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尋妃 第四章
耶律夙好笑地看著坐在他身前,僵硬的如同木頭一般的雲芸,他不明白只是騎個馬而已,用得著這麼緊張嗎?
「小姐,騎馬手要抓的地方是馬,不是馬鬃。」耶律夙同情地瞅著快被雲芸拔光毛的馬兒,到嘴的笑意卻因為雲芸慍怒的眼神而收回。
「我說過我不會騎馬的。」雲芸語含抱怨,抓著馬鬃的手還緊張的滲出汗來。
「不會才要學,你如果會的話我拿什麼教你?」耶律夙發覺雲芸噘著嘴唇的模樣煞是動人。
皺著眉,雲芸越想越不對。「我可沒說要學騎馬,再說女人騎馬……」
「不端莊。」耶律夙幫雲芸接話。「你心里除了這些教條、規矩之外,還裝了別的東西嗎?」他真不知道雲劭是怎麼教她的。
听出他話中的諷刺,雲芸紅唇一抿,當作沒听見。
「不過,你有一個優點。」
雲芸沒好氣地瞄了耶律夙一眼,這個人是怎樣?先貶損人之後再夸人?這種感覺就像被人賞了一巴掌之後,再被賞一顆糖吃。存心和她過不去嘛!
「不想知道?」見雲芸沒問,耶律夙故意又提.
雲芸刻意對他擺出一個任何人見了都知道是虛假的笑臉。「想──」拖長的尾音卻透露出她真正的感覺。
和耶律夙說過幾次話後,雲芸聰明的發現,要對他逞口舌之快根本不可能,還不如省點力氣虛應他一番,免的自找苦吃。
「真的想?」逗雲芸的感覺真好。
「真的。」雲芸的臉笑的都快要僵了。
「好吧。」耶律夙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脾氣不錯。」
什麼嘛!這算什麼優點?這根本是基本的禮儀,真虧他說的出口。
「謝謝。」除此之外,雲芸想不出任何客套的話。
「不客氣。」耶律夙覺得心情真好,手一環,圈上雲芸的腰。
被耶律夙這麼一攬,雲芸的肩膀抖了一下。「你的手。」
「要我放開嗎?」耶律夙無所謂地聳肩。「可以。」
在他放手的同時,馬兒突然昂蹄站了起來,嚇的雲芸連忙回身抱住耶律夙,縮在耶律夙懷中的臉蛋,抬也不敢抬一下。
「小姐,你的手。」緊緊環住他的縴細臂膀,力道倒是不小。「要記得男女授受不親喔。」他反將了雲芸一軍。
雲芸乍听之下呆了一會,這兩句話她不是說過沒多久?
抱著耶律夙的手,放也不是抱也不是,硬是讓她嬌美的臉蛋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士可殺不可辱。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雲芸啊雲芸,拿出勇氣來,別讓這異國男人給看扁了。
咬著唇,雲芸準備松開手。
「嘿。」耶律夙雙臂收緊,將她困在懷中。「既然抱都抱了,也沒差抱的久還是短了。算了,你就抱著吧,我這個人度量很大,不會跟你計較這些的。」
瞧她一副弱不禁風,溫柔婉約的模樣,骨子里倒是挺硬的。看來宋國的女子,不全是他所認定的膽小怯懦、毫無主見。
什麼嘛!從來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男人,不跟她計較?她沒要他道歉已經便宜他了。
雖然她見過的人不多,生活的歷練還嫌生女敕,但她可不是傻子。馬兒好端端,若無人驅策,豈會突然站起?至於是誰搞的鬼,大伙心知肚明。
「我要下馬。」雲芸悶悶的聲音自耶律夙胸懷間傳出。
「真嚇著啦?」耶律夙的眼角透著笑。她悶悶的嗓音听起來好委屈。
「我不想破壞公子騎馬的興致。」雲芸說的委婉,腳踏實地的感覺還是比較實在,
「一個人騎馬怎麼會比兩人共騎有樂趣。」
「公子是存心想看雲芸出糗嗎?」自耶律夙懷中抬起頭。「放我下馬吧。」她是真的不會騎馬,也怕馬。
她黑白分明的雙眸瞅著他,似埋怨、似責備,也似情人間想博取對方憐惜的模樣。這樣的眼神令他迷惑,有一剎那的時間,他真的想就此答應她的請求,順從她提出的任何一個願望,只要她開口,他絕無二話。
「有我在你不用怕,憑我的馬術,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不等雲芸有拒絕的機會,耶律夙開始策馬緩緩前行。
身下怪異的起伏讓雲芸倒抽一口氣,屏息以待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
「你看,沒事對吧?」走了一小段路,他不斷觀察雲芸的反應。
雲芸點點頭,原來這就是騎馬的感覺,似乎不如想像中恐怖與困難,她緊繃的身子逐漸放松。
「公子什麼時候學會騎馬的?」她需要找個方法分散她的注意力。
「叫我夙。」公子?好生疏的稱呼,他可不想與她如此生疏。「來,叫一次試試。」
耶律夙認真的眼神催促雲芸,令她抿了抿唇。「夙。」好不容易聲音自齒縫中擠出。
耶律夙勉強接受她這麼生硬的叫喚後,才回答雲芸方才的問話。「我五歲會騎馬,八歲會拉弓狩獵,十歲可以獨自生活。在我國不論男女老少都會騎馬,騎馬就像吃飯一樣簡單。」
「女人也可以?」雲芸有些訝異。
「有的女人馬術之精湛,連男人也比不上。」
「但不包括你,對吧。」這樣高傲自負的男人,絕不會讓自己立於下風。
「當然。」耶律夙自豪地揚高下巴。「一旦讓我騎上馬,沒人追得上我。」
雲芸莞爾一笑,她能想像那種畫面。
她的笑容讓耶律夙的心髒一縮。「你笑起來很美。」.
雲芸愣了一下,微赧地垂下眸,雖然已听多諸如此類的贊美,但這句話自他口中說出,讓她感覺特別不同。
甩甩頭,耶律夙想讓自己清醒些。耶律夙,別忘了你真正的目的,可別假戲真做了。
「駕!」耶律夙雙腿一夾,讓馬兒慢慢跑了起來。
他需要吹吹風,現在真的需要,因為他要藉著風來趕走體內那股莫名的躁熱。
她睡著了!
望著她枕在他肩頭上,天真無邪的笑顏,耶律夙的心也漸漸變的柔軟。
今天的出游,對第一次騎馬的她,夠折騰了。
低低的笑聲突然自胸臆間泛開,他彷佛已經可以預見明天她一覺醒來,那頻蹙的眉頭,與忍不住肌肉酸疼的申吟。
打橫抱起雲芸,雙腿收緊,他讓雲芸坐在他的大腿上以減緩馬兒激烈的震動,他對她,流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
如果,她不是師父指定要的人,以他們之間截然不同的身份與家世,這輩子他們豈會相遇?即使相遇也可能只是匆匆一瞥,萍水相逢罷了。
不過,對她而言,也許會希望不要遇上他吧!
俯,他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
這樣單純美好的姑娘,若知道自己竟是他與其他皇子爭奪大師兄頭餃下的犧牲品,不知道會有何反應?
是恨他?怨他?還是……
一想到她可能會恨他,耶律夙的心情便開始往下沉,因為他不喜歡這種窒悶的感覺。
突然間,一個念頭在心頭盤旋。如果,如果他們之間的相遇不含任何目的,那該有多好。
雲劭沉著一張臉坐在後院的長廊上。
他不知道雲芸這麼晚了為何不在房里?任憑他將雲府上上下下全找遍了,仍是不見她的蹤影,後來才听看守馬廄的小斯來稟,雲芸竟然跟耶律夙一塊出去了。
好個一塊出去了!看來雲芸並未將他這個作大哥的話听進耳里。
月上林梢了,再怎麼胡鬧總會回房休息吧,他就坐在這里等,不信等不到他想見的人。
「站住!」乍見前頭的影子,雲劭一聲叱喝,拖住了耶律夙抱著雲芸前行的腳步,含著明顯怒意的聲音在寧靜的夜晚里,顯得特別嘹亮。
毫無愧色地回頭,耶律夙坦然面對怒氣沖沖的雲劭。「有事?」
「放下雲芸。」雲劭不知道他們是何時相識的,只知道雲芸並未听他的話,離耶律夙遠點。「你對她做了什麼?」雲劭的手緊握成拳,一股熊熊怒火往上竄燒。
做了什麼?耶律夙心里暗笑著。
他若真的對雲芸做了什麼,現在才來質問他,不嫌太晚了嗎?再說他耶律夙若真想對雲芸做什麼,諒誰也阻止不了。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雲劭又問了一句,跨步來到耶律夙身前,望見雲芸在耶律夙懷中熟睡的臉蛋,怒火更熾。
「做了什麼,就如同你所見的。」
雲劭大拳一揮,正中耶律夙的臉頰。
臉一偏,耶律夙被打的腳步一陣踉蹌,一道血絲滑下嘴角。
「到家了嗎?」揉揉仍然困倦的雙眼,雲芸被方才的震動搖醒,便抬眼一望。「你怎麼流血了?」耶律夙嘴角醒目的紅讓雲芸吃驚。
「呸!」耶律夙舌忝去腥紅,吐出一口唾沫。「拜你大哥所賜。」
「我大哥?」
「雲芸你過來。」雲劭臉色鐵青的望著雲芸。
雲芸倒抽一口氣,這會兒可完全清醒了。大哥怎麼會在這里?她又何時被耶律夙抱著了?
慌張地要耶律夙放下她,心里雖然不安,仍是乖乖走到雲劭面前。
「大哥……」
「啪!」扎實的一巴掌狠狠地貼上雲芸細白的臉蛋,將雲芸打倒於地。「你太令我失望了。」
「雲芸?!」沒料到雲劭會這麼做,耶律夙彎身扶起雲芸。
雲芸手捂著臉呆愣地站著,雲劭的話與那一巴掌,刺痛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一向對她寵愛有加,呵護備至的雲劭,今天竟然打了她,還說出這麼莫名其妙的話?
她強忍住在眼眶打轉的眼淚,她雖然不是堅強的女子,但她絕不哭哭啼啼。
「這就是你疼愛雲芸的方法?」耶律夙不屑地冷哼。「今天我是開了眼界。」
「這是我的家務事,不需要你這個外人來插手。」雲劭的手緊握成拳。天知道這一巴掌他打的有多麼心疼。「這件事你得向我說清楚。」
「說什麼?」她根本不懂大哥為何打她,對她發這麼大的脾氣?難道……「大哥就因為我跟耶律公子一塊外出而打我?」
「難道你覺得自己沒錯?從小我是怎樣教你的。」雲劭覺得有些心寒,她的書都念到哪里去了。
「大哥,我只是陪耶律公子外出逛逛,孤男寡女單獨外出的確於禮不合,但是我們之間是清白的。」
「清白?」雲劭嘲諷地一笑。「一個清白的女子會在大半夜里讓一名男子抱著回來?」
「那是……」雲芸啞口無言,清楚那是因為自己太累,一時睡著了,這的確是她的不對。
「無話可說了?」雲劭的眼盯著雲芸不放,在他心里他多希望雲芸會反駁他的話。
「總鏢頭,我相信小姐不會做這種事的,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听見異聲後出來查看的杜總管,在氣氛僵硬時開口。
「是不是誤會她自己清楚,我親眼所見的事會有錯?」
雲芸心中一顫。「大哥不相信雲芸?」
「若要人相信你,就別做出教人無法相信的事。」雲劭十多年來未曾對雲芸說過重話,今晚卻是句句傷人。
他自己也不明白今晚的他為什麼火氣特別大?大到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舉止。他隱約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事正逐漸月兌離他的掌控,而這種感覺讓他無法忍受。
「雲芸明白了。」雲芸心中有一種說不上的落寞與哀傷,原來她在雲劭的眼中是這樣的妹妹。
看見雲芸這麼哀傷的表情,耶律夙的心中也隱隱泛起怒意。「我還以為總鏢頭不只會打女人,原來以話傷人的功夫更是略勝一籌。」耶律夙的嘲諷讓雲劭感到難堪。
「耶律夙,你別以為你現在托鏢於我,我必須負責保護你的安全,所以不敢動你,你跟雲芸的這筆賬要我現在跟你算也可以。」
「大哥。」雲芸跑過來握住雲劭抓著耶律夙衣襟的手。「是我,是我自己不知羞恥央求耶律公子帶我出府的,是我玩的太累走不動,硬要公子抱我回房的,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與公子無關。」
「你終於承認了。」雲劭的語氣既生氣又難掩失望。
「杜總管,將小姐關入柴房好好反省,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放她出來。」
關柴房?雲芸腳一軟,險些摔倒,幸好教耶律夙眼明手快地扶住。大哥明知道她最怕黑,卻要將她關入柴房?可見大哥這會真是氣瘋了。
「小姐不是這樣的人,也許小姐說的只是氣話,您……」
「帶走!」雲劭手一揮背過身去。「誰敢替她說情,我連他一塊兒關。」雲劭是鐵了心了。
「杜總管,別說了。」雲芸邁開步子主動往柴房方向走去,她清楚大哥一旦決定的事,絕不會更改的。
淚,在雲芸踏出第一步同時,悄然滑落……
「好痛。」雲芸捂著紅腫發疼的臉頰低聲申吟。
擦乾眼淚,心情較平撫之後,雲劭那一巴掌所造成的威力已慢慢顯現。
在這黑漆漆的柴房中,沒油燈、沒鏡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傷的如何?她只知道只要輕輕踫一下臉頰,便會疼的讓她眉頭打結。
藉著月光可約略看出堆放的木材與干草,還好沒有黴味或任何難聞的氣味。
將身子縮在角落的干草堆上,睜大的眼眸不住地四處張望。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她就怕黑,入睡時一定要點著燈,不然她根本無法入睡。
她知道她的身子早已累極了,倦極了,但是她就是睡不著。
「喀!」頂上傳來的輕微聲響,教雲芸全身寒毛豎起。「誰?」
「喀!」又是一聲,屋頂的瓦片被抽開一角,一道光亮射入,掉到雲芸腳邊。
「夜明珠?」雲芸心中一喜,快快將珠子捧在手上。
「糟了,怎麼掉下去了。」懊惱的嗓音自屋頂上發出。
「耶律公子?」他怎麼來了?雲芸將夜明珠舉高,照出耶律夙那一張帶著戲謔的笑臉。
「夙。」耶律夙不厭其煩的糾正著,她總是學不乖。
「你怎麼來了?」顧不得在稱呼上與他爭執,有人在這令她安心不少。
耶律夙側臥在屋檐上,一手支著臉頰,看著下頭的雲芸。「我被一陣陣的啜泣聲吵的睡不著,所以出來看看。」
雲芸聞言垂下眸。「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讓我更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要承認沒做過的事?」他不懂雲芸為什麼要這麼做。
眼神一黯,現在回想起來,雲芸也不太明白方才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只是當她看見大哥將矛頭指向耶律夙時,她就這麼做了。
「大哥是固執的人,一旦認定的事便很難改變他的想法。既然他認為我有錯,那就有錯吧。」
「只有這個原因嗎?」
雲芸不自在地答道。「當然,否則還會有什麼原因?」
放開手,耶律夙將下巴抵在屋檐上,想看清楚雲芸的表情。「比如說……」耶律夙故意拉長語調。「袒護我。」
「誰……誰袒護你了,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雲芸說的支支吾吾。
耶律夙唇一扯。「當然是喜歡我羅。」
心一亂,雲芸的臉紅了。「你又亂說話了。」
「我亂說?那你怎麼臉紅了?」
捂著臉,雲芸堅持道。「那是被我大哥打紅的。」
「是嗎?」耶律夙心照不宣,總有一天他會讓雲芸說實話的。「將這藥涂在臉上可消腫止疼。」
一只藥瓶與一面精致小巧的銅鏡同時掉落在草堆上。
「這……」雲芸頓時心中一暖,原來他是特地來看她。
「抹好藥趕快睡吧。」耶律夙身子一翻,平躺在屋檐上,似乎沒打算離開。
「你不回房睡嗎?」耶律夙似乎還不打算離開。
「今晚夜色很美,我想多看看。」
雲芸會心地笑了。
這位行事作風豪邁,從不在乎他人的耶律夙,原來還有這麼溫柔體貼的一面。
今晚,他除了幫她送藥之外,沒想到主要的目的卻是來陪伴她的。
雲芸手握著耶律夙故意掉落給她的夜明珠,輕輕躺在草堆上。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從這一刻起,她真的很想多了解他,多知道關于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