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二男三分情 第四章
——襯底音樂︰許如芸「突然想愛你」——
……愛到極度瘋狂,要到無法想象,愛到空氣中有你沒你都不一樣……突然想愛你,在這……
「遠在紐約的實驗室里,我和同組的研究伙伴正培養著某種細菌,顯微鏡下細菌快速、瘋狂的繁殖、分裂,卻比不上,也追不過我想你,思念你的心情。
飄揚過海,和你分立于地球的兩端,我的日追著你的月,想我清醒時你卻熟睡,常常舍不得入夢,只盼和你一同醒著過生活。
記得離開前,我們都不想俗氣地說——等我回來——現在我卻要俗氣個千萬回。
等我回來,等我回來,等我回來……」
在空中有一聲嘆息,是殷深深幽幽得對麥克風吐出的氣息。
「前些日子我搬家,在整理房子的時候翻出一疊書信,而這些書信深深打算在未來的節目中和朋友們分享。信中的男女主角也不知是誰,而男主角卻為我們留下這麼一段強烈的思念。
朋友們,你的思念,你的情書,你想寄給誰,請傳真給深深,深深在空中為你代傳。
這里有一張傳真,屏東的阿雄對台北明明說,我也很俗氣,你一定要等我哦!
在愛情的世界里,誰又能免俗呢?誰又能談得一場不食人間煙火的戀情?深深寧可每個人在愛情里多表現俗氣,大聲地對他說——等我回來。
果然,「空中夢想家」的成員都是SPP族,馬上有一堆超級SPP的傳真涌進錄音室。
這是台中的小君叉給遠在金門服役的柯亞男柯亞男。不知道這麼晚了,柯亞男柯亞男听得到我們的節目嗎?小君,你趕緊把這段節目錄下來,我等你,錄好了給柯亞男柯亞男寄過去。
準備好了嗎?開始嘍。
台中的小君要對遠在金門的柯亞男柯亞男大聲地說——我——一——定——等——你——回——來。
親愛的小君和柯亞男柯亞男,深深支持你們,你們真是「兵變反制連線」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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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號,一顆心才就定了,誰說不是抱著期待有第三次交集的心情上醫院的,殷深深一發現今天下午牧可風沒有外科門診,才放下患得患失的心。
朝笑自己怎麼也被搞的神經兮兮起來。
做在候診室里,門診號碼不斷跳換,殷深深慶幸自己有心情觀察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們,人生四件大事——生、老、病、死,這醫院就一口氣全包辦,還要有好的胸懷,才能容得下這些悲歡離合嗎?
每回來醫院,好象都會有哆不了的沉重。殷深深換完藥,走出診療室,她的腳傷如同牧可風說言一般,回家第二天已好大半,今日她行走起來只有一些不易察覺的微跛。
正要走向出口,卻在反方向的通道盡頭,看見一個做在輪椅上似曾相識的背影,殷深深盯著那張滑動的輪椅,疾走而去。一瞬間,它已彎進通道的右邊,當殷深深追過去,彎到右側,那是一個寬闊的草坪,有許多院內的病人在其中散步、運動,做在輪椅上行走的就不下十人。
殷深深四處張望,卻已失去想要尋找的目標,失望之余,索性在角落的長凳上做下。
園內身著藍色病人服的人們,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被按上一個病名,並且為話下來而與病魔搏斗,他們的戰友是自己的身體、藥物、家人、醫生、護士,戰勝的機會人各不一。
這時在殷深深坐的長凳前方十公尺出,有個大約十來歲的小男孩坐在輪椅上,讓一個女孩推著,男孩手上捧著一顆球,膝上同樣覆著一張薄毯。
不知為了什麼事,女孩在小男孩耳邊低語了幾句,便走開了,殷深深不自覺得被這樣一張白淨,戴著舌帽,純真童稚的臉給吸引。
男孩耍玩著手中的球,球的跳動同時也牽動殷深深的視線。
突然那顆球月兌離了男孩的掌控,在草坪上彈跳了三下便向牆邊滾去,殷深深正要起身去撿,男孩卻也同時有所動作,他操控輪椅上的手相當靈活,用雙眼直瞅球的方向追去,行進時一只輪子卻陷入土溝間,一個使勁不當,整個輪椅隨之翻覆。
殷深深頭一個奔去,她先扶著輪椅,再抓住男孩奮力支撐想要起身的手臂,薄毯早已滑落在地,露出男孩已截去的一段右腳。
「我抱你。」殷深深抱起略顯瘦弱的小男孩,並撿起毯子替他蓋上,想及自己的腳傷比著男孩失去的腳,心上不禁浮起有感覺的痛,豈不是稱幸福?
「小官。」從草坪對面疾奔而來的女孩呼叫著︰「沒怎麼樣吧?」
這會殷深深已把球撿到男孩手上了。
「謝謝姐姐!」小男孩雖有些靦腆,聲音卻十分真誠。
「謝謝你!」女孩也跟著道謝。
「沒什麼。」殷深深笑答︰「你叫做小官,對不對,下回要小心一點哦!」
小男孩羞怯的低下頭,仍玩著手上的球。
「你是來看望病人的嗎?」推著輪椅的女孩回頭問著殷深深,她身上穿著一件和院內滿多人相同的黃色背心。
「不是,我來換藥的。」殷深深說著,和女孩一起並肩走著。「我的腳撞傷了,來給醫生換藥。」
「今天禮拜四——上午外科門診是林醫師,谷醫師,楊醫師,你看幾診?」女孩分外熟悉院內事物。
「二診谷醫師。」殷深深答,這讓她想起另一個人。
「真,我哥哥上午都不排門診,下回來你掛他——」女孩話還沒說完,便朝前方一位婦人揮手。
「方太太。」
「牧小姐,謝謝你。」
「別客氣。」
「媽媽!」小男孩開心地看著母親。「今天還多了這個姐姐陪我玩球。」
「謝謝,謝謝。」方太太臉上掛著帶著淒涼的笑,不斷致謝。「牧小姐,回頭見。」
看著小男孩的母親把他推向大樓內,殷深深有一股酸澀的刺痛梗在喉間,眼角僵著的濕潤讓她不得不別過頭去。
「恩——」女孩遞過一張面紙。
「對不起。」殷深深不好意思。「我常會這樣——真的不好意思。」
「我叫牧可晴,牧羊的牧,可樂的可,晴天的晴。你叫什麼名字?」牧可晴喜歡這個僅是初次見面的女孩。
殷深深看著對她露齒朗笑的的女孩,牧這個姓並不常見。
「我姓殷——殷商的殷,很深很深的深深,殷深深。」
牧可晴聞言瞪大眼楮,這個名字真是如雷貫耳呀!星期一她已經去查過病歷,那個惹得哥哥牧可風鬧出醫院頭條的女子便是——她——沒錯,這樣奇特的名字想必別人一定不會有。
「你說你姓牧,那麼牧可風——」殷深深話沒說完。
「我猜你們一定有關系,這個姓很少人有。」殷深深瞅著這個健朗的女孩,她的身上也有幾絲和牧可風相同的帥氣,這種氣質散發在女孩子的身上,,反倒有種容易親近之感。
「你認識我哥?」牧可晴正想趁機多了解女孩,說不定還可以刺探出她和哥哥的關系。
「不熟,見過兩次面。我的。我的腳傷在這急診,他替我看的診。」殷深深也只能如此回答。「剛才那個孩子——他的腳怎麼了?」
「你說小官,他是今年初住進來的,得的是骨癌,那次的截肢手術是六月份做的。」牧可晴嘆了口氣。「這麼小的生命就得面對這些,換成我們還不一定受得了。」
「你都在醫院幫忙嗎?」殷深深有點好奇,牧可風既是院長之子,那麼牧可晴不就是院長的嬌嬌女,她以為這樣的千金小姐應該過的是不一樣的生活。
牧可晴拉拉黃背心,「我是醫院里的志工,沒課的時候我多半在這兒陪病人或病人家的屬其實病人需要照顧病人的家屬更需要支持。」
「你還在念書?」
「大三,很怪吧,哥哥足大我十歲。牧可晴回頭。」我家就在前面,到我家坐坐,我請你喝茶。「
「這——不太好吧。「殷深深又害怕會遇到那個人。
「我爸和我哥在院里忙,沒人在。」牧可晴看出殷深深的遲疑。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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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襯底音樂︰張雨生「一天到晚游泳的魚」——
……一天到晚游泳的魚啊,魚游不停,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愛不停休,從來不想回,不問天長地久,因為我的愛覆水難收……
「說了那麼多想念的話,連我自己都覺得很煩,但是,心到了嘴邊,仍只想對你說——想念。
時節入秋,校園早落了一地紅葉,台灣的秋老虎倒教我懷念。在這里,除了實驗室的研究要做,我已開始被派往醫院實習,在台灣,一樣做過實習工作,以為是輕架熟練。這回我卻被派往癌癥病房,分配給我扔是患乳癌的女病人。
當第一眼接觸到病人時我就知道我錯了,每一個病患都代表一張全然不同的病歷,我是永遠都無法輕架熟練的。
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卻已失去一邊的,每天,隨時得擔心害怕會再失去另一邊。
一個醫生要面對的不只是病患身上的病魔還有她的恐懼,她的焦慮,她對生命的懷疑。
每每想到這里,我真是非常慶幸能和心愛的人彼此盼望著,還能聆听彼此健朗的心跳,享受無懼的笑容。
你寄來的圍巾正巧趕上這一季的嚴冬,照顧好自己,不只為你自己,也為我。
在我們生活的周遭有哪一件事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與愛人,親人一起活著來得更美好、更重要的呢?」
「這里是‘知音流行網’,深深在‘空中夢想家’里和你們讀第四封情書。當年的男主角是一個赴外求醫的學子,想必他今日成為一濟世救人的醫生,而,我可以肯定,他必是位好醫生。
我們線上已經有一位朋友等好久了,記得,歡迎你CALLIN或傳真進來和我們聊聊。」
‘喂!「
——嘟!嘟——
「線斷了,可能是等太久了,睡著了,我們再接下一通。」
「喂!」
「深深,你好,我是內湖的娟莉。」
「娟莉,這麼晚,你在做什麼呢?」
「我是護士,我現在正在值班。」
「真辛苦,希望今晚急診不會太多。」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所播的情書特輯內容都是真實的嗎?那些書信都是真的嗎?」
「娟莉,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因為男主角的文筆太好了,我們醫院的醫生的文筆都爛透了,他們那些鬼畫符的字跡寫出來的這一點美都沒有,好教人失望。」
「我可以保證這些信是百分之百的真實,我想你們醫院應該也有某些具有文學內涵的醫生才是,只不過他們在寫處方箋的時候全派不上用場。」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殷深深你認識著個男主角嗎?」
「很遺憾,我並不認識,不過,我卻見過女主角本人,但是,節目中並不方便將她公布出來。」
「照你這麼、說,他們最後沒有在一起?」
「想知道結局,听完情書特輯不就知道了,娟莉,祝你工作愉快。」
「等一下,我可不可以點播一首歌?」
「還有四分鐘,你要快。」
「我要點播陳潔儀的喜歡你,送給情書特輯的男主角和我的阿娜達小崔。」
「好的」
「今天的節目就要在著首‘喜歡你‘中結素了,把它送給喜歡著別人和半日別人喜歡著的人。」
喜歡你車窗的霧氣,仿佛是你的愛在呼喚,喜歡你借我你的梳子,讓我用溫柔頭發吻你——喜歡你那溫柔的眼楮,連日落也看做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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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一下。」柯亞男正在收拾著手邊的東西。
這幾天下班,殷深深都搭柯亞男的擺弄車,下午才有空把倒在路邊的車子牽去修,機車店的說得過幾天才會好。
「走,我請你上司令那兒喝一杯。」
「什麼事這麼開心?」殷深深舉手身著懶腰。
「慶祝你這個情書特輯做的實在太棒,現場反映熱烈,連我都很感動。只是不知道白馬王子是誰,真可惜,能認識的話就太好了。」
「真是的,你的牧可風呢?認識別人,你把他放在哪兒了?」殷深深
「那不一樣,一個是喜歡,一個是欣賞。真傷腦筋,你在節目里能講得頭頭是道,怎麼這一點都分不清呀。」
「是你自己分不清楚。」殷深深喃喃嘀咕著,突然快步追上柯亞男,「帶子幫我錄了沒?」
「哪!」柯亞男把今天的節目帶子交給殷深深,「以前節目也不見你錄下來,現在錄下來要做什麼?」
「我打算把這幾集的節目寄去個女主角。」殷深深把帶子放進包包里。
「寄給那個汪雪凝?這樣好嗎?你不怕這些往日的書信喚起可能沉睡已久的戀情,她可是已經嫁人了。」柯亞男的務實注意仍顧忌著現實層面。
「我想不會——
我見過他們夫妻,我覺得他們是很恩愛的,我只是想把這些原本屬于她的記憶寄給她留作紀念。」那天殷深深雖只目睹他們夫妻交談幾句,然而他們之間交換的眼神她可是一點也沒錯過——他呵護至深,而她信賴有加。
「是嗎?隨你嘍!」柯亞男啟動車子,一陣陣深夜的夜風從開的窗口涌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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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個周日,殷深深是再也不肯跟柯亞男上山野戰,一個上午把屋內外清理一遍,老是借口腳傷,骨頭都快變懶了。
吃下兩個蒸包子,步行出家,繞到巷口書店買了本童詩,又在水果攤上買了一藍梨,隨手攔輛車,就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這幾天一直想到醫院來,選在禮拜天下午,除了因為是假日,還有醫院沒有門診,感覺起來不會那麼沉重。
在詢問台很快查到方小官的病房,殷深深按指示牌,上電梯,來到三樓的病房門口。
也不知自己這麼冒失會不會奇怪,不過已經來了,就舉手敲了三下門。
門一開,便有一陣笑聲傳來。
「對不起,小官是不是——」
「你是那天的那位小姐。」應門的正是方太太。
「深深,竟然是你!」牧可晴已沖到門口,那天她們可是一見如故。
「請進。」
方太太把殷深深請了進去,這是個雙人的病房,病房內采光通風內外都十分良好,一走進去,殷深深才發現病房中同時擠進十幾個人,剛才的笑聲都是來自于這些人。
而——就這樣,她看見他,賃窗而立,一雙眼楮亦直直地盯著她,從她出現門口便沒一秒放松。
人與人的交集是不能預設的,它總是在最自然,最想象不到的時候發生了。
殷深深是不知道如何回應那對眼神,所以避開,走向坐在病床上的小男孩。
「小官,姐姐來看你。」
「謝謝!」方小官接過殷深深送的詩集,看向母親,「媽……」
「小官是不是想請姐姐一起吃蛋糕?」方太太模模孩子的頭。
這時牧可晴靠過來。「殷深深。你來的正巧,明天是小官十一歲的生日,我們大伙今天提前替他慶生,你也一起來。」一張床前的小桌上有一個精美的蛋糕,方小官的爸媽、妹妹以及院內的醫生、護士、志工許多人開始唱起生日快樂歌,歌聲中有一種心情,那是在場所有人都無法說出口,濃稠的心在傷感,不過卻也是一種笑聲的感傷。,不那麼寂寞,不那麼孤單。
殷深深抬起頭,竟又被那對獵鷹般的眸子懾住,他們胸沒都有一雙深泓的眼眸。
一陣掌聲里,方小官許下他十一歲生日的願望,其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他許了千千萬萬的願望。
著是殷深深參加過的慶生會里最讓人感動的,病魔不斷在伺機而動,每個人卻借著愛與歡笑來迎敵,讓病魔以為他們並不害怕。
生日會一直開到下午三點,雖然方小官直嚷著不累,醫生和護士執意要他休息。
一干人全都退出病房,各自散去,牧可晴和兩個志工朋友有病房要巡,便先約定卸了差後,三人一起上司令那參加聚會。
今天牧可風並沒有穿著白袍,也不是軍裝打扮,一件休閑杉緊在筆挺的藍色長褲里,襯得他瘦削的身材更高挑,他和殷深深並肩走在院內的草地上,假日醫院總清冷許多。
「每次的出現都讓我很吃驚。」牧可風想說他的吃驚不僅于此,連她住的地方都教他以外。
「上次回醫院換藥正巧看見小官,想利用假日來陪陪他,沒想到今天陪他的人這麼多。」
「不多,在多都嫌不夠,你來他一定也很高興。」牧可風竟然有些激動。
「上回我听可晴說過他的病情,還有他家中的情況——小官他會好嗎?」殷深深轉頭看著牧可風。
牧可風也回應著她的注視。
「這樣問一個病患的醫生是很失禮的——你知不知道?」牧可風語有幾絲慍怒。
「我——對不——」
「不要說對不起!」牧可風顯得有些惱怒的說。「這個時候只能用一種方式來安慰我——」
不待殷深深發問,一個真實的貼近,用力的深吻已覆上殷深深的圓潤的雙唇,牧可風一點也不溫柔地放肆這個這個狂吻,直到殷深深喘不過氣來推開他。
「為什麼?」殷深深的心仍鼓動著。「我只是想把上次那個未完成的吻繼續下去罷了。」牧可風所受的沖擊不比殷深深來得少,他顯然有些招架不住每回這女孩出現在他面前所引爆的火花。
「上次那並不是——」殷深深一點想象不到竟會听到這樣荒謬的回答。
「不是什麼?不是你想吻我嗎?」牧可風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也沒料到回這樣激怒這個女孩。
「你——」殷深深氣壞了,她根本想不出能說什麼,轉身只想馬上消失。「對不起!」牧可風及時拉住殷深深。「如果我說你所問的話真的困住了我,我真的需要安慰,我吻你,只因為我想真正吻這雙唇,你能接受嗎?」
殷深深回過身,雖然氣消了大半,卻仍不能理解什麼叫做需要安慰,什麼又叫做他想,那她算什麼?一種藥劑,一種儀器?
「剛才你問小官會不會好,著真的難倒我了,如果你是一名醫生,面對一個可能你怎麼努力,想盡辦法都治不好的病,在這過程中,你根本稱不少年宮是一名醫生,充其量是一個陪著病人走完生命、陪著病人流干淚的人。」
「你別這樣說。」殷深深用力抓緊那雙緊握著拳頭顫抖的手。「如果沒有醫生的陪伴,那些被病魔折騰的病人是會更寂寞更痛苦的,是你們讓他們燃起希望,抱著希望活下去,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很重要的。」
「很感謝你這麼說。」牧可風看著殷深深,她的這番話對他確實很重要。「你的腳傷怎麼樣了,沒見你來復診。」
「禮拜四來過,別的醫生看的。」殷深深松開自己的手,有些羞澀。
「我替你看看——特別為你開放的個人門診哦。」
殷深深坐在草坪上撩起褲管讓牧可風檢查她的腳傷,他濃密的黑發在她眼前閃動,被他指尖踫觸的肌體引起一陣陣小小的悸動。
該怎麼解釋她此刻的心情?一種能夠稱之為安慰的吻應該不在愛的範圍之內吧!而她根本不打算過要成為亞男的情敵……罷了!想這許多都還太早,兩情總得相悅才行,也許時下男女相處,一個吻並不算什麼,然而,用這樣的說法來說服,就能掩飾好多種有如沐浴在陽光中的眩目感嗎?
牧可風揚起頭,那閃爍如陽光的眼神,更加耀目刺眼,殷深深抵擋不住幾乎睜不開眼,一縷季節的涼意流過兩人的眉睫,交際不過是種緣起,如果能包含住彼此的交集,才能真正譜完整的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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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襯底音樂︰織田浴二「白馬」——
……DON’TYOUCRY誰都無意傷害誰,卻要你獨自來承這椎心之痛。HBABYINTHISNIGHT。ILOVEYOUINTHISNIGHT。就讓疲憊的你,倚靠我的胸膛……
「今天看到你來信後,迫不及待提筆回信,只因為你落筆之處的不確定和憂郁,有什麼事是你想告訴我,卻還猶豫著,我急于知道。
也許晚點我會,卻也不能阻止想立即的動筆的意念。為什麼你的信悶悶不樂?為什麼信里的字跡凌亂消沉?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告訴我的,分隔兩地的我們怕的不是時空的錯離,而是心意的疏遠和信息的間斷。籍著信箋,我讓你知道我的全部——我所想,我所看,我所有的生活;同樣的,你也必須把你的全部來交換。這樣我們的牽連才不會斷落,當我們再相聚時便會如同未曾分開過,你懂得我的一言一行,我懂得你的一笑一顰。
別讓我們有距離,給我你的全部消息。」
「這里是‘知音流行網’深深在‘空中夢想家’與你度過夜晚的時光。
如果每一個人在對方的心里開始閃躲的剎那便能察覺,那麼相愛的人不會彼此失去得那麼茫然不知,兩個人應該相知多深,才能在對方的字里行間讀取心靈的驛動?
信中的女主角真是幸福,這世上竟能有人知道她如此之深,我們是否曾經要求自己多去了解,知悉所愛之人呢?像男主角那樣珍惜彼此的溝通和聯系。
那我們想來接電話。」
「喂!你是哪位?」
「喂!深深你好,我是台東的青隻果,我實在有點懷疑,世上有這麼深情的男人嗎?還是,你正在尋找?」
「可以就是還沒遇到,所以還在找吧。難哦!你呢?」
「我們一起努力嘍!晚安,青隻果。」
「我相信我們生活的每個角落里,存在著我們渴望的深情之人,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打開你的心扉去了解,去證明。
節目結束之前,我想破例為我新認識的一位朋友唱一首歌,今天是他十一歲的生日,也許現在他已經睡了,他人在醫院,年初醫生宣布患有骨癌,四個月前動了截肢手術,從此他失去了一條右腿,小小的年紀,卻勇敢地用一只腳活在這世界上,在我與他的兩次相見,我總是不斷地被他的笑聲牽動。這個時刻,我們就真的只剩下笑了,為了十二歲生日能再重聚,所以我們用心笑笑。
小官!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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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園的秋色一向不遜春光,而這園內的四季更替卻只有汪雪凝最清楚也最懂,這三年來她極少離開向園,就是踏出一步都罕有。
今天她獨自一個人坐在暖房里已有一整天,從上午收到那只包裹起,她就沒離開現在所在的位子,她听著那個特別的女孩為她錄下的錄音帶,連佣人送來的膳食茶點她都沒動,全心全意只在那輕柔的語聲中。
「雪凝。」大步沖進暖房的向俊榮似乎有些急促,看著妻子,詢問的眼光直在打量。「李嫂說你整天沒吃、沒喝、甚至沒離開的房間,哪里不舒服?還是——是什麼不對勁嗎?」
汪雪凝按下錄音機的按鍵。
「是李嫂打的電話,你才這時候回倆的?」
「是我交代她,你有什麼事,不論大小都得告訴我。我工作忙,卻更加不能疏忽你,你盡管忙你的。」
「你的事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什麼東西值得你如此專注,我也想看看。」向俊榮說道。
「恩。」汪雪凝挑出一些錄音帶。「你記得那天到家里來的那個女孩嗎?這些是她寄給我的,你听听看。」
汪雪凝開始播放殷深深為她所錄制的音樂節目內容,他們夫妻兩靜靜地听完那卷帶子,約略用去四十分鐘的時間,末尾是殷深深柔聲唱出的一首生日歌。
「上次那個女孩來見我,為的就是可風以前寫給我的信。那年我搬離那屋子時留在那兒的。那個女孩現在進去住,無意間發現了那寫信,看了那寫信,她說她深受感動,想在節目中播出。」汪雪凝描述著,一點也沒有激動的情緒。
「你同意她這麼做?」向俊榮問。
「曾經經歷過的那段日子,在最艱苦的時候是你陪我走過來的,即使是現在,那個女孩曾深深感動我的信時,我的心還是會跟這起落,但,我在乎的並不是那些信,它們早已成為過去式,現在真正擁有它們的是那個女孩,不是我,而是用這樣富有感情的聲音念著它們的那個女孩。」汪雪凝望著丈夫,「俊,我一直覺得對不起可風,我不在乎那些信,卻不能不在乎自己心底的歉疚。」
向俊榮站起身,走近妻子,輕柔地將她揉進懷里。
「是這些信影響你今天的心情嗎?」
「並不全是。」汪雪凝倚著丈夫,她總是這麼安心地倚靠著。「你剛剛有沒有听見結尾前那段小故事?」
「你指那個叫做小官的孩子?」向俊榮有些懂了「你打算做什麼呢?」
「我不知道。」汪雪凝昂首看著丈夫。「能不能讓我見見他?」
「你想見他?」
「見他,還有他的家人。」
「我得先征得人家的同意,好不好?」向俊榮對妻子永遠是有求必應的。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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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豪華車的感覺很不真實,走進「向氏機構」的感受同樣不真實。殷深深意外被約見,她完全猜到為何到此。
「向先生。」殷深深是直接被引進一間氣派十足的大辦公室的。
向俊榮一見她進來便立即迎上前來。
「殷小姐,你能來,實在太感謝。」
「不知道向先生找我來是為了什麼事?」
「你寄了一些錄音帶給我太太,我是為了錄音帶的事特地請你過來的。」
殷深深沒想到對方這麼直接,難道真被亞男說中,她的舉動引發他們夫妻間的問題?
「我太太有個請求,我正考慮不知從何著手,我想听听你的意見,也許還得請你幫忙。」
殷深深愈听愈覺得問題不簡單,是不是她太自作聰明如果向俊榮向她施壓,她這樣一個單勢孤小的小女生,如何對抗「向氏」這個大財團。
「你見過我太太,從五年前她就開始得依靠輪椅代步,因為一場病,她失去一條腿,你的錄音帶里似乎也有一個同樣的故事。」
「向先生是說——小官?莫非向太太得的也是骨癌?也是因為截肢才失去一條腿?」殷深深實在難以置信。
「所以听了你的故事,我太太很想見見那個叫做小官的孩子。」
「是這樣啊。」這完全是殷深深料想不到的事。
「我左想右想,如果很突然地到醫院去拜訪他們,也許小官一家人會覺得奇怪吧,于是我先請求你來,並且把我太太的情形告訴你。」
「向太太方便到醫院來嗎?」殷深深覺得汪雪凝的鼓舞,方小官應當會更加堅強的。
「沒什麼不方便。」
「或者——向園實在很美,讓我想想,如果小官能到向園去,呼吸那兒的空氣,在那樣的環境下見面,我想會比在醫院那樣的地方好的多,只是——我得先到醫院了解情況,向先生你覺得怎麼呀?」
「這樣的安排也很好,醫院實在是個教人不堪回味的地方,如果可以,接送方面的問題我回派員配合,殷小姐可以隨時電話聯絡。」向俊榮交個殷深深一張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