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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情劫 第六章

一天夜里,三更初過,月蘅夢見當日母後薨逝的情景,在夢中哭泣。靈征驚覺她的哭聲,連忙將她喚醒。

「怎麼了?」她一看到靈征,立刻撲進他懷中,緊緊抱著他,尋求安慰。

「作了惡夢嗎?嚇成這樣。」靈征輕柔地替她擦去額上的涔涔冷汗。月蘅一逕的哭泣,心境仿佛回到當時母後初逝時的悲痛。

「別哭了,沒事的。」他抱著她,柔聲哄誘。

「母後……死了……」她哭著說道,分不清是夢是真。

靈征神情一黯,雙臂更加用力地抱緊她。

又夢見了嗎?自從春後薨逝後,她時常自那樣的夢中哭醒,真是令人心疼……

「已經過去了,別再想這些,乖,別哭了。」他像哄小孩一般耐心安慰。

應她的要求,最近靈征一有空,就騎著馬帶她到城里四處看看,甚至出城去,觀察農民耕作的情形。

白天在靈征的細心陪伴下,她幾乎沒有時間沉緬于過去的傷痛,可是一到夜里,那樣的悲哀卻從潛意識悄悄溜進她的夢里。

每次她一從夢中哭醒,靈征就會花許多時間哄慰她,直到她再度在他懷中安心地睡去。

不過今天月蘅醒過來之後,卻再也睡不著。

靈征哄她躺下睡覺,她拒絕了,只是靜靜地伏在他懷中,等待悲傷的情緒慢慢沉澱下來。

他順從她的意思,繼續提供寬大的懷抱供她棲息。

「謝謝你。」不知過了多久,她擦掉淚水,突然說道。

「別跟我客氣。」他大掌托著她的頭,讓她靠在他的胸膛,低頭親吻她柔細的秀發。

規律沉穩的心跳使她波動的情緒逐漸趨于安定,她收緊手臂,將他抱得更緊,深深眷戀那份無可取代的安全感。

距離母後薨逝已經將近兩個月,她還是無法淡忘那樣的悲哀,當她入睡之後,那沉重的傷痛往往排山倒海而來,將她的神志徹底淹沒。

她就像在無邊的苦海掙扎的溺水者,無所適從,只有靈征是她唯一的支撐。

近來,她覺得靈征對她而言越來越具有影響力,一天只要幾個時辰沒看到他,她就會莫名地失落不安,特別是在每個哀傷的夜里。

在他溫暖寬大的懷中哭著醒來,在他柔聲哄慰之下安心地睡去,是她所能感受的幸福。

如果說她之前不知道何謂幸福,那麼她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而且切實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因為她擁有靈征全部的寵愛。

雖然,她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安,可是每當她不安的時候,靈征卻總是有更強大而溫柔的力量使她安定,讓她放心依靠。

「你在想什麼?」他看著她好一會兒了,只見她在黑暗中微微發亮的眼眸十分專注,仿佛若有所思。

「你真的會一輩子都對我這麼好嗎?」她抬頭,認真地問出這段時日來存在她心中的疑慮。

「我不認為這值得懷疑。也許你不相信,但我的靈魂確實是這樣告訴我自己。」他說。

「你的靈魂也許會改變!」

「除非我死了,死後的事我就不敢保證。但若死後有知,我仍會眷戀著你。」他微笑著說。

「為什麼你能這麼肯定呢?」

「因為我信任我自己,敢為我自己的感情保證。你呢?你是否依然不信任自己?」

他知道最近這段時間,月蘅已經全心全意依賴他,但他不確定她那種質疑幸福的想法是不是已經有所改變?

如果她執意相信每個人宮的女子命運注定悲苦,連她自己也不例外,那他自認是沒有能力改變她的。

自己關上的門,唯有靠自己才能夠打開︰否則,便只能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

「不,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擺月兌過去的觀念,但是現在我願相信你。」沉吟片刻之後,她仰起臉勇敢地說。

「你是說,你不懷疑我能帶給你幸福了?」

「嗯。」

「真高興听到你這麼說。是什麼原因讓你這樣認為?」

月蘅執起他的大掌,與他手指交握。

「我覺得如今聿幅就在我手中。」

她終于明白,不是每個入宮的女子都注定悲苦淒涼,因為主宰她們人生的不是命運,而是男人。

不專情的男人一手主導了深宮妃嬪抑郁悲慘的人生,由于遇人不淑,她們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如果每個女子都能夠聿運遇到真心寵愛她的男子,誰還會與聿福擦身而過?

天下間聿福且幸運的女子應該不少吧!她相信自己也是那其中之一。

「依微臣的意見,西邊蠻族年年侵犯邊境,致使我國經常勞師動眾前往征討,若主動出兵討平西戎,也不失為一勞永逸之計。」

書房中,靈征和左、右兩大將商討著西征之事。

听少炎這麼說,靈征點點頭。

「我也是這麼想,只是,之前為了抵御入侵的蠻族,已多次興兵。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要發兵遠征西戎,我擔憂的是糧餉的問題。」

「王上顧慮的是。我國庫存糧餉恐怕撐不住這一次的遠征。」東潞據實以土口。

「沒有辦法,我們只有加賦了。」少炎說。

靈征蹙了下眉。

「雖然增加百姓負擔實屬不願,但為了維持足夠的軍糧,也只得出此下策。」少炎無奈道。

靈征沉默了半晌,似在考慮這個做法的可行性。

過了一會兒,他搖搖頭。

「王上?」對于御虎王的反應,少炎微訝。

「少炎,軍餉雖仰賴于百姓每年所捐的稅額,然而為政者不能說加賦就加賦,這會使人民產生困擾的。」

「可是……」

少炎正要說些什麼,突然門外傳來輕敲的聲音。

敲門聲響起,靈征即知來者是誰,眼神在瞬間轉為柔和。

敢王動來敲他書房門的,整個秋之國就只有一個人——

「進來。」他說。

房門被推了開來,月蘅手上捧著茶盤,慢慢走到三人面前。

少炎和東潞連忙起身行禮——

「參見秋妃。」

「免禮,二位將軍快請坐。」

月蘅笑顏和悅,將茶盤上的三盅上等白毫銀針茶,分別放在三人面前。

「謝秋妃娘娘賜茶。」

月蘅微微一笑,在靈征的-不意之下,坐在他身側。

「你們在討論些什麼?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少炎將方才他們所討論的問題,簡略地說了一遍。

月蘅仔細地聆听之後,說道——

「關于軍餉,我倒有些意見,不知可說還是不可說?」

靈征聞言,略一頷首。

見靈征準許,她才說道︰「我認為,戰爭本來就是一件勞民傷財的事,每年大約要四個辛勤耕種的農民,才能養活一個負責作戰的七兵。百姓們終年辛苦的所得,已有大半貢獻在軍事用途上,如今因為過度征戰而導致軍餉不足,又要向人民加征稅收,似乎是有些不妥的。」

「秋妃說的是,微臣也知不妥,然而除此之外,也沒有其它的方法了,不是嗎?」少炎說道。

靈征在一旁靜默著,他想听听月蘅的見解。

「向人民加賦來增加國庫收入、維持軍需,確實是個方法。月蘅並不是說此法不可行,只是心里不忍,所以想以另一個方式替代。」

「依你看,怎麼做才好?」靈征問道。

「與其取之于人民,不如由皇室省儉做起。」

「哦?」

對于她的說法,眾人都感到訝異。

「秋妃認為要如何省儉?」東潞問道。

「以我個人來說,當初我從春之國來,帶了一些金銀珍寶之類的東西,如今還囤積在後宮的庫房里。對我而言,這些東西是沒有用處的,白白堆在那里,不如變賣了,還可以得幾萬兩銀充公使用。」

「你倒是大方啊!」靈征語帶調侃地說,眼神卻寫滿了贊許。

月蘅見靈征不反對,又繼續說︰「此外,我覺得各宮里負責伺候的人太多,其實是用不著這麼多的,不如讓他們出宮去,他們得到自由,皇室也少些支出。」

「這……」少炎和東潞相視一眼。

秋妃的建議確實是個好方法,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這麼做呢?畢竟皇室的開支的確是太過了。然而,今日如果不是秋妃自己提出,又有誰敢把腦筋動到尊貴的皇室頭上?

少炎和東潞眼望著靈征,說道︰「秋妃之言,臣下無權評斷什麼,還請王上定奪。」

靈征唇角微微上揚,漾出一抹不置可否的笑。

「關于秋妃方才所說的,我沒意見。」

月蘅高興地握住他的手——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贊同我的想法!」

「別高興得太早。屆時我把你的嫁妝都拿去充公,你可別難過。」靈征半開玩笑似地說。

「我才不會。」

月蘅調皮地對他吐吐舌,帶點不很認真的挑釁,神態甚是天真。

少炎和東潞兩人見他們如此,心里都知道自己不宜繼續留在此地。

「那麼,這件事情就這樣議定,如果沒有其它的事,微臣告退。」

靈征點點頭,他們二人便退下了。

書房里沒有其它閑雜人等之後,靈征伸手將月蘅抱到自己懷中。

「我都不知道,我的王妃竟也是理政能手。」他含笑地親吻她白皙的臉龐。

「你取笑我?」

「哪有?這是贊美。」

「是喔,我可真听不出來。」月蘅佯裝生氣地別開臉,不給他親。

月蘅對他的成見消融之後,兩人之間偶爾也拌拌小嘴,不過不像當初那樣地水火不容,而是隱含著更多的濃情蜜意。

「那是你該檢討。」靈征嘴上這麼說道,兩只手卻將她擁得更緊。

說笑打鬧一回,他們的話題又轉回正事。

「靈征,這回主動討伐西戎,是由誰領軍呢?少炎,還是東潞?」

「是我。」靈征說道。

月蘅微愣。

「你這次要親征?怎麼沒跟我說呢?」

「現在不是跟你說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她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開口。

乍聞靈征要親征的事,她總覺得莫名心慌……

如果是大婚之前听聞靈征要親征,她一定會非常高興。然而現在,她不但怎樣也高興不起來,反倒感到非常落寞。

這陣子以來,她比自己所能想象的更加依賴靈征,她幾乎無法想象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

他如果真的出征了,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從她愁傷隱隱的眼眸,靈征輕易地讀出她內心深處的訊息。

月蘅點點頭。

她是很舍不得他,不願意他離開自己。

明知道靈征之所以要親征,一定有他的考量,但她還是自私地希望他不要去。

繼母後離她而去之後,她再一次感受到「離別」是一件多麼令人心傷的事。

靈征感受到她的心情,憐愛地將她緊緊抱住。

「對不起,不要難過。我很快就會回來,你放心。」他保證。

「真的嗎?」她的眼里充滿不安。

「又不相信我?」

月蘅搖搖頭。「不是……只是……」

「只是什麼?」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嗎?」她突然問道。

「你?」

「我跟你一起去,好嗎?」

她好想一直待在他身邊,只要能跟靈征在一起,她哪里都肯去。

「不行,我不能讓你涉險。」靈征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

「可是……」

「好了,別再提出這種要求,你好好地待在宮里,等我回來。」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相伴慣了,她擔心他不會好好照料自己。

靈征聞言,微微笑了一笑。

「別擔心這麼多。我出征的這段時間,你要代替我好好攝理國政。」

「我?」月蘅神情微訝。

她有沒有听錯?靈征要將國家大事交給她?

「嗯,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靈征伸出大掌,和她的小手交握。

他眼中的信任,令月蘅動容。

沉吟了片刻,她緊緊反握他的手——

「我不會讓你失望。」她說。

靈征如此信任她,她決定不辜負他的期望。在靈征遠征的這段時間,她一定會將秋之國攝理好,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我知道。」靈征笑著,將她擁人懷中。

他知道他的妻子,一定會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將生民大計交付在她手中,他很放心。

之後一個月的時間,靈征都在做遠征前的最後準備,打算一切都預備妥當後,即帶兵出發。

而這段日子,月蘅則異常珍惜相眾的時間,日夜不離地追隨在他身邊。

御虎王和秋妃這對夫妻之間的鶼鰈情深,舉國上下無不歆羨。

眾人都為御虎王娶到一個好王妃,而慶幸不已。

就只有右大將少炎心中的情感最為復雜。

見到王上和王妃兩人如膠似漆,他當然由衷高興;可是卻控制不住絲絲酸楚,襲上心頭。

他知道自己愛上秋妃了。然而,偷戀王上的妃子這個念頭,即使只是在心中偶爾想想,都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他怎麼可以當真呢?

王上深愛秋妃,他是該為秋妃感到欣喜的。除此之外,他再不能存留一絲絲非分之想了。

少炎時時這般告誡自己,雖然,他身邊仍總是帶著當初他受杖責時,秋妃親自交給他的那個小玉瓶。

一日,少炎待在右將軍府的庭院里,看著窗外雨打殘荷,心中愁緒萬端。

「奴才參見大人。」

府里的侍衛見他出神,不敢驚動,站在離他五步之遙的地方。

「什麼事?」

少炎兀自望著荷塘,頭也不回。

「王上有事召見,希望將軍大人急速入宮。」

「可知道什麼事,這麼急?」

「奴才不清楚,不過听說好象是貴國有什麼重要的人來了。」少炎轉過頭來。

「炎之國有重要的人來?」

他有些訝異,可是也想不出會是什麼人,便決定立刻進宮。

來到宮里,卻只有靈征一個人,在書房里等著他。

「王上,什麼事這麼急著召見微臣?」

只見靈征神情有些灰黯,似乎不勝煩惱。

「你可知道,你們炎之國今日來了什麼人?」

「微臣不知,微臣事先也不曾收到敝國的通知。是誰來了?王上似乎很心煩?」

「雪焰郡主。」

「王妹?她無端來秋之國做什麼?」這下連少炎也變了臉色。

「朱雀王派遣大批侍衛隊護送她來,連嫁妝也一並送了過來。」靈征閉了閉眼,英挺的眉間有些微微的刻痕。

「嫁妝!?這是在搞什麼?就算王妹要許嫁給王上,也得先征-您的同意,怎會突然就把人送了來?」

父王到底在想些什麼?

少炎也不禁感到頭疼。

「朱雀王在信上說,先王和他曾有過約定,說好要將炎之國的郡主許配給我。」

「這事我小時候也曾耳聞,但這不是開玩笑的話嗎?婚姻大事,口頭之約豈可認真?」

「我也這麼認為。」

今天一早,炎之國的婚使和郡主抵達之後,他就一直頭疼不已。

當時月蘅正和他在御書房繪畫作樂,听到這個消息不久,她就借故離開了。

月蘅嘴巴上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他看得出來她的神情很是落寞。若是不盡快解決雪焰郡主的事,恐怕月蘅又會開始胡思亂想。

他答應過不會再讓她不安的!

所以將雪焰郡主送回去,是勢在必行。

盡管這麼做對朱雀王相當失禮,但別無他法。為了月蘅也為了自己,和雪焰郡主的婚事他是不可能答應。

「王上,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請你將雪焰郡主送回去,我會致函請令尊見諒。」即使因此得罪朱雀王,他也認了。

少炎心里明白,他的王妹雪焰從小倍受嬌寵,是聞名天下的絕世美人,面對這樣的親事,靈征卻連稍微猶豫也沒有,寧願得罪他父王也要立即回絕,絕對足為了秋妃之故!

讓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他不希望見到月蘅因為雪焰的下嫁而痛苦。何況,如今靈征一心獨鐘月蘅,雪焰若是真的下嫁,在他心上也分不到一席之地。

「一切就有勞你了。」靈征放心地將這件事交由少炎處理。

少炎是炎之國世子,又是雪焰郡主的親兄長,他相信此事由少炎負責最為適當。

「應該的。」少炎說。

退出書房後,他去找雪焰,準備將一切向她說明清楚之後,便率領原批送嫁人馬返回炎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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