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加坡司令 第十章
隔天上午,冷千風根本沒給裘涓涓出門的機會,就直接抱著她闖進醫院,就差沒拿刀架著醫生的脖子,叫他先檢查他的女人!
「-的確是懷孕了,恭喜。」
「恭喜?!」
裘涓涓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看著醫生,那表情好像听到他說「-得了絕癥」一樣,反正就是那種絕對跟喜歡、高興等字眼扯不上邊。
「怎樣?」她的反應叫一旁已經做了一晚心理準備的冷千風極度不悅,「懷我的孩子-是有意見嗎?我不是都要跟-求婚了?」
裘涓涓轉頭瞪他。
對!在飛機上他都說了,可是那又怎樣?
當年,學長可是在婚禮的前兩天才對她說,他愛的是另外一個肯獻身給他的女人,而不是一直堅守處女之身,堅持要到婚禮當晚才給他的她。
「看我干麼?」冷千風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知道她現在心里在想什麼。「一句話,嫁是不嫁?」
「不嫁!」裘涓涓火大了,這男人,自己愛裝這麼多種面具,還故意惹她傷心哭泣也就算了,現在連求婚都這麼尾?
「不嫁?-……-……」
冷千風瞪著她,作夢都沒想到,這死女人腦筋里裝的到底是什麼?
「嗯……」一旁的婦產科醫生只感到十分尷尬。他還有病人啊!這對情侶怎麼不出去解決呢?「太太……」
「我不是他老婆!沒听到我拒絕他的求婚嗎?」裘涓涓對醫生怒吼。
「-不用這樣吼,醫生听得到!」冷千風氣得臉色都變青了。
「好好!小姐……」醫生一臉尷尬地陪笑,「-現在剛懷孕,內分泌會導致情緒有點失控,所以也許你們晚點再商量這種人生大事會比較好。」
「什麼人生大事?結婚而已,大到哪里去?」冷千風生氣地道。
被罵的醫生一臉無辜,——地說︰「現在才兩個月,我是指……指孩子要不要生下來的問題啊!」
「當然要生!廢話!」一對都在彼此生氣的男女,又莫名其妙的有默契,一同吼向醫生。
「要生?!」冷千風怒火轉噴向裘涓涓,「-要怎麼養?-連自己都不肯給我養了?」
「我才不要給你養咧!我要你愛我。」
「我是愛-啊!」被激怒的冷千風,生平第一次,吼出這個字眼。
可不料,听到的裘涓涓非但沒有很感動,反而怒得從椅子上站起身,抬起腳就踹向他的PRADA大皮鞋。
「我是要真正的你愛我,你不懂嗎?我要WIND,我要無晴,更要冷千風,你懂我在說什麼嗎?笨蛋!笨蛋!」
狠狠地跺了兩腳後,她又對他那錯愕的表情道︰「要是你只能用那個自以為愛我的面具來愛我的話,我打死都不會給你養。要是你可以用全部的、真實的你來愛我,告訴你,要我養你都沒問題!哼!」
說完這一串話,她丟下一臉錯愕的冷千風,跟那個不知所措、尷尬無比的婦產科醫生,就走出了門。
而過了三分鐘尷尬無比的沉默後,醫生小小聲地開口了。
「嗯……這位先生……」
「哪個先生?你叫哪個我?混蛋!」冷千風猛然站起,瞪著那扇已經被關上很久的門扉,「這……這……可惡的女人!」
他就不信他得不到她!
氣死人了!
隔天──
在一整天跟冷千風都沒互相聯絡的她沒哭!
相對的,在六點起床,吐了一個鐘頭後,裘涓涓神清氣夾,精神好得不得了地回到出版社報到。
「恭喜!恭喜!」
一進門,大家都對她連連恭喜。
「嗯?」她一臉錯愕。不會吧?她的同事們這麼厲害?已經知道她懷孕了?
忍不住,她羞紅了臉,「別恭喜啦!這是意外,意外而已啦!」
昨晚她想了一整夜,拒想男人,反而一整天地想著有個小孩子的美好……啊!天知道,她是個多喜歡小孩的人啊!每次回到家鄉,看到二姊、三姊的那兩個差不多日子出生,年紀還都在一歲多的小皮蛋,她就愛不釋手……嗯……是愛到入骨啦!
而她,噢!自己也有了耶!
而且還有個這麼帥的老爸……不!她猛一搖頭,她拒想那個根本連自己都搞不清楚,不肯面對真實的自己的臭男人。
至少她目前是這樣。
「什麼意外,-太謙虛了啦!方兆寧差點都沒氣死呢!」陳如佳一臉笑,大力地拍著她的肩膀。
「嘎?方兆寧?」被她一拍,裘涓涓從孩子的美夢中清醒過來,可是……「這關方兆寧什麼事?」
「啊,對喔!-出國一個月,不知道我們出版社已經換老板了!」
「換老板?不是方兆星了嗎?」裘涓涓有點高興。
「對啊!換個听說好帥好帥的外國人老板,他昨天下午有來這里喔!听說他本人還是無晴的好朋友。」
「無晴的好友?」裘涓涓的好心情瞬間消失,呆呆地看著陳如佳。
她在說啥啊?
「對啊,-真厲害,去一趟美國收獲不少吧!竟然當到了總編!-沒看到昨天新老板宣布時,方兆寧臉色都青了,哇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她說得高興,一點都沒注意到好友的臉色在驟變中。「恭喜啊!我也可以跟著翻身了,-會幫我對不對?給我兩個比較好應付的作家吧!總編大人……」
裘涓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那個混蛋男人!
十成十……不!該說百分之一百二十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怒氣沖沖的裘涓涓,在出版社等了一整天,都等不到新老板出現──那個對她來說,始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杰克;狂打臭男人的手機也沒人接──她後來才想到昨晚是住在她家,今天一早出門時,他的手機好像放在她家里,那這樣的話,沒人接也是正常的。
而她,一熬到下班時間,立刻就沖去無情酒吧。
一沖進門,已經認識她的服務生就立刻點頭跟她示意,說老板在里面的包廂里。
她怒氣沖沖地跑過去上還沒到包廂旁,就赫然听到了樊雲章的聲音,用有些不以為然的語氣道──
「你這樣花精神玩弄一個女人,實在是不合你的個性耶!」
裘涓涓的腳步頓時僵住,怒氣一瞬間陷入重重的、令人心慌不已的迷霧中。
「是啊!」
另外一個她在電話中听了很多次,也是出版社的新老板,她至今都無緣見上一面的杰克道。
「買雅書已經很浪費錢了!你又把雅書的總編趕走,只為了要逼一個你新小說里要用的女主角辭職,你這是存心跟自己的錢作對,新小說可能賣這麼多錢嗎?」
心頓時像是被鐵鉗給絞緊,緊到幾乎無法送進跟送出任何血液。她的呼吸停了多久,卻連自己都沒發現。
「嗯!你這次玩女人玩得太過頭了,該不會是真的對WIND的魅力作風失去信心了吧?」樊雲章的聲音又傳來。
她等著、僵著,全身的捆胞都靜止。
等著一句否認,一句出自冷千風口中的否認。
否認他對她是玩弄。
是她那個早已看到,卻始終不願承認的事實。
她等得幾乎要感到昏厥的時候,終于听到冷千風的聲音,淡淡的、飄忽得不像真實地傳出來。
「是嗎?」
他沒有否認?!
竟然沒有否認?!只是一句「是嗎」?
「當然啊!」
樊雲章的聲音又傳出來,但是對于裘涓涓來說,一切已經都沒差了,還能有什麼差別?
世界末日,就算早已有準備,毀天滅地時依然是如此震撼得叫人幾乎要魂飛魄散。心不只碎了,甚至在瞬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捂著自己的肚子。好痛!感覺好痛喔!是她的孩子,也感覺到了母親的心痛嗎?
不!她就地跪了下來。雙腳無力,全身都無力,明知道自己該挺直背脊轉身走出去,但是她沒有力氣,只剩抱緊著肚子的雙手還有力氣,她甚至連眨眼擋住那狂涌而出的淚水,都沒有力氣。
深到地底,完全不再有任何光芒的幽冥之地的哀傷,已經佔據一切,她眼前的一切景物,甚至佔據了她的腦細胞、她的耳朵、她的觸覺。
她再也看不到、听不到、感覺不到。
到底他用多少謊言、多少詭計在玩弄她?
為什麼?她不過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
「裘小姐!」服務生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關心地傳來,「-怎麼了?不要緊吧?」
前方包廂一直沒停過的男人們聲音,突然靜止下來。
「涓涓?!」兩秒後,那叫人心痛的聲音響在她頭頂上方,隨即是溫暖卻叫人心寒的擁抱,「-怎麼了?涓……不要嚇我……」
「她不會听到了吧?!」樊雲章的聲音像是在遙遠的地方響起。
裘涓涓頭昏腦脹,眼前一片黑暗。
「涓……涓涓!」
冷千風那看似著急,表演得極好的驚慌神情,出現在她淚水模糊的視線中。
她輕搖著頭,露出無力的笑容。她已經沒有力氣,不會感動,更不會心碎了。
「不要……」她用盡在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後力氣,開口,「再也不要……踫我……」
一個月後
「-還是不肯見他啊?」
「嗯!」裘涓涓點點頭,一如往常,完全拒絕再說其它的字來響應這個問題。
怎麼全出版社的人一來,見面就是這句問候語?
連她從南部上來的家人,一開始罵那男人罵得很爽的姊妹們,在經過半個月之後,都完全被那家伙收服,也開始替他說話。
難道所有的人當中,只有她能看穿他的真面目?
「-這樣……他很可憐耶!」
陳如佳看著躺在床上,臉色比前陣子還要紅潤多的她。
「不管有什麼誤會,都該結束了,他在門外等了-這麼久。」
本來她知道事情經過後,也是很氣冷千風怎麼能這樣對待她的好友,害得好友得了有點類似憂郁癥,甚至會影響到生理狀況的精神癥狀,而醫生也是為了她的孩子著想,才勒令好友住院,直到身體狀況調整好為止。
可是後來,當她看到冷千風是那樣默然地在門外,守候了整整一個月,每次來都會看到他後,她就心軟了。
更何況,當她今天看了那本以涓涓為範本寫出的新小說後……
「那又怎樣?」裘涓涓不爽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一天到晚打字,吵都吵死人了。」
「咦?」陳如佳有點訝然地看著躺在病榻上的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打字?!」
「不想知道……」
她只懊惱,當時肚子真的太痛,身體全沒力氣了,不然她早該抬頭挺胸,充滿骨氣地離去,現在在南部家里快快樂樂地過日子。
而不是被困在這間高級的醫院里,每天吃著精致的伙食。
「-真的打死都不會想原諒他了嗎?」陳如佳問,同時慢慢地從包包里抽出那本今天剛從出版社出爐的無晴新小說──《揭開面具的男子》。
「不想!」
她頭一撇,看向窗外。
可惡!她不是不心軟,但是那次的痛,實在是太痛了,痛到她後來連眼淚都哭不出來──每天听著他的鍵盤聲,知道他就在那里,對她來說是個逃不出的地獄,無法忍受的折磨!
但是……那折磨的存在,知道他還在,卻又讓她的心莫名地心安。
這種瘋狂的矛盾感,幾乎要讓她完全變了個性,連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是嗎?那……」
身負許多人托付重責大任的陳如佳,知道現在也不該說什麼,她將書輕輕地放在她的床邊。
「看完這本書吧!看完後,如果還不原諒他,我就拜托人去勸他離開,讓-一個人好好地回家,過-覺得-想要的日子,好嗎?」
「如佳……」裘涓涓看著好友。如佳從沒用過如此體貼的話語跟她說話,「唉……」輕嘆了口氣後,她的眸子落在書上。
突然,那幾個大字──「揭開面具的男人」讓她愣住。
「-慢慢看,我先走了。」
陳如佳將她那專注的神情看在眼底,她那張圓女敕的臉上,浮起高興的笑容,又看了看外面那個矗立的人影,她眨了眨眼。
那個人影一僵,轉身走開了去。
呵……她在心底輕笑,這男人啊!這麼ㄍ一ㄥ,看來,將來涓涓愛他會愛得很辛苦吧!
她不記得陳如佳是怎麼走的,甚至不記得陳如佳來過。
她也不記得這本書是怎麼出現在她的床邊,只記得那個心愛的男人──那個她深深愛上,愛得死心塌地、愛得寧願盲目的男人。
心好痛,好痛──為他而痛!
天底下能有幾個男人,能在被自己相戀多年的女友拋棄後,才發現原來那女友是個騙局,一個父親設下的騙局。
只因為要控制兒子,連他的情感也要控制。
而在知道一切的真相後,男人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從此甘願分裂自己,成為三種不同的身分。
小說跟事實上是不太一樣的。
男主角的幾個身分跟冷千風不盡相同,女主角的身分跟她的也不同。
但是她卻在書中看到男主角對女主角那說不出的情意與愧疚,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感人。
比過去任何一本無晴的書,都要來得賺人熱淚。
更何況是她這個真的深深地愛著冷千風的女人。
她想知道的答案,他說不出口的心情,全都在這本書中影射出來了。
結局……是悲的!
女主角終究沒有機會,看清男主角的情意,而選擇了另外一個對她極好、愛她極深,同時也是男主角好友的男子。
而最後的場景,是男主角出現在女主角丈夫的喪禮上。
他對女主角說︰「-別哭!想哭的……讓我幫-哭光吧!」
接著男主角匍伏在好友的棺木上,放聲大哭──哭出這一輩子,對女主角說不出的情感,還有那深深的愧疚。
女主角為之動容,卻依然倔強地轉身離去……
「不……」裘涓涓輕捂著嘴。如果是她,絕對不會,也不要這樣對待男主角,這女人怎麼會像她?她才不會這麼狠心!
她看向病房門外,那個在外面會客室里,對著計算機默然地工作著的身影。
心好痛!
為了她傷他至深而痛,為了他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淚水而痛。
她要愛他!無論如何,都要愛他!
不管是無晴、WIND、還是冷千風,她都不會拋棄,他說不出來的情意,就讓她來說,讓她來釋放那屬于兩人之間該有的浪漫愛情。
「風……」再也忍不住的,她那夾雜著啜泣聲的呼喚從唇旁逸出。
頓時只見外面的那身影一僵,隨即抬頭望向病房這里,良久都沒有動靜。
她又喊,「沒听錯啦!笨男人……嗚……」
這次是椅子翻倒的聲音,緊接著是他跟跟槍艙闖進病房里的模樣。
那張俊美的容顏,變得好憔悴、好柔情。
「原諒……-原諒我了嗎?」
一個月來,第一句話,就是懇求她的原諒。
心髒一縮,她淚水滿滿地擋住視線,「才不原諒咧!」
「嘎?」冷千風錯愕地看著她。不……不會吧!
這個月來,她有多痛苦,他就替她加倍的痛苦,甚至在小說里把自己懲罰成這樣,她還是不肯原諒他……
「我一輩子都不要原諒你,所以……」裘涓涓淚眼汪汪,卻充滿愛意地看著他,「所以你要養我一輩子來贖罪!知道嗎?」
「涓……」冷千風臉上那緊張錯愕的神色,瞬間溢滿柔情,他上前一步,緊緊地擁抱住伸出雙手,一臉淚水卻笑容燦爛的她。
「好!一輩子……」
他吻著她的發、她的頰、她的額頭,動作急切卻又愛憐無比,而過了好久之後,她才听到他輕輕地說了一句,讓她作夢也會笑的話語。
「我吃虧吃大了……可是……我甘願。」
他的話,叫她心底滿溢出更深、更柔的幸福,而這一次跟之前不同的是──再也沒有帶著任何的不安,只剩下滿腔、滿懷的愛意。
「不過……」
沒想到過了半天,竟然跑出個不過?!
「呃?」她愕然地抬頭看他。
「我可不會再幫-調星加坡司令,打死都不可能!」
「嘎?」她一听是這件事,輕笑了出來。
她的男人吃起醋來實在是太可愛了。
「不要!」
「嗯?不要?-……」冷千風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楮。
「因為啊!」她笑咪咪地截斷他的話,「我愛死了你調出來各種味道不同的SLING了,所以我一定要喝,我看從今以後,你就調各式各樣的愛情海司令給我喝好了,好不好?」
「嗯,愛情海司令?」冷千風遲疑了下,又問︰「但是那男人……」
「誰管那種家伙啊?他早就不在我心里了,我一直以為我愛他,後來才發現,我愛我的貞操比他還多得多,而且什麼靈魂內涵的男人?嗯,我寧願要你口味千變萬化的愛情海司令。」
「真的?」他懷疑地看著她,這女人叫他意想不到的挫折跟痛苦太多次了,他很難這樣就相信她。
「當然,早在美國的時候,我就發現其實當年我根本沒愛過那家伙。也許崇拜過,但是……」她深情地望著他,「絕對不可能像愛你愛得這麼深。你不敢說愛,沒關系!我的愛夠我、夠你、夠WIND、夠無晴,也夠冷千風愛,好嗎?」
他看著她,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