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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魂 第七章

「真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隔日應君衡醒來之後,發現殤月竟口吐鮮血、昏迷不醒,知道事不尋常,便連忙遣人將玉清觀的玉清真人請來。

玉清真人一到,便很仔細的將整個房間審視一遍,察看研究昨夜所留下來的打斗痕跡。

「看樣子,九公主已經成功地消滅掉那個怨靈了。」這是他的研判結果。

「那為什麼殤月會變成這樣?」

殤月?玉清真人听到應君衡如此的稱呼,心中不禁犯疑,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走近被安置在床炕上的殤月,隔著床幃觀視她的神色。

「是昨夜的鬼物傷了她嗎?」應君衡問道,神情顯甚為憂心。

「是反噬。」

「反噬?」他連忙追問道︰「什麼是反噬?要不要緊?」

玉清真人轉向應君衡,面露疑惑之色。「貧道不明白你和公主是什麼關系,但你似乎很關心她啊……」

「我……我和她是朋友。」應君衡避重就輕地回答。

「朋友?」玉清真人望著應君衡好∼會兒,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難怪!難怪九公主肯冒著生命危險救你!」

「生命危險?道長,你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知道,九公主天生有御鬼的異能。」

應君沖頷首。這他自然知道,這次殤月就是御鬼替他破除魔障。

「御魂役鬼,原本就是一種違反天道的不尋常力量。大凡天底下的事物,順天則生、逆天則亡!逆于天者,通常不得善終。」玉清真人正色地說。

「什麼?」應君衡聞言,不禁失色。

「天地間的道理是陰陽二極相生,九公主出生于陽年陽月陽日陽時,陽氣盛到極點,而反歸于陰。照理說,命理屬陰的人由于易與鬼魂相近,常常導致早夭的命運;但九公主因為是至陰之體,不僅不受陰物威脅,反而可以駕御鬼魂。不過……動用這種逆于天道的力量,是會招致報應的。」

「什麼樣的報應?」

玉清真人沉吟片刻,踱離床邊,似在考慮究竟要不要說。

「真人,請你告訴我!」應君衡連忙跟過去。他真的很擔心殤月究竟會承受什麼樣的報應。

「惡鬼、邪靈不會甘心受人役使的。」玉清真人將應君衡的憂心看在眼里,決定不對他隱瞞。「九公主的力量能夠控御鬼魂,但這種力量同時也讓鬼物忌憚、憎厭。在九公主的力量還能夠壓制陰靈的時候,那些鬼物自然乖乖听命!然而當某一日九公主的靈力減弱,或者惡鬼的力量增強,那些鬼物就隨時都有反撲的可能……」

「那殤月的靈力在何時有可能減弱?」

玉清真人搖搖頭。「這貧道就無從得知了。我只知道,在御鬼之時,九公主的靈力會大量耗損,容易引來惡靈反噬。昨夜九公主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昏厥。」他猜測地說。

「那現在要緊嗎?」應君衡如今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貧道方才一觀九公主的氣色,似乎已不甚打緊。」玉清真人回答道。

「真的嗎?」

對于應君衡的過度擔憂,玉清真人微微一笑。

「你不用擔心,小王爺。貧道相信這不是第一次反噬,九公主應該懂得如何自我克制,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應君衡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如果真的沒事,很感謝真人特地走這一遭,在下立刻遣人送道長回觀。」

「不勞了,貧道這就告辭。」

玉清真人正要離去,卻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在門前停下腳步。

「小王爺。」

「真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玉清真人沉默半晌,忽然問道︰「你對九公主很在意嗎?」

應君衡不料他竟有此一問,不由得愣了一下。「呃?」

玉清真人靜了一會兒,欲言又止地繼續說道︰「論理,貧道不該說,但……貧道還是想勸小王爺,早點撤開的好。」

「什麼意思?」

「眼前雖然沒事,難保日後也沒事。你應該知道,那是個薄命的人啊,恐怕日後將有不樣……」

玉清真人說了這些教人模不著頭緒的話之後,逕自走了,留下一堆疑惑給怔立在原地的應君衡。

********

玉清真人離開之後,應君衡一直坐在床邊守候著殤月。

已是下午時分,安躺在幃幔後的殤月依然沉睡未醒,只見她氣息微弱,顏色如雪。

應君衡靜靜地望著她玉般的容顏許久,忍不住伸出手輕觸她凝脂似的白皙肌膚。

從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起,他就深深地迷戀上這張絕世的容顏,但認識了殤月之後,他發現這張容顏並不再那樣吸引他,令地更加傾心的,是那個擁有這個容貌的靈魂。

他對殤月的感情,幾乎可以向全天下宣布;但若問他究竟喜歡她什麼,他卻說不上來。

也許是她的愁和她的怨令他迷惘;也許,這就是一種注定的緣分。

曾經,他怨恨天地不一個像殤月這樣的姑娘,竟要背負如此的命運。然而,若不是這樣,他又怎麼會有機會認識這株空谷幽蘭?

他們的相識究竟是源于造化弄人,抑或是一種上天注定的緣分,他已不知該怎麼說,但,他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機緣。

他始終相信,能夠認識殤月是他三生有幸。既然有幸可以介入彼此的生命,無論如何,他不會讓這份幸運跑掉。

他要娶殤月。

原本以為,他今生就是這樣了——受妖物折磨而死,所以他只敢將這個念頭深藏心中!如今,他的生命得以延續,這個美夢自然也不會結束。

他打定主意,將擁有她一生一世……

在他深情的注視下,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殤月原本閉闔的眼瞼微有動意。

「殤月?」

隨著他低沉的輕喚,殤月緩緩地張開雙目。

「應君衡?」立即映人眼簾的俊顏令她微微一驚。「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還好吧?

「我……」她坐起身來,昨夜發生的一切很快地回到她腦海。她下意識地甩甩頭,想讓有些紊亂的思緒清楚一點。「我沒事。」

她記得昨夜她順利消滅了那個怨靈,正想召回那七個惡鬼,沒想到一時力不從心,竟讓一些小魍魎趁虛而入,害她頓時氣血攻心,昏厥過去……

「我昏迷了多久?」

「大約七、八個時辰。」

「七、八個時辰?!殤月聞言,明顯地有些驚訝。

惡靈反噬對她而言是司空見慣的事,但影響這麼大的情形倒還是第一次……

看來為了消滅周蘭萱,損耗她不少靈力,讓她抵御不住魍魎的侵害。

「謝謝你冒險救我。」應君衡真誠地致謝。

「沒什麼……倒是我對不起你。」

「為什麼?」

「你的妻子……煙消雲散了。」

應君衡問言,倒沒有多大的訝異,只是神色微微有些黯然。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是你的錯,你別放在心上。對了,你的臉是怎麼回事?」他指著殤月玉頰上那五道爪狀血痕問道。

「這……沒什麼,小事而已。」她回答得不甚在意,雖然那爪痕顯然有些嚴重。

應君衡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撫模。「痛嗎?」

對于他這個舉動,殤月不由得愣住了。「你……」

由她愕然瞪大的美目,應君衡頓時驚覺自己的失態。他連忙收回修長的手掌。

「對不起,冒犯了。」

「沒、沒關系。」殤月別開頭,玉般的臉頰已徘紅一片。

「我拿藥來讓你擦上。」

「不用了。」殤月連忙阻止他。

「可是……」

「我說了,這些傷不算什麼。我的銀針呢?你可曾看到?」說到藥,她才想起她藉以御鬼的銀針還未收回來。

「銀針?」應君衡起身,走到桌前取來七根他今晨在地上抬得的銀質長針。

「是這個嗎?」

「沒錯,謝謝你。」

殤月從他手中接過來,在確定七根「泣魂針’完好無缺之後,她妥善地收回身上。

「我要走了。」她說著,動身下床。

「等等,你要回去了?」

「魔障已除,自然該回去。」她起身朝門口走去,一刻也不停留。

應君衡連忙跟過去挽留。

「為什麼不多留一會兒?你剛恢復不久……」

「你應該知道,這里不是我可以久留的地方。」殤月停下腳步,凝視著對他說。

「為什麼這麼說?」應君衡望著她,突然覺得她又再度離他好遠……

「你問我嗎?」殤月冷冷一笑。「那我問誰?」

丟下這句話之後,她不等應君衡有所回答,立即轉身遠去。

應君衡只能立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為她變化無常的態度而迷惑困擾。

他總以為自己夠了解她了,以為自己已將她的個性模透;可是一旦她轉過身去,他才驀然發覺,自己仍在五里迷霧中……

別怪她的忽冷忽熱……殤月在離開禎王府的路上,一個人在心中暗自想著。

她不是故意這樣時好時壞地對待他,只是她必須學會懸崖勒馬。

應君衡的柔情會引誘她沉淪;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她越控制不了自己真實的情感,而這是會讓她的心萬劫不復的……

一旦心失陷了,她將連尊嚴也不復完整,她必須極力避免這種情況。

惟一能讓自己的心免于沉倫的方法,就只有趁自己難得清醒的時候,盡快遠離……

這是她最後一次疏離他,沒有以後了……因為,她不會再見他。

沒有結果的戀情,自然不需要無謂的開始!一切就此打住吧。

雖然有時候她會想,如果自己不是這樣的身分……

********

後來,應君衡數度造訪「泣蕪居」,殤月總是避不見面。

起初幾次,應君衡不願強求,如她所願地打道回府!但一次又一次地受拒門外之後,他終于忍無可忍。

「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日,應君衡來到「泣蕪居」,看到殤月又想回避他,忍不住發聲質問。

「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不妨明說,別用這種態度對待我。」

雖然和應君衡之間已有一道竹簾相隔,她還是選擇背對著他。

「你沒有什麼地方得罪我,只是,我記得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她頭也不回地說道。「從今以後,我們各走各的。」

「這是你自己作的決定,我絕不認同!」

殤月沉默了半晌,再度開口︰「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對我而言,沒有意義了……」她搖搖頭,逕自往內室走去。

「別再來找我,我不會見你的。」

「殤月!」

應君衡見她即將消失在他的視線里,心中一急,顧不得其他,倏然掀簾而入——

由于使勁過猛,致使竹簾月兌離簾鉤,瞬間飄落于地,發出沉重的聲響。

殤月心中一驚,不由得停下腳步,回眸相視。

這一望,只見應君衡俊逸的身形就矗立在她面前,背光而主,形成一個高大而充滿壓迫性的光影。

「你……」

應君衡不由分說,伸手一把環住她縴若無骨的左手腕。「我記得我也說過——無論如何,我不會放開你。」他態度嚴正地重新聲明。

殤月愣了一下,反射性地想縮回自己的手。

應君衡卻牢牢地捉住她不放,似在傳達他絕不讓步的決心。

「你……」殤月掙扎了一下,無力地意識到自己根本掙月兌不了的事實,她不禁嘆了一口氣。「為什麼?為什麼你非得這樣為難我?為什麼你不能當成不認識我?這樣和我牽扯不清,有什麼意義嗎?」她氣弱地問道。

她真的有些累了。自從應君衡一出現,她原本平靜無波的生活就讓他攪得一團亂。從前他所帶給她的困擾,她可以不追究,但在一切好不容易都結束了的現在,難道他連她原有的寧靜都不能還給她嗎?

她真的不想再受他的影響啊……

「我不是為難你。你應該明白,我只是想永遠和你在一起而已。」

殤月間言,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自嘲、有些淒然。

「永遠?何謂永遠?」她抬頭望著他,清澄的美眸中有一種看不清楚的情緒。

「又怎麼會有永遠呢?」

因為身分差距上的天高地遠,再加上她生不同于常人的邪異宿命,她連和應君衡的短暫相識都是一種錯誤,怎麼可能還會有什麼永遠?

「殤月……」

她的幽怨與無盡的哀愁,令應君衡有一種擁她入懷的沖動。

而殤月卻選擇在此時掙月兌他的手。

「不能再糾纏不清了,擱開手吧!」她狠下心甩開應君衡一直箝制著她的手掌。

應君衡沉默了一下,被甩開的手掌驀然握緊,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他突然向前一步,將殤月整個人打橫凌空抱起,往內室走去。

「你做什麼?」殤月不料他竟有此舉,不由得嚇任了。

等到她回過神來,赫然發現應君衡竟將她丟置在她自己的床上。

「你什麼意思……」

見應君衡隨後爬上她的床、放下帷幕,殤月這才驚覺大事不妙,連忙縮到牆角。

「抱歉,我偏決定和你牽扯不清——

應君衡大手一伸,將殤月整個人手到擒來,箝制在懷中。

「你……」

一語未了,應君衡的吻已落了下來,她再也無開口的機會。

纏綿的熱吻過後,他開始卸去她的外裳。

「讓你成為我的人,你就再也無法和我撇清關系了……」他褪去殤月重重包裹的厚重衣物,底下隱約泄露出來的春光令他嘆息。

「你不能這麼做!」殤月手忙腳亂地抵抗應君沖在她身上游移的兩只毛手,心中既怒又羞。

他除去她身上最後的一層遮蔽。「很抱歉,我只能這麼做。」

應君衡雙手輕觸她身上的每一寸曲線,大手因為即將得到她而微顫不已。

他的踫觸激發殤月更激烈的反抗,她眼中不禁落下淚來。

「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她的淚水令應君衡心疼不已。

他以自己碩長的身子壓制住她,溫潤的辱瓣輕柔地為她吻去淚水。

「我也不願意……但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如果不是殤月一再回避、拒絕他,他真的不願出此下策……

他的吻綿綿落下,從她玉般的臉龐迤邐到凝脂似的身子。

「你不能這樣……」殤月極力推拒他,卻絲毫無阻于他意志堅決的侵略。

對不起了……請原諒他吧……

在侵入她的前一刻,應君衡腦中痛苦地閃過這個念頭。

「應君衡你——」剩下的言語在應君沖突兀的侵入下全數破碎。

殤月凝著淚水的美眸因突來的痛楚和驚駭瞪大,最後卻因他所帶來的激情而迷蒙、渙散。

在極盡溫柔的雲雨之歡中,殤月終于帶著痛苦和罪惡,隨應君衡沉淪其中。

********

應君衡躺在殤月充滿幽絕冷香的床帳中,懷里抱著一個自始至終將頭埋在他胸膛的縴細人兒。

事情結束了,殤月沒有嚎陶大哭,哀悼自已失去的清白;也沒有破口大罵,指責應君衡的強取豪奪;她只是靜靜地伏在他懷中,沉默得出奇。

但藉由不斷自胸膛傳來的那陣陣濕熱,他明白殤月一直在流淚。

她哭了好久,久到令他心疼、久到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殤月……」他愛憐地輕撫她柔細白別的縴背。

「如果這就是你所要的,你可以走了。」

自他胸前傳來一陣破碎哀絕的冷語,嚇得應君衡連忙更加擁緊她。

「別這麼說,殤月。我說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他語意輕柔地說道。

「你走……」殤月冷冷地下令。

「殤月……原諒我,我真的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一語未了,殤月掙扎著月兌離他溫厚的懷抱,掀起被單蜷住自己。

「這算什麼?」她被捩沾濕的小臉冷冷地望著他,美眸中清淚仍落個不停。

「你以為你這麼做,我們就可以在一起?」

應君衡隨著她坐起身來。「只要你願意,我相信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離。」他篤定地說。

殤月聞言,連連搖頭。

「你太天真了,你太天真了!就算我願意又如何呢?你想得太簡單了……」

「我不這麼認為。」應君衡伸出手,將她抱人懷里。「你只要告訴我,你答不答應跟我在一塊?」

殤月愣了一下,在他懷中猛然搖頭。

她是受世人排斥的不祥之人,向來只有他人決定她的命運,何曾有過由她作主的時候?

如果真的能夠永遠和應君衡在一起,她何嘗不願意,但誰給她機會呢?

身為禎王府小王爺的應君衡是天之驕子;而她,卻是一個一出生就受到詛咒的不祥之人……

像她背負奢這樣命運的人,是沒有幸福的權利的。

「殤月你不要這樣。你不能不給我負責的機會——我要娶你啊!」應君衡急了,捉住她縴弱的肩膀搖晃。

這句話驀然飄人殤月耳中,令她如受雷極。

「你說什麼?」她愣愣的抬起頭來,幾乎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我決定娶你。」應君衡堅定地重覆。

殤月徹底愣住了,突然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他願意娶她……是嗎?

「不可能的……」她不敢置信地直搖頭。

「你不相信我?」

殤月依然搖搖頭,原本錯愕的神情轉為木然。

「無謂相信與不相信……」她淡漠的別開臉,情緒再度回復冷靜。「總之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應君衡執著地追問。

「放開我。」殤月冷冷的說道。「別再糾纏我了,沒有結果的。」

「到底為了什麼,你說清楚!」他非常不諒解地更加抓緊她。

他真的很不明白,她究竟在抗拒些什麼。

他可以感覺得出來,殤月對他並不是沒有情意,但為什麼她就是不肯接受他?他的態度已經表明得再清楚不過,只要她願意,他們明明可以有很美好的未來……可她卻對他一再拒絕!

「沒有什麼好說的。」殤月的手極力掙扎,想擺月兌他的箝制。「我不想再看到你!」

別再說要娶她、別再說要和她相守一生!這樣的承諾她要不起……

應君衡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放開她。

他異常沉靜地望著她,一雙沉黯的眼眸里有憤怒、有陰鷺,還有更多的哀傷。

殤月低垂著頭,不願看他受傷的眸光。

「你不願意嫁給我,我不會追問你原因……」不知沉寂了多久,應君衡緩慢地開口,聲音異常沉穩、平靜。「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到底在拒絕我什麼?」

殤月依然低頭不語,只是更加摟緊自己。

「明白告訴我原因,也許我還會學著死心;否則,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放棄。」

他認真的宣誓傳人耳中,一字一句地打擊、摧毀她心中的堤防。

「你……」殤月抬起頭來,望進他臉上萬分堅決的神情。

究竟要她怎麼辦呢……

一陣強烈的無力感猛然襲上,她只覺得身心俱疲,禁不住伏身在床榻上。

「殤月……」

她慢慢地闔上雙目,雙手掩面,狀似不勝疲憊。

事已至此,一切攤開來說吧……如果這樣可以令他死心的話。

她下定了決心。

「殤月……」

她驀然自掌心抬起頭來。「要一切說明白嗎?好,可以。」

應君衡凝神等待她的答案。

「我只是認為,我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

「為什麼?」

「命。」她淡淡地回答,淚眼望向飄飄的床幃,不看應君衡。「我們天生注定有太大的差距……兩個處在截然不同世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命運,永遠也無法有交集的時候……」

「這只是你自己這樣想。」他不信這一套。

「是嗎?」殤月抬眼看他。「你說要娶我,試問誰會同意?像我背負著這樣宿命的人,是注定不為他人所接受的……」

「我願意接受就可以了。」

殤月搖搖頭。「你想得太容易了。你願意接受我,但你周圍的人呢?你的雙親、朋友,他們容得你和我在一起嗎?」

這就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懼、最深的痛……

她不會忘記從小到大,她總是受人排斥,沒有人會願意接納她的!因為她是個不祥之人,是世人眼中的異類!

「這……」應君衡微微一愣。

他倒不曾想過這一些……

「周蘭萱的靈體糾纏你,他們千方百計的要為你除去。當然,這是必然的,沒有人會說這樣的舉動不對;你也這樣認為,不是嗎?」

應君衡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她淒然的玉容。

殤月繼續說道︰「然而,你知道嗎?其實我這樣的人,和周蘭萱也沒有什麼差別……

他聞言心中不禁一慟,因為她語意的哀傷、因為她聲音的淒涼。

「在世人眼中的我,半人半鬼,同樣是讓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對象。縱然你不嫌棄我,難道我能像周蘭萱一樣糾纏著你,然後等著被驅逐媽?」她傷痛地說,不啻一字一淚。

「殤月……」應君衡不由得挪近她,伸出手想踫觸她。

「你走吧。」殤月偏過瞼,不願再多看他的痴心一眼。「感謝你曾經對我付出的心意,但殤月是個悲哀的人,不值得你再浪費心神……」

一語未了,應君衡猛然伸手將她再次摟進懷里。

「你以為我會介意那些嗎?」他摟緊她縴細的身子,憐愛地輕撫她柔細的秀發。

「你……」

「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我在乎的是你。」他溫柔地低語。「就算要受盡所有人的唾棄和背離,我也會和你在一起。」

殤月頓時愣在他寬大的懷中,不知作何反應。

「如果這些就是你排拒我的原因,你大可放心,我絕不會讓其他人傷害到你。」他認真萬分地保證,同時將她擁得更緊。

殤月怔怔地听著,一時心中五味雜陳。

該相信他嗎?能相信他嗎?她的思緒開始迷惘、動搖。

「只要你願意,我相信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開,除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他再度堅決地重申。

殤月自他懷中抬起頭來,有些怔仲恍惚地望著他的俊顏。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問得猶疑。

「我可以立誓。」

「不用了……」殤月瑤搖,再度低下頭來,陷人自己的思緒中。

「怎麼了?」

她長久的緘默令他困惑。

「我……不知該怎麼辦……」

她應該立刻推開他,不去理會他的花言巧語;但不知為何,她竟對他寬大溫厚的懷抱感到異常眷戀……

而且,他的「花言巧語」誠摯得令她動容。

要再拒絕他嗎?要接受他嗎?她不禁迷惘了。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應君衡露出令人安心的淡然笑意。「你知道嗎?我早在心中立誓,要為你分擔你所有的悲哀。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殤月靜靜地望著他許久,沒有回答,只慢慢地將自己的身子偎人他的懷中,伸出雙臂輕輕地回擁他。

她這個小動作讓應君衡心中有了答案。

他俊美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炫目的笑意,緊緊地摟住懷中的佳人。

三月春風翩然吹入羅幃,帶來一室幸福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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