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鎖紫荊 第九章
「臣听說少主捉到宋軍的奸細,不知少主要如何處置這名奸細?」宰輔和一干人正站在大殿上,等待坐在上座的東祈給他們答案。
斜倚在石椅上,東祈冷眼看著恭敬站在底下的一群人,一邊微揚的唇角代表他的自嘲。
他應該要慶幸有這麼一群急著替他打算的要臣,如果也派這些人去打仗,鬼域就不必成天擔心還有哪支軍隊敢來進犯,因為這些人比他還不想看見鬼域落入他人手中,而不是真心在擁護他這個當家作主的人。
「宰輔認為我該怎麼處置呢?」他坐起身,兩手交握在雙腿間,不答反而問起宰輔的意見。
這個當了鬼王手下十年有余的宰輔消息比他還靈通,現在他真有種錯覺,是不是鬼域里的每件事宰輔都比他還要了若指掌,更甚者,這個人的野心是不是已經藏不住了?
「臣等認為應該將這名奸細立即處死,以敬-尤。」
「這是你一個人的意思還是所有人的意思?」他好整以暇的問。
「少主,宋軍既然已經對鬼域下了戰書,分明是沒將鬼王放在眼里,現在又派人潛伏到鬼堡來,若是少主沒立即將奸細處死張顯鬼域的能力不容小看,那麼宋軍定會更加囂張的污辱鬼王的聲譽,這樣做無疑會打擊到鬼軍的士氣,所以臣希望少主能將這名奸細斬首示眾,好安定民心與軍心。」宰輔一說完立即得到其他大臣的支持,一致的附和。
「請少主立即將奸細處死!」
看著他們齊聲高喊,東祈眉骨揚了揚,最後站了起來環視著他們每一個人。
「你們也太不相信鬼軍了。」
「少主……」宰輔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東祈舉起的手給阻止。
「我不認為一名奸細就能影響到鬼軍的士氣,宋軍要是真有本事,早就派軍攻進鬼域而不是端靠一名細作就想瓦解鬼軍。要是你們對鬼軍和我都這麼沒信心,那麼,看來真正影響軍心的不是宋軍……而是你們。」直視著底下的人,稍嫌銳利的目光嚇得心懷鬼胎的眾人皆噤聲不語,而東祈針對的僅是宰輔一人。
「少主這話的意思就是不相信臣等的忠心了,據臣听說那名奸細曾與少主有過多的接觸,還差一點成了鬼域的少主妃,把這樣的人留在鬼域,臣是怕少主一時不察被敵方得知太多的軍機,到時臣等實在不知該怎麼向鬼王解釋督促不周的罪名。」
偌大的殿堂里,宰輔一番明諷暗喻的說詞分明是要東祈在今天給眾人一個交待,要是辦,就能證明他的大公無私,若是不辦,就是他這個少主有意包庇奸細,讓宋軍無所顧忌的侵犯,換句話說,引起鬼域內亂的責任盡在這位少主一個人身上。
「看來宰輔的听說可真不少。」森冷起來的面孔在在表示東祈相當不悅的情緒。
這個人已經斗膽到公開威脅他,他很懷疑還有什麼事是宰輔不敢的。突然發現,他對宰輔這個人一點也不了解,以前只認為這個自願來投靠的人有點本事,也替鬼域立了不少功勞,現在覺得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鋒芒逐漸露了出來,連直視他的目光都不掩強烈的挑釁。
很好,他喜歡這樣的對手。
「臣一心只為鬼域好,若是少主覺得臣說的話有所冒犯少主,臣甘願受罰,但請少主也以鬼域的存亡為重。」
「臣等希望少主以大事為重!」
以退為進,宰輔伏跪到地上誠惶誠恐的說,不少跟進的人也有樣學樣的跪倒在地上。
「這件事還有諸多疑點尚未證實,我會給大家一個交待,要是處死一個細作能給鬼域帶來什麼好處我早就做了,用不著你們提著頭來諫言,沒事你們可以退下了。」坐回椅子上,他表明了不願對此事多談,相信聰明的還是大有人在。
殿上的人心里很清楚惹怒少主的下場會是什麼,也都模著鼻子識趣的離開,連頑固的宰輔也自行的退了出去。
「鬼方。」
「少主有什麼事嗎?」站在大理石椅旁,鬼方很認命的站出來,瞧著面無表情的主子。
「沒事不能叫你嗎?」一張冷臉轉移了方向。
「小的怕少主又要去……」只要少主勾勾手指頭,他鬼方也知道少主在想些什麼,剛剛看那些大臣堅持的模樣,差點以為少主會把那些不怕死的全拖下去宰了。
「既然知道還不快去準備。」
「可是這個時候又要去看她……要是被知道、被知道……」有時他真搞不懂,少主實在沒必要為了一個敵軍的女人得罪一干大臣,何況現在大宋的軍隊直逼鬼域而來,更應該給宋軍來個下馬威才對。
「我知道該怎麼做,我只是……」
這幾日,幾次都忍不住的去看她,她那對哀傷的眼楮不斷的浮現,直瞅著他,就和那晚一樣。她應該要恨他的,而不是只帶著哀傷看他,他突然痛恨起自己的身份,痛恨自己為何就不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他也想如大家的願將細作處決,但他更清楚自己辦不到的原因何在。
「想見她。」這只彩蝶,他該怎麼留住?
鬼方嘆了一口氣,明白主子的苦,也只好下去張羅,愛這個東西啊,還真是害人不淺哪。
***
幽靜的地牢區隔成兩邊,一邊是陰濕的水牢和一些鐵鏈刑具,專用來對付犯下重罪的犯人。
被關在水牢里的人幾乎下半身全泡浸在水里,剛關進來還有力氣吼的犯人被濕氣侵襲久了,也成了標準的活死人。陰風陣陣之外還更加淒涼可怕,隱隱約約會听見從水牢里傳來的哀嚎聲。
相較於水牢,另一邊是乾爽的牢房,一般搶人、偷錢罪刑不大的人全關在這兒,這一區簡直比鬼域的大街還要喧鬧,犯人敲打牢門和看守的牢頭沒斷過的怒罵聲一句比一句還要不堪入耳,肥大的老鼠和骯髒的蟲子高興的在人的腳邊四處爬動。
越過幾間刻意空出來的牢房,位在地道的最後一間牢房看起來比起其他乾淨許多,被關在里頭的人甚至不必和一堆人硬擠在又髒又臭的乾草堆里。
滴答的水聲沿著石壁滑下,敲響了樓板也濺濕了一地,好久沒飽餐一頓的罪犯才沒空管地濕不濕、牢房里臭不臭的芝麻綠豆事,他們只知道肚皮餓得可以吞下一整頭牛,張大的眼珠正眨巴眨巴的盯著一路飄過去的美食,拚命的多吸幾口空氣中飄著的肉味,鼓噪的想爭取那些令人垂涎三尺的食物,堅固的鐵牢在幾十雙饑渴拍打的手中搖搖晃晃,有壽終正寢的危機,讓那個看守地牢的牢頭忍不住的抱怨起來。
「我說阿方,你沒事這幾天老拿這些東西來干嘛?那女人是誰啊?都被關到這里來了還每天有魚有肉的,你不知道這些人是看到肉比看到女人還興奮嗎?是存心要我喊破喉嚨是不是?通通給我住嘴!」看守牢房的牢頭正好是鬼方的叔父,听到越來越大聲的鼓噪,最後兩句是向犯人吼的。他又不耐煩的用棒子敲了鐵牢幾下,要這些餓死鬼閉嘴。
「別多管閑事,看好你的犯人就好了。」
被叔父攔下來的鬼方不耐煩的說著,身後跟了個戴著大斗篷連頭都蓋住的男人,從佝淒的模樣和露在帽子外的灰色落腮胡看得出來是個老人,手里捧了一個大托盤,上頭魚鴨肉一樣也不少,還精致得可以,看得一整排的犯人口水都能流成一條小溪了。
「你這沒大沒小的死小子!」牢頭跳起來敲了鬼方一記響頭,引來鬼方嘟噥的抱怨。
「人紅了也不關照阿叔一下,快請少主幫我調個地方,成天看這些人渣就討厭,害我連吃飯的胃口也沒有,咦?這塊雞看起來挺好吃的,我吃一口……」
「喂!吃一口會死啊?」收回被打痛的手背,牢頭不高興的瞪了鬼方一眼。
「這是少主要給里頭那個人吃的,阿叔你要是吞得下去就拿去。」看來鬼方比自己的叔父還不願意來這里,一臉的哀怨。
「嗟!別拿少主來壓我,好歹我跟鬼王也有點交情,不然你以為你們兄弟是靠啥本事跟在二位少子身邊,想當年我和你阿爹……」
老人用手里端的盤子推了推鬼方,鬼方趕快打斷這個還要回憶往事的叔父,這幾天飽受被口水毒害之苦後,他才知道男人的舌頭也是可以很長的。
「阿叔我不跟你說了,走了。」鬼方吆喝了後邊的人跟上,表情則繼續哀怨下去。
「沒情義的東西,連听句話的耐性也沒有……」說得不過癮的人碎碎的念著,棒子又往鐵牢敲去。
走到地道的最盡頭,鬼方將鐵牢的門打開,讓老人捧著食物一起進來,原本就狹窄的牢房一下多了兩個高壯的男人,顯得更小了。
坐在石床上,雙膝曲起的人並沒有將臉轉過來,仍是靜靜的將頭枕在膝上。
面對沒有反應的樓輕舞,鬼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來勸她,這幾天她都是一個樣,不吃東西也不說話,想餓死的話他是不會干涉,但為何他要負責讓她把東西吞下肚咧?
腰背又讓盤子給推了推,他結結巴巴的開口。
「舞姑娘……這個、這個……我知道啦!」忘了後頭的人是誰,回頭低念了一聲,被一雙眼楮給瞪了回來,他只好認命的當傳話筒。
「你多少吃一點,少主他也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
一直靜默的人似乎是在听見「少主」這兩個字才有反應,抬起臉,空洞的眼神望著有光線的地方,略白的臉顯得憔悴。
「你慢慢吃,要是還想吃什麼你可以跟啞奴說,他會替你去準備。」鬼方很快的鑽出牢房,盡本份的在鐵門外把風。
鬼方出去後,牢房里一陣長長的沉默,老人就像前幾天一樣,將盤子擺在她旁邊後就坐下來,和她一樣安靜的盯著自己的手。
又沉默了一陣,一雙筷子橫在她面前。
看著眼前的筷子,樓輕舞的唇動了動︰「謝謝,我不想吃。」
老人的手還是堅持的將筷子拿在空中,硬要她拿去,盯著竹筷,她發乾的眼眸突然希望坐在身邊的是另外一個人,唇邊扯起一抹淺淺的笑。
「你真好,要是他也能來這里……」未竟的話吞了回去,她還在奢望什麼?就算東祈來了又如何?她也只會在他眼中看見憎惡罷了,那又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所有的希望突然止住,抿直的唇帶走短暫的幻想,當她再度開口,語意依然平淡。
「我知道他恨我,在我什麼都沒對他說時,他就急著恨我……」閉上眼楮,她將心庭那雙快要模糊的黑眸努力地拼湊起來,怕遺忘曾經施舍給她的溫柔。
「但我還是愛他。」
身旁的人為之一僵,擱在雙腿上的十指忽然握起,強忍住因這句話所帶來的激動與錯愕。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寬恕他?
「可以听我說個故事嗎?關於一個小女孩的幸福……」
她的眼仍是閉著,讓褪色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回到腦海里,就像昨日才剛發生過的,曾經一度溫暖的將她包圍起來,就算坐在旁邊的只是個單純的陌生人,她仍想重新溫習一次有家的感覺。
「有個小女孩,在她一小塊天地里,爹和姐姐就是她全部的幸福,這雙溫暖堅固的翅膀小心的呵護著她,讓她無慮的茁壯長大,沒人告訴她被翅膀隔絕起來的外面是怎樣的世界,直到那一年……」那晚,大夥正開心的吃著爹托人從江南帶回來的糕點,等人-新的糕點還來不及被人稱贊,便被血給換上了新的顏色。
「一個男人硬生生的折斷那雙翅膀,奪走了她所有的幸福,她才明白,長大對她來說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她恨那個男人,更恨自己當年什麼也沒辦法做,就連追隨爹爹和姐姐一起離開世間的勇氣也沒有。
閉著眼的螓首垂側在膝上,正好讓老人無所顧忌的盯著她的容顏,炯炯的黑瞳像是歷經百載也無法將這張哀傷的臉給抹滅遺忘,他也給了她一對承諾的翅膀,可是到頭來使她折翼的卻也是他,那麼,他與那個傷害她的男人又有什麼分別?
「最後她選擇逃避,逃避其他的人給她的關心和保護,因為她知道愛一個人和失去一個人的感覺是相等的。愛有多深,失去的痛也就有多深,雖然一個人很寂寞、很孤獨,可是她寧願這樣的寂寞孤獨,她以為她做得很好,偏偏……她唯獨讓他闖進她一個人的世界,怎麼也防備不了……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她很想哭,可是卻流不出淚來,她所有的淚水都被東祈收去了,要是付出的愛也能償還,那該有多好,她想拿回自己的眼淚和當初不該交付的真心。
鐵牢的門被撞了一下,老人幾乎是用逃的離開,離開滿載她哀愁的挾窄空間。
連身斗篷難掩底下激動的昂藏身軀,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想利用呼吸來澆滅胸口窒悶的疼痛感。
東祈沖出地牢後,狼狽的坐在院子的大石頭上,頹然的將十指插入黑色束發中。
他做了什麼!
他到底做了什麼!
他讓自己愛的女人成了階下囚,然後再打扮成陌生人去听她沒有怨懟的表白,這就叫她嗎?
為何……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去愛她?
「少主,二少回來了,听說正在議事廳里等你。」追上來的鬼方轉過臉去,不忍看見東祈此刻的表情。
「我明白了。」
***
「這是怎麼回事?」東祈才剛踏進門,在議事廳里待不住的西遙一看見他就跟在他旁邊追問,看東祈繃著一張臉,兩人的心情同樣好不到哪里去。
「南昊到底怎麼樣了!」見老大默不出聲,西遙開始火了。
「我正在打听他的下落。」揮開揪起衣襟的一雙手,東祈月兌去身上的斗篷丟到一邊的桌上,一點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自己的兄弟吵。
「你真的有在關心南昊嗎?還是只關心那個女人的死活而已?」在中原一听到南昊被宋軍捉了的事,他便快馬趕回來,沒想到卻听聞老大為了一個女人跟眾大臣翻臉的事,而不是真的在擔心他們的手足。
「你是什麼意思?」黑眸冷了起來。
向來事不關已,無關緊要的西遙,這會兒為了南昊被捉的事發起火來,話里藏刀帶劍,比起平常還要尖銳百倍。
「你認為呢?老三都被宋軍捉去幾天了,你什麼也沒做,倒是為了那個女人做了不少好事,是不是犧牲一個沒有血緣的兄弟對你來說是件不痛不癢的事?」他把斗篷捉到東祈面前,再用力地甩到地上,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位向來人人倚重的大哥剛才上哪兒去了。
「王父說過別提這件事!」這次換東祈火大的揪起西遙的衣服警告他,兄弟就是兄弟,南昊是他的兄弟,這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事。
「那你就拿出本事來讓我別提這件事!」
一記拳頭轟上西遙的下巴,證明拳頭的主人不喜歡人家把他說的話當成耳邊風。
「我警告過你了!」
在一陣昏眩後西遙也沒忘記要回贈回去。
「我拜托你清醒一點!那女人是宋軍派來的,她要賣掉鬼域之前是不會心軟的!」又粗又硬的拳頭跟著揮出去,這一拳,是要一向將鬼域存亡擺第一的老大看清楚,要不是他追查到樓輕舞的身世,他還不知道老大要被這女人瞞騙多久。
「我認為她不是內奸!」咬了咬被打歪的下顎,東祈再度讓西遙的下巴吃痛。經過一番的深思後,他認為輕舞並不是那個將軍機泄露給宋軍的人,在鬼域這麼短的時間內她根本沒機會接觸到軍務的事。
「好!你說她不是,那刺傷你的那把劍又該怎麼說?她跟宋營聯絡也是假的嗎?她是從前忠膽為國的大宋將軍樓陽之女,你認為她會做出污辱她父親的聲譽,背叛她的國家來效忠敵軍嗎?」論拳頭,向來只動腦筋的西遙當然敵不過其他三個兄弟,當他再度被東祈捉住衣領時,嘴巴動得比拳頭快多了。
「別逼我!」東祈吼了回去,怒瞪著將下巴抬得高高的西遙。
他做得還不夠嗎?是不是非要他親手處決所愛的女人,所有人才會為他的大公無私感到滿意。
「沒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死自己,你看你變成什麼樣子?昔日鬼域英姿奐發的少主到哪兒去了?我那公私分明的大哥又到哪兒去了?難不成你非要親眼看著王父多年的心血落入他人的手上你才甘心!」痛得睜不開一只眼,西遙齜牙裂嘴的同時還想著他的臉要腫多久才會恢復原狀,而他的話針針見血的刺中東祈的痛處,讓他頓時成了受傷的獅子。
松開手,他狼狽的靠著牆,盤踞在腦子里的是她深刻的愛戀,誰來告訴他,這份情他該怎麼還?
「她愛我……」只手蒙住的不只是臉,還有進退兩難的心。
西遙愣住了,為眼前那對松垮下來的膀子感到愕然,他沒想到老大居然愛那女人到了折磨自己的地步,更進一步的正在摧毀自己。
一句話改變了他咄咄逼人的姿態,西遙想起在中原時那個野女人提過的事。
「宋的大官里有個叫官晉之的,挺在意那個女人,只要我們告訴他樓輕舞是樓陽的女兒,於公於私,我想他會很樂意我們把她交給他,只要他肯答應放南昊回來。」
「你要我把她交給別的男人?」抬起的兩只黑瞳里瓖著茫然。
「這是最好的法子,對你或對她都好。」雖然他打心底不想原諒那個女人,但只要老大能重新振作起來,饒她一命也算值得。
盡管心里有千百個聲音在掙扎著,東祈卻說不出任何理由來拒絕西遙,他是鬼域的少主,責任是在維持這片土地上的和平生活,而這份他一直努力扛起的責任就要讓他失去她,不管他有多麼的不願意他都要失去她了。
「忘了她吧,老大。」
忘……要是能忘,心就不會空得那麼厲害了。
***
交換的事很快就有了結果,官晉之似乎是在一接到信就不加思索的答應這件事,憑藉著他在朝中的勢力,讓帶軍的將領也只能乖乖的听命行事,看來不愛江山愛美人不止是皇帝的專利,就連平常仁義道德掛嘴邊的文人也是一般。
「他們答應用三少換你回去,再過幾日你就可以離開這里了。」將裝食物的盤子放下,鬼方瞄了瞄沒有動靜的人,怪了?怎麼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高興。
「東西我擱在這里了,那……那我走。」該傳的話他已帶到,交換人質的這件事幾乎已經底定,這樣也好,早點讓她走少主就不用再痛苦的面對群臣和二少給他的壓力。
「鬼方。」坐在石床邊,樓輕舞低低的開口叫住鬼方。
「什麼事?」
「能麻煩你一件事嗎?」抬起的眼楮,竟是無比的平靜,甚至忘了該怎麼笑。
「這……」一听到這個鬼方就害怕,怎麼每個人都愛找他的麻煩?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這件事很重要,關系著鬼域和東祈的安危,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拜托你一定要去一趟。」
看她執著的樣子,鬼方仍是對她的話半信半疑,她都要活著離開鬼域了;應該沒理由騙他,但敵人終歸是敵人,還是得防著。
「舞姑娘請說。」
「引箏居的床底下有一個木盒子,你把盒子里的東西交給東祈他自然會明白。」一直以來,她並不想報仇,宋的天子昏庸,就算她將這些證據拿出來,也改變不了樓家早被滅門的事實,當年的血案听說後來也是這麼不了了之。
她只求過著平常的日子,忘記過去的一切,不讓仇恨蒙蔽了心。誰知道終究還是敵不過命運的安排,遇上了仇人。原本她恨不得親手殺了完顏宗弼,但當完顏宗弼提到姐姐的名字時微露的淒楚神情,那時她很想問他,他也曾愛過姐姐的吧?是不是這就是姐姐選擇相信他的原因?
也許,姐姐死在心愛的人手中時,亦不曾恨他,她了解的,就算鬼方今天帶來明日東祈就要將她處死的消息,她也不會恨東祈。
「那個盒子裝的是?」該不會又想用什麼手段來騙少主的感情吧?二少還特地交待他要小心,別又上她的當。
「一個秘密。」她祈求的看著鬼方不相信的臉。
「我跟你一樣,不想東祈受到傷害,就當我求你,無論如何都要讓他看盒子里的東西,還有……請他提防身邊的人。」
「舞姑娘的意思是……鬼域還有其他奸細!」鬼方瞪大了眼楮。
「在你們不相信我的前提下,我能做的就這麼多。」表情回復落漠,她也想親自告訴東祈這件事,也想再跟他……說說話。
鬼方猶豫後,答應她說︰「好,我會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