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巢鸞鳳 第七章
一手持著照明用的燈籠,洛九兒一邊打著哈欠。好晚了,真是困啊!咳咳,就是老是咳嗽,不知道風寒什麼時候才可以好。
轉過回廊,前面就到廚房了。她忽地停住了腳步,猛然一回頭,只是一陣冷風掠過,吹得兩邊的樹枝嘩啦啦響。後面除了黑漆漆的回廊外,根本也沒半個人影。
「啊……」她回過頭,繼續朝前走,嘴里喃喃自語︰「就算有人,我也根本看不清楚吧?那麼黑。」
只是,背脊還是一陣發麻,老是覺得後面有人跟著她,好像有雙眼楮在盯著她的後背看一樣,「死丁廚子,不會又在這里鬼鬼祟祟地跟蹤我吧?咳咳,我又沒欠她的錢,也沒說出她的秘密,干嗎老是盯魂一樣地跟著我?嘿嘿,莫不是她暗中想著莊主,偏偏莊主卻帶我去了青樓?咳咳……該死的風寒。」
這樣自言自語地壯膽,她走了幾步,還是抹不去那種背脊發涼的感覺。她再度轉身,後面還是黑漆漆的回廊,什麼也沒有。她拎著燈籠努力照照,還沒看清楚,又是一陣風吹來,她連忙將燈籠護住。
「陰森森的,不知道搞什麼。」她嘟嘟囔囔地轉身,燈籠才一提起,就照到一張發綠的面孔,雙眼冒出陰沉的光芒。
「喝!」她嚇得退了好幾步,差點連燈籠一起拋掉連滾帶爬地朝後跑,看清楚了那張臉孔後,她才大聲叫起來︰「死廚子,你裝個鬼臉在這里,嚇死我你陪我命啊!」
丁廚子萬分挫敗地拿下臉上的面具,「這樣你也能看出是我來!」一點都不好玩。
洛九兒拍拍胸口,「那是自然。你換了張臉又怎麼樣?看看你的衣服動作,我一眼就瞧出來了。」
「是嗎?」丁廚子詭詐地笑了起來,「一個人就算換了臉,從衣服動作上也可以判斷出來嗎?」
「什麼?」
丁廚子笑眯眯的,手指捻著面具,「你我不過相識半年時間,你就能從我的衣服動作判斷是不是我,若是情根深種的情人,就算換張臉,一時半會兒認不出來,日子久了也是可以知道的吧?」
「什麼!」廚子今天被火燒了腦袋嗎?干嗎說這有的沒的?
仍舊笑眯眯的了廚子拖著她朝僕人臥房的方向走,「你瞧礁,今兒個大章頭的小兒子來莊里瞧他,大章頭就買了這個哄他玩。結果小章頭走的時候忘記拿了,我就順手牽過來,這個鬼面具,可有趣得很啊!」
「有什麼有趣的?拿這個嚇唬小孩子罷了。咳咳!」洛九兒咳嗽兩聲,心里有些惱風寒還沒好。
「鬼面具呢!你瞧,嚇人不嚇人?」丁廚子又耍寶似的戴在頭上,將臉朝洛九兒靠近,「你說,這樣若是夜里去嚇唬別人,肯定嚇去半條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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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兒撇了一眼,「我先前也沒被嚇掉半條命啊!」
「你不一樣啊!你說若是去嚇望休那個沒什麼反應的木頭人,他是什麼反應?」丁廚子的眼楮里閃爍著壞心的光芒。
「我哪里不一樣了!」想想廚子的話,洛九兒笑了出來,「你去嚇蓬歌好了,可能還有趣些!」
那個狐假虎威的家伙嗎?「你想報復他有時候欺負你嗎?」
洛九兒撇了丁廚子一眼,「咳咳」地咳嗽兩聲,打個哈欠,將燈籠塞到廚子手里,「或許吧。」
廚子的話,她要好好想一想,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了。
「喂!」丁廚子還游離在狀況外,「死寡婦!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推開房門,她順手把廚子連同廚子的疑問關在門外,慢手慢腳地爬上床,甩掉鞋子。
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啊……呼呼,眼皮撐不住,就在夢里想想就好了吧?
一翻身,會了周公。
而被關在門外的丁廚子,有些不甘心地輕踢了門一腳,一轉身,對上一副男人的平坦胸膛,「啊……」雞貓子鬼叫差點就月兌口而出,在看清來人是莊主後自動消音。
莊主雖然一表人才,不過夜里出來,那張白天看來比較不錯的面孔倒真的比手里的面具還嚇人啊!
楚送月眸色沉沉地看了丁廚子身後的門一眼,目光調了回來,「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
丁廚子先是一愣,然後舌頭有些打結︰「什……什麼?」
「丁舍悠,你不是會讀心術嗎?那又何必問我什麼?」
「什……什麼?」她的名字……她的異能……「莊主……」為什麼突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一樣?
「用她心里的秘密,換你的身份不被泄露。如何?」
楚送月指了指了廚子身後那扇門,篤定地笑著,很陰險地開出了條件。
還如什麼何啊!丁廚子苦著臉,「那個……我需要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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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在焉地走過去.心不在焉地走過來。
一大早,擅長雞貓子鬼叫的丁廚子就在廚房重重地走來走去,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有些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坐在角落一邊理菜一邊打哈欠的寡婦一眼,丁廚子像下定了莫大的決心一般,朝寡婦走過去。
「啊……」打了個哈欠的寡婦頭也沒抬,「咳咳」地咳嗽了兩聲後,「要說什麼就說吧。」
嘎?丁廚子一只腳懸在空中,「那個……」果真是進退不得的尷尬。
「你一早來來回回地走,」傳說里無比傻氣的寡婦抬起頭看丁廚子,「該不是心儀了莊里哪位長工,想叫我給你做媒吧?」
「什麼?」一頭霧水。
寡婦繼續打個哈欠,唔,淚水涌上來,「也沒關系啦,人家雖然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不過我至今還是沒人說什麼閑話的,你想叫我給你做媒,直說就是了,咱們天天在一起,吃的都是一個鍋煮出來的飯,這點小忙我還是願意幫的。」
你還沒什麼閑話啊!丁廚子懸空的腳落地,莊里都差點沒傳莊主要收你做妾了。說到這個嘛,「那個,你覺得莊主如何?」
她面目瞬間有些呆滯,「原來……你看上的是莊主?」
「就算是吧!」丁廚子不甚在意地揮手,「那你覺得如何?」
「嘿嘿嘿,」寡婦有些奸詐地笑了,「那我可幫不上忙了。」
「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丁廚子有些著急地拉住了寡婦的手。
洛九兒連忙甩開,退了三步,「雖然我們最近吃的是一個鍋里的飯,可是,我們還算不上朋友,你你你,找媒婆吧。如果莊主真的看上你了,那自然也不心疼那點銀子的。」
「我們還算不上朋友?」丁廚子抓住了重點,看寡婦點了點頭,她眯眯笑著,自言自語︰「那我還顧忌什麼呢?只要不叫那個番癲老頭找到我,我可是能夠無所不用其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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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洛九兒疑惑,廚子今天還真不是一般的奇怪啊。
「沒什麼……」丁廚子不理會寡婦的疑惑,快快樂樂地走出廚房,晚上就找莊主完成交易,外面一片陽光燦爛啊,曬得人暖洋洋的,出賣人的勾當,干起來是多麼的讓人身心愉快啊!
洛九兒盯著她的背影,「這人,神經兮兮也不知搞什麼名堂!」蹲,準備洗自己的菜。
「顧嫂子?顧嫂子?」
望休探了個頭進來,洛九兒手里捏著白菜葉子,「我今天不回家。」說起來,上次婆婆托口信叫她回去,她還沒回去呢!好像是因為走到梅林迷路了吧?
「呃?」望休面紅了紅,「我不是托你帶東西給春杏啦!莊主在找你。」
「找我?」迅速將手在衣服上擦干淨站起來,一邊跟著望休走一邊自言自語,「難道莊主白天也興起要逛窯子的興趣了嗎?」
望休走在前面,一邊听她自言自語地誹謗莊主,一邊冒冷汗。最近……顧嫂子好像傻得比以前更厲害了啊!連話也多了許多,常常說得奇奇怪怪的,叫人模不清情況。等到了莊主的書房門口,引見完後直接腳底抹油溜了——莊主的臉色可不太好,他還是不要做那一尾可憐的小池魚了。
「爺,顧嫂子到了。」
書房門大打開,望休就垂手恭敬地候在門邊通報,顯然沒打算進去。
「叫她進來吧。」楚送月眼皮也沒抬一下,仍舊看著手中的密函,望休和蓬歌各站在左右,下首,還有一個官差模樣的人。
「是。」望休轉身,看洛九兒一眼,冷汗又忍不住自額頭一顆顆冒起,顧嫂子嘴里似乎喃喃自語,難道還在誹謗莊主?他提起袖子擦擦,不得不提醒她︰「顧嫂子,莊主叫你進去。」
「嗯?」洛九兒一臉才回過神的模樣,「已經到了嗎?」
「到……到了。」望休腳軟,這顧嫂子,果真是傻啊,就是拖她去賣了,估計她還會幫人家數銀子。
「噢,好。」她抬腳邁進去,目光正迎上楚送月眼里滿滿的桃花燦爛,明明是該死的冬天,這人沒事干嗎把桃花開那麼茂盛?她揉揉鼻子,一揖到底,「奴婢給莊主請安……啊……及時收住打了一半的哈欠。
望休和蓬歌嘴角微微抽搐,門外還沒走的望休又拿袖子擦擦冷汗。
楚送月笑容不變,「昨夜睡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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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她吸吸鼻子,「奴婢只是昨晚在船頭吹了一夜冷風,風寒更加嚴重而已。」
真是懂得變相地控訴他這個主子啊。
「叫你來,原本是有件事打算告訴你的。」楚送月轉開了話題。
她望向他。
楚送月微微蹙了下眉,目光緊縮住她,心里探索著,對這個寡婦,他從一開始的厭惡變成了現在對她有探究的,是什麼時候起的變化?因為她的表里不一?還是……
「是個壞消息。」他先暗示著,看她露出不解的模樣,也不和她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了︰「你婆婆幾天前不慎從落情崖上跌下去,昨日被人發現,已經……不幸過世了。」目光未離她神色片刻,連自己不相信,他竟在屏息等待她的反應。
「跌……跌下去?」她眼睜得圓圓的,仿佛沒听明白他說什麼,「莊主的意思是說……我婆婆她……」
「簡而言之,死了。」
死了?那……「怎……怎麼可能?我婆婆不會去那里的,她、她、她知道那里危險……她怎麼會去那里?」
他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很像,很像那種乍然听聞噩耗的樣子,可是……卻不知道為何,他卻覺得與其說她的反應是悲傷,不如說是不敢置信——一個明知道那里危險的人怎麼會去那里?
「我想,事情的前因後果官差大哥可以詳細說一下。」楚送月看了看立在一邊的衙差。
穿著紅色官服的衙差朝前走了一步,挺了挺胸.端出了當差的專業架子,「是這樣的,幾天前劉郎中來報案,說是采藥的時候看到有人從落情崖掉下去,我們去看了看,發現崖頂有人燒過紙錢,就下到崖底去找。結果沒找到人,以為劉郎中亂說,回去打了他三十棍。過了幾日,你隔壁住著的春杏姑娘說你家婆婆很長時間不見人,我們這次去找,果然在亂草叢里找到了你婆婆的尸體。看來應該是意外跌落下去的。」
果真是濫用刑罰啊,這位差大哥說得還挺理所當然。洛九兒垂頭,不給任何人看到面上的表情——從沒遇過這樣的事,她不知道該給出如何的表情,更看出楚送月眼里的探究……
婆婆她,真的就這樣去了?在自己還沒來得及知道她背後的目的的時候?為什麼要在崖邊燒紙錢,那個總是叫她覺得不寒而栗的老婦人,就這樣帶著所有的秘密走了?
「請問官大哥,我婆婆她現在在哪里?」
「我們已經把顧林氏送回你家了,就等你回去料理她的身後事。」
這樣啊……她抬起頭,看向楚送月。
未待她開口,楚送月已朝一邊的望伏說道︰「伏叔,您拿些銀子,和她一塊兒回去幫忙照料下。將後事料理妥當後,再回來也不遲。另外,這位特地來通報的官老爺也辛苦了,伏叔,別忘了給些謝銀。」
「是莊主。」望伏恭敬地應著。╴
楚送月這才看向她,「沒事了,你下去吧。」
「多……多謝爺。」洛九兒垂下眸,自眼角下方偷偷打量他。卻見他果然低頭看起手中的信,不由得疑惑——她能察覺到他的懷疑,但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懷疑?
「走吧,顧嫂子。」不給她細想的機會。望伏催促道。
洛九兒只好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待听得腳步聲遠了,楚送月才懶懶地一抬眉,「蓬歌?」
「爺,」蓬歌在旁應道。
「去請四王爺,我在前廳等他。」他說罷,起身出了書房,手里始終捏著那封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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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來,就是來這勞什子鬼地方?」四王爺歧遠在亂草叢中走著,一腳高一腳低,只差沒拿袖子掩住鼻子。
這什麼鬼地方?嗯,據楚送月說這就是傳說中驚天地泣鬼神的落情崖……底。為什麼叫落情崖?听說是很多有情人在這里殉情……當然,是傳說,若是真的話,下面還不滿是白骨!可是他們一路走來,連個鳥都沒飛過。
「這個地方,玄機可大著呢。」楚送月雖然也是一腳高一腳低地走著,但叫歧遠牙癢癢的是,這家伙還是那麼一徑淡然地笑著,氣定神閑。
「鬼地方,能有什麼玄機?」歧遠才不信,「我只看到滿地雜草。你拐帶本王來這里,當真連一點點風都不肯透露給本王?」
「很快你就知道了。」楚送月加快腳步朝前走著,然後聊天一般地問道︰「歧遠,你還記得三年前如眉過世時的情景吧?」
「啥?」」歧遠腳下一滑,險些跌倒。他沒听錯吧?「如眉」這兩個事,可是從楚送月口中說出來的?他一直以為,那兩個字是永遠的禁忌呢。
有必要那麼驚奇嗎?楚送月仍舊在前面走著,「那年,我趕往火焰門,途中遭人伏擊,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恐怕已經沒命了吧?」
「噢,」歧遠笑眯眯,「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總算想起要報我當年的救命之恩了嗎?」他一邊走著,一邊慢吞吞地撫著下巴,那他索要什麼報酬好呢?
哎哎哎,楚送月的寶貝很多啊……他想要……
「你可記得,當時我在此處遭人伏擊時,四周可有別的人,例如女人出沒?」楚送月打斷他的幻想,問道。
「有嗎?」歧遠瞪著他的背影,哼,居然很卑鄙地提也不提報恩的事!
「我可不知,所以才問你。畢竟那時我中了迷藥,不是暈了過去嗎?」
歧遠努力地回想,然後大手一揮,「去,本王爺我這三年來游手好閑……呃,不,是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哪里記得你這麼多旁枝末節的東西?」
「這樣啊……」這可是一個很重要的答案啊!楚送月有些遺憾,雖然他可以從丁廚子那里拿到他想要得真想,但若不是自己推斷出而是經由別人的口告訴他的,總不是那麼有成就感。
「唉!等等!」歧遠自後面趕上來,「你剛剛說什麼?你在此處遭伏擊?」
「不是此處,」楚送月指指上面,「是在崖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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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頂上?那鳥都懶得飛過去的地方,你去做什麼?若我沒記錯,你是在出南京城不遠的那個小山坡遭伏擊的吧?」想他一介堂堂王爺,跑崖頂上去做什麼?喝西北風嗎?
楚送月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領,「你確定?」
「喂喂喂,本王雖然抗旨沒有回京,好歹我現在也是個王爺吧!你的模樣,倒像要把我在這里殺人滅口一般!」
楚送月微微笑了,輕輕放開他,還順便幫他撢撢衣襟,整理平順,「冒犯了,四王爺。」
果然啊,那寡婦的確騙了他!他就總思索著哪里不對勁,原來如此。他根本不是在落情崖邊遭遇伏擊,如何能將她撞下山崖?那麼……寡婦是如何知道他遇襲的事呢?就是五行莊的人,也沒人知道,當日,他可是獨自去的火焰門。
他淡淡地笑了起來,笑容漸漸加大,寡婦啊寡婦,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如何知道我遇襲的事的?
「呃,那個,姓楚的,不是我說你,你的笑容,依稀仿佛有那麼點奸詐,我開始同情你現在在想的那個人了,」收到深沉的眼神一枚,四王爺歧遠連忙打著哈哈,「啊,那個,恩你就不必報了,你知道,本王什麼都有,也不缺什麼……」
「到了。」楚送月忽然打斷他的話。
「什麼,什麼到了?」莫名其妙地冒句話出來。
「我們要到的地方,已經到了。」楚送月指著前方的草叢。
「那是什麼?」歧遠看來看去,還是半人來高的草啊,沒什麼異常。
楚送月撇他一眼,「你退步了。不過,」他頓上一頓,「你看便看了,可不要受太重的打擊。畢竟,這一切謎底,我還要靠你解開。」
「什……什麼,」歧遠張張嘴。
楚送月上前,面色凝重了起來。看了歧遠一眼後,才伸手撥開了草叢。
歧遠走過去一看,嘴愣愣地張大,「艷……艷雕?!」
半人高的草叢里,絕色佳人雙目緊閉,仿佛是睡著一般的神態,不復睜眼時的明媚艷麗。伸手探她鼻息,方知是永遠地沉睡。
「怎麼……怎麼會?」歧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她怎會在這里?昨夜……昨夜可不還和你在船上飲茶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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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送月橫掃他一眼,「你再仔細瞧瞧?」
歧遠湊近些,眉目愈發地擰緊,過一會兒,才驚呼出來︰「天!她……」
「不錯,從她的樣子看來,她死了至少三天以上。」楚送月緩緩地說道。
「那昨晚和你在船上的……」
「一個和艷雕一模一樣的人。」他微微一笑。
「尚如眉?」歧遠這次更加驚訝。
「不,如眉已死,我親手為她下的葬。」這一點,楚送月百分之千地肯定,「除了長得一模一樣,你想不出還有什麼了嗎?」
歧遠怔怔站了一會兒,盯著艷雕的貌似沉睡面龐,「難道……是易容?」天底下,懷有這樣高明的易容術的人不多,而這些人中,有理由害艷雕的……
「你可記得如眉為什麼而死?」楚送月冷望著他。
「玄靈玉!當年火焰門為奪玄靈玉,血洗了天音府……難道是火舞?」火焰門的頭號殺手,武藝高強且擅長易容,就是火焰門中的人,也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如果沒料錯,正是火舞。但是……殺艷雕的人,卻不是火舞。艷雕是中毒而死。」
「中毒?」歧遠更加不解,看楚送月一副所有事情已在掌握中的樣子,他不由得急了,「你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要從三年前說起。」楚送月掏出了密函,「也許你看了這個就會明白一點。」
歧遠接過,細細看了一遍,「這……是誰寫的?都是真的?」
信上寫著三年前尚如眉被害的真相——
那一年,江湖忽然起了傳聞,說玄靈玉被天音府門主蕭獻秦得到。玄靈玉乃上古奇物,相傳里面藏有一張地圖,得到之人若和此玉有緣,便能獲得寶圖,並尋獲一批十世也揮霍不盡的金銀珠寶。
江湖這樣的傳聞其實很多,也難辨真假,何況並沒人親眼見著玄靈玉的模樣。開始,也沒多少人相信藏寶一說,但總有幾個好事之徒喜歡翻天覆地地鬧。于是,一傳十十傳百,原本假假真真,現在弄成了真真假假。
天音府半個月時間,打發了數十位上門踢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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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招來了火焰門——天下第一邪派。那時,尚如眉正在天音府後山靜養。
火焰門滅天音府那夜,蕭獻秦為了保住女兒蕭冷畫的命,竟謊稱玄靈王乃五行莊莊主所贈,而現在仍在尚如眉身上保管。只因尚如眉就是玄靈玉的有緣人——這個尚如眉,實際就是蕭冷畫,又盲又啞的蕭冷畫。
火焰夫人听到這樣的消息,自然是舍不得殺了「尚如眉」的,于是將天音府上下清理了個干淨,包括真正的如眉,也這樣糊里糊涂被殺。知道真相的,只有一個人,就是諸葛三爺。
「我反正也活不長了,能救一個人,便救一個人罷!」
因為活不長,所以她甘願受死。
「你幫我轉告他,是我自己求死,不用為我報仇。只要他一生快活著,如眉死也無憾。」
她只有這一句話,然後承受了那當胸一劍。而諸葛三爺為她留了全尸,沒叫她隨那把火燒了于淨。
「這……是真的?」歧遠忍不住驚訝,當年尚如眉的死因,竟是這樣!
楚送月點了點頭,如眉啊,就是這樣善良的一個女子。知自己就算活著,也是不久于人世,倒不如成全別人。
「可……這和艷雕有什麼關系?」
「關系……」楚送月皺起了眉,和艷雕有什麼關系?「其實,是全無關系。如果,當年她沒遇見一個叫顧俊人的大夫的話。」
「什麼音思?」
「艷雕她,其實從頭到尾,都只是如眉的替身。」說到這個,連楚送月都嘆息了,紅顏命薄,並不僅僅是如眉啊!「那年顧俊人曾是替如眉診病的大夫,後來傾心于如眉。之後,他的心思叫我發覺,我便將他趕出了五行在。結果,他到柳家,卻遇上了艷雕。」
「正巧艷雕和如眉有張一模一樣的臉,所以……」岐遠接口。
「所以,算起來,顧俊人是因如眉而死,但艷雕卻從一開始就成為了犧牲品。」楚送月凝望著草叢里佳人青白的面孔,不由得搖頭。
「我還是不明白……」歧遠怎麼也弄不懂到底是為什麼。
楚送月蹙起眉頭,「這中間,還有個關鍵的人物,那就是顧俊人的母親,顧林氏。可惜,她也死了。」
但,只要他能確定一件事,他就可以將所有的前因後果串連起來。
那件事啊……那件事啊,他幾乎已經在肯定了。
只要……他回頭看了看還在發呆的歧遠,然後緩緩笑了,「歧遠,我想你應該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