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羅地網 第七章
再有兩天,就是元旦。
晚上,劉羽飛又敲響了程丹雲的房門,照例手上拎了大包小包。
她知道是他,所以等了很久見他都一直在敲,這才不得已去開門。
「哇」劉羽飛一見她就不滿地叫,「這麼慢!拎得喔的手都快斷了!」
「又不是我求你來的!」她冷冷地說,也厭惡地看著他手里的東西,都失業了,還裝什麼裝!
他進來,用腳把門關上,「怎麼?沒睡好肝火上升?」
「什麼沒睡好?」她別開臉不看他。
他把東西放到茶幾上,低頭仔細審視了一下她的臉,「都成熊貓了,還在這里 ?」
「關你什麼事?」她口氣還是很沖。
他懶得和她吵,直接走到冰箱前去開門,她沖過來擋住他。
「你干嗎?」他詫異地問。
她皺著眉,面色冷青,「你干嗎才是的!我們非親非故的,你別一天到晚往我這里跑,小心別人誤會。」
「誰誤會?」他直起身,氣定神閑地反問她。
「你女朋友,」她咬咬牙,又補充道,「或者我男朋友。」
「哈!」他怪叫一聲,「你男朋友?誰那麼沒眼光啊!」
她生氣地踢了他一腳,他捧著腳跳起來,這個習慣一點都不好。
「老實說,」他站遠一點,一本正經地說︰「我是說真的。」
「你……」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她存心挑釁想和他吵一架難道他看不出來?
「我什麼?」他揉揉腿,在沙發上坐下來,撩起了褲子,「你下腳真狠,看,青了吧?哎,我怎麼回去見我媽啊?」
「你說什麼?」她抓住了他的尾音。
「啊?」他看看她,「什麼?」
「你要回去了?」她問道。
他點頭,「就是你,我一進來你就找我的麻煩,害我來不及說。我元旦要回家。」
「那……」還回來嗎?差點又問了自取其辱的話,「什麼時候走?」
「啊……」他還是哈欠連天,「明天一早的飛機。」
「干嗎不等春節再回去?」也等不了幾天了啊!不過,轉念想了想,對他而言,早走一天是一天吧!她自己動手把東西撿進冰箱。這是他最後一次買東西給她吧?
「家里有事,所以趕著回去。」
「噢,回去找工作啊?」試圖輕松地問出口,哎,真想問問他以後還來這里嗎。
「是啊,還回去考公務員咧!」他懶洋洋地回一句,「哎呀,我真的不行了,今天要早點睡,明天我六點就要起來。」
「那你的東西收好沒?」她輕聲問。仔細看他眼角下方,的確也有淡淡的黑影。
「差不多了,不用帶什麼的,」他笑了笑,「包袱一款不就可以跑路了?」
「噢。」
他站起來,眼神朦朧,「真是,最近老是趕工到深夜,我要下去睡覺了。再見。」
她蹲在冰箱前不動,輕輕地說︰「再見。」
「啊!」他好像想起什麼,「我明天一早走,會把房門鑰匙從你門下面塞進來,你幫我看一下家,免得我回來的時候被搬空了。」
「好的。」她點頭。
他笑起來,「你突然這麼好說話,真叫我不習慣。」
「我很不好說話嗎?」她偏頭看他。
他想了想,很認真地說︰「你脾氣不怎麼好。」
好像他脾氣多好似的!「我以前男朋友還說我溫柔可愛呢!」忍不住朝他炫耀一下,也膚淺地咬著唇等他的反應。
「他如果不是近視就是散光。」他哼哼,看她瞪過來,「好了好了,說不定你在他面前偽裝得挺好呢!」反正就是不承認她也算溫柔可愛就是了。
「狗嘴葉不出象牙。」她給他下結論。
「來,張嘴!」
「干嗎?」問得沒好氣。
他煞有其事,「不錯不錯,一嘴都是象牙啊!雕雙筷子送給我做紀念好不好?」「去死!」這人的嘴巴,就是賤!她又笑了出來。「不和你說了你滾吧!」
「翻臉無情!」
他搖頭,走出去,正要順手替她關上門,她在里面又叫住他︰「劉羽飛……」
「什麼?」他酷酷地回頭。
「一路順風。」
「說得不是很真心啊。要不要來個吻別表示下誠意?」他開著玩笑,在她想把手里的隻果丟過來的時候,趕快關了門溜之大吉。
「死人頭!」她瞪著門板,半是想笑半是惆悵地,露出了很難描繪清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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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元旦,其實和去年一樣,沒有多什麼也沒有少什麼。她照樣是哪里都不去,窩在房間睡大覺,享受這世界最幸福的滋味——睡到自然醒。
可是睜開眼的那一刻,她居然又想起了那個嘴賤的家伙,他現在在家逍遙快活吧?也或者,在為下一份工作發愁?不知道他以後還會不會回來G市,她去他房間看過,東西都還在,就算不回來也沒關系吧?反正他那幾個狐朋狗友也可以幫他把東西打包回去的。
躺在床上,肚子咕嚕嚕地響。程丹雲翻身起來,洗漱後打開冰箱,滿滿都是吃的。
酸女乃擺在最顯眼的位置,是她最喜歡的達能香草味——「酸女乃美容,特別適合你,以後別頂著張黃瓜臉來見人了!」他說。
水果欄里放著隻果和香蕉——「都是治便秘的,以後別叫我等那麼久才出來開門。」他說,被她捶了一下。
雞蛋擺滿了旁邊的格子——「早晨起來煮兩個,剝蛋之前先放在眼楮上滾兩圈,可以減輕黑眼圈,還可以填肚子,營養又實用啊!」他說,一臉陶醉。
吐司、青菜、肉、面還有速凍的水餃,零食類的有薯片和果凍,滿滿的佔據她的冰箱。
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對她很用心。
可是他說︰「別說自取其辱的話。」
一月一日,她發了一整天呆,只吃了兩片吐司,喝了一杯酸女乃。
晚上,門被砰砰敲響。這不是劉羽飛敲門的方式,她在半昏暗的房間中慢慢抬頭,「哎呀,丹雲,是我噢!」
嬌滴滴的聲音穿透門板,是男生女相的倪原。
她起身開門,倪原的蘭花指立刻指了過來,「哎呀,你在就太好了!丹雲啊,羽飛呢?」
「他?不是回家了嗎?」她詫異,他走連倪原都沒告訴嗎?
「哎呀呀,」倪原跺腳,西子捧心狀,「這個死人,回家也不說一聲,我還以為他在你這里呢!害我拎這麼多好吃的來找他!」
「噢。」她不知回應什麼才好。
「算了算了,我走了,」倪原嬌媚地轉身,想了想又折回來,「你吃晚飯沒?」
「嗯?吃了。」她隨口答。
倪原笑眯眯地將手里的東西往前一遞,「我懶得提回去啦,你當宵夜吧,吃不完扔了也可以。」
「不……不用了,」她連忙推辭。
「有什麼關系啊!」他不介意地往她手里一塞,「哎呀呀,拎上七樓還要再拎下去,真的是非人的折磨噢!就當幫個忙噢!我走了,再見!」
不等她說什麼,男生女相扭身離開。
她張張嘴,哎,這群人,都有給人送吃的習慣嗎?她打開,兩個速食飯盒里一個裝著熱騰騰的韭菜盒子,一個是滋味香濃的醬骨架,還有一個小盒子里裝著清香的小米粥。
都是東北菜啊!
她笑了笑,倪原的東西倒不像拿來和劉羽飛分享的,倒像是專門準備給她的。
也沒多想,哎,既來之,則吃之。
那一晚,她下意識地看著手機,可是除了母親打過來祝她新年快樂,就沒再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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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二日。她和成筠約好逛街。
從早上十點到晚上八點,整整十個小時,走得她差點虛月兌,戰利品倒是不少,她和成筠分頭打車回家。出租車一直開到樓下,但是拎上樓就費勁了。
她站在大門口,不由得想到平常劉羽飛買大包小包到她家,大概也這麼費力,結果換不來她一句感激。難怪他嫌她脾氣不好。
苦笑了兩下,她左七右八,費力地一步步往樓上蹭。這時候才怨恨自己剛才買東西的狠勁也晚了,怎麼就那麼狠,好像用別人的錢一樣?
「咦?丹雲?」
才上到二樓,就看到大胡子李健新一臉他鄉遇故知的驚喜表情,「你買這麼多東西啊?」
「是、是啊!」她頭皮發麻,怎麼劉羽飛這些朋友個個都好像和她很熟一樣,連姓都省了,「你不會也是來找劉羽飛的吧?」
大胡子手一伸,「哎,我幫你提吧,你一個弱女子,怎麼提得了這麼多東西啊!」
手里頓時一輕,她也不和自己過不去,連忙道謝。
「謝什麼啊!」他爽朗地笑,「粗重活本來就是男人應該做的!對了,你知道羽飛去哪里了嗎?」
「他已經回家了,怎麼你們都不知道?」她跟在他後面上樓。
「為什麼說我們?」大胡子拎著這麼多包,照例兩級一步地向上走。
反倒是跟在後面什麼都沒提的她追趕得辛苦,「因為昨天倪原也來了。」
「是嗎?」他呵呵笑,「我們放假都會過來他這里的。」
「噢,」難怪了。她點頭,看七樓到了,連忙走到前面去開門,「進來坐下吧!」她把東西接過來,放到一邊。
「不了,我不坐了。我還沒吃飯呢!」大胡子還是呵呵笑著,「你呢?吃飯沒?」
「我在外面吃過了。」她拿了一支水遞給他,「今天真是謝謝你。」
「順便而已。我還說要是你沒吃飯請你一起去吃呢!」
程丹雲笑了笑,「不用了。」
「好了,我走了!你關好門啊!」大胡子朝她招招手,下樓去了。
她有些羨慕地看著他下樓的身影,劉羽飛的命真好,放假都有朋友來看他,不像她,孤單一個人。
那一晚,她掛著QQ和以前的同學聊天。開車撞寶馬的肇事者卻一直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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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三日。元旦節日的最後一天。
她睡得雖然晚,起得卻很早;心血來潮跑到樓下去買早點,上到六樓,目光不自主地飄向劉羽飛的門口。
兩天沒來看了,不知道有沒有被人偷啊!
她拿了鑰匙開門,冷冷清清的味道撲在面上,上次來的時候還挺熱鬧吧?五個人說說笑笑,還有令人生不如死的歌聲作陪,如今呢?
手撫上電腦顯示器,已經有了薄薄一層灰。
她發神經一樣地找了抹布,開始幫他做清潔。其實,主人都不一定會回來吧?
將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掃了一遍,她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肩膀和腰,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挺勤快。收拾妥當之後,她瞪著他那張寬大的床,磨磨蹭蹭地走到床邊,淺藍色碎花的全套床上用品看來舒適又柔軟。
悄悄把臉貼上枕頭,整個人就被很溫柔的情緒包裹住了。實在是好累啊……
不小心睡了過去。直到有人砰砰地敲門。
「誰啊?」才醒來的她尚未意識到她在哪里,只月兌口問道。
「是我……」蔡堯明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她趕快走過去開門,看到蔡堯明還在疑惑地看門上的房號,「走錯了嗎?咦?丹雲?你、你怎麼……」
看起來睡眼惺松的樣子,實在很容易引人遐想啊。蔡堯明已經開始往里面探頭看是否還有個人睡在里面了。
程丹雲連忙拉開大門,「羽……劉羽飛回家了,我幫他看下房子。」
「噢,難怪。我就說……」眼鏡兄走了進來,手里拎了不少東西,「看來這些東西又浪費了?死家伙,走都不說一聲,好歹讓他帶點東西給我家啊。」
程丹雲心里低低申吟一聲,這幾個人怎麼不同一天來?害每個人來都會說同樣的話。轉念,也能想通,畢竟是不名譽地離開,劉羽飛想來不希望朋友知道吧?
「他……大概走得比較急。」只能這麼說。
眼鏡兄看看她,鏡片後面某種企圖昭然若揭,程丹雲結結巴巴︰「你、你該不是要說拎下去很麻煩吧?我……我吃過晚飯了……」
鏡片後的眼楮彎了起來,擅長講黃色笑話的眼鏡兄點點頭,「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丹雲,你還挺了解我的嘛!」
無語。要不要說她並非了解他,而是這幾天他們幾個都這樣?「呃,是嗎?」
他笑嘻嘻的,「企圖都被你猜到了,我不把東西留下實在有些對不起你對我的了解。我走了……」
「我……我真的不需要啊……」虛月兌,怎麼這樣!
「你還要下到樓下才能吃到東西,就將就一下吧。」眼鏡兄回頭看看她,「我打賭如果我不留這些東西,你不會自己主動吃晚飯的。」
「啊?為什麼?」他怎麼知道?她的確如此,因為是很怕麻煩的人。以前在學校,如果沒人陪她吃飯,她頂多啃個面包就完事了。後來因為和韓襄在一起,才結束了這種有上頓沒下頓的舊社會生活。
「不為什麼,」眼鏡兄走出門外,和她道別,「我走了,要記住啊,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然後就替她關上門走了。
什麼啊?她傻傻地站在房間里,果然這些人都挺奇怪啊。
那一晚,意外地接到韓襄的電話,可是她心里卻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希望落空的感覺。
沒有深想,因為明天要上班,她早早上床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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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了正常上班,程丹雲的日子顯得規律了很多,也好過很多。
朝九晚五,時間如水流淌,安靜無波。她的冰箱已經空了幾天,而劉羽飛仍舊沒有消息。
她偶爾會去幫他打掃一下屋子,在他還沒正式通知她房子要退之前,她想她都會保持這個習慣。
夜里十點,和同學約好上線聊天。才登陸沒多久,就听到QQ傳來一陣敲門聲。
她隨意掃了一眼,「開車撞寶馬」的頭像閃爍著五彩光芒,緩緩登場。握鼠標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緊,卻又維持矜持地等他主動打招呼。
「滴滴滴!」不到三秒,果然他的頭像閃爍起來。
她有些虛榮地笑了起來,點開他發來的消息「Hello!美女,有沒有想我啊?
彩雲易散︰一邊去!你怎麼這個時候還上來?
開車撞寶馬︰睡不著啊。
彩雲易散︰?
開車撞寶馬︰想你嘛……
彩雲易散︰你是劉羽飛?
開車撞寶馬︰不然我是誰?
彩雲易散︰我怎麼知道,反正他不會這樣說話的。
開車撞寶馬︰哎,人不能說真話是吧?
彩雲易散︰好了,別開玩笑了。我明天還上班,沒時間和你扯這些無聊的。你什麼時候回來?
開車撞寶馬︰不知道啊……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彩雲易散︰什麼?
開車撞寶馬︰好東西!你等等。
彩雲易散︰噢。
過幾秒,QQ里彈出提示,「開車撞寶馬」有文件要傳輸給她。她點了接收,原來是個powerpoint的文件。接收完了,她問︰「是什麼?」
「你看了就知道了。一個笑話。」他發來一個笑臉,「我下了,88。」
神神秘秘的!她不疑有他,點擊開了那個文件。
血紅的模板做底色,初看時她心里就有不祥的預感。但心想劉羽飛知道她怕鬼,總不至于和她開這樣的玩笑。所以還是壯著膽子看下去。
第一張圖片︰某大學女宿舍的一個女同學,不知受了何種創傷,竟然跳樓自殺,因她是頭先落地,因此在女生宿舍經常听到類似「以頭撞地」的聲音。砰砰砰,從走廊遙遠的那一頭,慢慢地靠近……突然聲音停止,不再跳動,原來所停的地方是她生前所住的寢室。她就以淒涼的聲音說。某某某在嗎?她的室友都知道,這是她回來了。但沒有人敢去開門。
看到這里,她的心已經開始胡亂跳,但想著他說是笑話,還是壯起膽子看。
第二張圖片︰暑假到了,隨著假期的來臨,宿舍的學生也都紛紛地回去了。而這種可怕的事情,卻未曾停止。一天晚上,女生宿舍的管理員在清理宿舍時清理到這間傳聞頗多的房間,心里毛了起來。但傳言歸傳言,沒有根據的事情,不要去想它。管理員心中想著。于是便大膽地開了房門,只感覺陰氣陣陣,注意一看,原來是北邊的窗戶沒有關上,這時心中不安了起來。于是想上去關上那個窗戶。
看到這里,她心跳得更厲害,但不知從哪里冒出的對他的信任,她壯起膽子繼續看。
第三張圖片︰就在他關上的那一剎那,突然听到「砰」的一聲。他回頭一看,門已經自動關上了。這時他的心中,那種不祥的預兆又產生了。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這個可怕的聲音「砰砰砰」又從遙遠的走廊盡頭,由遠而近,慢慢地靠了過來。他非常害怕,但總不能坐以待弊,于是他想暫時躲在2號床位的書桌底下。等她過去了再出來,這樣或許能逃過一劫。
看到這里,她簡直是騎虎難下,想看又怕看,總覺得有個聲音也砰砰地撞擊她的房門和窗戶。怎麼辦怎麼辦?手一抖,又進入了下一張圖片。
第四張︰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這句話活生生地證明在他身上。她停在門口,沒有在跳動了,以淒涼的口氣緩緩地說︰「你、不、用、再、躲、了,我、已、經、看、到、你、了……」管理員心想︰「我躲在桌下,而你也沒有開門,怎麼可能看得到我呢?」于是他走到門前,彎子,將臉貼近地面,想看看那一個女鬼。當他從底下門隙一看……
什麼?會是什麼?她抖著手,安慰自己,他說了是個笑話,是個笑話,是個笑話,如果真的是鬼故事,就閉上眼楮就好了……拼命地安慰自己,然後手一點,還來不及閉眼,一張青面獠牙七孔流血的女人面孔就這樣大咧咧地攤上了屏幕,幽長而沙啞的女聲從音響里傳來︰「你、不、用、再、躲、了,我、已、經、看、到、你、了……」
「啊——」
尖昂的女聲,撕裂了冬夜的寧靜。
「砰砰砰……」是誰?是誰的頭在撞擊她的門板?
程丹雲將頭緊緊埋在被子里,她不會那麼傻去看的,她不會那麼傻的,她不會那麼傻的……真討厭,就算閉上眼,還是有那張可怕的臉在眼前晃啊晃的!
而心里,更多的是一種很受傷的情緒,並非來自那個文件。眼淚一直不停地奔出來,卻總被周圍的棉被吸收個一干二淨……真討厭啊……
「丹雲?程丹雲?你開門!」
奇怪,明明是女鬼哭訴的聲音,怎麼變成劉羽飛的聲音了?她已經被嚇到神志不清了嗎?居然產生了幻听。
「程丹雲!你開門!」門板被敲得震天響。
是女鬼變的吧?變成劉羽飛的聲音來引誘她開門?她不會那麼傻的……
「你開門!你再不開門我自己進來了!」
你自己進來吧,反正她也無所謂了。早在一年半前,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沒人理她的死活了。
父母說︰「去外面見見世面也好。」
韓襄說︰「我尊重你的決定。」
誰都不要她,誰都拋棄她。沒人想到她在這里一個人都不認識,沒人想過她有多戀家,沒人真正關心她,沒人真正喜歡她,就連劉羽飛,今天都這樣欺騙她!
笑話?真是天大的一個笑話啊!他想看的笑話,其實就是她吧?
她渾渾噩噩地,直到臉被人從被子里挖出來。雙目緊閉,涕淚縱橫,緊咬著的牙關尚在發抖。
「傻瓜,這麼膽小!」
她耳邊傳來輕輕的一聲嘆息,緊接著,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別哭了,小笨蛋,早知道你怕鬼怕成這個樣子,我就不嚇你了。」
她還是不听不聞不看不想不動,任憑他輕輕擁著。
「丹雲,」他哄著她,「沒事的,只是一個文件而已,我已經關了,沒事的。」
她還是緊閉著嘴不說話。
他嘆口氣,輕輕放開了她。她又再度被拋入冷空氣中。過了一會兒,有熱毛巾的觸感和溫度從面上傳來,他動作輕柔地替她擦著臉上的眼淚鼻涕。
「乖,張開眼,你不張開眼我就親你了。」他半是誘哄半是威脅道,「還是不肯睜開眼嗎?那我親你了噢……原來你想我親你啊……」
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角,一下,又一下。
她緩緩張開了眼,眼前是一張放大的男性面孔,他的眼里有關切,有緊張,有憐惜,也有戲謔。
只是一個笑話啊……她扯動了嘴角。
他怔了一怔。
就在這當口,她舉起手,揚起,落下。
「啪!」
一個耳光,干脆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