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當自強 第四章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對不對？）韓賢正語氣嚴厲地質問。他原本以為兒子只是和往常一樣到日本看白佩貞，卻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還帶了個他不知道的女人去，而且听說兩人舉止親密，顯然是對戀人。
在電話彼端的白佩貞心狠狠地揪緊，一大清早就接到丈夫的來電，她早猜到沒有好事。
「我不懂你在問什麼！」
（還跟我裝蒜？上星期啟峻不是帶一名女孩去見你。）
听到丈夫這麼說，白佩貞也不打算隱瞞，「她是好女孩，再說兒子大了，有權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你的意思是我干涉他的人生？）
「不是嗎？」她冷淡反問。
（白佩貞。）韓賢正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口。
白佩貞心猛地一跳！丈夫很少用這麼強烈、憤怒的語氣喊她，看來他被兒子頭一回的反叛氣壞了。
她深吸一口氣，淡淡的說︰「賢正，你希望悲劇一再發生嗎？你要兒子和你一樣痛苦嗎？」
韓賢正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你喜歡的人是欣芸，可是你為了家業卻不得不娶我，結果呢？」頓了頓，沒听到丈夫的聲音，白佩貞繼續說︰「在事業上你是經營之才，但在感情上，你卻處理得一團亂。」
（你應該比我還清楚，豪門婚姻就是如此。）韓賢正的語氣明顯軟化，只因妻子說的沒錯。
「如果你硬要找這種借口來掩飾你的失敗，那我無話可說。不過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兒子是你一手教出來的，他的行事風格和你很像；你也別忘了，當初你是采取什麼樣的手段，逼迫爸、媽接受欣芸入門。」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日子，她幾乎是每天以淚洗面。
妻子的一番話，提醒了他年少時所做的事，讓他不得不承認妻子所言，也正因為大兒子的作風和他年輕時很像，他才會指定大兒子為接班人，否則依他對許欣芸的疼愛，理該讓二兒子接手他的事業。
（這點你不用擔心，你只要勸兒子別再和那名女子繼續交往就行了。）他習慣的下令。
「辦不到。」白佩貞一口回絕。
韓賢正嚇了一跳，她不曾違背過他的命令，就算是當年他要讓許欣芸入門，她也只是默默接受。
（你現在是打算跟我作對？）
「啟峻是認真的，我勸不了；再說我不想讓天愛受委屈，如同欣芸，她最大的委屈就是必須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
她的話讓韓賢正一個字也無法反駁，又拉不下臉來，他哼了一聲，便直接掛上電話。
白佩貞听著嘟嘟聲好一會兒，隨後撥了一通國際電話給兒子。
剛開完會的韓啟峻，一听到秘書說母親打電話來，連忙接起電話。
「媽，怎麼了？」他語氣有些緊張，因為母親很少在他上班時間來電。
（我沒事，你爸剛打電話過來，他知道天愛也來看我，是你跟你爸說的嗎？）
「不是。」
（那他怎麼會知道？）
韓啟峻想了想，「若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黃紫怡告訴爸的，在回國的時候，我們有在機場踫面。媽，爸沒為難您吧？」他和黃紫怡只是匆匆一瞥，卻沒想到她會向父親告狀。
（沒有，他被我氣得掛上電話。）
「媽？」韓啟峻嚇了一大跳，不敢相信一向溫馴的母親會反抗父親。
（我不要你步上你爸的後塵，也不希望你辜負天愛這個好女孩。）
韓啟峻心中充滿了感動，因為母親的支持，以及她設身處地的替他著想。
「媽，您放心，天愛當定您的媳婦，而且我早就想好對策。」
（這樣就好。）話雖如此，白佩貞還是有些擔心，（你所謂的對策不會影響你們父子間的感情吧？）
「不會。」他柔聲保證，因為他知道母親深愛著父親；若父親心痛的話，母親的心會比父親更痛，而這也是他最不想見到的。
有了兒子的保證，白佩貞才完全放下心來，她在電話中交代兒子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後，才掛上電話。
這天，殷天愛下班後，才踏出薇迪，遠遠就看見韓啟峻站在對面街道，似乎正等著她下班。
「啟峻。」她開心的跑向他，「你等很久嗎？」
「一會兒。」他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怎不進來找我？」她覺得奇怪。
「方老板似乎不太歡迎我。」只差沒拿掃巴趕他出去，簡直是把他當作瘟神看待。
殷天愛怔了怔，其實方潔樂並不是不喜歡他，只是不希望她太快結婚。
「方姐把我當作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她對你有一種審判的態度，並不是不歡迎你。」
「她是怕我把你拐進禮堂。」他笑道。難忘方潔樂知道他和殷天愛開始交往所露出的表情，活像是母親見到女兒即將出嫁似的，既不舍又怨恨。
聞言，殷天愛雙頰倏地染上兩片紅暈，這話由他口中說出來，讓她覺得害羞。
韓啟峻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語。
殷天愛別過臉，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啟峻，這條路不是回我家的路。」
「有一家養生料理做得挺好吃的。」
「我不餓。」
「你太瘦了。」他皺了皺眉。
殷天愛沒有再說什麼拒絕的話，她明白這是他疼她的方式。
韓啟峻將車開進停車場，牽著她的小手進入餐館，才剛落座，幾道精致的料理已上桌。
殷天愛驚訝地看著一桌的菜，「你該不會先訂好了？」
韓啟峻微笑點頭。
殷天愛心頭漾起一絲感動，舉筷享用。「很好吃。」她贊道。
「我媽說的一點也沒錯，你一定會喜歡吃的。」
「你該不會事先問過伯母吧？」她記得他曾說過白佩貞是養生高手。
韓啟峻大方點頭承認，「她也覺得你需要補一補。」
殷天愛覺得尷尬，不滿地嬌嗔道︰「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又不是風一吹就會飛走。」
不理會她的指責，韓啟峻笑道︰「我媽要我把你補得白白胖胖，然後生個小孫子。」極滿意她臉上醉人的嫣紅，他繼續說︰「她說她在日本很無聊，很想有個伴，所以我們想生幾個都可以，她不會讓小孩影響我們夫妻間的生活。」
他愈說愈露骨，讓殷天愛又氣又惱，「我又沒說要嫁給你。」
韓啟峻這回沒再壞心的逗她，反倒是神色黯然。
殷天愛被他乍現的嚴肅表情震得不安，「怎麼了？」
「我爸說要見你，現在。」下班前，他接到父親的電話，由父親嚴厲的語氣來判斷，父子之間的一場口舌對戰是無法避免的。
「可是……都這麼晚了。」殷天愛皺了皺眉。突然說要見面，讓她感到驚恐。
「他習慣絕對的服從。」
「意思就是一定要去。」
韓啟峻伸手握住她微微發顫的小手，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她，語氣誠懇的道︰「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殷天愛毫不猶豫地點頭，她相信他的話，只不過她該克服自己的心理問題。
得到她的首肯，韓啟峻帶著她離開餐館，往韓家而去。
「我父親一生發號施令慣了，氣勢上會比較霸道，乍見他的晚輩都會被他不怒自威的氣勢嚇到，你別害怕。」
「我知道。」
韓啟峻沒再說話，二十分鐘後，他們已來到韓家。
殷天愛任由韓啟峻帶著她進屋，在他的介紹下，她一一向他的家人打招呼。
韓賢正面無表情的打量站在兒子身旁的女子，她長相甜美、氣質優雅，也難怪兒子會喜歡她；只是，她的身分配不上韓家，他的媳婦必須能夠擴張韓家的事業版圖。
面對韓賢正不怒自威的敵意、許欣芸鄙夷的冷臉、韓健睿一副看好戲的嘲諷，殷天愛在這一瞬間起了退縮之意。
在同一時間，她覺得小手一緊，別過臉，看到韓啟峻嚴肅的神情，突然間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他是這麼認真的在面對他們倆的未來，自己怎麼能不戰而退。
殷天愛暗自深吸口氣，挺直腰桿，要與他一同面對。
「爸，我決定要娶天愛。」韓啟峻一開口，就投下足以炸傷人的震撼彈。
「你應該知道違抗我命令的下場。」韓賢正直言道出他的盤算。
韓啟峻明白父親話中之意，父親的意思是要撤消他接班人的身分。
他毫無懼意，語氣平淡地道︰「遇到困難就退縮，不是我做事的原則。」其實，他一點也不在乎接班人這個頭餃，他甚至還希望能夠自己到外頭創業。
「你是韓家的人，不管做什麼事，都該為韓家著想。」
「我的婚姻不該牽扯到家族利益。」
聞言，韓賢正氣得七竅生煙，兒子的話他是再明白不過，他是娶定殷天愛。
「你是全然不在乎？」韓賢正不相信兒子會跟接班人的權勢過不去。
「不錯。」
「你們可以走了。」韓賢正咬牙切齒地道。這是兒子頭一次反抗他，還是為了個乳臭未干的丫頭。
「是的，爸。」韓啟峻拉著殷天愛往玄關走，反正他這位父親一向只對公事有興趣，至于他要他娶黃紫怡，也不過是想讓自己的事業版圖再上層樓，完全不理會他個人的意願。
韓賢正眼見兒子再一步就踏出玄關，趕緊喝道︰「站住！」
韓啟峻停住腳步，拉著殷天愛轉過身面對父親。
「爸，請問您還有什麼吩咐？」
韓賢正銳利眼眸閃了閃，「你將紫怡置于何處？她對你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父親這話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爸，有些事您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語畢，韓啟峻拉著殷天愛離開，一刻也不願多待。
韓啟峻送殷天愛回家的一路上，彼此不曾交談，直到車子停駐在殷天愛的住處前。
「啟峻。」殷天愛輕輕喚了一聲，盯著他那張顯得冷峻的臉龐。雖然待在韓家的時間很短，但由他們父子間的對峙，和許欣芸、韓健睿不友善的態度來看，他過得很辛苦。
「嗯？」韓啟峻轉過頭，望著殷天愛那張柔美的小臉，知道她有話對他說。
殷天愛瞧見他那雙布滿憂郁的深邃眼眸，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她敏銳的察覺到，他非常的不快樂。
「你不喜歡你父親的安排？」她直言問出。她心里頭有太多的疑問，讓她一時之間想不出該怎麼婉轉地問。
「沒錯。」韓啟峻爽快承認，「相信沒有人願意任人擺布。」他不想連自己的婚姻也賠上。
「他是你父親。」
「我可以尊重他，但不表示我的人生要由他來決定。」
殷天愛低下頭，沒說話。
這世上有太多的父母親，總是以至親的名義來決定子女的人生，總是說我們這麼做是為你好；孰不知他們的逼迫，對子女而言卻是沉重的壓力。
「他有他的考量。」雖然她也不喜歡被人擺布，但她不想因為她的緣故，導致他與他父親交惡。
「他的考量就是該怎樣讓事業版圖更加擴展，無關我的幸福。」如果這也算是父愛的話，那簡直是自私得可笑。
「利益聯姻？」殷天愛想也沒多想的月兌口而出。
韓啟峻點頭承認，毫無隱瞞。
殷天愛抬頭看著韓啟峻那張沒有表情的俊臉，猛然發現到他確實不快樂，非常的不快樂；同時，她憶起當初從他眼中看到的孤獨，原來，那是他內心深處最深潛的情緒。
她握住他的手，「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他覺得奇怪。
「我從不知道你一點也不快樂。」表面上他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天之驕子，實際上，他缺少了一半的親情。
韓啟峻心下涌起一陣感動，將她擁入懷中。「那你就永遠陪著我，你會是我快樂的泉源。」
殷天愛離開他溫暖、寵溺的懷抱，一雙美麗的眸子揚起讓人舍不得去逼迫她的為難。
「可是……」她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
「你心里有她嗎？」
「你不相信我的愛？」他俊臉泛起受傷的神情。
殷天愛搖頭否認，「我只是對自己沒信心。」畢竟黃紫怡的條件很好。
韓啟峻握住她的手，「你那麼聰明，應該判斷得出我父親是亂說的，就是希望能讓你離開我。」
殷天愛沉默不語。
韓啟峻深深看著她好一會兒，低聲道︰「我要的是妻子，而不是助長我事業的女人。」
他的話打動了她的心，「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因為我而影響到你們父子之間的感情。」
「我們之間根本毫無親情可言，他會栽培我為接班人，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而我之所以願意，只因我媽。」
殷天愛皺起眉，「我不懂。」
「很簡單，因為我媽離不開我爸，所以我必須讓我媽以我為傲，保有她在韓家的地位。」
僅僅幾句話，殷天愛便能明白他的苦心，她慶幸自己能找到如此負責，善良、多情的男人。
「你背負如此沉重的壓力，很辛苦的。」她的眸光充滿心疼。
韓啟峻微笑的低下頭，和她額對額，「看在我這麼辛苦的份上，你要永遠待在我身邊。」
近乎咫尺的距離，讓殷天愛感到曖昧、不自然，她下意識想逃離他男性的剛強氣息。
韓啟峻看出她的意圖，伸出雙臂摟住她的細腰。「我媽很喜歡你，她甚至為了你，破天荒反抗我父親，你可別辜負她的心意。」
殷天愛驚愕地張大嘴，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韓啟峻笑看她呆愣的模樣，突然吻住她誘人的紅唇。
熾熱的吻讓殷天愛頓時頭昏腦脹，只能沉迷在他的熱情中。
一大清早，韓啟峻就見到許欣芸在辦公室里等他。他沒有訝異，若硬要說有的話，那就是她比他估計的時間還要晚來。
「二媽早。」
許欣芸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上班很準時，不像健睿，三天兩頭就遲到，也難怪你爸不疼他。」
「二媽，您想太多了，爸很疼健睿的，會凶健睿完全是出自恨鐵不成鋼的心理。」他中肯地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是最好的。」
韓啟峻笑了笑，沒再說話。他可不想告訴二媽，阿斗永遠是阿斗，就算韓健睿身旁有足智多謀的孔明協助，他還是一樣扶不起來。
許欣芸皺了皺眉，韓啟峻的不語讓她覺得別扭。她一向和這孩子沒話講，甚至可以說是痛恨；如果沒有這個才智兼俱的孩子，依照韓賢正對她的疼寵，她兒子一定會是韓氏接班人。
她清了清喉嚨，扯出一個假意的笑，「二媽這人是直腸子，有話就說，今天我這麼早來找你，是有事要你幫忙。」
「什麼事？」還有什麼能勞許欣芸大駕，八成又是韓健睿的事。
「健睿又挪用公款了。」許欣芸眉頭一皺，一臉苦惱。
「這一次金額太高，我怕壓不下來。」韓啟峻面露為難。其實他是故意不想管的，覺得該給韓健睿一次教訓，讓他知道自己做的事該自己負責，別老是讓二媽拉下老臉來求他這個晚輩。
「啟峻，不管怎麼樣，你和健睿總是兄弟，你不會見死不救吧？」這一回許欣芸的語氣有著請求的味道。前幾次兒子挪用公款後，都是在事情未爆發前，由韓啟峻填補壓下的。
韓啟峻沉吟了一會兒，說︰「好，不過健睿老是這樣也不是辦法。」
「沒有下次，我會管他的。」許欣芸一听出韓啟峻有幫忙的意願，連忙保證。
「那就好。不過有件事想拜托二媽。」
「什麼事？」
「我是娶定天愛了，爸那邊就請您多美言幾句。」
許欣芸一臉為難，「婚姻是件大事，你爸不可能因為我幾句話就改變他的決定。」她說的也是實話。
「二媽，您太小看自己了。爸這麼疼您，您說的話他一定會听，再說，昨晚您也看到了，爸那麼生氣，還警告說要取消我接班人的身分，以後我要是無法繼續掌權，也就無法再幫健睿了。」他故意這麼說，因為他知道許欣芸一直想讓韓健睿當上接班人，奈何他實在太不成材。
許欣芸听到韓啟峻這麼說，頓時心生一計。若韓啟峻娶了殷天愛，丈夫一定會對韓啟峻的反抗感到不滿；如此一來，只要她和兒子再加把勁，韓氏的接班人勢必換人做做看。
「我試試，可不保證能成功。」許欣芸說得很為難，但眼底的笑意卻已泄露她的心思。
「那就先謝過二媽。」韓啟峻微笑。有了許欣芸的幫忙，他和殷天愛的婚姻會走得平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