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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年 第五章

任曉年一回到家,就知道出事了。

大門半掩,屋里亂成一團,更可怕的是,南宮神武和方夜白都不見了!

「神武?小白?」她輕喊著,從客廳走向廚房,再通往後院,但整棟大宅完全沒有他們的聲音,靜得嚇人。

隨後進門的易行雲也覺得不對勁,低呼︰「這是怎麼回事?那兩個小表呢?」

是啊,人呢?平常下午都會躺坐在沙發上打電動的方夜白呢?總是坐在窗邊喝咖啡的南宮神武呢?

現在,他們坐過的地方卻一片凌亂,人更不知去向。

「神武!小白!」她恐慌地大叫,奔上樓,發現他們兩人的房間里全被翻得亂七八糟,所有的物品全散落一地。

她暗抽一口氣,心中驚懍,轉身再沖回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同樣也被徹底搜過,衣物凌亂,甚至,她的筆記型計算機和一堆數據也被拿走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人來過,把神武和小白都抓走了嗎?

她怔杵著,想到那個要帶走她的陌生人,全身一陣麻涼戰栗。

「這……」易行雲跟著來到她房間,驚瞪著整個房間的狼藉,兩樣大吃一驚。

這是遭小偷嗎?但如果只是遭小偷,那兩個小男孩呢?

「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喃喃地問。

很快的,任曉年想起了地下二樓的研究室,轉身往外猛沖。

易行雲一把攔住她,急道︰「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他們……」她掙扎著,滿臉憂忡慌亂。

「你要去哪里找他們?」他喝道。

「地下室……可能會在地下室……」她使勁推開他,沖下樓,滿心只希望他們躲在研究室,希望他們和那些分析儀器全都安好。

「地下室?」他愣了愣。

她狂奔到地下一樓時,整個人立刻呆定住。

通往地下二樓的木櫃已被推開,密門洞開,毫無遮蔽。

「怎麼了……」易行雲追下樓,看到這個門,聲音嘎然而止。

這里居然還有地下二樓?

「糟了……糟了……」她恐懼地沖進地下二樓,只見整個研究室空蕩蕩,所有的儀器全被搬空,那些她父親精心設計的特殊器材,一樣也沒有留下。

她瞠目僵立,血液逆流,腦袋一片空白。

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易行雲跟進了地下二樓,打量著整個寬廣空曠的空間,感覺得出這里似乎被規劃成一間類似辦公室的地方。

但,有誰會把辦公室放在地下二樓?

重點是,藏在這麼隱密的地方,都在做些什麼事?

「全被……拿走了……」任曉年雙腿一軟,絕望又驚恐地跪坐在地上。

「被拿走什麼了?這里是在做什麼的?之前放了些什麼東西?有什麼重要物品被竊取了嗎?」易行雲低頭看著她見了鬼似的模樣,疑惑叢生地問了一大串問題。

她失神地搖搖頭,根本無法告訴他,被偷走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她的希望啊!

是她唯一能變回真實年齡的希望……

「說清楚,到底丟了什麼?我好報警處理。」他擰眉,拿出手機。

「不!別報警!」她驚恐地跳了起來,急忙拉住他的手。

「為什麼不報警?有人闖進來,顯然偷了東西,還有兩個小孩不見了……」

「不要!報警也沒用,警察幫不了我的,誰也幫不了我,沒有人能幫我!」她倏地激動大喊,整個眼眶都紅了。

他驚瞪著她,無法理解她為何阻止他報警,無法理解一個七歲的小孩,臉上為何會有這麼痛苦又隱忍的表情,更無法理解,那抹刷過他胸口的心疼是怎麼回事。

「這件事……我自己……我自己會想辦法……」她雖然這麼說,但那份恐懼與不安已幾乎要將她吞噬。

這五年,南宮神武和方夜白一直在她身邊,他們有相同的遭遇,相同的難題,他們互相依賴,互相支撐,互相想辦法破除困境,他們三人早已成為生命共同體。

現在,他們不見了,留下她一個人面對一團謎,以及那些不知名的敵人,這讓她感到萬分驚恐。

對方是誰?他們顯然知道她的秘密。

但為什麼他們會知道?她以為,這件事從頭到尾只有四個人知道,而那第四個人,就是她死去的父親。

那些人究竟是何來歷?他們有什麼企圖?

愈想,她的心愈慌。

「有什麼好想的?你一個小表能想什麼辦法?現在重點是先將南宮神武和方夜白找回來,這件事就交給警察去處理。」易行雲被她裝大人的口氣惹得不快,總覺得她太過逞強又早熟,逞強又早熟得讓他全身都不舒服。

「不,等一下,我再找找看,也許……也許他們只是躲起來……」她著急地拿出手機,分別撥給南宮神武和方夜白。

撥通之後,一陣陣鈴聲在樓上響起,她愕然,轉身跑上客廳。

「喂,任曉年!」易行雲只得又跟著她奔回一樓。

任曉年回到客廳,循著鈴聲,在沙發底下找到的不是手機,而是平板計算機,是方夜白那台被他改造過的iPad!

伸手撈出iPad,她呆了呆,納悶小白怎麼會把他重要iPad丟在沙發底下?平常這台iPad等于是他的手腳,他從不離身,有時他甚至會直接用這台iPad接听手機來電。

「沙發底下怎麼會有iPad?」易行雲詫異地問。

「我也不……」她搖搖頭,模了一下iPad的熒幕,倏地,觸控熒幕出現了一條訊息。

曉年,別為我擔心,你自己要小心。

她愕然呆住,顯然這是小白和神武留給她的訊息。

但,要她小心誰?小心什麼?他們叫她別擔心他們,可是他們究竟怎麼了?

從字句的短促就可以知道當時有多緊急,以小白打字之快,居然只留下這十三個字,可見對方一定來得很突然,突然到連監控系統警鈴都來不及響起,突然到讓他們措手不及。

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躲過監控系統直闖而入?

她捏緊iPad,微微顫抖,手心和背脊全冒出冷汗。

她也是他們的目標嗎?她該怎麼辦?她一個人要怎麼辦?

「怎麼?這iPad有什麼問題嗎?」

易行雲想拿走iPad觀察,她則迅速將留言消除,才遞給他。

「……這iPad……是小白的?」

一個七歲小表擁有一台iPad,如果不是知道他們三個是天才,他肯定會難以接受。

易行雲看了看不iPad的熒幕,再凝目盯住她蒼白恐慌的小臉,眉心一皺。

看她怕成這樣,事情顯然並不單純,而且,這小丫頭似乎有事瞞著他。

對,從第一次遇見她,他就覺得她藏著許多秘密。

通常,秘密愈多,就表示愈麻煩,而他最討厭去沾任何麻煩的事,尤其是與他無關的麻煩事。

「都出這種事了,你還不快打電話通知你家那位大人?」他冷聲道。

「她……不在國內。」她無助地搖頭,迅速又從他手中拿回小白的不iPad,緊抱在胸前。

「嘖,你們家真是亂七八糟!」他受不了地低咒一聲。

亂七八糟嗎?她看著周圍的狼藉和凌亂,再想想自己的處境,突然涌上一股心酸。

是啊,她的人生從五年前開始就亂七八糟了,亂得她無法收拾……

易行雲罵歸罵,但事情讓他遇上了,他不管也不行,畢竟事情發生在他的房子里,再說,眼下只剩任曉年一個人,總不能把七歲的她單獨丟在這里,萬一又出了什麼事,處理起來肯定更麻煩。

而且,下午那個想帶走她的陌生男子令他非常介意,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將沖著她而來……

一想到此,他心中一悚,立刻撥電話給助理李明宗,要他馬上報警處理,一副處理公事的積極態度。

「明宗,你立刻聯絡王局長……」

「不行,報警真的沒用的。」任曉年驚慌地想阻止他。

他不理她,徑自交代完畢,接著收線轉向她,擰眉道︰「那兩個小表一定出事了,這種事還是得交給警方來調查,放心,我在警界有朋友,絕對會查個水落石出,不過,這段時間你暫時別住這里。」

「啊?不住這里,要去哪里?」她緊張地低呼。

「你先去住我那里,等調查清楚了再回來。」不得已,他只好做這樣的決定。

「你是要我……去住你家?」她呆愣。

「對。」

「可是……這樣好嗎?」

「當然不好,可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下,又不知該把你丟到哪里去。」他氣悶地道。

「易行雲……」她心頭一熱。

「我已經很煩了,你就乖一點,閉上嘴,安靜的跟我回去。」他雙手擦腰,低頭瞪她一眼,沒好氣地低斥。

任曉年怔了怔,一直強忍住的恐懼和不安頓時化為淚水,奪眶而出。

他微愕,皺眉道︰「怎麼了?不想跟我回去嗎?」

她搖搖頭,揉著眼楮。

「那不然你哭什麼?」他怒道。

「沒什麼……」她哽咽著,沒說下去。

她沒說,他卻明白,她其實是很害怕的,很害怕,卻又拼命忍著,拼命要鎮定。

一般七歲的孩子遇上這種事,不是嚇傻就是哭鬧,為什麼她不一樣?真的是因為智商比較高的關系嗎?

一個人的智商和成熟度,是成正比嗎?如果是,那他姐姐為何愈活愈回去,愈老愈幼稚?

「沒什麼就別亂哭,我討厭愛哭的小孩,走吧。」他板著臉輕哼,轉身走出大宅。

她很快擦掉臉頰上的淚水,並沒有被他的壞口氣和凶表情嚇到,反而在這一刻,看出他有顆柔軟的心。

一股強烈的依賴感油然而生,她踩著小碎步跟上他的大步伐,主動拉住他的大掌。

易行雲腳下沒停,心卻在她柔女敕小手扣住他五指時輕陷了一下,煩怒的五官瞬間有點軟化,而且,眼神和嘴角的線條也突然變得柔和。

只是,他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樣的表情,更不知道那抹在胸口化開的晃漾是怎麼回事。

明明就該生氣的,但又明明不是生氣……

真奇怪。

易行雲的家是間獨棟的舊日式別墅,有很強烈的日系風格,整棟充滿了木質的低調感,和任曉年住的歐式大宅完全不同。

雖然不大,卻干淨得一塵不染,里面的裝潢似是重新設計改造過,地板、家俱都是頂級手工木制,走極簡的現代奢華風,品味絕佳,而且每個擺設都經過巧思,有濃濃的混搭藝術氛圍,身處其中,讓人聯想到那種頂級的日本溫泉民宿,非常清幽舒適。

任曉年被安排住在二樓的房間,整個地板梁木窗欞全是樺木,木造床架搭著純白的床被,讓人一看就心曠神怡,好想立刻就撲到床上去躺下。

「哇……你家好棒啊……」她走進房間,發出贊嘆。

「任何房子只要干淨都很棒,你們住的石樓就是太髒亂了,簡直像個垃圾場。」他哼道。

她心虛地閉嘴,特地看著四周,果然到處都擦得亮晶晶。

「你就暫時住這里,盥洗室在樓梯口旁,住我家有個規矩,上床之前要先洗澡,而且要隨時保持清潔,不準亂丟東西,不準在房間吃東西,更不準大聲吵鬧,听到沒有?」易行雲雙手擦腰,嚴厲警告。

「是。」好多「不準」哦!看來,易行雲是個有潔癖又神經質的男人。

「過來,現在先去浴室洗個澡,你下午出門亂晃,身上一定有很多細菌。」他帶她走向樓梯旁的那扇門。

還細菌咧?拜托哦,細菌無所不在,洗澡洗一百遍還是一樣。

她在心里嘀咕著,但當他一打開浴室木門,便倏地睜大雙眼。

黑晶磁磚地板,純白浴白,明亮、美觀又時尚。

她從沒想過自家的浴室也能弄得這麼……呃,五星級!

易行雲果然是蓋飯店的,他的家每個角落都很「飯店」,只不過,他把飯店的那種冰冷感去除了,增添了許多家的溫馨。

「听清楚,我只說一遍,浴室也要保持干淨,沐浴乳別噴得到處都是,地磚會弄得又髒又滑……」

哎唷,浴室不能弄髒,那教人怎麼洗澡啊?她忍不住又嘀咕。

「還有,這是熱水,這是冷水,要分清楚,別傻傻的搞錯,到時燙傷了我可不管你。」他板著臉,仔細地向她說明水龍頭的區分。

她仰起頭,怔怔地看著他,白襯衫敞著領口,袖口卷起,俊朗的臉上有著一絲被人打擾的不愉快,口氣也很冷硬,但是,她知道他這些警告里真正的重點只有兩句——

地磚會滑,小心燙傷。

這個人,講話就偏要這麼凶嗎?非要把好意都用惡語包裝後才出口嗎?

他真正溫柔時,不知會是什麼樣子……

「喂,小表,你有沒有在听?」他瞪著她。

「有啦。」她收回逸蕩的心,連忙點頭。

「听清楚就先洗澡,把全身洗干淨,我下樓弄點吃的。」他說罷轉身走開,但瞄到她的頭,立刻又皺眉,「你的頭發也順便洗一下,有味道了。」

她一驚,很糗地再點了一下頭,急急將浴室的門關上,懊惱地抓住頭發湊近鼻子聞了一下。

有什麼味道?很臭嗎?

好吧,就算有點味道,但平常被神武和小白說她臭,她也沒什麼感覺,可被他那樣說,她卻覺得好尷尬又好丟臉。

奇怪,干嘛那麼在意他的話啊?

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她月兌下衣服,這才發現這間浴室並不冷,似乎設有空調,不像她在家時每次洗澡都冷得發抖。

真是高級的住所啊!易行雲可真享受。

她再一次嘆佩,伸手拿起蓮蓬頭,調好了水的溫度,才要沖洗,不經意瞥見鏡中有個小女孩,頓時一呆。

小女孩一臉白淨稚氣,正呆瞪著她,動了不動。

嬌小的身體,細瘦的四肢,一雙眼楮,深幽沉郁。

五年了,她始終無法習慣自己七歲的這個模樣,所以,這五年來她幾乎不照鏡子,只要別去看鏡子,她就能暫時忘了自己的外表有了改變,她會以為自己還是二十六歲該有的外貌。

霧氣氤氳,模糊了鏡子,模糊了她的影像,也模糊了她的眼楮。

她高舉著微微顫抖的手,讓熱水從頭淋下,真希望能把心中的無助和恐懼,還有這場惡夢全都沖走。

全部沖走吧!她真的受夠了……

水從頭流到她的臉,和著眼淚,往下流,她低頭撫著自己平坦稚女敕的胸,不知道自己要被困在這副軀體中多久。

困在這七歲的身體里……

正獨自哀怨難過時,倏地,門被嘩地一聲打開,易行雲抱著幾件衣服就這麼闖了進來。

「你沒帶衣服,就暫時先穿……」

她驚駭地回頭瞪他,立刻蹲用雙手遮抱住自己,放聲尖叫。「啊——」

易行雲嚇了一跳,呆了一秒,才怒聲喝斥︰「你鬼叫什麼啊?」

「你你你……你怎麼可以隨便進來?」她氣急敗壞地怒喊。

「我幫你送衣服啊!」他拍著手中的小女孩衣物。

「變態!!賓出去!」她再尖叫。

變……變態??這小表瘋啦?去哪里學這種罵人的話?

他沒好氣地罵道︰「喂,任曉年,不準亂說話,你不是沒帶衣服來嗎?難道洗完要光著身體跑出去?我是好意拿外甥女的衣服先借你穿……」

「那也不能直接闖進來啊!我……我沒穿衣服耶!」她也大聲回罵。

「你沒穿衣服又怎樣?」奇怪了,誰洗澡穿衣服了?

「還問我怎樣?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啊!快出去!」她再次尖叫,順手拿起蓮蓬頭朝他狂噴。

他被噴得滿身水,不得已只能迅速閃出浴室,在門外怒斥︰「什麼女人?小表,你才七歲,我都可以當你爸爸了,你那光溜溜的女圭女圭身材有什麼好遮的?」

浴室里,任曉年匆匆鎖上門,小臉漲紅,不停喘氣。

真可惡,要不是父親的實驗出了差錯,她原本還有C罩杯耶!

她咬著下唇,忍不住反擊嗆聲︰「你太沒禮貌了!我以後身材會很好!」

「以後?那等以後再說吧!現在你那種身材月兌光了我都懶得看。」她冷笑。

吼……氣死人!這壞家伙!

「開門,把衣服拿進去。」他拍著門板。

她嘔氣不想開。

「快把門打開,衣服不拿進去穿,等一下光著身體出來會冷死。」他低斥。

她一怔,被羞怒氣得飆升的心跳,頓時停了半拍,然後,又比之前更快的節奏狂彈。

原來……他是怕我著涼,好心幫她拿衣服來啊。

「快開門,這是我姐姐女兒的衣服,她和你年紀一樣,應該可以穿。」

她咬著下唇,打開一道門縫,伸出手,他看她這種動作,又好氣又好笑,將衣服重重放在她的小手上。

「穿好了再出來,今天晚上又變冷了,你要是感冒了就是給我找麻煩。」他警告。

「知道了。」她將衣服抱進浴室,再把門關上,害羞地瞄著手中折得整齊的衣物,上頭還放著一件折成正方形的小小內褲。

天哦……

現在她一點都不冷,反而覺得有點熱,尤其她的小臉和胸口不停發燙。

易行雲看著桌子對面的任曉年,再一次覺得這小女孩真的長得挺可愛的。

穿上外甥女的粉紅小帽T和黑色毛褲,加上紅撲撲的小臉蛋,看起來就一副天真無邪又惹人憐愛。

不過她一開口,這幻覺就立刻消失。

「你煮的面比我煮的還難吃耶,易行雲。」任曉年咬著那面心還有硬硬的面,皺起了小眉頭。

易行雲瞪她一眼。這小表居然還批評他?

「我的專業不在煮面。」他不悅地冷哼。

「可是,煮泡面不需要專業。」她很無力,這人連泡面也能煮得失敗,太厲害了。

「我從不下廚煮東西的,今天為了你破例,你給我乖乖吃就對了,晚上凍死了,你就喝點熱湯墊墊胃,我還叫了外賣,等一下就會送到。」他拉長著俊臉。

為了她特地煮的嗎?

她眨眨眼,心一陣怦然,捧起碗小心啜著湯,忽然覺得這面也不怎麼難吃了。

不久,外賣的食物送來了,他自己點了精致美味的湯包,卻替她叫了一份快餐店的兒童餐,讓她再次傻眼。

兒童餐耶!他還真以為兒童就得吃兒童餐嗎?再說,她又不是小孩……

好吧,她現在這副樣子的確是個小孩,但,她卻不希望他把她當成小孩!

她想要他用看二十六歲的女人那樣的眼神看她,像男人看女人,像電影中的男主角看著女主角……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易行雲發現她的注視,筷子一頓,嘴角一勾。

「怎麼?想吃嗎?」

她沒吭聲,依然瞪著他。如果她現在是二十六歲的外貌,他也會這樣對她嗎?

會不會更友善親切?或者……更不友善親切?

「原來你想吃湯包啊?我以為小孩子應該都喜歡那種兒童餐。」他輕笑一聲,挾了一顆湯包到她碗里。

「我才不是小孩!」她月兌口抗議,話一出口才猛然驚覺自己說了什麼,立刻捂住嘴。

天哦!天哦天哦,她是怎麼啦?而且她剛才……是在想什麼?

「你不是小孩?那你是什麼?」他啐笑。

她被他嘲弄的語氣惹得不快,訕訕地低下頭,大口用力咬下湯包,不料湯包里的湯汁整個噴了出來,噴得她滿嘴滿臉,還有湯汁噴進了眼楮。

「啊!」她驚叫一聲,閉緊眼楮,著急地想找紙巾。

「嘖!你別動!」易行雲臉都綠了,怒聲急斥,飛快地沖過去,抓起一把紙巾,抬起她的小油臉,用力擦拭。

「你到底在干什麼啊?吃個湯包也能吃成這樣。」他又氣又惱。

沒事帶個小表回來折騰自己,他真是自找麻煩。

「眼楮……眼楮……」她仰著頭喊道。

「不準說話,不準亂動。」他氣罵著,再擰了一條濕毛巾,坐在她旁邊,細細地幫她擦掉眼楮里的湯液。

她靜靜地讓他擦著眼楮,不敢亂動。

他再抹淨她的小臉,才道︰「好了,睜開眼楮看看。」

她睜開眼,再眨了好幾下,赫然發現他的臉就貼在她面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喝!她驚得想後退,但後腦被他按住,根本退不開。

「怎麼樣?眼楮還痛嗎?」他盯著她。

「不……不痛了……」她睜大雙眼,屏息著。

「嗯?可是眼楮看起來還有點紅……」他伸手輕掀著她的眼皮,湊近觀察。

好近……

他靠得好近,近得連他長翹的睫毛、毛孔,還有他性感嘴唇上的細紋,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神思開始紛飛,心,急跳得如擂鼓。

原來,他是個這麼好看的男人,原來,她不只不討厭他,還有點喜歡他啊!

「再眨眨眼看看。」他命令道。

但她沒眨,只是定定地、忘情地看著他。

易行雲見她呆愣愣地,納悶地問︰「喂,任曉年,你發什麼呆啊?」

她被叫回了魂,這才驚急羞澀地轉頭避開他,低嚷︰「噢,我……我沒事了啦!」

「真的沒事?」他的手伸向她的臉。

「對啦!你別亂踫我,這樣很奇怪!」她縮了一下,打掉他的手,又羞又急地瞪他一眼。

「有什麼奇怪?我只是在幫你擦臉。」他不太高興地道。

「一個男人幫一個女人擦臉,還不奇怪嗎?」她咕噥道。

「你哪算女人啊?你只是個七歲的小丫頭!我幫你擦臉就像爸爸幫女兒擦臉一樣,一點都不奇怪。」他譏笑地點了點她的額頭,走回座位。

之前把他當爸爸是笑話,現在被他當成女兒她卻笑不出來。

人真的很奇怪啊,換了心情,感受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可是你終究不是我爸爸,一個大男人隨便模一個小女孩,人家會說你是個『蘿莉控』。」她悻悻然,故意損他。

「蘿莉控?那是什麼?」他皺眉。

「有戀女童癖的變態啊!」她輕哼。

他一呆,隨即啞然失笑。

「戀女童癖?絕不可能,我討厭小孩是眾所皆知的事,不論是男孩女孩,我都覺得很煩。」他瞅著她,嘲弄地勾起嘴角。

「既然覺得煩,何必把我帶回來?」她有點受傷地拉下小臉。

「沒辦法,總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那里,要是你出了事鬧出新聞,對我的新飯店和新餐廳形象很不利。」他繼續吃著湯包。

她對他激升的好感又突然打了折扣,晚餐也吃不下了,生著悶氣跳下椅子,二話不說地轉身走向大門。

「喂,任曉年,你不吃飯要去哪里?」他愕然。

「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去干嘛?你一個人不怕嗎?」他站起身,瞪著她的小背影。

「怕不怕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啊,只要你走出這扇門我就真的不管了。」他用力將筷子往桌上一拍,冷冷地威嚇。

她腳步頓了頓,說不怕是騙人的,可是她就受不了他嫌她煩的口氣,因此還是賭氣拉開大門。

易行雲沒想到她小小年紀還這麼倔,沒轍地正準備叫住她,一陣手機鈴聲就自她的口袋響起。

任曉年一愣,拿出手機,一接听,整個人就駭然僵住,而且像觸電般立刻將手機丟到地上。

他驚訝地走過去,問道︰「怎麼了?誰打來的?」

她轉身看他,小臉慘白,仿佛受到什麼驚嚇。

他擰著眉,撿起手機,拿到耳邊接听。

「呵呵……任曉年,你逃不掉的,我們很快就會找到你……很快……」手機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你是誰?」他冷冷地問。

對方一听見他的聲音,馬上收線,結束通話。

他納悶地轉向她,疑惑不已,「究竟是什麼人在找你?你惹了什麼事?」

她驚恐地搖搖頭,臉上同樣寫著困惑。

那些人竟然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他們……在找她!

而且可能很快就會找到她!

怎麼辦?她很驚恐,因為,她忽然有個直覺,那些人找她絕對不懷好意。

看她嚇得說不出話來,易行雲蹲,拍拍她的肩膀。

「好了,這件事我會查清楚,這款手機容易被追蹤定位,你暫時別用了,這段時間也別出門亂跑,知道嗎?」他說著將手機交還給她。

她點點頭,伸手要接,手機卻從抖得厲害的手串滑落。

「啊……對不起……看我這笨手笨腳的……」她向他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輕顫地交握住自己發抖的雙手。

他凝目盯著她。

這種話,像是七歲小孩會說的嗎?

這種表情,也不該出現在一個七歲小孩的臉上。

眼前的任曉年,再次讓他感覺像個成熟的女人!

不,不只再次,而是常常,她常常會有一種不符年齡的表情和談吐,一種令他混亂的言行舉止。

「手抖成這樣,剛剛還說不怕——」

他正打算好好嘲笑她一番,好減緩他心里那份古怪的悸動,只是話剛說一半,她已撲進他懷里,小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他一呆,有點不知所措。

但懷里小小的、柔軟的身體微微發顫,很快激起了他的憐惜和保護欲,他不禁伸手將她擁住,輕聲道︰「別怕,有我在,沒什麼好怕的。」

任曉年沒有開口,小手卻將他圈得更緊。

他一定不知道,他的這些話,讓她驚懼惶然的心,找到了安全存放的地方,從此,心甘情願被他收著,不想再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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