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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追妻 第九章

他操控著方向盤,在車子流暢地繞過山壁前,他從後視鏡上看到韓季揚遠遠落後的白色轎車,再調整好視線看向前方時,卻見一輛高速行駛的貨車迎面而來……剎那間,他僅存的理智引導自己猛地將車頭轉向山壁,其它的,他再也管不著了……

小晨探頭進房,看到母親已起床後,一雙眼楮便笑得眯起。

「媽咪,早安!」

閔雨楓在看到兒子的笑臉之後,便輕易忘了與滕洛寒之間的恩恩怨怨,寵愛地伸出雙臂,讓兒子投進她的懷抱。

「啊!」小晨在母親收緊雙臂後,興奮地大叫。

自從滕洛寒搬上山之後,小晨可以說是唯一真正開心的人,因為他不但可以和母親住在山上,還可以天天看到父親。以前住在家里,除了哪兒都不能去之外,要見父親一面更是困難;現在,他什麼希望都實現了。難怪他整天笑口常開,尤其嘴甜得很,常常逗得度假的游客開心不已。

「媽咪沒有吃早餐。」他認真地指控道,因為閔雨楓常常告誡兒子,不吃早餐的孩子會長不大,因此看到母親沒有吃早餐,他便如法炮制。

「那小晨有沒有吃?」她問兒子。

「當然,秀玲阿姨本來要喂我,可是我很乖,自己一個人吃完一整碗飯。」小晨驕傲地說道。

「好棒,小晨長大了!」閔雨楓夸贊道。

「才沒有呢!小晨不大,爸爸才大,小晨要向爸爸看齊,長得跟爸爸一樣大。」

閔雨楓听了哭笑不得,只能在心里搖搖頭。她知道滕洛寒已經成為兒子心目中的偶像了,不管提到什麼,都是爸爸好、爸爸偉大。

一整個早上,閔雨楓都和兒子膩在一起,這可是從他們住上山之後少有的情形。因為小晨是好奇寶寶,對山上的每件事物都感到新鮮,所以不是和唐文華、老大或秀玲阿姨在一起,就是跟著安若雲東奔西跑,根本忙得沒多少時間分給閔雨楓。

閔雨楓看著兒子才五歲大就如此深得人心,不禁擔心他長大之後,恐怕會和他父親一樣,不知道要傷多少女孩子的心了。

「鈴……」

坐在服務台後給小晨說故事的閔雨楓,突然被急促得讓人心慌的電話鈴聲嚇了一跳!一向鎮定的她竟然對電話感到膽怯,像是擔心什麼事會發生似的。

好不容易回神之後,她才接起電話。

「留風度假中心。」

「喂,是雨楓嗎?快點叫若雲送你和小晨到新竹慶安醫院來,洛寒出車禍了!他現在正在開刀,情況非常危險,快點過來!」電話那頭傳來韓季揚高亢的嗓音,急促的語調顯示他極為激動的情緒。

閔雨楓只听到「洛寒出車禍了」這幾個字,就感覺耳邊一陣嗡嗡聲,什麼都听不見;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電話已經掛斷,而小晨正緊張地喚著她。

洛寒出車禍了!是怎麼發生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她什麼都不知道!

「安姊!安姊!」她抱起小晨直接沖到屋後,喚著安若雲。

安若雲從來沒看過閔雨楓如此激動,一問明了原因,便立刻拿了車鑰匙跑向停車場,一路超速直奔慶安醫院。車還沒進入平地,便見到一輛黑色轎車扭曲地撞在山壁上,幾名警察站在附近維持交通,一輛白色轎車則看來完好地停在路旁。原本閔雨楓還不確定那輛黑色轎車就是滕洛寒的車,直到見到車牌號碼之後,才忍不住一聲哽咽……一輛車能撞成這個樣子,那車里的人……看到閔雨楓幾近崩潰的模樣,安若雲不忍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後更催緊了油門,加速前進……

一到了醫院,沒等安若雲停好車,閔雨楓便下車直沖向急診部。只見韓季揚一臉焦急地站在手術室外,他沒穿外套,白色的襯衫染得斑斑血紅。他一見到閔雨楓便走向她,臉上夾雜著愧疚和如釋重負的神情。

「怎麼樣了?」她試圖鎮靜地問道。

「醫院已集合所有最優秀的外科醫生來幫他開刀了,他們說有顱內出血的現象,手術危險性很高,可是……不動手術就……還有,他的右腳被夾得骨折,其它,我就不清楚了。」

閔雨楓跌坐在椅子上,腦筋一片混亂……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安若雲抱著小晨跑過來。

「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安若雲急忙問道。

韓季揚搖搖頭,疲倦地從頭道來︰「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我一直開在洛寒的車後,然後洛寒不知道怎麼回事,車子愈開愈快,我幾乎追不上他……後來,為了閃避一輛逆向行駛的貨車,他就撞向山壁了……」

韓季揚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想來心頭猶有余悸。

「你受傷了嗎?怎麼還站在這兒?為什麼沒有醫生幫你治療?」安若雲這才發現韓季揚衣服上的血跡,便著急地放下小晨,走到韓季揚身邊察看他受傷的情形。

「我沒事,這是……洛寒的血。」他擔心地看了眼閔雨楓之後,才又繼續說道︰「他的車一撞到山壁,我就趕緊下車,把他從變形的車子里拉出來,他當時已經昏迷了,我立刻打手機叫救護車,後來我就跟著救護車到醫院了,我的車還在現場——」

「我們看到了。」安若雲接道。

「我一到就立刻通知你了。」

事情的經過大抵如此,閔雨楓听得渾身發抖……她一想到滕洛寒獨自一個人面對這麼可怕的事,便心痛不已。

他現在正獨自與死神戰斗,而她竟然幫不上一點忙!

我虧待過你……這是我的報應嗎?

你看起來像是要上刑場,怎麼?跟我睡是件這麼恐怖的事嗎?

我只要你好好想想,這真的是你要的結果嗎?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作好決定了,我絕不會阻攔你。

雨楓……乖,叫我洛寒,沒有人叫自己的丈夫「學長」的……所有的回憶涌上心頭,想著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再想到他現在的無助,閔雨楓心都快碎了。想到今天早上他出門的時候,她甚至吝嗇地不肯向他揮手道別!想著想著,淚水終于再也無法克制,在她身心俱疲之下盡情奔騰、宣泄。

韓季揚和安若雲互看了一眼,不知如何安慰閔雨楓。雖然兩人都為滕洛寒的情況焦急萬分,但總不及和他共同生活了十年的閔雨楓。

安若雲不忍地走向低泣不已的閔雨楓,輕輕地擁著她的肩膀,給予她無言的安慰。

「媽咪,爸爸會沒事的。」小晨堅強地安慰著母親,也難得一個五歲的孩子,面對這種情況居然能不哭不鬧。

韓季揚蹲下對小晨說道︰「對,你爸爸會沒事的。他是干爹看過最最勇敢的人,他最愛的人就是小晨和你媽咪,他一定會醒過來和你們永遠在一起的!」

「嗯!」小晨絲毫不懷疑,他對自己的父親非常有信心。

或許是小晨的勇敢感染了閔雨楓,她擦干眼淚,不想再無用地哭泣;她要陪滕洛寒度過這最危險的時刻,她一定要他醒來,好親口告訴他——她愛他,一直愛他,十年如一日。雖然她早就知道這個事實,但是強烈的自尊心和內心莫名的恐懼讓她始終沒說出口,她不要讓這成為一個遺憾,所以滕洛寒一定得醒過來,否則她會恨他一輩子。

這時,一名年輕的醫生推了一車的血袋準備進入手術室,韓季揚立刻攔下他問道︰「里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那名醫生看了大家一眼,嚴肅地答道︰「顱內出血的情況一向非常復雜,不過手術到目前為止成功的機率很高,但這並不一定是好消息,因為病人可能會依照不同的撞擊而產生不同的後遺癥,在病患沒有醒來之前,誰也不能斷言。」

「但重要的是,他會活下來,是不是?」閔雨楓冷靜地問道。

「我不敢肯定地回答,不過,機率非常高。」

韓季揚與安若雲放心地看了閔雨楓一眼,這時,韓季揚看到那名醫生正要推進手術室的血漿,便自告奮勇地說道︰「這些血夠嗎?我跟他一樣是O型血,我可以捐血給他。」

那名醫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忍住笑意說道︰「你電視看多了。」說完,便進入手術室了。

「我認錯了嗎?」韓季揚看著大家,無辜地說道。

安若雲沒好氣地看著韓季揚,連閔雨楓都微揚了一下嘴角;這是從滕洛寒出車禍之後,大家感到最輕松的時刻。

「這里誰要你逞什麼強啊?O型血液最充裕了,哪還輪得到你!」安若雲嘲弄道。

「季揚,真的謝謝你!你為洛寒做得已經夠多了,在這整件事情中,我唯一感謝的就是當時洛寒的身邊有你,否則……就更不堪設想了。」閔雨楓動容地說道。

韓季揚不在意地揮揮手。

「別這麼說,我跟洛寒相交十多年了,今天換作是他,我相信他的作法也會跟我一樣。」

「我是個是非分明的人,以前的事不算,我得說,你今天真的做對了。」安若雲誠懇地說道。

韓季揚的反應是望著安若雲傻笑。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三個大人帶著已疲倦睡去的小晨在手術室外等待,一邊回憶著以往與滕洛寒相處的一些片段,提出來共同分享。雖然心里仍掛念著正在手術中的滕洛寒,但他們都深深相信,以他斗士般的性格,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當手術室門打開,走出一位護士時,他們一擁而上,急切地詢問手術進行的情形。

「在里面為病患進行手術的是國內的腦科權威顏詔修,原本危急的情況已經穩定了,手術馬上會結束。」那名護士帶著安撫的笑容說道,令眾人心中燃起更強烈的希望。

最後,滕洛寒終于從手術室里被推了出來。閔雨楓看到他蒼白、憔悴的臉,幾乎不敢相信他就是一向精神奕奕的滕洛寒,忍不住伸手撫著他冰涼的臉頰,但隨即被醫護人員制止,不得不看著滕洛寒被推走。

那名後來推血漿進手術房的醫生最後走出手術室,一臉輕松地說道︰「你們是病人的家屬?」

看了大家急切地點頭之後,才又滿意地繼續說道︰「手術還算順利,可是要經過五天的觀察期,這五天對病人很重要,最好每天都能有人來陪病人。我說過了,結果能不能算成功還很難斷定,要等病人真正清醒,睜開眼楮的那一刻才見分曉,請你們耐心等待。」他特地看了閔雨楓一眼。

「有問題嗎?」

「能不能成功是什麼意思?」安若雲實際地問道。

那名醫生聳聳肩。

「呃……很難說,有些病人撐不過來,有些即使撐過來了,也會有復健上的一些困難。因為不能非常確定傷到腦部的哪一區,所以不能肯定是不是會有腦功能受損的現象。」

「那……最壞的情形是什麼?」閔雨楓必須知道。

「變成植物人。」

三個人听了都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氣……他們怎麼也無法想像這樣的結果。

閔雨楓默默拭去沿著頰邊流下的淚。

「至少……我還能看得見他,不是嗎?」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那名醫生忽然問道。

三個人等待他說下去。

「他叫滕洛寒,是那個設計師滕洛寒嗎?洛揚工作室的負責人?」

「嗯。」閔雨楓回答道。

「很好、很好……沒有來錯、沒有救錯人……」那名醫生興奮地喃喃說道。

「怎麼?你對他的設計很欣賞嗎?」韓季揚問道。

那名醫生愣了一下,思考著他的問題,然後確定地點點頭。

「是啊,很不錯……哦,對了,我是顏詔修,這次的手術我算是義務幫忙的,希望結果能讓你們滿意。」

三個人一听到「顏詔修」三個字都嚇了一跳,原先看他一副剛從醫學院畢業的稚氣模樣,還自己推著血漿進手術室,大家還以為他是實習醫生,沒想到他就是那名護士口中的腦科權威,太年輕了吧,所謂的「權威」不是應該滿頭白發、說話目中無人的嗎?

正在三人驚愕的同時,幾位穿著綠色制服的醫生帶著約三、四名穿西裝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一見到顏詔修便熱絡地上前向他握手致意。

「恭喜!恭喜!」

一下子道賀恭喜的話此起彼落,差點將閔雨楓三個人淹沒。他們退到一旁听了他們的談話,大概也知道怎麼回事了。

原來顏詔修並非慶安醫院的專任醫生,他是剛好應邀主持由慶安醫院主辦的有關腦部重傷醫療處理的座談會,才會專程從台北趕來。而滕洛寒在會議開始之時正好被醫護人員送進了急診部,由于所有腦部外科的醫生都參與了這場座談會,基于救人的原則,他們臨時應變,邀請顏詔修做為這次手術的主刀醫師;明的是觀摩,暗的則是看看這位腦科權威是否如外傳的厲害。

原先顏詔修一直在終端機室和其他幾位與會醫生研究著視訊傳送系統送來的病人腦部切面資料,和手術進行的即時畫面;後來,他推斷病人顱內出血的情形比預估的嚴重許多,便親自下到手術室動手開刀。如此一來,所有在手術室的、終端機室的醫生們全都見識到了他膽大心細的功力,因而對他產生由衷的敬佩。

三人听得不禁心中一凜!如果換了別的醫師動刀,可能滕洛寒的情況便無法如此樂觀……事實上,一場車禍的結果本就是可大可小,常常得看個人的造化。有人不幸遇難、有人大難不死,而滕洛寒的情況或許算是嚴重,但是若非一開始有韓季揚緊急處理得當,沒有延誤治療時機;再加上顏詔修這位權威,恐怕滕洛寒的生命早已消逝……終于,人潮散去之後,顏詔修又走向他們,誠懇地說道︰「我無意增加你們的麻煩,但我在新竹的時間只剩兩、三天,而這五天是非常時期,病人在加護病房觀察的時間,最好不要輕易移動。若是他能撐過這五天,我希望你們能立刻辦理轉院手續,轉到我現在任職的台北仰恩醫院,我相信那里的設備能給予腦科病人更完善的護理照顧。我非常希望擔任滕洛寒的主治醫師。」

韓季揚如釋重負地一笑。

「這太好不過了,我們求之不得。」

閔雨楓的眼中閃著淚光,對顏詔修露出感激的笑容,真誠地說道︰「謝謝你!」

顏詔修怔了一下,露出一個富有深意的笑容。

「別這麼說,是緣分……是緣分……」他沉吟道。

他向大家瀟灑地笑笑,然後揮了揮手,轉身走向長廊。

閔雨楓忽然有種錯覺,他轉身、微笑、揮手的樣子好像滕洛寒……「雨楓、雨楓?」韓季揚打斷她的沉思,見她回神了才又說道︰「我想顏醫師說的對,還是讓洛寒到台北接受治療比較好,你認為呢?」

閔雨楓點點頭。

「我想是吧,可是……」她轉向安若雲︰「安姊,我恐怕不能……」

安若雲揮揮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別傻了,這個時候當然是照顧洛寒要緊,我還會要你留在留風嗎?先把他照顧好了,等他又恢復到以前那樣活蹦亂跳、不可一世的樣子,到時候你要一輩子待在留風,永遠不回台北,我也歡迎。」安若雲說得爽快。

「是啊!你只要專心照顧洛寒就好,那些煩人的手續交給我。」

「謝謝你們……」千言萬語,終化成一句感激。

安若雲為減輕閔雨楓的負擔,便提議這幾天由她照顧小晨。由于滕洛寒在加護病房中,一天只開放兩個小時讓至親探視,以增加病人的求生意志,其余時間他們也只能在病房外干等,于是他們建議閔雨楓先回留風,以後再讓安若雲每天送她到醫院。

不過,閔雨楓拒絕了這項提議。她希望她能一直守著滕洛寒,度過這一段最危險的時刻,也希望一旦他醒過來,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她。

見到閔雨楓堅決的模樣,安若雲不再試圖改變她的主意,于是將小晨帶回留風,並且為她收拾些簡單的衣物,方便她待下來。

韓季揚也幫閔雨楓在距醫院不到一百公尺的一家飯店訂了房間,好讓她隨時可以回去休息、盥洗。

他們心里都明白,接下來的日子將會比今天更加難熬。

滕洛寒從甜美的睡夢中幽幽醒轉,他想睜開眼楮,卻疲倦得沒有一點力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全身痛得厲害,像是被揍了一番……不對啊,揍人的應該是他啊!他還記得閔雨楓畢業以後,他們就搬到了台北,同學介紹她到一家外貿公司擔任秘書,負責翻譯的工作;可是,才上了一星期的班,他就見她愈來愈不快樂,甚至一副不想上班,但還是委曲求全的樣子。

他還半認真地提議,要是她不想上班就別去了,反正他在鴻圖設計公司的薪水夠他養一個家了,只要她待在家里,偶爾兼差翻譯,或者準備考研究所都可以。她听了只是一笑置之,但仍然愁眉深鎖。

後來,他實在不忍看她成天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便逼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她才吞吞吐吐地說出在公司被騷擾的事情。可是礙于對方是上司,她不好張揚開來,只能盡量躲開;再加上工作繁重,才會把自己搞得心力交瘁。

當時他听得火冒三丈,一心找她的上司算帳。後來,禁不起她的柔情攻勢,而她也決定把工作辭掉,他才稍減怒氣。

不過,閔雨楓遞辭呈的那天,他還是去了,而且當著公司所有人的面前,狠狠揍了那個老一頓,讓他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階;然後他才帶著她直奔法院,臨時找來韓季揚和另一個路人當見證人,不顧必須預約的規定,當天就公證結婚。

這不是昨天才發生的事嗎?那他現在在哪里?雨楓呢?為什麼他想不起來昨天到現在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第九天。

滕洛寒已經月兌離危險期,從慶安醫院的加護病房轉到仰恩醫院的頭等病房。在這段期間內,他一直都是昏迷不醒的。

閔雨楓趴在病床邊休息,一邊等著滕洛寒醒來。

驀地,她感覺一只大手正溫柔地撫順著她的長發,這種感覺好熟悉,好像是洛寒……洛寒!

她猛地抬起頭來,望進一雙熟悉、含笑卻不掩虛弱的眸子。

閔雨楓驚喜地看著他,眼眶中不知不覺盈滿淚水。她用雙手捧起他原本撫著她長發的手,貼近她的臉頰,又愛又憐地摩挲著。

滕洛寒眯著眼仔細打量著她,覺得她似乎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樣,看起來更成熟了些、美艷了些,不像是個大學剛畢業的學生。

「你終于醒了……」一串晶瑩的淚水伴著她的話語落下。

「怎麼?我睡了很久嗎?」奇怪?為什麼他的聲音那麼沙啞?

閔雨楓笑著點點頭,這才想到要按下緊急鈴招來醫師。

「你覺得怎麼樣?」她擔心地問道。

滕洛寒仔細感覺了一下全身的情況,然後苦笑著說道︰「痛!就是痛。」

閔雨楓被他委屈的語氣逗笑了,看樣子,顏詔修擔心的事情都沒發生,滕洛寒奇跡似的沒有留下任何一種後遺癥。

「當然,出了這麼大的車禍,能醒過來就已經不容易了,當然會痛。」她既心疼、又帶著些微的苛責說道。

「我……我出了車禍嗎?哦,不……不要,我那台FZR沒事吧?」他擔心地追問道。那台FZR可是他大學時省吃儉用,大四時才存夠錢買的車;這三年來,它是他和閔雨楓之間的大功臣,載著他們上山下海,幾乎游遍整個南台灣,他對它可是寶貝得不得了。要是真的損壞得很嚴重,他一定會自責不已。

奇怪?對于這場車禍,為什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閔雨楓對他的話感到一陣錯愕……她震驚地瞪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很嚴重嗎?」他的聲音一緊,似乎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這時,顏詔修走進病房,看到滕洛寒醒來時,不由得眼楮一亮。

「嗨,寶貝,你這一覺睡得可真久啊!」接著,他看到閔雨楓求助的眼神,便知道有些不對勁了。

他走上前用听診器檢查滕洛寒的情形,並且仔細地觀察他的眼楮,確定他沒有眼神渙散的現象,可見得精神方面沒有受到損傷。

「自我介紹一下吧。」顏詔修隨意地說道,他要確定滕洛寒真正復元的情形。

「我是滕洛寒,你好!」他大方地說道。這個醫生給他一種親切而熟悉的感覺,他決定交他這個朋友——這對一向桀騖不馴的滕洛寒來說,可是一件難得的事。

「那她呢?」顏詔修指著閔雨楓。

滕洛寒看著她,寵溺地笑了。

「還用問嗎?當然是我老婆嘍!雨楓,是不是?」老婆,這說法滿甜蜜的!從今天起,閔雨楓就是他滕洛寒的老婆了。

「試著說一件你記得最近的事。」顏詔修現在確定至少滕洛寒的語言能力沒問題;可是,看到閔雨楓無助的神情,他相信滕洛寒絕對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正常。

滕洛寒的眼光始終沒離開過閔雨楓,他深深地凝望她,試圖了解她眼中的憂郁從何而來,他印象中的她,對當新娘這件事的反應是喜悅的,而非悲傷。

他輕握住閔雨楓的手,溫柔地說道︰「昨天……是昨天吧,我狠狠地打了那個老一頓,然後兩個小時之內,我們就結婚了。」

賓果!原來這就是問題所在。

滕洛寒的記憶整整遺漏了六年之久!

滕洛寒將輪椅推到窗台邊,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和醫院外車水馬龍的大馬路。

六年前,這里沒這麼熱鬧,也沒那麼多車……近一個月來,閔雨楓、韓季揚和安若雲已經幫他把這六年來的漏洞補起來了,他甚至見到了小晨——他五歲大的兒子。原本他對這一切有些半信半疑,還以為是自己的靈魂飛到了未來,看到自己六年後的模樣。但是,一見到小晨,也許是父子天性使然吧,他第一眼就愛上了這個相貌酷似自己的帥小子。剎那間,不管事實也好、回到未來也好,他都已經不在乎了。

這整件事情當中,他最無法接受的是閔雨楓逃到留風,要求和他離婚的事實。在他的印象里,他和閔雨楓的婚姻才要開始,有那麼多美好的未來等著他們;怎麼睡一覺醒來,他們的婚姻卻面臨即將結束的命運?!

當然,他絕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這六年來的事情,不管他記得也好、忘掉也罷,反正對他而言,一切都是從頭開始。他還是二十六歲的年輕小伙子,他打算重新追求她,讓她不會再興起離婚的念頭。

閔雨楓站在病房外,看著滕洛寒的背影,心里回想著剛才顏詔修所說的話——「這可以算是腦震蕩的一種,但多多少少牽涉到病人的心理,因此能不能恢復記憶還很難說。基本上,他的傷勢恢復得很快,從腦部斷層掃瞄圖看來,他已經不像是個受過重創的人了,所以不要害怕給予他刺激,這或許對他會有幫助。」

「他有可能永遠無法恢復記憶嗎?」閔雨楓問道。

顏詔修聳聳肩。

「很難說,可是……這不見得不是件好事——或許,對某些人來說。」

對她和滕洛寒來說,這算不算是件好事?

滕洛寒轉過身來。坐了十多天的輪椅,他操縱起來也頗為順手了,可是他還是希望能早點愎元,他已經開始懷念能走路、騎車的日子了。

他一看到閔雨楓站在門口,便露出一個二十六歲的新郎乍然見到自己新婚妻子時的燦爛笑容。

「嗨!」他朗聲招呼道。

看著滕洛寒高昂的情緒,閔雨楓不知不覺心情也受到感染,當下覺得樂觀起來。

「嗨,今天覺得怎麼樣?」她關上房門走到床邊,在花瓶里插上他最愛的海芋,然後坐在床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看向他。

「悶!覺得自己快發霉了。」

他的表情極為夸張,逗得閔雨楓搖頭嬌笑不已。

「顏醫生有沒有說我可以出院了?」他帶著強烈的希望問道。

閔雨楓故作思索狀,然後問道︰「怎麼?想回家了?」

「當然,听季揚說我們現在已經有棟自己的房子了,而我這個男主人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真是可悲!」他悲嘆道。

「既然那是我們自己的房子,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看,急什麼?」閔雨楓巧笑倩兮地問道,甜蜜的笑容映在陽光下,看起來更是迷人。「別急嘛!等你的腳好些了,能走路了,再出院好不好?」她誘哄道。

滕洛寒神秘地一笑,說道︰「你看……」

說罷,他拿開蓋在腿上的毯子,小心翼翼地將雙腳放到地上。

閔雨楓看出了他的企圖,急忙說道︰「不要——」

滕洛寒示意她不要緊張,也不要過來扶他,兩手扶著輪椅的把手,用力一撐,便穩穩地站起。

「我走兩步給你看……」他先踏出受傷的右腳,停了一會兒,才換好重心,踏出沒受傷的左腳——閔雨楓看得屏氣凝神,直怕他摔著。

滕洛寒走了兩步之後,便已累得滿頭大汗。當他踏出第三步時,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一倒——閔雨楓看出他的不穩,立刻從床上彈起,準備扶他;下一刻,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滕洛寒壓在病床上了。

「你有沒有摔著?」她焦急地問道。

幸好他倒下的那一刻重心是在左腳上,否則他可能難逃「二次骨折」的命運。

從清醒之後,滕洛寒這是第一次靠她那麼近,近得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馨香,因此滿足得忘了開口。

「洛寒?」他不會是昏倒了吧?

「嗯?」他撐起雙手,帶著笑意望向她擔憂的神情。

看見他一副得意的樣子,閔雨楓不由得麗顏一沉。

「你背著我偷偷練習!」

滕洛寒心虛地笑笑,不敢說話,只怕更惹怒了她。事實上,光是練習從站起到走這兩步,已經花了他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了。要是她知道他偷偷練習了這麼久,不氣得不理他才怪。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跌倒了,卻沒有人在身邊時怎麼辦?」看來她氣得不輕。

「顏醫師會來陪我。」他還是招認了。第一次他背著閔雨楓偷偷復健時,就被顏醫師逮著了。雖然他不認同滕洛寒那麼急著復健的心態,但是,此後他都會固定每天陪滕洛寒練習走路;因為他知道即使全世界都不贊成,滕洛寒還是會抱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心,偷偷練習到自己完全康復為止。

「你是說他一直都知道,卻沒有告訴我。」她看來似乎更氣憤了。

「是我讓他瞞著你的。你的負擔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讓你花更多心神陪我練習走路。這對我來說是最具挫折感的部分,我可能會因而遷怒你……這不是我能控制的。」他溫柔地解釋道。

閔雨楓沉默了。

她拭去他額頭上的汗水,輕撫著他顯得蒼白的臉頰,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是三十二歲時的他才擁有的成熟和體貼啊!

看見她軟化的態度,滕洛寒終于放心了。趁著她失神的片刻,他忍不住沖動地俯下頭,輕嘗她誘人的唇瓣……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卻教他愛不忍釋……閔雨楓嚶嚀一聲,迎向他探索的唇……直到現實隱退到無人理睬的角落。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韓季揚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驚醒了沉醉在激情中的兩人。

滕洛寒依依不舍地抬起頭,愛戀地看著閔雨楓酡紅的臉頰,懶得看向韓季揚。

閔雨楓雖然想起身,卻苦于被滕洛寒壓個正著;在他受傷的情況下,又不可能讓他先起身,也沒辦法把他推開,一時顯得進退維谷。

「不……你來得正是時候,快點幫我扶他起來……」幾經衡量,閔雨楓還是決定開口求救。

韓季揚輕笑著走近他們,輕松地扶起滕洛寒,幫他坐回輪椅上,不理會後者投向他的殺人眼光。

待身上的龐然大物除去之後,閔雨楓立刻起身蹲在滕洛寒的身前,檢查他骨折的傷勢是否惡化,直到確定沒事之後,才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以後不準逞強。

滕洛寒油條地給了她一個飛吻,才又沒好氣地看向韓季揚。

「這時候你來做什麼?」

韓季揚聳聳肩,對閔雨楓笑笑地說道︰「雨楓,不介意我帶他出去逛逛吧?」

閔雨楓求之不得。

韓季揚推著滕洛寒走到醫院後的草地上,刻意選了個樹下蔭涼的位置,免于艷陽的直接照射。對復健中的滕洛寒來說,適量的陽光是有益的,但曬多了也不好。

「什麼事這麼神秘,還不能當著雨楓的面講?」滕洛寒懶洋洋地說道。對現在的他來說,閔雨楓幾乎是他全部的生命,他總覺得看不夠她,他寧願待在病房里看她一整天,也懶得和韓季揚出來曬太陽。沒意思!

韓季揚好脾氣地笑笑,說道︰「別這麼不耐煩嘛!」

「還敢說,都是你破壞了我的好事!」

「反正來日方長,你還怕沒時間親熱嗎?」真是見色忘友的家伙!

「這倒是!」他睨了韓季揚一眼,決定放過他了。「說吧!什麼事這麼嚴重?」

韓季揚聳聳肩,說道︰「說嚴重不嚴重,我听說鴻圖最近的動作很多,跟冠倫的關系好像有和好的跡象,而且他們到處放風聲,說是洛揚的總經理出了車禍,洛揚工作室面臨解散的危機。」

「哦?」雖然滕洛寒對公司沒什麼概念,但是听韓季揚這麼一說,多年來的經驗還是告訴他這其中的危險性。

「不過,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鴻圖不知道惹到哪個道上人物,據說他們最近接到嚴重的警告,現在真正面臨解散危機的恐怕是鴻圖。」韓季揚的口氣有些幸災樂禍。這也難怪,以鴻圖這樣的大公司而言,在浴場遭遇這種困難之時,竟然落阱下石,可以想見,公司的主事者在業界必定樹敵不少,如今面臨解散的命運,只能說最報應不爽。

滕洛寒嘆了口氣,畢竟他在鴻圖待了那麼長一段時間,教他不唏吁也難。

「你知道,公司主事的人一向是你,我代理這一個多月來,別說其他人懷疑了,我自己都覺得膽戰心驚。像我這麼淡泊名利的人,實在不適合做這種事。」韓季揚不忘開自己的玩笑。

這是他和滕洛寒之間的老笑話,他對自己堪稱低能的商業天分總是美其名為「淡泊名利」,其實是一竅不通。對于這一點,滕洛寒對他的打擊也是毫無余力。

「什麼意思?你就直說吧。」滕洛寒知道韓季揚有所企圖。

「哈哈,不愧是老朋友!」韓季揚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我撐不下去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滕洛寒遲疑了一會兒之後,終于說道。

韓季揚看出了他的難處,立刻鼓勵地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前幾天我會帶著你了解情況,等你進入狀況以後,自然就會像以前一樣順手了;畢竟這是你一手帶起來的公司,你一定知道怎麼做。再說,冠倫建設的案子是你夢寐以求的大案,你不覺得躍躍欲試嗎?」他先是說之以理,再來則是動之以情。

滕洛寒听得果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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