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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雪融千負 第七章

對于慕容爺爺的死,尹千負心里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全是因為他言語上的刺激才釀成悲劇。于是他下令厚葬老人家,並親自上香、跪拜。

待喪事辦得告一段落後,尹千負便下令將慕容雪釋放,眼見她身子尚虛,本想過一陣子再將她爺爺的死訊告知她,可紙包不住火,此事早晚得說,他還是決定趁早讓她知道,若她想哭、想發泄就到他懷里來吧!

怎料她得知爺爺的死訊後,反應平淡若水,冷靜得令人憂心。

是的,她不會向他興師問罪,她原本就不擅長質問他人,何況這一切不是已經太明白了?他賜死了爺爺,事後又感到愧疚,才決定釋放她,而听說他對爺爺的喪事,從祭悼、人殮、出殯到埋葬等事一點兒也不馬虎,這算什麼?贖罪嗎?

她算是看透他,也恨透他了,一切是非善惡的已在她的仔細判下成就,他果真是單憑自身喜惡就定人生死的惡霸。

尹千負發現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不發一語,以為她正為喪親之事難過,每晚與她同榻而眠時,總會將她緊摟在懷中,想給她一些安慰,她卻冰冷得像石塊,更虛幻得像浮雲,愈來愈感覺不到真實性。

「你要我怎麼做?該做的我都做了。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折磨自己也無濟于事。不許再這樣了,你讓我很擔心。」

是夜,尹千負將她擁在臂彎中,舍不得她獨自承受一切,他想擁有她的一切,而她總是隱藏了某些他觸及不了的部分。

「你……還他的命來。」慕容雪森冷的說著,轉身背對他,不想讓他看見她在眼眶打轉的淚水。

尹千負承認是他疏于照顧,更不該在言語上有所刺激,間接造成爺爺喪命,她可以怪他,但不可恨他,他對他們祖孫已算仁盡義至,且此事她也有錯,若不是她任性而為,也不會扯出這些事,他對她夠好了,如今他肯既往不究,她又怎能為了爺爺的死向他索命?

這個不知足的女人!一般女子若像她得此厚愛與眷顧,早該涕淚相交的謝恩了。

「我無心置他于死,若真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府中人多口雜,或許已有人告訴她當日的情形,但他不認為他得負全責。

他終于承認自己的惡行了,卻毫無悔過之意,慕容雪心寒極了,當下便決定揮劍斷情,今後不再想他、念他、戀他。是的,她不再是他的了。

但想走可沒這麼容易,她必須假意依順,撤去他的戒心,才有逃的機會,她要這個男人永遠從她生命中消失。

尹千負見她似乎在沉思什麼,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銳利的雙眼似乎能洞悉她的內心。「在想什麼?告訴我。」

慕容雪忙挪開眼,堅持隱藏心事。

「我想過了,過些日子就娶你過門,讓你成為我名副其實的女人。」尹千負總算突破心魔,決定面對兩人最終該有的結果。

慕容雪不願接受他的虛情假意,這算什麼?補償她,或是施舍她?她不要更不屑,所以毫無歡喜之色,只默然以對。尹千負望著她令人痴醉的容貌,一時意亂情迷,伸手揮落帳幔,再次滿足自己對她的。

***

這幾日慕容雪吃什麼便吐什麼,這時她才真正警覺到,原來自己有喜了。

這對她並非喜事,而是個雪上加霜的壞消息。她不明白,老天爺為何要這麼對她,她將永遠離開尹千負,又怎能為他生兒育女?

她想殺了月復中胎兒,卻遲遲下不了手,著實讓她左右為難,但這也加速她逃離的念頭。再不走,過些時日,尹千負一定會發現她身懷六甲的事,到時怕插翅也難飛了。

今兒一早,尹千負便出門會見幾位少林長老,杜若音算是江湖中人,自然也跟了去,這倒是慕容雪動身的好機會。

用過早飯後,她回到房中,收舍好細軟,取下發上的簪子,將之一折兩斷。

「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

是的,從今以後,相思與尹絕……秋風肅肅晨風綢,東方須臾高告之。

她含著淚,輕撫尚未隆起的小月復,這個孩子也算與她有緣,否則在她受了三十大板,又在小屋里害病的情況下,豈不早保不住了?就算是沖著這點吧!她決定留下這個小生命,她發誓,這麼做不是想用來懷念什麼?

真的,她發誓!

一出房門,她就踫上迎面而來的婉秀。

「雪兒,少主要你好好調養身子,怎麼不在屋里待著?你若不仔細一些,當心落下病根了。」婉秀手中端著一碗桂圓紅棗湯,正想給她送來。

尹千負擔心慕容雪身嬌體弱,在小屋里囚禁數日,恐怕元氣大傷,吩咐下人好生看顧她。這幾日她當真養尊處優,過著皇妃般的生活。

「我上街轉轉,順便到廟里去上上香。」慕容雪從容不迫的應對,幸未引起婉秀的懷疑。

「可你手上的包袱……」

「這些是上回我買的布料,買回來以後卻愈看愈不中意,想拿去退貨呢!放心,我去去就回來,這甜品你自個兒喝了吧!」

「這不好吧!要不我跟著去,好在一旁伺候著。」

「不必了,我不是生來的主子,不需人伺候。都要你放心了,我這麼大一個人還不會照顧自己嗎?」慕容雪堅持不肯,還故意拉下臉來。

婉秀見她滿臉不高興,只好由著她了。

慕容雪有驚無險的過關後,連忙舉步離去。這一去,她決定永不再回頭。

***

直到晌午,尹千負才回到府中,想當然耳,他先往慕容雪的房里走去。

如今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放不下她,真所謂一日不見,如三月兮,這輩子他還未在乎什麼人像在乎她這般。

不料一踏進房門卻不見她人影,只見桌上放著一根斷了的發簪和一張紙寫著——

試妾與君淚,兩處滴池水,

看取芙蓉花,今年為誰死。

她這是何意?他震驚異常。這幾日她表現得尚稱乖順,對他的求歡也並未拒絕;何況他都已經決定娶她了,更不追究她之前犯下的錯事,她竟還想與他恩斷情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時,他發現她把她爺爺的牌位帶走了,難道她還為這事兒怨他?她裝出的溫馴竟是她用來逃開他的手段?

可惡!這世上沒有人可以玩弄他,絕對沒有!

他氣瘋了,吼著要人傳喚婉秀來見他。

婉秀被他的怒氣嚇得裹足不前,一進房門便雙腿發軟的跪了下來,一路爬至他面前。

「少……少主找奴婢來……是為……」

「我問你,雪兒人呢?我要你看著她,你把人看到哪兒去了?」尹千負一直克制自己不開殺戒,否則尹府中的嚴刑峻罰是出了名的,婉秀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用。

「稟少主,雪兒她……她說想上街去,一會兒就回來,奴婢以為她……」

「她都收拾細軟走人了,你還絲毫沒察覺,我要你這樣的蠢物何用?」

婉秀這才一副驚醒的模樣,原來慕容雪這一走,永遠不會再回來了。這下慘了,自己大概小命不保。

「奴婢知罪!奴婢這就去找她回來。」她想亡羊補牢,但願猶未晚矣。

「我自會派人去找,至于你,就給我到飛龍幫的大牢里好好反省一番吧!」尹千負立刻喚來手下,押送她至飛龍幫,接受她應得的懲罰。

「少主饒命……」婉秀手軟腳軟的被拖了出去,奢望他能回心轉意。一般人進了那種地方恐怕再無活命的機會,光是那陰暗潮濕的環境就夠她受了。

但君無戲言,他決定了的事毫無轉圜的余地,她也只好認命了。

「來人!」他又喚來早在門邊等候差遣的手下︰「還不快帶些人手去把人找回來,若找不著,你們提頭來見!」

大伙全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慌張退下,準備尋回慕容雪,就是把整個杭州城翻過來也在所不惜。

當柔卿得知婉秀被尹千負發落至飛龍幫的大牢里受過後,擔心他一時之氣會鬧出人命,于是私下上飛龍幫求見羅祥,懇求他手下留情。

羅祥對佳人突然來訪驚喜不已。

「不知柔卿姑娘找上羅某,為的何事?」羅祥看見她,眼楮都會發光。

柔卿竟發現自己無法直視他,因他深邃的雙眸會使她不由得酡紅了臉。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忠心護主的英雄,尹千負有了他可謂如虎添翼,他身上有許多傷正是為尹千負受的,柔卿向來欣賞他大丈夫的氣概。

「羅護法,听說少主將婉秀關在大牢里,奴婢今兒個來就是想向您求個情,望您多關照些,婉秀那丫頭罪不至死,只是受了連累。」

羅祥一直克制自己,以免看她看得出了神。「少主大概是氣極之下,處分失了分寸,姑娘放心,我不會讓手下動婉秀一根寒毛的。」

「奴婢多謝羅護法,有了您這番話,奴婢就放心了。」

此時。羅祥遣退左右,鼓起莫大的勇氣,想將心里話一次向她說個明白。

「羅某知道此時不宜多談兒女私情,但這些話憋在心口一日,就令人難過一日,但不知姑娘……對在下的為人作何想法?」

柔卿聰明伶俐,一听就明白他話中之意,但一時間教她如何答復這種事?「羅護法剛正不阿,重情重義,奴婢一直感佩于心。」

「若在下問少主要了你……可好?」

聞言,柔卿大感驚慌,羞澀的低下頭去,半天說不出話來。

羅祥怪自己魯莽,口沒遮攔,連忙向她致歉︰「是我腦筋不清,若姑娘認為在下輕佻,並非正人君子,在下只有認了。方才的話,姑娘請忘了吧!」

「羅護法言重了,您的情意,奴婢定銘記于心,待日後再從答復。」柔卿心緒如麻,無法馬上作出回應,只好請他「寬限」一些時日。

羅祥不禁心花怒放,這代表她對他並非毫無情意。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如今他這個人人口中的英雄遇到這關也只好認栽了。

***

而逃離尹府的慕容雪不知該何去何從,臨走時,她並未帶走尹府的一文錢,因為那並不屬于她,所以她不會要,如今只得將身上穿戴的首飾當了,找間客棧住下再說。

杭州城這麼大,雖然她還在城內,尹千負也己布下天羅地網等著抓她,但想在城里找個人並非易事,所以她一路上遮遮掩掩,尚未被人發現。

住進客棧的第一晚,慕容雪就被隔壁客房的吹簫聲吵的無法入睡。

好事無雙,禍不單行,如今她處境悲慘,竟連夜晚也不得好眠,真教人泄氣。這簫聲是動听,但擾了她的清夢,不得已,她只好前去理論一番。

她來到隔壁的直欞格子門前敲了幾下。

一會兒,房門被打開,抬頭定楮一看,竟對眼前熟悉的面容目瞪口呆,連原先的目的都忘了。

「士岩!是你嗎?」她不甚確定,因此時荊士岩身著有褂袍,頭戴紗帽,多了幾分富貴氣,與以前那個鄉下窮小子的氣質有著天差地別,簡直判若兩人。

荊士岩雙眼瞪得大如銅鈴,一心為尋佳人前來的他對兩人的不期而遇喜出望外。「雪兒!怎會是你?你……快進來!咱們好好敘敘舊。」

慕容雪和他一般喜欣若狂,進屋後,拉著他詢問一切心中疑團。

「實不相瞞,你離開家鄉沒多久,我娘就發生意外,失足跌落河中身亡。沒有家累的我便決定只身一人出來闖一闖,順便到杭州來尋訪你的下落,無奈我的盤纏在路上用盡,又染上一身病,幸好天無絕人之路,我遇見了一位經營藥材買賣的大老板。他對我一見如故,便收我為螟蛉義子,治好了我的病、正好他在杭州有間藥鋪,知道我想來此找人,便要我接手打理鋪子。真沒想到來杭州的第一天竟在此與你相遇!」

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想不到他竟是福大命大之人,更想不到當初慕容雪一語成簽,如今兩人真在杭州相見。

但如今再見已人事全非,教慕容雪不勝唏噓。

「對了,你爺爺呢?你在杭州又是怎麼過的?找到遠房親戚了嗎?」荊士岩一直放不下她,急欲了解她的近況。

慕容雪想隱瞞,但心力交瘁的她卻無氣力編派謊言,何況尹府的一舉一動向來是全城眾所矚目的焦點,就算她不說,總有一日他也會從別人口中得知,到時便不知此事會被渲染得多離譜可笑了。

她只好將一切從實招來,但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早已事過境遷。

她還是這種凡事獨自承受的性子,盡管歷經風霜,她仍擁有這分不同凡俗的飄逸氣質,只是……她怎能將爺爺的死和她懷有身孕之事說得這般輕松,仿若事情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他這個外人听了都比她要來得忿忿不平。

「我早听義父說過,杭州城里有尹千負這號人物,听說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三歲便能吟詩作對,自創的劍法更無人能敵,飛龍幫在他的領導下,弟子已多如滿天繁星;可像他這種只手便能翻天覆地的人物怎會對一名弱女子欺凌至此,太可惡了!我就是拼了命不要,也要為你討個公道!」原本就懂些拳腳功夫的他恨不得馬上為她挺身而出,找尹千負算帳。

慕容雪卻無意再生風波,拒絕了他的好意︰「我不想再和他有所牽扯,你若真想幫我,就別再提及此人。」

荊士岩壓下怒氣,想起眼下最現實的問題︰「這孩子你不能要,你尚未出閣便身懷六甲會遭人非議的。我立刻抓副淨身的藥方,讓你將孩子打掉。」

「不!我要他,孩子是無辜的,怎麼說也是我的骨肉,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他!」慕容雪不自覺用雙手護住小月復,字字鏗鏘的反駁。

荊士岩沒見過孩子的爹,但他知道那個男人肯定不凡,否則不會讓她牽掛于心,她誓死保護孩子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這實在是個令人泄氣的發現。

「好,我不逼你,不過你目前這種情況真是挺麻煩的,我有個提議……不知你是否贊同?」

慕容雪無語,對他的想法洗耳恭听。

「既然我決定在杭州落腳,你就搬來與我同住吧!我可以當孩子的爹……我是說……你大可不必委身于我,但……我很樂意照顧你和孩子。」荊士岩說得期期艾艾,說話時緊張忙亂的模樣像個孩子。

他義父在杭州不僅有間藥鋪,還有間大宅子,平日他們可以住在宅子內。他打算明兒一早他們就趕過去,將來待一切安頓好後,再解決其它的事。

慕容雪對他的好意簡直感激涕零,如此一來,她和孩子就免去流落街頭的命運了。

「大恩不言謝,士岩,幸好遇見你,否則我真找不到安身之所,這世上除了爺爺之外,就屬你對我最好了。」

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三大樂事之一,可沒想到睽違數月不見,他們兩人皆有了意想不到的際遇,豈是三言兩語就能道盡的?不過無妨,日後他們有無數個日子可日夜相對,他有的是機會與她促膝長談,或用一生一世來追尋她的一切,完成他心中一直難圓的夢。

***

荊士岩的義父姓宋,宋家大宅位于城南,藥鋪離宋家不遠,昨兒荊士岩抵達杭州時天色已晚,只得與一名義父特地撥給他使喚的跟班來興暫時在客棧住下,今兒天才亮,就帶著昨夜重逢的慕容雪坐著馬車來至宋家。

宋家自然比不上尹府富麗堂皇,但也稱得上華麗氣派,府中有兩個長年在此看守的下人看見他們的新主子回來,立刻周到的伺候著。

「少爺,老爺已派人來通知,說您這幾日就會回來,老奴早把一切打理好,就等著您哪!喲!這位是少夫人嗎?奇怪,老爺信上怎麼只字未提呢?」管家對慕容雪的身份質疑,宋家可不許閑雜人等出入。

荊士岩連忙解釋︰「這位是慕容雪姑娘,自小便與我指月復為婚。先前我們因一些意外離散了,不意昨晚竟又在客棧里重逢。這輩子我是什麼驚喜之事都遇上了,上天真待我不薄。」

宋老爺是個有錢沒勢的富賈,平日四處經商,居無定所,年近半百的他一直未曾娶妻,自然沒有子嗣,如今收了荊士岩這個義子,便希望將他培養成自己的得力助手,日後能獨當一面,幸好荊士岩以前在家鄉曾在藥鋪里打雜,長久耳濡目染,對藥材並不陌生,加上私下多有鑽研,如今尚能擔此重任。

荊士岩也是窮苦人家出身,所以不會對下人們呼來喚去,倒把他們當成自家人,所以來興很喜歡伺候他,因為只要有好吃、好玩的,他不會獨享,總會讓下人也分一杯羹,來興對他便越發盡心了。

管家領著他們來到後院廂房內,慕容雪覺得身子不適,想早些休息,管家連忙讓人沏壺熱茶來後,便退下,還要所有人不許來打擾。

這廂房倒別致,房外是個小庭院,院中設置一座涼亭,四周種著一些奇花異卉,紅色拱門旁擺著一些奇形怪狀的大石塊,上面爬滿竹藤,看來挺引人人勝。

慕容雪毫無心思欣賞房外的花草樹木,當她瞥見面前壺門架子床上擺著的鴛鴦枕時,臉色一陣尷尬。

荊士岩立即會過意,一語中的︰「放心吧!為免下人們懷疑,今後我睡書房,那里有張臥榻,待四更天後,我再回房,我不會任意侵犯你的。」

慕容雪低首無語,將爺爺的牌位取出,放在木雕花案上。逝者已矣,她不想再去哀悼,或許死亡對爺爺也是種解月兌,只是遺憾,他生前一直希望看到她能有個好歸宿,她卻讓他失望了。

「還在為你爺爺的死難過?」荊士岩怕她心里有苦不言,到時悶出病來可就不好了。

「只是不明白尹千負為何如此對我……也罷,或許我一直看錯了他,他果然如他外表一般冷血,是我糊涂,我識人不明。」慕容雪好恨自己,為何總忍不住想起那個早該忘了的人。

荊士岩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以前他窮,所以不敢對她有任何著想,她像天上神祗,他的奢想會褻瀆她的美麗;可如今他有了身份、地位,多得是財富讓她舒適的過日子,他不想再放掉她了。

「別再想那些痛徹心肺的人與事了。我娘剛走的時候,我難過得欲哭無淚,天有不測風雲,誰料到她好好的一人竟會發生那種意外?可在來杭州的路上,我想通了許多事,有些人是必須去把握的,上天既然沒有奪去我的命,又讓咱們在茫茫人世間重逢,證明咱們的緣分是上輩子注定的,我不想再像從前那般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雪兒,你明白嗎?」有很多話他不知該怎麼說,想明說,又怕嚇著她,想隱瞞一些不該說的,又怕語焉不詳。

慕容雪是個一點就透的聰明女子,為他含蓄吐露的情意感到訝異,但現在的她實在無力接受他,只想療傷、休憩。

「士岩,你變了,以前的你說不出這種話。」

是的,他真的變了,變得沉穩、略帶一絲世故,就是那分處處為人著想的個性沒變。

「來到外面的世界後,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井底之蛙,以管窺天,永遠不知天有多大。看來我離鄉的決定真是正確,出來闖一闖才能拓展視野。」

慕容雪來到鳳紋漆案前,看著上面擺的那口餃環的蟾形香爐,緩緩投入燒香,讓整個屋子充滿濃郁的香氣,這令她想起暖玉閣里的透雕雲紋薰爐,散發出的麝香高雅月兌俗,她鐘愛那薰爐。

「士岩,對不住你了,沒好好珍藏你給的那塊玉石。」她突然提及此事,關于玉石不保之事,她一直對他有所愧疚。

「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草市買來的便宜貨,別放心上。我不打擾你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到鋪子里去看看,午飯我會讓人送過來。」荊士岩沒多去在意玉石的事。

一出房門,他原本帶著笑意的臉立刻沉了下來。誰說他不在意?那塊玉石對他意義重大,如今卻被尹千負毀壞。

有機會的話,他倒想會會這威名遠播的尹千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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