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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愛出招 第一章

「哇!難得見小姐如此盛裝打扮,還真是令人眼楮一亮呢!」飽含驚喜的喳呼聲自花廳前方傳來。

「會嗎?」被稱贊的紫衣少女面帶無奈,「我覺得累贅得很,一點都不方便。」

「唉!都說世上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了不是嗎?平時薄施脂粉的小姐雖也清麗動人,不過經過這番打扮,更是別有一番風情。」一邊替主子調整著腰間的玉飾,侍碧一邊笑道。

「話說回來,姊姊又不是第一次回來,為何這次爹非要我身著綾羅綢緞,頭戴珠翠瑪瑙來迎接呢?」滑如凝脂的小臉上透著納悶的神采。

「這還不簡單,因為這可是身分非比尋常的大小姐第一次召見您呀!難怪老爺先前自宮中回來後,立刻命人替小姐裁制新衣。」

「這倒也是……」

她們談論的正是舒宇菲同父異母的姊姊──舒宇詩。

身為當朝太師與正室夫人唯一愛女的舒宇詩,自小生得美麗出眾、嬌美過人,在父親的有心栽培下,讓她自幼便精通琴棋書畫,先前更與定遠將軍的愛女一起被先王選中,成為剛即位新王的妃子,光耀了舒家的門楣,也讓舒父的權勢更上一層樓,因此在舒家有著不可撼動的崇高地位。

「可是為什麼姊姊會突然想見我呢?」舒宇菲至今仍是想不通。

從小到大,被雙親捧在手掌心的姊姊從來不曾垂睫看過同父異母的她,如今突然要求相見,實在令她費解。

但她也無暇細想,因為廳門已在眼前,暫時壓下思緒,整衣斂容的入內後,她垂睫輕喚,「姊姊。」

上座的矜貴女子抬起眼,但見一名縴細少女恭敬的站在前頭。

「那是宇菲?」見父親點頭,她才繼續道︰「站近些,抬起頭讓我瞧瞧。」

「是。」舒宇菲依言照做。

看到妹妹是如此的美麗的那一瞬間,舒宇詩不禁感到目眩神迷──一向被譽為艷冠群芳的她,此刻竟有種被自家妹妹給比下去的危機感!

「詩詩,妳身子不舒服嗎?」見女兒怔愣不語,舒夫人關心的問。

「我沒事……」藏起不安,舒宇詩鎮定道︰「我只是有點訝異,沒想到從前黃發垂髫的小宇菲如今已成了絕色佳人,真是時光飛逝。」

「可不是嗎?宇菲的美貌可是人見人夸的。」舒夫人笑著附和。

相較于城府深沉的舒家父女,舒夫人其實是個單純而善良的傳統婦人。

由于舒宇菲的生母去世得早,再加上親生女兒不在身邊,舒夫人一直將宇菲視如己出、疼愛有加;而舒宇菲也奉她如生母般,兩人的感情甚篤。

朱唇淡淡一撇,舒宇詩起身走向妹妹,親切道︰「宇菲,妳不記得姊姊了吧?瞧妳,長得跟天仙似的,要是走在路上,姊姊還真不敢與妳相認呢!」

常年生疏的姊姊開門見山說出這番恭維,令舒宇菲感到有些不自在,但仍客氣道︰「哪有,姊姊才是貌美如花呢!難怪能壓倒文武百官的愛女,獨得先王的厚愛。」

這話說得由衷,因為眼前的舒宇詩確實稱得上是美艷無雙。

「妹妹就別取笑我了,我只是運氣好罷了;話說回來,都怪姊姊不好,以前總是自顧自關起門來鑽研書畫,入宮後,難得返家也是來去匆匆,都沒機會跟妳好好聊聊,希望妹妹別放在心上。」

「姊姊多慮了,我不會的。」舒宇菲甜笑。

「妹妹真是善解人意。」舒宇詩淺笑著,帶著她一起來到父母身旁閑話家常。

驟降的天倫之樂雖然讓舒宇菲感到有些突兀,但她仍乖巧的配合。

閑聊半晌後,舒宇詩突然道︰「對了,不知妹妹對宮里的生活可有興趣?里頭雖然不如外邊所想的多采多姿,可稀奇古怪的東西還真不少,妳想不想隨姊姊一起去開開眼界?而且若是妳來,也有人能陪我說話解悶,這樣不是很好嗎?」

「不好吧……我一向都是粗手粗腳的,入宮說不定會替姊姊添麻煩……妳的好意我心領了。」說不出口的是,她其實毫無興趣。

皇宮禁地絕對是規矩森嚴、禮儀繁瑣,而她向來稱不上是乖巧斯文、進退得體,因此,與其到那里感到渾身不自在,還不如一開始就別惹麻煩──她一直都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舒宇詩卻一頭熱道︰「妹妹放心,姊姊在宮里雖然還不至于能呼風喚雨,但總還可以說上幾句話,若妳顧忌的是這些小事,那就是妳多慮了。再說,妹妹難道不同情姊姊在那里孤單寂寞,希望有人能陪著說說體己話嗎?深宮的清冷與無奈向來少有人知,偶有親人在一旁陪伴,我會很高興的……」

「這……」不親的姊姊悲涼的心聲讓舒宇菲听了,不禁心生動搖。

難得見女兒吐露真情,舒夫人也心疼道︰「宇菲,既然詩詩都這麼說了,妳就去陪陪她吧!否則她老是一個人悶著,久了可是會生病的。」

最敬愛的大娘都說話了,舒宇菲只好勉強笑道︰「若只是幾天的話……宇菲倒還敢厚顏前往。」

「傻瓜,有姊姊在,沒人敢欺負妳的。」舒宇詩立刻笑逐顏開。

此時,一直自顧自品茗的舒敬杰終于開口了,「詩詩,宇菲初次進宮,什麼事都不懂,妳可要好好照顧她。」

「爹,您放心吧!我知道的。」含笑的媚眼悄悄浮現一層不易察覺的陰郁。

***

「什麼?妳要進宮?」驚呼聲自偌大的客棧一角爆開。

「小聲點啦!」四下張望,發現周圍除了他們,只有一桌坐得比較遠的客人,舒宇菲這才放下心。「不是要你別大肆張揚嗎?你這大嗓門!」

「又不是見不得人,有什麼不能說的?」男子斯文的臉上帶著不以為然的神態,「妳是梅妃的妹妹,進宮去玩幾天也算合情合理,但何必躲躲藏藏得像要當賊似的?」

「大概是姊姊不比常人,不願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才會這樣交代吧!」香肩一聳,無所謂的說︰「再說,我本來就只是暫時去陪她一下,也沒什麼好說嘴的。」

「是嗎?我倒覺得此事說不定大有文章,令姊真正的目的搞不好並不如表面所看到的那樣,而是希望將妳介紹給王,效法堯舜時代的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虧你想得出來!」舒宇菲賞他一記白眼,「你忘了嗎?姊姊與蘭妃可是出了名的仙姿玉色、多才多藝,有了她們之後,你覺得姊夫還有看上我的可能嗎?」

「說得也是……」撫著剛毅的下巴,張思旭點頭道︰「論姿色,可能勉強還能過關,但若要細究行為舉止,大家閨秀該有的,妳一項也沒有;大家閨秀沒有的,妳倒是樣樣俱全……要想被閱人無數的一國之君看上,確實是異想天開。」

「你可以再過分一點沒關系。」舒宇菲笑得甜美,目光卻顯得十分可怕,「我只是就事論事,沒想到你還真的打蛇隨棍上!」但,對這一切早已習慣的她,當然沒有真的生氣。

此時,一道中氣十足的女性嗓音介入他們之間──

「你這臭小子,不是老叨念著春試剩不到一年,要開始夜以繼日的閉門苦讀嗎?怎麼眼下倒是在這里欺負起宇菲來了?」

「嘿!大娘來了,你慘了!」舒宇菲幸災樂禍道。

來人正是張思旭的母親──她與舒宇菲之母同為結拜姊妹,可說是從小看著舒宇菲長大的,以前她們母女三不五時會登門拜訪,大快朵頤張母親手做的包子;而當舒母去世,舒宇菲仍是時常造訪這個充滿與母親共同回憶的地方,更常自掏腰包,買下許多包子及點心送到鄰近的慈恩園,讓那里的孤兒也能一飽口福──因為那也是極富愛心的舒母生前常做的事。

「呃,我本來是打算那麼做,可沒想到踫到大小姐上門,說是要排隊等包子出籠,我才會陪她閑話家常,免得她覺得無趣。現在既然娘來了,孩兒這就繼續懸梁刺骨讀書去!」說著,張思旭抄起書冊就要走人。

「是這樣嗎?明明我一進門就看到你坐在門邊對著書傻笑,還是我叫了老半天,你才回過神呢!」舒宇菲閑閑的說著,以回敬他方才的取笑。

「妳這丫頭別亂加油添醋!」張思旭正要發作,張母已經板起臉孔。

「原來你這小子嘴里說是要發憤圖強,實際上倒是整天渾渾噩噩的,你再不認真一點,屆時落榜,無法心想事成,你就別懊惱!」

「哦?思旭哥哥會如此認真,還有其它原因啊?」舒宇菲以為他對春試誓在必行,純粹是希望能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不過听起來事情並沒這麼簡單。

「這個嘛……」張母笑得神秘。

擔心母親「語出驚人」,張思旭先聲奪人的對著舒宇菲解釋,「妳幾時對我的事這麼感興趣了?該不是對我心懷不軌吧?」

知子莫若母,他的心思母親一定是看出來了,但他不希望母親插手,因為窈窕淑女,他自己會追。

「你幾時這麼會杞人憂天了?」舒宇菲扯出笑,「我只是想問清楚,免得等你名落孫山時,我完全不知該如何安慰你。」

「妳這丫頭,老是觸我霉頭!」

望著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的這對小冤家,張母的臉上浮現出饒富興味的笑意──翠惠,妳看到了嗎?宇菲都這麼大了,若是妳在天上有知,千萬要保佑思旭這孩子明年春天能金榜題名,因為唯有那樣,他才敢光明正大的將多年的心意告訴宇菲。

這孩子雖不盡完美,卻對宇菲死心塌地得很,若有幸結為連理,相信他一定會盡力帶給宇菲幸福,妳可要好好看護他們,張母暗自對著故友說著。

***

「唔,雖然姊姊說宮里什麼都不缺,但總有那里沒有的吧?我該帶點什麼好呢?」咕噥著,舒宇菲漫步離開客棧。

低頭沉思的她沒發現,從她一人獨行起,背後一直縈繞著一道深沉的眸光。

直到她行經一處較為僻靜的街角,那雙黑眸的主人才緩緩開口。「姑娘請留步。」

舒宇菲狐疑的回身,但見一名俊美懾人的陌生男子正眨也不眨的瞅著她。

對上他那彷佛會勾人心魂的漆黑深潭時,她驟然感到整個人像是要被吸進去似的,急忙眨眨眼,喝令自己定下心神。

定住紊亂的心情,她面不改色的問︰「公子有事嗎?」她不記得以前見過這名男子!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在下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姑娘。」那人說話的語氣是很彬彬有禮,但眼神里卻是隱含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威勢。

舒宇菲慢條斯理的瞥了一眼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氣定神閑的問︰「在這里說不行嗎?」

「若姑娘不介意的話,其實也無妨。」撫著做工精美的折扇,男子泰然問︰「姑娘是梅妃的妹妹對嗎?」

星眸掠過一抹訝異神采,舒宇菲很快便想到,「公子是方才客棧里的客人之一嗎?」

「在下的確是在無意間,由妳與友人的對話中所得知的。」

果然是拜張思旭聲若洪鐘所賜……舒宇菲暗暗嘆了一口氣,不過既然被听到了,否認亦無用,她決定弄清對方的意圖。「公子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听說梅妃打算帶妳進宮……」

舒宇菲一個箭步沖上前,捂住男子的嘴,齜牙咧嘴的告誡,「小聲一點!我可不希望人盡皆知。」

老天!姊姊再三交代,不希望此事張揚出去,要是被姊姊知道消息傳開,那就慘了!

當縴縴素手毫無預警的覆上他的唇瓣,一陣馨香跟著竄進他的鼻端,令他向來平靜無波的俊容起了異樣。

見他的臉色微變,舒宇菲連忙抽回手,結巴道︰「我只是希望你別大聲張揚……才會一時失態,並沒有冒犯的意思,你別誤會……」

男子莞爾淡笑,「姑娘放心,在下並非壞人,還是令姊的朋友呢!」

「是嗎?那我可以考考你嗎?」想唬她?先過關再說吧!

看出她是想刁難他,但他仍是神態從容道︰「姑娘盡管問,在下會盡力回答的。」

她當然不會客氣──打定主意後,舒宇菲劈頭就問︰「我姊姊最喜歡的詩人是誰?」

她要問的當然不會是姊姊姓啥名誰、何時進宮這類的事,因為那是有心人稍加打听都會知道的。

「大唐的李白,因其天才橫逸、瀟灑自若。」男子毫不猶豫道。

「她最喜歡的詞人是誰?」

「大宋的李清照,因其清麗婉約、情感細膩。」

「她最鐘愛的詩是哪一首?」

「漢朝古詩上邪,因為字字句句都符合她的心境。」

「她最鐘愛的詞又是哪一闕?」

「大宋範成大的車遙遙,尤愛『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這兩句。」

櫻唇愈抿愈緊,「我姊姊最愛吃的糕點是什麼?」

「糖蒸酥酪。」

「她最愛喝的茶又是什麼?」

「其實那不是茶,而是宮里才有的玫瑰清露。」

「這……」舒宇菲頓時成了個悶葫蘆──這些問題都是她隨便編派的,可他竟毫不思索的全數答出,他究竟是在說真的,還是在唬弄她?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男子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太對勁。

「沒有,不過……」心有未甘,舒宇菲靈機一動,問出最後一題,「若你真是我姊姊的好友,那你可知她平生最大的心願是什麼?」最好他連這個都能回答!

「這……」含笑的黑眸在瞬間變冷。

見他啞口無言,舒宇菲不禁得意道︰「怎樣?答不出來了吧?」頗有扳回一城的快感。

不料男子緩聲道︰「應該是問鼎後位吧!」朗目浮現出淡漠的神采。

「真的嗎?」舒宇菲聞言,瞪直了眼。

「這不是姑娘問的問題嗎?怎麼現在反而問起我來?」男子失笑──她在無意間所流露出的單純,突然讓他覺得很可愛。

「我只是在想……你連這個都知道,應該也是宮里的人吧?」

「在下的確是在宮中做事。」

「是文官,還是武官?」

「算文官吧!」

「哪一種文官?」

見她反過來打探起自己,他的俊顏不禁泛起一抹笑意,「這個目前尚不便透露。」

「為什麼?既然你自稱是我姊姊的好友,而我又是姊姊的親妹妹,有什麼不能說的?你是怕官位過高嚇到我,還是擔心官位太低,我會不想跟你說話?」

「倒也不是不能說……」注視著她那張精致的小臉,男子沉吟,「只是在下的官職並不值一提……」

「是嗎?若是這樣,你如何能與貴為梅妃的姊姊結為好友?」

「這……」驟然被她反將一軍,他竟一時語塞。

「漏洞出現了吧?」她很自得的笑了,「你若非真的認識姊姊,就是在朝中的官階並不低。」

「姑娘果然是冰雪聰明。」深不可測的黑瞳掠過一抹欣賞的神采。

「那是當然,你別以為看起來少不經事就等于很好騙!」一甩玉袖,舒宇菲明快道︰「好了,若你找上我只是想確認姊姊是不是要帶我進宮,那答案已經很清楚了,若沒其它的事,我要走了。」

「慢著!」男子攔下轉身就要離開的她,「在下還沒說完……」

「你還要說什麼?」舒宇菲回眸,神色透著冷淡,「若不是坦誠相對的話就不必了,我對不誠實的人向來沒有好感。」

知道自己的語帶保留讓她不悅,男子抿唇道︰「在下……在下道歉就是了,其實在下並非想刻意欺騙,只是不願在身分上著墨過多……對不起!」

語氣雖生硬,至少神色懇切,舒宇菲考慮了一下,這才重新抬眼看他。「那麼,接下來的問題,你都會老實回答嗎?」

回視那個矮他一截,氣勢卻很高漲的她,他沒猶豫太久就點了頭。

「你找上我的目的是什麼?應該不是只想確認我姊姊是否想帶我進宮吧?」她直覺男子的來意沒這麼簡單。

「這個嘛……」男子原本的確只想證實在客棧中所听到的事是否屬實,但在對上舒宇菲那雙閃爍如燦星的美目時,他不自覺說出了一些原先並不打算透露的話語,「在下只是納悶……攜帶家眷進宮是需要事先上報的,然而據在下所知,令姊並未這麼做。」

「真的嗎?」舒宇菲當然明白不該輕信對方,但見他說得信誓旦旦,她也不由得半信半疑起來。「可姊姊沒道理不上報啊!會不會是她忘了?畢竟她身為貴妃,每天有很多事要忙吧?」

這也是她唯一想得到的原因,因為若姊姊只是單純希望她做伴,沒什麼不能上奏的吧?

男子的神色卻像是頗為不以為然,「這麼重要的規定若是令姊會忘記,那就枉費她進宮這麼久了。」

「所以你找上我,是希望我去提醒姊姊,免得日後受罰是嗎?」舒宇菲認為這樣的推測很合理,沒想到男子竟然搖頭了。

「在下說了,令姊並不是第一天進宮,這個規定她想必很清楚,不須他人提醒,妳若自作聰明,說不定反倒會因失言而惹得她不悅。」

听起來,他對她的姊姊似乎有著一定程度的了解,「既然你認為我姊姊不會改變心意,為何又要告訴我?」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這個嘛……」男子像是被問住了,沉吟了好半晌才道︰「總之,在下只是想提醒妳,凡事要小心……」

他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響徹雲霄的嘹亮聲音──

「池將軍到!閑雜人等讓路!」

聞言,街上的人群匆忙避往空曠之處,讓出路來。

而突如其來的這陣推擠卻不小心波及到舒宇菲,只見她被某個不長眼的人猛地一撞,差點摔倒!

幸虧男子眼捷手快的扶住她。「沒事吧?」他問著倚在自己胸前的舒宇菲。

她身上傳來的幽香惹得他原本波瀾不興的心湖驀地泛起了一陣漣漪。

「沒事……」舒宇菲對好心相助的他擠出笑容,面紅耳赤的重新站定,避開那雙攙扶的手。

她的逃開讓男子莫名覺得一陣失落感,而她的酡顏更是讓他看得有些失神。

就在此時,池將軍所率領的大隊人馬經過。

男子猛地轉身對舒宇菲道︰「記住我說的,好好保重,在下還有事,先走了。」說完閃身離去。

「喂,等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等一下!」舒宇菲在他身後大叫。

然而男子人高步伐也大,很快便在人海中消失無蹤。

「他到底是誰啊?」她納悶的低語。

此時,不意瞥及地上躺著一抹羊脂白玉,她急忙拾起細看──那是一塊溫潤如凝脂的玉佩,上頭還刻著龍飛鳳舞的幾個字。

「天璇,逸……」「天璇」當然是國名,可「逸」這字是玉佩主人的名字嗎?舒宇菲四處張望,尋找那男人的蹤影,但卻沒見到有人停下腳步。

算了!暫且收著,等有機會再還給它的主人吧!

***

這天,听完密使的回報,舒宇詩內心深處的疑問終于爆發。「爹不覺得很奇怪嗎?先前蘭妃封後一事還傳得沸沸揚揚,怎麼會在瞬間沉寂下來,彷佛從未發生過似的?而且王日前還宣布要在御書房閉關幾天,不見任何人……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就算真發生什麼事,也正合我們的意不是嗎?至少蘭妃封後一事被壓下來了;至于王,他原本每隔幾個月就會把自己關在御書房里專心處理事情,這又不是第一次發生,有什麼好奇怪的?」把玩著愛女帶回的奇珍異寶,舒俊杰撫胡笑道。

「是沒錯……不過封後一事成了泡影,蘭妃應該氣得臉都白了吧?」

偷覷著女兒幸災樂禍的笑臉,舒俊杰試探性的問︰「話說回來,既然局勢暫緩……那件事還要繼續進行嗎?」

「當然要!」舒宇詩想都沒想便道︰「就算封後一事暫緩,也不代表蘭妃不會東山再起,為了徹底免去後顧之憂,該做的還是得做,而且要愈快愈好!」

「這……」望著一臉勢在必得的女兒,舒俊杰暗自蹙眉長嘆。

***

「妳說這件事是不是很詭異?」在紫竹寺外的涼亭里,舒宇菲正娓娓向情同姊妹的丫鬟訴說著先前在街上發生的事。

「這麼說來,的確是有些詭譎……不如小姐就別進宮了吧!奴婢總覺得有點不安。」侍碧神色凝重。

「可我都答應姊姊了,在這個節骨眼上臨時取消,恐怕不好交代,而且大娘一定會很失望。」舒宇菲沒忘記當時大娘松一口氣的表情。

「那,小姐請老爺及大小姐答應讓奴婢跟您一起去吧!好歹彼此有個照應。」

「妳本來就會跟我一起去啊!為何還要爹和姊姊同意?」

「可今早奴婢無意間听到老爺和大小姐的對話,說是只讓小姐進宮,奴婢正想問您原因呢!」

「有這種事?我怎麼不知道!」舒宇菲瞪大星眸。

「小姐也不知情?那真是太詭異了!」

正當兩人交頭接耳之際,數名男子的交談聲自不遠處傳來。

瞥及其中的青衫男子,舒宇菲只覺得他的身形有些眼熟;此時男子不經意將臉轉向她,一聲驚叫不由自主的逸出她的咽喉──

「侍碧,快看!那名青衫男子就是我在街上遇到的人!」

「長得還不錯嘛!小姐的眼光還挺好的耶!」侍碧雙眼發直的盯著那名偉岸俊朗的男子,劈頭贊道。

「我不是叫妳注意他的臉……」舒宇菲聞言差點沒昏倒,這是哪門子的反應!

似乎察覺到她們的注視,青衫男子一個偏頭,恰巧捕捉到舒宇菲打量的目光。

「那名姑娘似乎前些日子在客棧見過。」藍衣男子一眼便認出來人。

「沒錯,她是舒大人的另一個女兒。」俊顏泛笑,「先前當街攔下她問了一些問題,後因池將軍經過,便匆匆離開,想必她對我一定有著滿月復的疑問。」

見主子有意上前再敘,藍衣男子低喃,「方便嗎?」

「無妨。」青衫男子不以為意的一笑,「反正今天沒什麼特別的事不是嗎?」

另一廂的侍碧發現他正朝她們走過來,不禁興奮道︰「小姐,他過來了耶!」

「妳對他很有興趣嗎?」舒宇菲第一次見到丫鬟是這麼的欣喜。

「哪有,奴婢只是鮮少看到這麼俊美的男子,感到有些興奮罷了。」侍碧說著,一雙大眼卻是怎麼都離不開那道挺拔的身影。

此時,青衫男子已經來到她們面前,身後還跟著一老一少。

「妳怎麼會在這里?」他揚笑問著神情復雜的舒宇菲。

上回她一身粉色衣裳,看起來柔美動人;這次則是一身淡黃色衣衫,輕靈得彷佛初春下凡的仙子,教人幾乎舍不得移開眸光。

「我才要問你怎麼會在這里呢!」舒宇菲皺起眉,「你真的是在宮中做事,而不是每天漫無目的的游蕩嗎?」

後頭的兩名男子聞言,當下臉色微變;但被取笑的當事人卻是朗笑出聲。

「在朝為官並不代表得時時刻刻待在宮里不是嗎?在下今日是來紫竹寺訪友的。」他介紹著,「這位是紫竹寺的住持白雲禪師,另一位則是在下的好友,同樣也在朝中任職。」

老者雙手合十的行了個禮,俊逸青年則是輕輕頷首致意,舒宇菲也禮貌性的回以微笑。

「妳呢?該不是就這樣兩手空空的來參拜吧?」青衫男子調侃。

「若你知道何謂心誠則靈,就不會有這種疑問了,如果神佛會因為人們沒奉上鮮花素果就有差別待遇,那才不是真正的慈悲。」

這話令三名男子不約而同的面露驚異,其中,青衫男子的瞳眸更是熠熠生輝。

「說得好。」她的慧黠惹得他會心而笑,「那麼,在下可有榮幸與姑娘一起入廟參拜?」

「那樣的話,神佛的保佑也不見得會比較多吧?」舒宇菲毫不客氣的回絕他的邀約,「而且你至今尚未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之前又為何要提醒我那些事!」

「姑娘對在下存有這麼大的興趣,在下倒是受寵若驚。」她愈是神色自得,青衫男子愈是不由自主的想開她玩笑。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美目一斜,「我只想弄清楚你找上我的意圖罷了,你一向都是這麼喜歡庸人自擾嗎?」

不留情面的話語再度令另兩名男子倒抽一口氣,但青衫男子卻第一次不覺得和女人說話是件乏味的事。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唇畔的笑意愈來愈濃。

對他的目的感到好奇,加上又有侍碧陪伴,故舒宇菲沒猶豫太久便依言照做。

來到離其它人稍遠之處後,男子開口,「關于進宮需要向上呈報之事,在下已經替妳解決了。」

「什麼?你的職位可以允許你這麼做嗎?」

「應該沒問題。」

「那你以為我姊姊會高興你這樣自作主張嗎?」

「令姊的想法在下管不著,在下只做自認應該做的事;再說,這也是為妳好。」男子悠然自得的笑說著,「擅自進宮被發現,非但令姊有罪,就連妳也難辭其咎,因此,依法呈報對妳只有好處。」

「我倒是很好奇,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她才不相信素昧平生的他出手相助,純粹是基于一片好心。

「真要說的話,也只是維持宮規,讓其免遭破壞罷了。」

「你真的是我姊姊的好友嗎?」舒宇菲很懷疑的看著好整以暇搖著折扇的男子。

若他和姊姊有著一定程度的交情,為何會在取得姊姊同意前便擅作主張?再說,提及姊姊時,他的神色總是微透著一種冷淡……這又是為什麼?

「否則在下何以會這麼了解令姊?」

「好,我就回去問問姊姊,看她是不是真有你這位摰友!」

望著她挑釁的玉顏,男子淡笑,「在下倒是認為,見過在下的事,最好別告訴令姊。」

「為什麼?你是擔心我姊姊怪你多管閑事,還是在擔心你的謊言會被揭穿?」

「都不是。」俊容顯得老神在在,「在下只是覺得,在令姊帶妳進宮的目的未明的情況下,靜觀其變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這……」他一語就道破了舒宇菲的心事──她的確對進宮一事深具疑慮,「你是真的覺得……只要靜觀其變就沒事了嗎?」

看出她在平靜外表下的擔憂與不安,青衫男子的心頭驀地漾開一陣憐惜。

「放心吧!」他傾身在她的耳畔低語,「不管在宮里發生什麼事,在下都會盡力保妳平安的。」

驟然籠罩周身的陽剛氣息讓舒宇菲的心沒來由的漏跳了一拍,她從未與異性靠得這麼近,近得連他溫熱的鼻息都能感受得到!「說話就說話,不要靠這麼近。」她像被燙到似的跳開,彷佛踫到毒蛇猛獸般。

她這種嬌怯的小女兒姿態,奇異的勾動了男子內心沉潛的情潮。

盯著他深邃若海的漆黑眸瞳,舒宇菲突然覺得自己又快陷進去了,急忙避開眼,轉身道︰「好了,侍碧,咱們快去拜拜吧!」

她不想再待在這里,因為他總是莫名奇妙的讓她感到呼吸急促、心跳不穩!

「小姐確定你們都談完了嗎?」侍碧的口氣中透著不舍。

「若妳想留下來,我也不反對。」皮笑肉不笑的說完,舒宇菲已經拂袖離開。

「小姐,等等人家啊!」侍碧連忙追了上去。

青衫男子則是直到她們的背影消失許久後,才悠然踱回友人身邊。「很率真的姑娘對吧?」唇邊殘留的笑意十分明顯。

「是啊!特別是言辭令人印象深刻。」自雲流風有記憶以來,還不曾有人──特別是女人──膽敢這樣對青衫男子說話,只因他不是別人,而是主掌當今天璇國的萬乘之尊君懷逸!

「王對她有興趣是嗎?」白雲禪師在他熟悉的臉上看出一絲不同于以往的異樣。

「她確實是與我過往遇過的女子不太一樣,不過禪師為何有此一問?」

不怪君懷逸疑惑,因為白雲禪師甚少關心世俗之事──特別對象還是一名陌生女子。

「老納接下來的話若有得罪,還請王見諒。」

「禪師有話,但說無妨。」

他是君懷逸在世上少數深信的幾個人之一,他的建言向來有著莫大的助益。

「依老納看來,方才那位姑娘的面相光彩照人,甚至有著母儀天下之姿,若能登上後位,對王及天璇國應該都有不小的助益。」

這不是白雲禪師第一次語出驚人,但這一回,連君懷逸都愣住了。

不可諱言,那個小丫頭的確是有些與眾不同,但沒想到她對自己與天璇國竟會有著這麼大的影響……

若白雲禪師的話為真,遇見她該說是命定,還是巧合?

「可王已經有了梅妃與蘭妃兩位娘娘了……」

眾所皆知,梅、蘭兩妃各為太師舒俊杰及平遠將軍池國明的掌上明珠,舒、池兩人同為朝中元老,權大勢大,因此先王在去世前便先為君懷逸立了他們的愛女為妃,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拉攏人心,讓他們願意更盡心效忠朝廷及君主。

這兩位妃子雖然同樣長得天姿國色,對君懷逸也深深戀慕,多所討好,但他偏生沒有立她們為後的念頭,導致後位懸缺,朝臣議論紛紛……

針對這一點,白雲禪師只是含蓄道︰「這兩位都貴為王的妃子沒錯,但觀其言行……均非有福有量之人,若要母儀天下,可能不是那麼適合。」

「嗯……」其實這些君懷逸也明白,否則也不會至今國後人選仍然沒有定論。

只是要說方才那個論氣勢不及梅妃,論城府不及蘭妃的小人兒有資格坐上後位……這又是憑什麼?微抿俊唇,君懷逸凝思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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