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一千年 第三章
黃河生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家。他在二樓的浴室沖過澡後,頓時舒暢了不少,他隨意圍了條浴中走向臥室,打開電燈,眼前的景象卻是令他大吃一驚!
臥室的落地窗被打開,而且地毯上有幾個黑色腳印,房內的東西也顯然被動過。更令他訝異的是,化妝鏡上,被人用口紅寫著斗大的七個字︰
「古玉兒來此一游。」
他連忙檢查房內,看有沒有丟掉什麼貴重的東西。
錢、首飾,地契都在。
他松了口氣坐到床上,忽覺大腿部分有冰冰涼涼的感覺,他往床上一模。
是塊古玉,而且還是刻工極精巧的紫玉,上頭有只鳳的圖樣。
這是誰開的玩笑?照理說,應該不可能會有這麼笨的小偷呀!不但什麼東西都沒拿,還留下這塊看來價值不菲的紫玉佩。
一定是有人開他的玩笑!
他又看了梳妝鏡一眼,上面的字跡再次引起他的注意。
古玉兒?這名字好陌生,他想不出自己的朋友中有誰是姓古的。
這時,忽然電話鈴聲大作,差點把他嚇出心髒病。
「喂!我是你的老同學大偉,我有筆大生意要介紹給你,快過來一趟,地點是——」
黃河生掛上了電話,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他的時間幾乎全賣給了公司,尤其是自他的前妻死後——
前妻的臉龐忽地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但他沒有花太多時間沉溺在過去中,生意,才是他目前所關注的。
出門前,他又再望了一眼鏡子上那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古玉兒?他輕笑一聲。心想︰一定得逮出那個惡作劇的人。
酒店里擠滿一屋子的人,鶯鶯燕燕往來穿梭著,嬌笑聲不絕于耳,讓人恍若置身于皇宮後院中。
黃河生一到包廂,立即受到熱情的款待。
「黃總監曾四度得到廣告金鐸獎呢!」他的老同學極力向客戶吹捧著。
「哇!這可不得了,那我們產品想拍個廣告CF,不知黃總監……」
三人正在聊著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響,接著听見一陣慘叫聲。眾人幾乎同時轉身看向聲音的來處。
這一看,可不得了了,因為大廳有人在打架,其中兩、三個男的已被摔在地上,上前的兩名保鏢也像撞到彈簧般跌了個「狗吃屎」。
大班這時急急跑過去,對旁邊一名長得獐頭鼠目的中年男子叫道︰「看你!到底帶個什麼樣的小姐來,把我們的客人打成這樣。」一邊扶起跌在一旁的客人,迭聲道歉。
其中一名客人也開口道︰「干什麼嘛!我們只不過想敬她酒而已!」
小姐?沒想到這酒店竟有身手如此俐落的女子?
這引發了黃河生的好奇心,于是他站起身走近幾步,想看清楚肇事者到底是誰?突然間,從那群人中沖出一名哭哭啼啼的女子,她因跑得太急,因而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耪。
他側身一看,剎那間呆住。
那雙古典的柳眉,瘦削的瓜子臉,*上一層淚光更顯楚楚動人的丹鳳眼,白皙細致的肌膚,猶如從古畫中走出的美女,即使是輕輕一瞥,也能令人印象深刻——
這……不是那天出現在片場的女俠嗎?她,怎麼會在這里?
不過那女的連頭也沒抬,即迅速地穿過人群,飛奔而出。
事不宜遲,他找她可找得焦頭爛額,他現在可不能再錯失這個機會,因此,他毫不遲疑地追上前去。
臨走前,他還隱隱听見身後傳來的聲音︰「我怎麼知道那女的有學過功夫!」
古玉兒跑到街上後,才放緩了腳步。黃河生連忙加快了腳步,在距離她四、五步之遠時開口喊她︰「小姐,等等——」
古玉兒停下腳步,緩緩地轉過身道︰「錢我以後會還——」忽然間,她看到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你……」她努力在記憶中搜尋這名有著濃眉及深邃眼眸的男子。
「你還記得我嗎?在片場你曾傷了我一名工作人員?」黃河生急著向她說明。
見到她滿臉淚痕,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他覺得自己的心莫名地被牽動著,不知怎地,竟同情起她來了。同情、憐憫這些字眼絕少出現在他的字典中,因為在都市叢林打滾了大半生的黃河生,向來秉持著「弱肉強食,優勝劣敗」的信條。可是,這時候,他卻為眼前的女子牽動了內心潛藏的情感,這是怎麼回事?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
「片場?」那女的眨眨眼楮,仍是一副迷惑的表情。「你不是那個小眼楮派來要債的?」
要債?這是怎麼回事?他輕輕地搖頭,試圖喚醒她的記憶。「我們在中影文化城踫過面的,你還刺壞了我的攝影機……」
「你是說那台怪物?」她瞳孔放大,似乎已有些明白。「啊!我記起來了,你是那個戴著帽子的——」她記得了當時她還覺得他長得滿順眼的。
「是、是。」他連忙應道。不過心里卻感到好笑,她竟然形容攝影機為「怪物」?難道她是打鄉下來的嗎?
「你怎麼會在那個地方?你說有人向你要債,這是怎麼回事?」
「這——」玉兒欲言又止。她忽然記起爹曾諄諄告誡她勿向陌生男子透露任何有關自己的事。于是轉換了另一種口氣道︰「你是誰?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黃河生愣了一下,隨即輕笑一聲,開口道︰「唉呀!我竟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春上廣告公司的藝術總監黃河生,也是那天被你打斷了拍片的現場總督導。」
總監?總督導?這是什麼怪名詞?听得玉兒一個頭兩個大。反正,她也不想知道太多,只要知道他不是「小眼楮」派來要債的就行了。
「黃公子,如果你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得走了!」她拱手道。
看著一名古典秀麗的女子向他打躬作揖,連稱呼也是古人那一套,黃河生睜著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神,心想︰這女的未免演得太入神了吧!
他還沒反應過來,玉兒已轉身邁開腳步離去。
「等等。」他連忙跑到她前頭攔住她。
「公子有何貴事?」玉兒習慣性地往腰際一模,這才發現長劍不在了。完了!她竟把它遺落在酒店里。
她抬頭警覺地瞪著他。幸好,她對他印象不壞,否則早就出拳了。
「你——你可以留下你的電話,或者讓我知道你的住址,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他用著誠懇的口氣道。
「電話是什麼?至于住址——我也不知道,你這人好奇怪,盡講些我听不懂的話,你是不是又像剛才那個‘小眼楮’,想騙我?」玉兒逐漸失去耐性了。
「不,不,我沒有——我不是——」他連忙解釋著,即使他覺得對方才是「怪胎」,但她的「身手」可不是他能招架得了的,于是,他靈機一動。「小姐,我是怕你一個人走夜路危險,想——保護你——」這話一出口,他即顯得有些心虛,她那麼好的功夫,誰敢動她?
玉兒表情漸漸軟化下來,原來他是好心,哎!都怪自己太緊張了,誤會了人家。看他一副挺正派的模樣,唯然穿著有些奇怪,但是,比剛才在酒店遇到的那群酒氣沖天、肥頭凸肚的男人好多了。她絕沒料到,竟會因為一頓飯,而被人騙到酒店,萬一給家鄉的人知道了,恐怕她這輩子真要嫁不出去了,搞不好,還會被趕出家門呢!
望著她發怔的樣子,一股血液直沖撞黃河生的心田;那雙嬌媚的丹鳳眼,精巧如雕刻般的完美鼻梁、櫻唇,活月兌月兌就像從畫里走出來的古典美人,加上她巴掌大的瓜子臉,上鏡頭準會顛倒眾生的。這——千萬——千萬得說服她成為他廣告中的女主角才行。
忽然,她眨眨眼,嫣然一笑道︰「不用麻煩了,我寄住的地方就在前面。」
「在哪兒?」他想再確定些。
玉兒本伸出了手,遲疑了一下,又收回。她可不想讓人知道她任意闖入民宅。因此,她尷尬地笑了笑。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抱緊了手臂,她實在很討厭穿這件無袖的衣服,簡直有些不倫不類,可是,她的衣服留在酒店,又不能回去拿,而且;她連著幾天沒洗澡了,覺得渾身不舒服極了。
也許,眼前這個人能幫她。因此,她換了個話題。
「有件事,也許你能幫我——」
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他立刻不假思索地回道︰「好,你盡管說。」
「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件衣服……那種可以遮住手腳的……還有,能不能替我找個地方洗澡?」她吞吞吐吐地道。
黃河生忍不住睜大了眼楮,她——她到底是從哪來的。啊!也許是大陸逃難來的,所以才會淪落到聲色場所上班。他把所有事件拼湊在一起,終于得出這樣的結論。
「沒問題,如果你想找地方住的話,我家也可以讓你住。」
「不!」玉兒連忙搖手。住到一個陌生男子家,這成何體統?萬一給爹知道,不把她打死才怪,她趕忙開口道︰「我只需要洗個澡,換一套長衫就行了。我原來的衣服和長劍都掉在酒店了。」她無限懊惱地道。
天喲!這女的連寶劍都當成自己的了。「你是指那套戲服?」他不假思索道。
「戲服?」她皺了一下眉頭,不甚明白他的意思。
「哎!不管了!」他覺得和她有些溝通不良。反正,他的目的是要她簽約又不是要和她交朋友。于是他二話不說,邁開一步道︰「走吧!我家就在馬路對面。」
對面?怎麼離她住的地方那麼近?玉兒愣了一下,不過,她連考慮的時間也沒有,就連忙跟上黃河生。
越走,玉兒的心跳就越快。
不會吧?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而且她還在那空屋住了三天,明明沒有人回來啊!
當黃河生掏出鑰匙開門時,玉兒差點嚇壞了。
「你……你住在這?」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天吶!沒想到她這個「小偷」竟然還被「屋主」帶回來。
黃河生覺得不對勁,停下了手邊的動作。「對呀!有什麼問題?」
「這里不是沒人住嗎?窗戶也開著——」她都快語無倫次了。
「你在說什麼呀!我就住在這,只不過是幾天沒回家罷了——」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盯著她道︰「你——不會是——」連聲音都變了調。
玉兒後腳一伸出,正想開溜。哪有小偷會自動送上門的?她的運氣可真背。
剎那間,黃河生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就是古玉兒?」
他訝異不已,恨不得立刻去撞牆,原來這女的一直躲在他家,而他卻在外頭找得焦頭爛額,忙得三天沒回家——早知道,他正常上下班的話,早就發現她了,而他竟然陰錯陽差地錯過了。
他苦笑一聲;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原來你是那個惡作劇的人——古玉兒。」
「惡作劇?」對方的反應令她大出意外,她還以為對方會將她扭送官府哩!「你以為我是在惡作劇?」她又重復一遍。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黃河生話才說完,便覺得自己怎麼才一下就被她影響了,連講話都老套起來。
「你找我?為什麼?」古玉兒指著自己的鼻尖,感到莫名其妙,這人,為什麼老說些令她難以捉模的話?
黃河生頓了一下,隨即接道︰「哎!算了,算了,你還是先進來再說。」
他怕她跑掉,因此一直沒放掉她的手。
玉兒卻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你得保證,不會把我送進官府。」
官府?黃河生听到這名詞,又是一愣,這女的——莫非秀逗了?大陸人也該是講公安局呀!不過,他懶得再問,反正先把她請進屋再說。
「我保證。」他用著堅定的口吻道。
玉兒這才挪動了腳步。
客廳的燈被打開時,她不禁嚇了一大跳。她一直沒有下樓來,所以沒發現到這個奇異的地方。
他竟然不用點火,就像變魔術一樣把這里弄得燈火通明。那柔柔的一團團的皮球是干麼的?還有牆上的擺飾及一堆鐵器、地上的地毯——
她像是鄉下人進城一樣,睜著好奇的目光注視著屋內的一景一物。
「啊——」她忽然發出一聲尖叫。
黃河生緊張問道︰「又怎麼了?」
玉兒用一只手臂捂住了眼楮,一手指向屋內一角。「你——快把那個東西拿開——真是婬穢極了!你這個之徒。」
之徒?黃河生無法理解,他在廣告界可是出了名的一股「清流」、正人君子,為何會被這個才見兩次面的女孩說得如此不堪入耳?看她滿臉通紅的,他還以為是不是不小心把內衣褲扔在這里呢!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原來是一尊「維納斯」的石膏雕像。
他連忙咽下一口氣。這是什麼和什麼,只不過是一尊雕像,值得那麼大驚小怪嗎?
偷看了一眼黃河生,發現他不以為然地站在原地。玉兒又氣又急,連忙背過身去,尖叫道︰「你——怎麼可以把那個一絲不掛的女人放在那——你——簡直無恥!」
她的話,令黃河生啼笑皆非,他沒想到一個藝術品竟然會引起她這麼激動的反應。他強忍住笑,依著她的意,把那座維納斯雕像收進櫃子里,這才喚她回頭。
「好啦!東西都收起來了!你可以轉過身來了。」他雙手交叉,無奈地說道。
這時,玉兒緩緩轉身,確定那個果像不在了,才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人——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第一次見到他時,見他極具威嚴地指使一堆人,看來頗有領袖之風,還以為他是值得信任的君子,想不到卻是大婬蟲一個。她——得防著點。待會兒換了衣服,洗了澡就快溜吧!她暗忖著。
「你還好吧?」黃河生關心地問道。「對了!看你的反應,好像是大陸來的?」他想確定一下自己的想法。
沒想到,玉兒仍是一副不解的神情。「大陸?」
「就是中國大陸。」他再解釋清楚一些。
「我——對對,中國,我是打秦州來的。」她點頭如搗蒜。
「秦州?」這個名詞好古老,他實在無法想像是在哪里。「請問秦州是在哪兒?」
「中原啊!」她皺起眉,不禁懷疑起對方是不是個文盲。
黃河生瞠目結舌的,他實在是——問不下去了,為什麼她老是說那麼「陳舊」的話?也許是大陸那邊的教育、書籍和這里有很大的不同吧!他只好把她的「異樣」歸于這個原因。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又再問了個問題︰「你該不會是偷渡客吧?」他可不想窩藏罪犯。
「偷渡?」玉兒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道︰「偷渡是什麼意思?」
黃河生簡直快抓狂了!為什麼他已經講得這麼「白話」了,還是不能和她溝通?不過,他還是按下性子,耐心地解釋了一遍︰「就是偷偷坐船渡海來這。」
「為什麼要渡海?這是哪里?為什麼要來這里?」她咬著手指,睜著一雙無辜的眼楮望著他。
「這是哪里?這是哪里?」黃河生揮舞著雙手,浮躁的個性又跑出來了。「小姐,你連人在哪里都不知道?這里是台灣台北!想起來了嗎?」
忽然,她眼眶一紅,可憐兮兮道︰「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什麼是台灣?台北又在哪里?」
黃河生最禁不起女人哭了,只要一看到淚水,他的心就軟了半截。「好,好,好,我不問了。」他連忙道。「你先去洗澡吧!順便換個衣服。」
說完,他帶著她上樓,並找了幾件衣服給她挑。她一下就決定要他平常穿的那套條紋長袖睡衣。
「好吧!快去洗澡吧!」他把她推向浴室。
沒想到,她在浴室門口,遲遲不肯進去。
「又怎麼了?大小姐,難不成要我幫你放洗澡水?」他沒好氣道。不過話一說完,他就後悔了。
「你的……澡堂……怎麼沒有木桶和木勺?」她唯唯諾諾地道,一邊被壁上的瓶瓶罐罐吸引了目光。「看起來是很漂亮啦!可是不實用。」
黃河生又差點暈過去!這女的果真是「老土」、「鄉下婆」,可惜她那麼有氣質,也辜負了傾城的美貌。
「好,好!那你先用這個浴缸好不好?」黃河生果真給她放起洗澡水來,他心中直叫苦連天;沒想到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在公司有一百多名員工任他指揮,平日掌權慣了的總監,竟然淪落到要幫個女人放洗澡水。這傳出去,還得了——一定會被傳為笑柄的,不過,目前情況卻逼得他不得不如此做。他想著︰先把這女孩搞定再說,反正自己的目的是要簽她作廣告片的女主角。
一定得忍、忍……公事第一!他如此激勵自己。
接下來,木勺呢?他靈機一動,就用煮飯的內鍋湊合一下吧!
當他把內鍋交給玉兒時,玉兒還很不以為然的拿起它在牆上敲一敲。「怎麼給我鐵的?」
「好啦!大小姐你就別挑了,這是鋁的,不是鐵的——」
接著,玉兒一轉身,「砰!」一聲用力把門關上,差點撞扁了黃河生的鼻子。他忍不住大叫一聲,一手抓住疼痛的鼻子,一手掄起拳頭。
太過分了,簡直是恩將仇報嘛!
他氣呼呼地轉身回到房間,瞪著梳妝台上那幾個字——「古玉兒來此一游」。奇怪的是,那股氣立刻消失無蹤了。
她噙著淚水,無言的模樣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沒想到這個身手不凡、武功底子不錯的女孩,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脆弱,而且還很「老土」,結合這些復雜的個性,更令他對她好奇不已。
秦州?秦州到底在什麼地方?听名字應該是在大陸北方吧!而且她身上也有股北方兒女的豪邁氣息,他不覺陷入沉思之中……
玉兒泡在「超大」的澡盆中,享受著熱呼呼的沐浴。
一雙眼楮,卻不斷在這不到兩坪的小浴室內打轉。那些沐浴、梳洗用品吸引她的目光。她興致勃勃的拿起每一罐瓶子聞一聞。
在拿到刮胡水時,她立刻愛上了那充滿草香的味道。嗯,想干脆來個「香水」浴好了,于是她把那瓶刮胡水當成香水,一股腦兒全倒進浴缸。
哇!好香啊!
她沉醉在這充滿自然氣息的味道中。
接著,又一眼瞄到洗手台上有一把小刷子(其實是牙刷),她拿起來,在手中把玩著。怎麼有這麼小的刷子呢?「胡人」用的東西,果然和我們漢人不同。她開始尋找身上是否有適用小刷子的部位,最後找到了腳趾頭。
她用牙刷來回刷著每個腳趾頭,覺得實在是舒服極了,而且能將指甲里的髒東西刷干淨呢?她越刷越起勁。一邊還想著︰胡人用的東西,有些還比漢人精致呢!
她天真地把這里當成了番邦,而這里的人自然就成了「異族」的「胡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玉兒才依依不舍地從浴缸里爬起。穿好那件條紋睡衣,一頭如雲的秀發披散在腰際。
當她出現在房門口時,黃河生被她如出水芙蓉般的清麗給震住了。
經過熱水的薰騰,她原本白皙的臉頰,出現兩朵醉人的紅暈,傾瀉于身後的發絲仍留著串串小水珠,更增添了幾許嫵媚,水汪汪的眼楮則多添了一份靈秀之氣,如果不是他親自帶她回來,乍然見到這朵出水芙蓉,他一定會誤以為她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
玉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緩緩垂下頭,一雙眼楮不安地轉動著,忽地,她一眼瞥見鏡子上自己早先留下的字,立刻又羞紅了臉。
「對不起……在你的鏡子上亂寫字……」講到這,她才倏然想起;不對呀!這個男的房間里怎麼會有梳妝鏡、胭脂粉盒呢?還有浴室里的香水……這個男的不會和哥哥一樣是「娘娘腔」吧?不過,還好她有個這樣的「妖精哥哥」,所以還不至于太意外。但看黃河生怪里怪氣的,她心想此地乃非久留之地。
既然澡也洗了,衣服也換了,于是她拱手道︰「謝謝公子借我衣服,時候不早了,我想也該告辭了。」
「等等,」黃河生急忙勸阻。「你可以留下來的。」忽又覺得自己太直了。這女的看來很保守,應該委婉一點留她才對,于是他換種方式說︰「你不是沒地方去嗎?可以在此暫住幾天……」
玉兒一怔,連忙又行禮道︰「公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好吧!況且我們又非親非故的,我想我還是走吧!」她望向地面,似乎在找什麼。「咦?我的鞋呢?」她喃喃道。
幸好,黃河生早先一步把她月兌在浴室外頭的鞋給藏了起來,這也是他計謀的一部分。所以現在他得裝糊涂。
他故意岔開話題道︰「古小姐,現在夜深了,外頭很危險的,你一個女孩子單身在外,萬一踫到怎麼辦?而且,你又無家可歸,萬一再被騙到酒店……」他用他一向擅長的說服力,講了一大串理由,就是想把她留下來。
玉兒遲疑了一會兒,的確,她人生地不熟的,身上也沒錢,連下一餐都不知在哪?可是這人可靠嗎?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忽然她肚子「咕嚕嚕」作響,原來是肚子餓了。
「你是不是餓了?我冰箱里還有些吃的。」他靈敏地察覺到她的不安及疑惑。「如果你不放心,這房間讓你住,我到樓下睡,這樣就不會‘共處一室’了。」
「可是我——」玉兒終于道出了她的心結。「我這樣白吃白住,不就欠你人情了嗎?我爹曾教導我,不管生活如何困難,也不能欠人家。」
「這——」事到臨頭,黃河生只好再用上一招。「你是不是怕我對你另有企圖?」透視他人的心境可是他的專長。被一語道中了心事,玉兒立刻脹紅了臉,像是做錯事被逮到一般。「我——」她半天說不出話來,只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丫子。
「我保證,我只是想幫你。」他試著用誠懇的態度道。「古語不是常講‘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嗎?假如你家在附近我一定送你回去,可是如果你無處可去,又不想欠我人情的話,那你就在這住下吧,我這里吃的用的什麼都有,你可以幫我掃掃地、擦擦桌子,以打理這個地方作為回報。」黃河生原本想直接說出拍片之事,又怕嚇走她,只好一步一步來。
「打掃房子?那不是成了你的婢女了?」她睜大了眼楮。
婢女?黃河生一怔,怎麼又是個「古詞」?都什麼時代了,還「婢女」、「丫環」的。不過,他憋住氣,想先看看她的反應。
玉兒內心掙扎不已。心想︰她的確是沒退路了,而對方看來又如此有誠意……終于,她點了頭。
計謀果真得逞了!黃河生欣喜若狂。「好!你就住下來吧,太好了!我去準備吃的。」他連忙道。
玉兒心里覺得很奇怪︰這人怎麼搞的?既然都請她當婢女了?為何還親自下廚煮東西來給她吃呢?這些胡人的行為可真是怪透了。
「等等!」她像記起了什麼。「我拿你的一支筆,用來在鏡子上寫字的,可是不小心把它弄掉了——」她臉上浮現出一股歉意。
「筆?」他看了一眼化妝台。原來她把口紅當成筆了,心底忍不住好笑。他連忙拿起桌上的另一支口紅給她。「沒關系,我再給你一支,你想寫字就寫吧!」說完,他三步並兩步地跑下樓。
玉兒握住那支「筆」,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心想這人的行為雖有些古怪,但人還不壞嘛!
她躺到床上,須臾,便聞到樓下傳來陣陣的飯菜香。
但還來不及吃東西,她已敵不過「瞌睡蟲」的侵擾,隨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