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狐 第九章
嬌狐在柳家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柳家一家人和喜娘快急瘋了,請來的大夫每個都說診不出什麼緣由來,可是眼見她始終昏迷不醒,他們是心急如焚。
事實上,嬌狐正飄浮在模模糊糊的意識里,怎麼也不肯醒過來。在恍恍惚惚的夢境中,她伸手不見五指,腳下沉重得邁不開步子……姥姥……你在哪里……好黑,狐兒會怕……
她下意識不想醒過來,她不想再當柳嬌湖,她渴望月兌離這個凡胎的身體,化作狐精本來面目。
她是嬌狐,不是那個天生小妾命的柳嬌湖……
她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爬了起來又復絆倒,可是當她絕望無力、想要放棄掉這一切的掙扎,想要墜回無邊的黑暗深淵時,有一個熟悉的臉龐卻又閃現在她面前——
英挺飛揚的眉毛,烏黑深沉的眸子,矜持拘禮的舉止,溫柔深情的笑容……一次又一次不斷地躍進她的腦海中,記憶中的低沉聲音頻頻輕喚著她……
嬌湖,你又貪困了,快快醒來,我替你買了好大珍珠,你快醒來瞧瞧……
相公……是相公!她拼命撲向前想要抱住他,可是幻影一閃即逝,她抱了個空。
突然間,幾百年前的那張童稚小臉閃現她眼前,是那個用衣袖掩住她、使得她逃月兌了雷霆劫的小男孩……
容貌愈來愈眼熟清晰……漸漸與自濤的面容影子重疊……
難道……難道幾百年前救了她的小恩公,竟是幾世前的自濤?她詫異著,拼命想要追近看仔細,可是那臉龐卻又突然地消失了。然後是姥姥譴責的眼神射向她——
狐兒,你答應過我不陷入情關的,你這關情劫逃月兌不過,如何能月兌過雷霆劫?如何能修成正果?
你發過毒誓的,倘若你動了心,愛上了凡界男人,你的修行將俱毀、煙消雲散……
嬌狐痛楚慚愧,不敢看銀狐,隨即銀狐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驕縱倨傲的隻詩。
憑你這個小妾也想跟我爭搶相公?門兒都沒有!你是個身分卑微低下的小妾,我隨手一捏就捏死你了?相公是聰明人,他會選擇我的,他會選擇我的,他會選擇我的……
「不!不!不——」嬌狐驚然驚醒,冷汗流遍全身,喘息不止。
柳家人全圍了上來,又驚又喜地叫道︰「醒了、醒了,她真的醒過來了!」
喜娘急急沖向前扶住她,喜極而泣了,「二夫人,你總算醒過來了,你差點嚇死我了。」
恍恍惚惚間,嬌狐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我是誰?」是嬌狐?還是嬌湖?
喜娘一怔,「你是二夫人啊,你認得出我嗎?我是喜娘呀!」
嬌狐瞬間都記起了,她的小臉倏地一悲,喃喃低語,「為什麼?為什麼還不讓我解月兌?」
這情劫她還得經歷多久?
人世間各種感情實在太復雜也太難解了,無論愛或不愛都好傷人……
她更不會忘記阻隔在自己和自濤之間的鴻溝「身分」問題……無論她是小妾柳嬌湖,還是狐狸精嬌狐……
還有即將到來的雷霆劫呢?
她再怎麼愛自濤,也無法讓自己不死,若要讓自己不死,就得奪走自濤的避雷珠,然後眼睜睜看著他死!
這太殘忍了,她寧可自己死也不讓自濤死。
所以她還計較傷心什麼呢?反正她總歸是要離開他的,不如就讓隻詩郡主乘機取代她在自濤心目中的地位好了。
早早讓他忘了自己,也省得他再傷心。
她現在人不人、狐不狐,既當不了人也還不了狐身……飄飄蕩蕩在茫茫的人世間,就像柳絮一般無根無蒂無依無靠。
或許雷公爺爺的雷霆一擊,對她反倒是最好的解月兌。
「自濤就是我的小恩公嗎?」她失神落魄地喃喃低語,細思咀嚼著當中的可能性。「是啊,他一定是數百年前我的恩公,救了我一命,所以我現在將欠他的命還給他,正好一報抵一報……宿命中早已注定了……
她突然有些頓悟了然。
這一切,兜兜轉轉了好一圈,都是老天爺早已好的一局棋吧?
自濤幾世前救了她,現在她再將這條撿來的命還給他……公平得很,真是公平得很。
只是她的心好痛、好痛……想到一旦神魂俱碎,她就再也看不到自濤了,這樣血淋淋的劇痛遠比死難受多了。
喜娘看著她臉色一忽兒悲、一忽兒喜、一下子紅、一下子白,擔心得不得了。
「二夫人,你別嚇我,你說說話呀!」她搖搖嬌狐。
嬌狐眨了眨眼,有些艱難地望向她,突然悲從中來。「喜娘,你不要對我這麼好;爹、娘,你們也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我不是你們以為的那個柳嬌湖,你們對我好不值得的。」
「傻孩子,你是我們的女兒,又為了我們家受苦受委屈,你教我們如何能不待你好呢?」
「是啊,二夫人,你是一時受到打擊,現在身子又受傷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你靜靜地歇一歇,等精神好些了再說話,好不好?」喜娘安撫道。
嬌狐有口難言,也無力再多說什麼。說了又有誰懂呢?
她也著實累了、倦了,蒼白的點點頭,她輕輕閉上雙眼躺回床褥。但願這一次睡得安穩些,好讓她醒來之後有力氣面對一切。
連著好幾天,自濤總督府里忙,再加上嚴老夫人有意無意的阻攔,使得他騰不出時間去柳家找思念已極的人兒。
可是當這一天午後他忙完了公務後,得了個空就迫不及待馭馬往柳家方向奔去。
嬌狐沒有別處去了,她坐在柳家門前的大樹下,小臉蒼白,靜靜地听著風兒吹過松葉的聲音,還有和煦的陽光溫暖灑落她身上的滋味。
再過四天,就滿七七四十九日,再過五天,就是五十日雷霆劫的到來。
她的心像落在西湖水面的桃花瓣兒,無力地殘褪了嫣紅,隨波逐流,靜靜地等待沉入湖底的那一剎那。
嚴府的藥很靈,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可是有什麼關系呢?等到四天後,她的靈魄離了這個軀體,柳嬌湖依舊會死,這具凡胎就沒用了,她這只修行五百年的狐狸精轉眼間也會沒用了。
不知道雷公爺爺劈雷下來的那一瞬間,她腦海里想的會是什麼?
是自濤?還是姥姥?她凝視自己柔女敕蒼白的小手,再難想見自濤輕輕親吻這雙小手的情景。
「嬌湖!」一個隱隱約的、恍若自遙遠天邊傳來的呼喚飛入她耳朵里。
她微微一動,茫然地抬起頭。又是幻覺吧?
可是當她看見馳奔過來的駿馬,還有馬上英挺俊偉的男兒時,她的心瞬間活轉了過來!
「相公?!」她捂住小嘴,不可思議地驚呆了。
這……這是真的嗎?
駿馬轉眼即到,自濤宛若天神般躍下馬,飛快地抱起了她轉著。「嬌湖,我想死你了!」他抑制不住地興奮歡喜,痴嘆道。
她的淚珠兒滾了下來,燙痛了雙頰,「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傻丫頭。」他總算把她放下地面,可她總覺得自己依然在半空中旋轉著,「傻丫頭,當然是我。這些天你想不想我?」
「想……」她的熱淚梗住了呼息,「可是……可是我沒權利想你了。」
他愣了一愣,「為什麼?」她緊緊地咬著下唇,力氣之大幾乎咬出血來,「我……我已經退出了。」
他黑眸一沉,低啞震動地道;「你胡說什麼?什麼叫做退出了?」
「我……」她還能瞞多久?她也無力再隱瞞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已經剩下四天了,屆時她將現出原形,然後遭受雷霆劫,她真的已經不想再隱瞞這一切了。
就算死,她也要在死之前讓他知道,他愛上的不是柳嬌湖,是她嬌狐啊!
「告訴我,是不是郡主又對你做了什麼事?她逼你退出的是不是?」他的神情驀然大怒,眼神像千年寒冰一般森冷,「我會跟她說清楚!我不能失去你,必要的時候,我寧可悔婚!」
她感動地看著他,可是現在問題已經不在郡主了,而是在于老天啊!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相公,我要告訴你。」她語意艱難,吞吞吐吐地道︰「我……其實不是凡人,乃是一只修行五百年的狐狸。」
他僵了一僵,隨即失笑,「嬌湖,別說笑,我現在是很認真的;是不是郡主逼你回娘家,逼你離開我?」
她緊緊掐著他的手臂,仿佛想要借此讓他傾听清楚,「我真的是只狐狸,為了要躲過五百年一劫的雷霆三擊,所以才借柳嬌湖的身子嫁入你家,求借你家的避雷珠……」
他眨了眨黑眸,想笑,但她臉上再認真不過的神情卻令他啞然無聲了。
「你……」他震驚極了。
「是,我不是人,我是狐。」她輕垂粉頸,痛苦地道︰「可是我沒想到我真的愛上了你……我不忍心讓你因我而死,我不能這麼自私。所以我決定了,五日後就是雷霆劫的到來,到時候我必定逃不過,也會永遠消失在人世間,也消失在你的生命里,所以……」
他退後了幾步,震撼驚駭將他整個腦袋塞得滿滿的,混混沌沌、始終未明。
「你是……狐狸精?」他瞪著她清新美麗卻蒼白無血色的臉龐。
她含淚點點頭,「是。」
「你不是騙我的?」
她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掉下來了,「我也好希望我是騙你的,可是我的的確確是一只狐狸,我名叫嬌狐,狐狸的狐,而不是湖水的湖。」
「你……」他臉上的驚惶痛楚慌亂迅速交閃而過。他再退了兩步,背脊已抵靠在駿馬跟前了。
他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盡管她知道後果也許會是這樣,但是她依舊難忍撕心裂肺的痛苦。
嬌狐吞咽著喉頭的硬塊,沒有再看他,低低地道︰「你回去吧!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你回去嚴府,回去郡主身旁……你們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身分地位都登對,你們會快樂終老一生的。」
他緩緩地、緩緩地搖頭,仿佛想要甩去腦子里的迷霧和錯愕,但是他還是震動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到最後,他驀然大吼了一聲,迅然地跳上馬飛奔而去。
望著他漸漸消失縮小的背影,嬌狐的淚水已泛濫成災。
「相公,永別了。」
他一定好難、好難接受,可是震驚痛苦會慢慢過去,時間會洗刷掉一切痕跡的。
嬌狐失神落魄的走出了柳家門前的小徑,趁著他們尚未發現前,她要消失在每一個人的生命里……
姥姥,我應了誓,我愛上了凡人,注定修行盡毀、魂飛魄散!
駿馬狂野地飛奔電馳著,在馬上的自濤閉上眼楮,讓咻咻拂過耳際的風聲和危險的速度麻痹他震驚痛楚的心靈。
狐狸精?
他這些日子以來愛著的竟是個狐狸精?
他想大吼大叫,想要重重將自己摔向地面,跌碎成千千萬萬片……這樣就不用再去面對那個青天霹靂般的打擊了!
嬌湖……不,她是嬌狐……她是如假包換的一只狐狸,千方百計接近他就是為了要得到他的避雷珠!
他覺得被欺騙了,被背叛了,可是最深沉可怕的痛苦卻是他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她,愛上了一只狐狸!
雖然她聲稱愛上了他,所以寧可死也不願意偷走他的避雷珠好躲過雷霆三擊,但是……
她已經騙了他一次,又焉然不會騙他第二次呢?
而且……她是一只狐狸啊!
想著她的甜美天真,她傻里傻氣的笑容,她婉轉嬌吟時的美麗……
他的心好痛、好痛……自濤捂著心口,覺得胸口快要裂開來了。不!這一切不是真的!
回到嚴府之後,自濤立刻用幾大壇子的酒將自己狠狠灌醉。
他突兀失控的舉止嚇住了全家人,甚至當嚴老夫人和隻詩過來勸解時,都被他充滿酒氣和血絲的雙眸給嚇著了。
「滾!統統滾,你們統統不要理我,讓我喝!讓我喝……」他英俊的臉龐充滿痛苦,修飾素潔的外表早已紊亂一片。
亂了的黑發,暗黑的眼圈,暴躁的脾氣,自濤完完全全變了個樣兒。
連著四天,他將自己泡在酒里,臭氣燻天,脾氣火爆,狂怒得像只野獸,邋遢得像個叫花子,哪還有幾絲總督的模樣。
在第二天,隻詩還曾試圖接近他,卻被他發瘋般地丟來一個酒壇子差點砸了個頭破血流,因而受驚逃竄。
他看起來徹徹底底地瘋了!
隻詩想得的是一個風采翩翩的成龍快婿,哪知道公子突然變做瘋子,她嚇得當天連忙要忠誠王妃過來退婚。
「我才不要嫁給一個瘋子!」隻詩心有余悸地跳腳。
忠誠王妃縱然心不甘、情不願,可是拗不過女兒,再加上也親眼見到自濤可怕的模樣,只得匆匆地退了聘,草草退了這門親事。
正當嚴老夫人終日擔憂飲泣,眾僕人埋怨隻詩沒血沒淚、是個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壞女人時,正好忠誠王爺在京師因事獲罪,聖旨一下,全家老小登時被發配邊疆永不得回京,忠誠王妃和隻詩郡主自然也不例外,只得哭兮兮地踏上遙遠路途。
消息一傳來,嚴家闔府上下可說是歡聲如雷,每個人皆是額首稱慶,壞人終得天譴。
可是當他們看到浸泡在酒壇中的自濤時,又沒有人笑得出來了。
尤其喜娘哭腫了眼,回嚴府稟報二夫人自柳家失蹤的消息,全府每個人的心都倏然沉到了谷底。
嚴老夫人快急暈了,也自責得要命,可也無法挽回一切了。
第五天早晨,當自濤自酒鄉醒來,蹣跚地要再找酒喝時,一只銀色的狐狸突然竄入屋內來,靜靜地佇立在他面前。
他還疑心自己是不是酒喝太多,眼花了。
「你……你是什麼東西?」
銀狐低沉蒼老地道︰「笨蛋,我是只狐狸。」
「狐狸?」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淚水都流出來了,「我的愛人……嗝,也是只狐狸,你說巧不巧?」
「你現在再不去救她,她很快就變成一張干巴巴的狐狸皮了。」銀狐還是冷冷地道。
自濤努力想睜大眼,可是酒實在是喝太多了,他的頭好暈、好痛,腳步都站不穩了,哪還有余力去思考。
「雷霆劫正午即到,嬌狐會死,這一劫她逃不過了。」銀狐冷然地道。
嬌狐會死?!
這四個字像有魔力般,自濤倏然驚醒了過來,他腳步依舊虛浮,可是憔悴的俊臉瞬間慘白了。
「嬌狐會死?」不……不!
銀狐冷靜銳利地盯著他,突然嘆了口氣,「真是上蒼注定,我特意上九天雲霄請教月老仙人,這才得知你與嬌狐早在五百年前已系上紅線,如果她能月兌過這一次雷霆劫,將化作凡人與你並蒂偕老、了結此緣,只可惜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去了不過一會兒,你們已經有了這大變化……你現在告訴我,你究竟要不要嬌狐?愛不愛她?」
自濤愣住了,腦袋努力整理著銀狐所說的話。
「如果你不愛她的話,不如就讓她消失在這次雷霆劫中,也免得她再淪受情劫輾轉的痛苦。」銀狐挑眉。
奇怪得很,狐狸竟然也會生動地挑眉!可是自濤已經無暇深思這一點,他往前一沖,心神激蕩地大吼,「我要她!我愛她!」
他完完全全清醒了、明白了,照著自己的心走就對了!
嬌狐是他這一生唯一的珍寶,最心愛的妻子,就算拼了這條命不要,他也要保全她活下來!
銀狐的眸子閃過一抹類似釋然也類似惋惜的神彩,深沉點頭,「好,我帶你去救她。」
一道銀光倏然緊緊包圍住自濤,在他還來不及閉上眼楮的時候,身旁周遭的景物已變,此刻他已駐足在青翠的山坡上。
嬌狐憔悴蒼白地坐在山坡上,在看見自濤時悚然大驚。
「你……你怎麼會來?」
自濤眸底充淚,歡喜激蕩地奔向她,「嬌狐,我愛你,我不要你死!」他邊跑邊自懷中拉出避雷珠。
剎那間,嬌狐驚覺到他的意圖,震驚地大叫道︰「不!不要!」
就在他倆即將擁抱住對方的那一瞬間,天上陡然響起了轟然巨雷!轟隆!轟隆!轟隆!
雷霆三擊已過,雷神隱沒入雲端。
大功已告成。
銀狐還來不及插手介入,迅雷已消失無蹤了。
她屏著呼吸,靜待煙霧散去。
在白茫茫的煙霧中,兩個緊摟著的身影幾乎融成一個兒,將彼此抱得好緊、好緊。
銀狐喉頭哽咽著,大大地吐了一口長氣。
「幸好。」
嬌狐緊閉著的眼楮慢慢地、慢慢地睜開,好害怕看不見那個心愛的男人,可是當她睜開了眼眸,驀地被一雙溫柔的眼神緊緊攫住。
自濤!他深情堅毅地盯著她,在彼此眼底看見了陰錯陽差蹉跎五百年、等待了五百年的愛……
「自濤……」她心一熱,伸手想撫模他的臉頰,卻發現自己的手……
雪白一如往常……咦?
雷霆三擊下來,她不是就該死掉了嗎?
她顫抖了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驚喜詫異極了;她突然覺得有點頭暈……這是真的嗎?她沒死?真的沒死?
害怕了五百年,致命的雷霆劫居然沒有勾走她的魂、摧毀她的魄,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我沒死?」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小手。
自濤低喊一聲,用力地抱緊了她,「你不會死,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別想自我身邊逃開,我不許,你听見了嗎!我不許你離開我!」
她鼻頭一酸,淒然淚下,「可是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就算這次的雷霆劫讓我逃月兌掉了,可是人狐殊途,我們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誰說的?」他喑啞卻有力地道︰「是哪個混帳說的?」
銀狐在遠處輕輕咳了一聲,不過識相地不表任何意見。
既然雷神都能看在嚴自濤甘心為愛犧牲的份上高抬貴手了,她這只老狐狸跟他們還有什麼好過不去的?
月下老人在雲端深處對她笑嘻嘻。既然是被月老「綁住」的人兒,她老狐還有什麼力量「拆散」?
銀狐模了模鼻子、聳了聳狐肩,決意繼續沉默看戲。
嬌狐美麗的眸子盈滿淚霧,「相公,難道你不介意我是狐狸嗎?」
「你呢?你不介意我是個膚淺無知的凡人嗎?」他深深凝視。
她晶瑩的淚珠在眼眶里滾呀滾地,卻情不自禁地笑了,「相公……」
「這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再也不放手了。」他眸光深情不移,「既然老天把你給了我,你就是我的,任憑是誰,再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除非我死……」
她急急捂住他的嘴,驚叫道︰「不行!不會!不要亂講!」
他目不轉楮地看著她,眼底微微濕潤起來。
「我相信你,我是你的,我也永遠不會再離開你了!」她激動地道。他輕輕自嘴上拿開了她的手,痴痴地道︰「狐兒,我愛你。」
嬌狐狂喜不已,淚水終于滾落,「我也是!我也是……」
眸光交觸處,真愛的光芒在彼此眼中深深綻放。自濤溫柔俯下頭來吻住了嬌狐,也吻住了永生永世的承諾。
誰說有情人無情天?孰不知人間有情,天地更有情!
銀狐吸了吸鼻子,假裝懶洋洋地踱步離開。「看來這小妮子也沒時間隨我到終南山修行了。唉,這些年輕人,話都是隨便說說罷了。」
誰讓她左擋右禁,卻怎麼也敵不了月下老人的小小紅絲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