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乞兒 尾聲
多年以後
伸個懶腰,裴渙站在裴府門口,等著小廝領來馬車至繡坊開始辛勞的一天。
「呼……好冷。」搓搓兩臂,他嘴里呼出白霧。
「六當家早!」門前打掃的僕役恭謹地問安後,又忙著將落葉掃向一旁。
「早早早。」他將大氅拉緊些,真是受夠這個天氣,再這麼冷下去,遲早會被活活冷死。「真是奇怪,今年雖冷得要死,可還是不見要下雪的跡象,老天爺到底是怎樣啦!」
正當裴渙嘴里碎念著,遠方黑馬奔馳,轉眼間在門口前停下,墨黑身影俐落地翻下馬背來。
「大當家早!」門口僕役打著招呼。
裴渙正想向兄長問候,哪知他一轉身卻嚇到他。「大哥,你沒事吧?」
裴弁懶懶抬眼,口氣惡寒。「有話快說。」
見他一臉疲態,裴渙實在很怕他在下一刻就不支倒地。「你眼圈怎麼這麼黑,最近忙不過來嗎?」
「廢話!」天一冷,老五裴銓根本就睡死在房內,又不出門幫忙,教他忙得分身乏術。「我說你呀,也不來替我……」
「等等……」小六揚掌,堵了裴弁的嘴。「我怎麼老听到嗚嗚啊啊的聲音?」
「什麼叫嗚嗚啊啊?你是在嫌我……」
「閉嘴,噓!」他拉長耳朵傾听。
因為疲累,裴弁臉色更是陰沉。「你最好少在那和我裝模作樣。」
小六將手掌按在他嘴上。「我說大哥,你曉不曉得這幾年變得很唆?大嫂一天到晚都在我耳邊抱怨,說你沒事有事總愛叨念個沒完。」
「那天是因為天氣冷,她沒多穿點衣服!」裴弁回道。
裴弁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對冤家的生活,他指著一旁僕役吼道︰「別再掃地了,唰唰唰的,我听不清楚。」
在小弟鬼吼時,眼尖的裴弁見到不遠處的牆角邊擱著個竹籃。
他拖著正在抓狂的小弟,三兩步來到竹籃前,兩人互看一眼,最後是由裴弁拾起竹籃。
「這里頭究竟裝什麼?嗚嗚啊啊的,真吊人胃口。」裴渙搓搓掌,滿臉好奇。
「這下可見真章了。」裴弁一臉冷靜,他將竹籃蓋一掀——一張圓胖胖的紅臉讓兩人赫然傻掉。
「棄棄棄……棄嬰,是誰那麼心狠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呀!
「不是我。」裴弁沒小弟驚慌,見過大風大浪的他早練就一身金剛不壞之身。
這是什麼鬼話?裴渙瞪他一眼,本想抱起女娃,卻被裴弁拍落。
「大哥,你干嘛?」
娃兒兩只短短的胖手在空中揮舞,咿咿呀呀不知說什麼,完全不知被人遺棄。
「小六,你相不相信因果之說?」他喉頭收緊,某種奇異的情緒劃過心頭。
「大哥,我忘了跟你說,這幾年你也變得很宿命,我知道有些事你拋不開,但日子也得過……」
裴弁翻開女娃的掌心,淡紅色的胎記,像只飄然飛舞的蝶兒。
乍見到蝶印胎記,裴渙一口氣梗在喉頭,差點被嗆死。
「芸芸芸……芸蝶……」若不是親眼見到,他絕不相信世上有相同的胎記。
「我的芸蝶回來了。」裴弁眼眶濕熱,不由分說將娃兒抱起。
「大嫂!」裴渙跌跌撞撞地跑進府,一不留神還摔個狗吃屎,好不狼狽。
「你……還好吧?」墨兒看見裴渙在面前摔得灰頭土臉。
「挺得住,還挺得住……」趴在地上的裴渙吃疼地伸出一掌。
「怎麼了?」墨兒本想蹲去扶他,卻看見裴弁抱著孩子站在面前,他的兩眼泛紅,嘴角噙著滿足的笑容。
看到她朝自己走來,裴弁伸出一臂,將她拉到胸前,教她看看娃兒的胎記。
「她回來了,真的回來了……」裴弁道。
看著娃兒手心那翩翩飛舞的蝶印,墨兒激動得說不出話。
「她一定是玩累了,才肯乖乖回家。」裴弁低啞話聲在耳邊輕輕響起。
「我知道、我知道……」肩膀傳來濕熱的氣息,墨兒僅是貼心地抱緊他。「她鐵定是舍不得你,所以離開這些年後,才又回到這里來。」
「我會很愛很愛她,將她寵上天,我要給她的東西,有好多好多……」
听他幾度哽咽到說不出話來,墨兒卻比誰都明白他的心意。
「你這樣子……她會很難嫁出去的。」她勉強扯開笑,熱淚盈眶。
「不嫁就不嫁,她最好一輩子都在我身邊,哪里都不去,就像你一樣。」緊抱著她,裴弁渾身顫抖滿足激動。
「你太強人所難了。」
「找個肯入贅,讓她陪我們一塊到老。」
「咱們現在討論孩子的終身大事,會不會稍嫌過早?」
「我總覺她好似明天就會嫁出去了……」
面對他的固執,墨兒感到好氣又好笑。「你說了就算。」
白雪輕輕降臨蒼茫的大地,盡管四周嚴寒,卻蓋不住他們的滿腔激動。
今年冬季第一場瑞雪中,他們初嘗幸福的甜美滋味,而今後他們會擁有更多。
擁緊懷中足以改變他生命的兩個女人,裴弁綻開前所未有的開懷笑容。
如果一個人,一生中只能選擇一份真心,他願將愛情留給她們,風雨他來擋,以守候的姿態,存在于他最愛的人身後……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