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和果子 第二章
搭上回程的車,心情跟幾個小時前截然不同。
向潔兒坐在靠窗位署,心情低落,神情呆滯,任誰受到這樣大的打擊,都會不知所措、心如死水。
她不怪任何人,要怪就怪自己太大意了,她完全忽視美崴她弟弟那雙貪婪的眼楮,她完全漠視他說的那些警告她的話,她更忘了把重要的證件和金錢,放置在最安全的地方,遭到這樣的下場,她怨不得人。
現在,她不敢奢望能夠把錢找回來,她只希望護照和機票還在,至少,還能讓她到美國,只要能順利入學,她不怪任何人,至于金錢方面,只能慢慢想辦法了。
她心亂如麻,腦袋空白,她從沒有遇過這樣的情形,近一小時的車程,她卻像坐了一世紀這麼久。待會,她一定要冷靜,不能把脾氣發在美葳身上,這不關她的事,現在的她,心情一定比自己還糟。
拖著行李,向潔兒死氣沉沉走回美崴的家,漫步在紅磚道上,行李好像也在替她發出不平之嗚,嘎啦嘎啦發出聲響。
她邊走邊想著,如果這件事確實為美崴她弟弟所為,把錢拿走,這她能理解,可是把護照和機票也一起拿走,這就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了,拿她的護照和機票對他一點作用也沒有,既然沒有半點作用,那他的動機是什麼呢?
走著走著,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吵架聲,就在徐美崴家巷口再過去一點點,有間外頭堆滿垃圾及雜物的鐵皮屋,聲音正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她想走過去一探究竟,走沒幾步,想想又不對,自己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來那麼多精力去管別人,走了幾步想想又不對,要是真出了什麼大事沒去理,到時,新聞一報出來,她絕對會後悔到死。
不行、不行,不管怎樣,她還是得去看看才行。
走近一看,她看見三位人高馬大,西裝筆挺男子,正圍著一位全身又髒又臭,好像幾個月沒有洗澡的老爺爺,只見那位老爺爺脾氣好像不怎麼好,不斷朝著中間那位穿著雲灰色襯衫,淺褐色亞麻長褲男子,指著鼻子罵不停。
「滾,你要我說幾遍才會听懂,這里不歡迎你,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老爺爺看來脾氣挺火爆,不過,面對三位彪形大漢,還能面不改色也著實有膽識。
「爺爺,你離家二十八年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怎能叫我滾?我拜托你,跟我回去,你看看你住的地方,我怎麼忍心看你繼續住下去呢?」裴丹弼一臉正氣,一對濃濃的刀字眉下,是一雙炯亮有神的眸子。
「不忍心就不要看,沒人逼你,二十八年怎樣?我還要再住上二十八年你管得著嗎?!滾滾滾,別逼我拿球棒打你,我昨天剛撿到一支還很新,打了準讓你腦袋開花。」裴東亭走進雜亂不堪的屋內,沒一分鐘,手上便多了根棒球棒。「走不走!」
「爺爺,爸爸知道當時沒跟你商量就娶媽,是他的錯,你就不能原諒他嗎?」
「知道個屁,他要知錯,當初就不會娶你媽,不娶你媽,也就不會有你這兔崽子,你懂嗎?」裴東亭雖然年近七旬,但中氣十足,聲音洪亮。
「爺爺,我這兔崽子三番兩次來請你回去,不怕你打、不怕你罵,失敗一次,就再來請你一次,比起國父革命還要有毅力、有恆心,你想想,天底下有哪個免崽子對自己爺爺這麼在意,難道說,你就不能看在我一片孝心上,跟我回去嗎?」裴丹弼不死心,他越挫越勇,絕不輕易認輸。
「好小子,你這死纏爛打的招數是跟誰學的,好的不學,盡學些壞的。」
「爺爺,我這是隔代遺傳,你說是跟誰學的?」
「隔代……」裴東亭突然回神。好哇,還懂得吃他豆腐。「臭小子,少在那邊跟我油嘴滑舌,回去告訴你老子,當年既然不要我,現在也不需要假情假義要我回去,誰曉得他安的是什麼心,回去告訴他,要我回去,除非我死!」
說完,裴東亭轉身便要進屋,這時,裴丹弼說道︰「爺爺,車子已經來了,你就上車吧,不管你對我們母子再怎麼不滿意,也回家再說,好嗎?」
「好個屁,老頭子我沒興趣。」他才懶得理他。
「既然如此,爺爺,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朝兩名大漢使了眼色,頓時,兩人像是駭客任務里的壞蛋,手伸進裴東亭腋下,再向上一扛,就這樣將他騰空架起。
「爺爺,失禮了!」
「小王八蛋,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你老子都不敢這樣對我,你……」
「喂,你們在做什麼,快把人放下來!」
兩名大漢一遲疑,裴東亭便趁機掙開他們,迅速跑開。
眾人循聲看去,就見一名拖著行李,手上還拿著包包的女子,正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光天化日之下,連個老爺爺你們都敢欺負,瞧你們三個人模人樣、好手好腳,正經事不去做,就會欺負老人家。」向潔兒護在裴東亭前頭,正色道︰「老爺爺,不要怕,我會女子防身術,他們要敢動你,我幫你修理他們。」
呵呵,裴東亭原本以為,這個社會是冷漠,而且沒人情味的,即便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像扛豬一樣扛著走,也不見得會有人伸出援手,沒想到,還真跌破他的眼鏡,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救他的,還是個女孩子。
「小丫頭,你行嗎?這三個虎背熊腰的,你要不行的話,千萬別逞強,萬一有個閃失,我可對不起你爸媽。」裴東亭實在不願看到這樣一位標致的小美女,被那兩個粗手粗腳的大漢弄傷。
「放心好了,這種小角色沒什麼好害怕的,安啦!」
面對突然冒出的女子,裴丹弼面有難色。只差幾秒鐘,就能把爺爺帶回家,誰曉得,半途殺出個程咬金,害得他功虧一簣。
「小姐,請問你是誰,憑什麼介入我和我爺爺之間的事?」
「爺爺?」向潔兒轉過頭,問著裴東亭,「你是他爺爺?」
裴東亭一愣,來個抵死不承認。「誰是他爺爺,他在半路認親戚你也信?你看我這一身髒兮兮的,哪點像他爺爺了?」
向潔兒仔細打量他,很快搖頭,再看向裴丹弼,「真會睜眼說瞎話,你們差這麼多,哪里像?」
裴東亭一听,也不知是該發火還是該高興。算了,看在她一片好意份上,他就不跟她計較。
「人家說他不是你爺爺,先生,你要是想認爺爺,榮民之家一大堆,想認多少就有多少,人家這位爺爺對你敬謝不敏,不要騷擾人家,好不好?」她動之以情、說之以理,希望眼前這個文明人听得懂她在說些什麼。
「小姐,如果你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以到西門町去,那里很多援交妹誤入歧途,你可以去那里展現你的大愛,這里並不需要你。」裴丹弼鷹眉一揚,不住打量向潔兒。
「呵呵,講那是什麼話,什麼叫做這里不需要我?你的意思是,要我看你在這邊欺負人,而坐視不理?你瞪大眼楮看看,這位老爺爺慈眉善目、敦厚老實,你們三個欺負一個,不會良心不安嗎?」
聞言,兩位大漢臉部抽筋,差點沒笑出來。
天啊,裴東亭要是稱得上慈眉善目、敦厚老實的話,全天下的老人家都是聖誕老公公了!
听了向潔兒的形容,連裴東亭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小丫頭,爺爺還好……還好而已,沒你說得那麼棒。」
「是真的,人家說相由心生,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個好人,瞧瞧那家伙,長得是人模人樣、五官端正,但是怎麼看就是不順眼,一臉邪氣,真不知他爸爸媽媽爺爺女乃女乃叔叔阿姨是怎麼教的,教出這種不肖子!」向潔兒連珠炮似地訓著,哪里曉得人家根本是一家人,這下連裴東亭也罵了進去。「老爺爺,你說對不對?」
「嗯……對吧!」臉上三條黑線。
裴東亭在心里喊著。小丫頭,不需要連他爺爺也罵進去吧!
裴丹弼知道再任由她這樣攪局下去,肯定沒完沒了,可若堅持用強硬手段,只怕把事情搞得更加復雜。
「爺爺,這樣吧,過幾天我還會再來,你自己保重了!」徒勞無功,只好走人。
「你、你不用再來了,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來一百遍也是一樣……」
「老爺爺,車子已經開很遠了,你不用再喊了!」
裴東亭把高舉的手緩緩放下,他叉腰,轉身往回走,一回頭,卻見向潔兒表情怪怪的,不過還是揚起笑臉,感謝她情義相挺,「小丫頭,謝謝你,你是花木蘭、穆桂英,是老爺爺我見過最勇敢的奇女子……」
「老爺爺,你真的是對方的爺爺,對不對?」
裴東亭一愣,謹慎地問︰「你……你怎麼會這樣想?」
「剛剛你一直喊『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換成是你听了,不會听不出來嗎?」
真是不小心,就這麼沒了底。當下吞吞吐吐的開口,「嗯,這個嘛……」
「老爺爺,你要不方便說我也不勉強,既然沒事,我先走了!」唉,自己的苦難才要開始,她無暇管太多。
拎起行李,她揮手跟裴東亭道別。
「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你救了爺爺,改天讓爺爺表示一下,好好謝謝你呀,」
她回頭,「我叫潔兒,清潔的潔,兒子的兒,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處理,等過幾天有空了,再來找你,好嗎?」
她揮了揮手。現在心情七上八下的,而且再不走,美崴恐怕就要等她等到發瘋了。
望著那道縴秀窈窕的背影,裴東亭不禁笑了起來。雖然跟這丫頭才第一次見面,但他打從心里喜歡她,要是她能天天來找他說說話、談談心,那不知該有多好啊!
「不……不會吧,你說我弟弟……他要去新加坡?」
打了好幾十通電話,終于找到徐一展一位叫做歪頭的朋友。
「是啊,美崴姊,你都不知道,他臭屁得要死,還說要帶一票女生去,吃的喝的通通算他的,媽的咧,是在現個屁啊,你弟弟真的是過分到了極點,他中樂透是不是,不然怎麼突然那麼有錢……」歪頭越說越氣,干脆把所有的不滿,通通倒給徐美崴听。
「那他有沒有說打算什麼時候去?」
「他說明天就要去,說什麼機票都買好了,不用簽證很方便,我也不想問那麼多,媽的咧,說什麼這次不準男生跟他去,他要當國王,這種朋友我也不想交了,重色輕友,他要是回來,就不要來找我!」
徐美崴一听臉都綠了。該死的,還真是他干的!
「歪頭,他現在在哪里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媽的,他機機歪歪的,手機也關機,我哪曉得他現在在哪?」
「那你知不知道他可能會在哪里,你告訴美崴姊,我自己去找他。」
歪頭馬上回答,「我又不是上帝,怎麼知道他在哪里,美崴姊,你不要問我啦,我不想講了!」
不等她再多問一句,歪頭馬上關手機,之後,不管她怎麼打,都是直接跳到語音信箱。
看她額上布滿一層薄汗,手不停按著回放鍵,向潔兒當下將手蓋在她的手機上頭。「不用打了,他不接就不接,你打到半夜也是一樣。」
「潔兒……」徐美崴難過地抱著她,哭得傷心欲絕。「都是我的錯,你的所有損失,我都會負責到底,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看到好友哭得這麼傷心,她也不忍苛責了。坦白說,她沒理由要美崴一肩扛下,可是,就算找得到徐一展,要他負起所有責任,他有那個能力嗎?
唉,想到自己圓夢用的錢被徐一展拿去揮霍,心就疼。
「美崴,你好了吧,我都沒哭得這麼慘,看看你,眼楮都腫得像金魚,難看死了,」她不忘安慰好友。
「我好命苦喔,上帝干麼派這小惡魔來折磨我,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壞事,老天要這樣懲罰我,嗚嗚……」說到傷心處,淚流不止。
「事情都發生了,趕緊想辦法解決才是最要緊的。」向潔兒抓抓頭,試著讓自己冷靜,才好理出個頭緒。「等會,我先去警察局報案,看能不能取得遺失證明,好重新去申請,然後……再去問看看逾時入學,可有補救的措施,接著,我要找工作,找個小套房先安定下來。」
「你干麼要找房子,我這里讓你住,你就可以省一筆房租費啊,」徐美崴不解說道。
面對好友的好意,她本不想拒絕,但這環境她真的沒辦法接受。
「美崴謝謝你,只是,我可能要打兩三份工,回來時間不定,吵到你的作息,我會很內疚的。」
听听,她就是這麼善解人意,跟她當朋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徐美崴哪听不出她話中含意,即使不想跟她住,也說得委婉、客氣。
「我尊重你的決定,房子我會陪你找,工作我也會幫你找,這些你就不要再推辭了,讓我為你盡點心。」徐美崴緊握好友的手。
「三八,我又沒怪你,干麼一副欠我上百萬還不出來的樣子,我沒事,真的!最糟也不過就是晚一年念書,沒什麼大了不起的,而且我戶頭里也還有錢,你就不要太替我操心了。」
「你放心好了,今後,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是她欠潔兒的。
「講得好像在演武俠片,其實沒那麼嚴重啦,只是……往後這段日子得省吃儉用,要更辛苦了。」挺起腰桿子,握緊拳頭,她雙眼充滿自信地看著前方。「向潔兒,你要不畏艱難,勇往直前,成功的人都是這樣誕生的。」
「對,要不畏艱難,勇往真刖。」徐美崴看到好友恢復以往的樂觀、自信,把淚一抹,決心全力支持,力挺到底。
經過將近一個禮拜的東奔西跑,向潔兒總算把租房的事搞定,並且新的護照也申請下來了。
為了節省開銷,她特地到大學附近,找專門出租給學生的套房,她很幸運,找到一全新的電梯大樓,一房一衛,房東人很好,在清楚她的處境後,月租只算三千,而且免押金。
對于房東的幫忙她很是感激,還跟房東強調,一旦找到工作,房租就要調回原價,不能讓房東虧太多。
一切就緒後,再來的就是工作問題。
她一直想找份能夠學得經驗,增廣見聞的工作,而不單單只是把時間賣出去,做些于她未來人生規畫毫無建設的工作,然而,稍具規模的公司,都得一關一關地面試再等通知,這對目前的向潔兒來說不啻是種難熬的等待,她迫切需要一份工作。
一天一天過去,工作仍是毫無頭緒,每當夜幕低垂,孤月高懸,向潔兒總是看著窗外,想著母親的期待,還有未來應該怎麼辦。
「不會有事的,天無絕人之路,向潔兒,你千萬不能喪志,一喪志就很難再振作,你要加油、要堅強,不能當草莓族,你要當芭樂族,怎麼踫撞都不會踫爛。」她總是這樣鼓勵自己,可是,她畢竟是女孩子,再怎麼堅強,還是有脆弱的時候,還是覺得無助,還是會想哭,想找個肩膀靠啊……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她嚇一跳。怪了,除了美崴外,沒人知道她住這里啊,而若是美崴的話,她會先打電話給她,不會這樣貿然跑來……唔,八成是那些大學生找朋友按錯了。
肯定是這樣,現在大學生是怎樣,找朋友不能先問清楚幾樓幾號嗎?
「你們不會先確定門牌是幾樓幾號,再來按電鈴嗎?」門一開,頭一抬,聲音斷了。眼前這位先生怎麼這麼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怎麼會是你?」裴丹弼不敢相信,出來應門的,竟然是那天跑出來攪局的女人!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有沒有搞錯,她是屋主ㄟ!
「請問,住在這里的那位女大學生呢?」
「先生,請問你找誰?」
「我妹妹。」裴丹弼神情緊張。丹雲怎麼也沒跟他說一聲就突然搬走了?
「上次說要找爺爺,現在又說要找妹妹,你的家人怎麼都流落在外,他們都缺乏家庭溫暖嗎?」
「小姐,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討論這個問題,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之前住在這兒的那位女大學生呢?」他再說得詳細些,「她叫裴丹雲,我是他哥哥裴丹弼,我是給她送生活費來的。」
「你給你妹妹送生活費?」好棒喔,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哥哥,親自把生活費送上門。
「是的,她和我父親賭氣,說要自力更生,結果就自己搬出來住,只是……她最近要準備托福考試,我怕她會因為要賺生活費,沒太多時間念書,所以就幫她準備點錢,好讓她能專心在考試上。」
听完這些話,向潔兒感慨萬千。同樣是人,同樣生活在這世上,命運卻大大不同。
有人能有這麼好的哥哥,替她打點一切,讓她衣食無虞,專心準備考試,而她卻必須半工半讀—存好幾年的錢,才能出國念書。
更慘的是,才要展翅高飛,就發生那樣令人遺憾的事,命運乖舛,世事多變,她若不樂觀以對,又能如何?
「裴先生,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妹妹搬去哪里,我來的時候,這里就是一間空屋,不然這樣吧,我幫你問看看房東,你覺得如何?」
「那是再好不過了,謝謝你了,喔,對了,不知……該怎麼稱呼你?」
「我姓向,叫向潔兒,你等我一下,我幫你打個電話。」她轉身進屋。
幾分鐘過後,向潔兒穿戴整齊,手里還拿著小包包走出來,並且將門鎖上。
「你不是要幫我聯絡房東嗎?」裴丹弼不解地問。
「房東太太年紀大了,手機聲可能听不見,我親自帶你過去,反正隔沒幾條巷子,走路過去很近的。」
「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裴丹弼有些受寵若驚。這小姐也太熱心過頭了巴!
「是麻煩啊,不過看在世上難得有這麼一位好哥哥的份上,再麻煩也是值得的。」她不吝于贊美他。
裴丹弼沒有說話,只以微笑來回應。
「看樣子,你對這一帶的地形,好像挺熟的?」
「以前當學生的時候,曾在Pizza店打工,無論刮風下雨,還是出大太陽,只要客人電話一來,我就要騎著摩托車,大街小巷到處去送,這一區是我負責,當然熟到不行。」
從房東太太家出來,向潔兒就帶著裴丹弼穿梭在小巷中,沒辦法,因為房東太太不識字,只知道裴丹雲是搬到附近的一棟舊公寓,她說個大概位署,裴丹弼有听沒有懂,最後,向潔兒干脆好人做到底,直接帶他去找妹妹。
「一邊讀書一邊打工,這樣書有辦法念得好嗎?」在他觀念里,讀書就是要專心一志,要是把大部分時間花在打工上,累都累死了,哪還有辦法念好書。
听他說出這些話,就知道他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公子,其實,從這兩次的印象,他的外在、談吐,以及氣質,就不難猜出,他絕非一般市井小民。
「人的潛能,就是要靠這樣激發出來的,一個人生活太過優渥,就不知奮發向上,沒有金錢壓力,就不懂得讀書的可貴,在窮人眼里,書讀越高,負擔就越重,家里經濟萬一供應不起,不靠自己打工賺錢,誰幫得了你?」這是她切身之痛,她感觸良深。
「你在半工半讀嗎?有計畫出國念書嗎?」不經意問出的一句話,正說中向潔兒心中的痛。
「我看起來像學生嗎?」
裴丹弼慎重看了她一下,「你看起來不但像學生,還是個用功讀書的好學生。」
「不要因為我要帶你去找妹妹,就盡說些好听話,我不吃這套的。」她感覺輕飄飄的,不過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我沒必要刻意恭維你,你看起來就是好學生的樣子。」
「好學生該有什麼樣子?」
「你穿著樸素,發型不作怪,身上也沒什麼刺青,或是穿些奇奇怪怪的環,不把心思花在這些無謂的瑣事上頭,那一定都在乖乖念書,我這麼說沒錯吧?」頁正的學生,就該像她一樣,要是把時間花太多在打扮,書念得好才有鬼。
看看她,再想想自己的妹妹,裴丹弼不禁汗顏。丹雲有那麼好的家世背景,卻不知惜福,如今只身在外,沒了金錢來源,應該讓她吃到苦頭了吧,
在輕松的聊天中,兩人不知不覺來到斐丹雲的新住所,就外觀而言,和徐美崴的住所,簡直是不相上下。
這樣的居住品質,令人望之生憂。
向潔兒不禁有了股不祥預感。這里環境雜亂不說,出入又復雜,會選在這地方住的人,若非逼不得已,便是些私生活有問題的人。
她不知道該不該帶裴丹弼上樓去看,要是讓他看到什麼不堪入目的畫面,像是徐一展亂開轟趴諸此一類,到時造成兄妹反目,那她豈不成了罪人?
不行,還是她先上去看看,了解一下情況再說。
「房東太太說的就是這里?」裴丹弼不禁皺眉。這哪里像是人住的,又髒又臭,樓梯口前方還有一條臭水溝。
「嗯上向潔兒點點頭。
「那我們上去吧!」
「等等……」她橫臂一擋。「你要不要在這邊等一下,我先上樓看看,等會再叫你上來。」
「看什麼,你認為上面會有什麼不宜讓我目睹的場面嗎?」
她搖頭,「不是的,你想嘛,你妹妹之所以不想見你,一定是有原因的,現在你這樣唐突上去見她,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這樣……不太好吧?」
「我跟我妹一向無話不談,所以不需要有這層顧慮,你不用擔心那麼多。」他朝前走去。「上樓吧!」
向潔兒害怕他妹妹也像徐一展一樣,找一堆朋友在家里嗑藥,要是那情景被她哥哥看見,天啊,她不敢想象會是怎樣的一個畫面。
爬得越高,她的腳步越沉重,她在心中默禱,最好他妹妹乖乖在家睡覺、看書、看電視什麼都好,就是不要有什麼令人咋舌的畫面出現。
當兩人走上頂樓,向潔兒豎耳聆听,好像沒有听到什麼電音舞曲的聲音。呼,還好,她真是想太多了!
「就是這間?」
「沒錯。」
當向潔兒打算按門鈴時,突然,從里頭傳來男女的婬聲浪語,兩人越听臉越紅,特別是裴丹弼,根本是氣到漲紅了一張臉。
「現、現在的大學生……都會聚在一起……看A、,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你認為是在看嗎?」那聲音太逼真了,簡直就是現場實況轉播。
「說不定音響很棒……」她快掰不下去了。
「你不用再說了!」他按下門鈴,非要一探究竟,看看妹妹究竟在里頭搞什麼東西?
按了將近三分鐘,這才有人開門。
「不會用鑰匙開門喔……」一開門,裴丹雲立刻閉嘴,她一直以為按門鈴的是室友小玲,卻萬萬沒想到,站在門口,瞪著大眼怒視她的,竟是她哥哥?!
「你到底在里頭做什麼?」他用力將門推開,直接走進臥室——
他整個人呆住了,床上正躺著一個光溜溜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年紀大到足以當他們的爸爸了!
這樣畫面,就連白痴也看得出,他們究竟在干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丹雲,你、你在給我搞援交?!」
裴丹雲早就嚇得魂不附體,向潔兒更是從未遇過這樣的場面,她後悔莫及,剛才要是再堅持一下,不讓裴丹弼上樓,或許就不會有這樣尷尬的場面發生。
只是現在說這些,似乎都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