他微微一笑。「听說我弟弟脾氣很倔,很討厭我爸,大概他跟我一樣需要錢,人被逼急了,再不願意的事也得做。」

她看他穩穩握著方向盤,腕上機械表反映閃閃日光。她刻意用聊天的語氣說道︰「這表看起來好舊了。」

「每天都戴著,磨損得很快。」

「你沒別的表嗎?大名鼎鼎的制作人,不會只有一只表可以戴吧?」天天攜帶,他想提醒自己什麼?

「我當然有別的表,但是,這是我們離婚那天收到的,是個特殊禮物。」

「是啊,一份離婚禮物。」她澀然,這表是她對他最後的惦記,沒想到在他心中卻是這樣的意義。

「不,是結婚紀念日禮物。」

她一震,他篤定的語氣放佛帶某種深邃堅定的情感,令她心弦輕顫。

他從後視鏡瞥視兒子,問︰「為什麼叫他小咩?」

「喔,說到這個我就超後悔的,早知道不該帶他去清靜的農場,看了哪里的綿羊秀之後,他回來就整天咩咩叫,叫他名字,他都不理,要叫他徐小咩,他才會回答,他說他要當一只羊。」

他笑了。「你拿他沒轍啊?」

「除了跟他解釋,他不可能變成一只羊,我還真的拿他沒辦法,還好他最近不學羊叫了,大概因為沒有同伴,自己在那咩咩咩很孤單吧?」

他听了直笑,好不容易才忍住,他清清喉嚨。「其實……我小時候相信我是一只鴨子。」

她很不淑女地張大嘴巴。「笨是會傳染的嗎?」

他又笑出來。「我寧可說這是想像力豐富的表現。」

「那你怎麼不想像帥氣一點的動物?」

「我想當鴨子是有原因的,因為鴨子會飛,我常常幻想自己會飛,飛得遠遠的,離開家,永遠不回來……」

「可是鴨子飛不高也飛不遠呀!你干嘛不想當一只老鷹,才飛得高——」

「老鷹只會飛,鴨子不但會飛還會游水,海陸兩棲,你不覺得鴨子比較厲害嗎?」

「你的邏輯真奇怪。」她啼笑皆非。「原來你小時候想離家出走?」難得听他提起童年,他很少談自己,也很少提起家中事,他們結婚後也沒和他的家人往來,她猜他和家里關系不睦。

「嗯,常常想。」他談笑。「有一次,我相信我這邊好學飛了,就爬到我表哥睡的上鋪,往下跳,然後——」

「然後就從窗戶飛出去了?」

「然後就狠狠摔到地上,而且是臉朝下,流了滿地鼻血,還撞斷鼻梁,後來被我爸修理一頓。幸好這麼一摔,我開竅了,明白自己不可能變成鴨子,也不再幻想離家出走。想要離開家,還是等我長大,變得更強壯才行。」

這里提到的父親,是他舅舅吧?她嘆氣,「幸好你就此死心,沒有笨到以為是你‘起飛’的高度不夠,跑到屋頂上再‘飛’一次。」

「真那麼笨,說不定就沒機會娶你了。」他一笑,換過話題。當他問起她搬家後與他失聯,她尷尬地承認,是故意不告訴他聯絡方式。

「既然離婚了,我想也沒必要讓你知道,我不覺得你會想要孩子,至少我自己會好好照顧寶寶。」

「你還真了解我。」他沒生氣,嗓音淡淡的,蒙上一層難以解讀的情緒。

氣氛稍冷,但她在他話中听到關心,他是真的很在意她婚後過得好不好,他的真誠融化了她原先的戒備,在他逗笑她時,她快樂得幾乎忘記他們離婚了,她仿佛回到初相識時,單純為了這男人怦然心動的時刻。

她有點希望這段路沒有盡頭,就這麼和他一直聊下去,她也不會膩。

黎上辰心情也很好,身邊女子言笑晏晏,聊的話題平凡又瑣碎,卻是他這幾年來最愉快的時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兒子始終不理他,小家伙在後座好奇地拆玩具,還哼著自編的歌,但除非母親跟他說話,他很少開口,當然不會主動跟他這個父親講話。

不急,連消失五年,一見面態度不善的她,現在都能笑眯眯坐在他身邊,他也能融化小家伙。

他有滿腔難以言說的愛融化在這對母子,因為他們是他的最愛。

黎上辰微笑,車行平穩,陽光明媚,他心情比陽光還燦亮。

在和諧氣氛中,他們抵達目的地——「楓粟度假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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