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的惡男 第八章
這一路,一行三人可說是坐得膽戰心驚,擔心開太快出事,又受不住開太慢的精神折磨,好不容易,在眾人期盼下,車子總算平安抵達目的地。
車子直達後院車庫門前。
「我先進去了。」巫薏一馬當先的下車,態度急迫的就像是背後有鬼在追趕她似的,丟下車上兩人面面相覷。
「謝謝你剛才沒有說破。」半晌之後,黎驀霆低聲致謝。
背著屋內燈光來源,隱藏在陰影之下,巫萼的容貌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她銀框眼鏡底下,幽深眼眸所漾起的一抹嘲諷光芒。
「好久不見,想不到你對老大的執著居然能夠維持這麼久。」她開門見山的直述。
從小,她可是親眼目睹黎驀霆在巫薏有心、無心的烏鴉嘴伺候下,被惡整得如何金光閃閃……
他苦笑,「我也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我。」
「我想,會認不出你的人大概只有她吧。」巫萼用她一貫的淡然口吻陳述事實。
畢竟兩家做了十多年的鄰居。而黎家移民時,最小的老麼也已六歲。
青梅竹馬之誼,再加上黎驀霆屢屢因巫薏之故,而遇上各種令人印象深刻的神奇滅難,巫家姊妹大概沒有人會不記得他。
頓了頓之後,她轉而提出疑問,「為什麼不告訴巫薏你的身分?」還阻止她說出來?
扯扯嘴角,黎驀霆回以她難以言喻的復雜眼神,「因為我不想再當她的朋友。」
當他興匆匆回國見巫薏時,她居然只把他當成路人甲,一臉陌生的從他面前走過……
自此,黎驀霆就對自己發誓,下一次見面,他絕對要給巫薏一個永生難忘的記憶,再一步步不擇手段成就兩人非比尋常的關系與事實……讓她這輩子想忘也忘不了!
他絕對不要再當那種背過身後,隨時能被巫薏遺忘的朋友!
「哦——」巫萼明白的點頭,「所以這一次她被挖角也是你為了將她納入你的生活圈,一手策劃的結果。」
「嗯。」黎驀霆坦承不諱的點頭。
「為什麼是她?憑你現在的身分,何須在一個女人身上用盡心機?還是用在那個沒良心、沒神經、沒記性——號稱‘三沒’的巫薏身上?」
「這一點,」黎驀霆苦笑,「如果有誰能做出合理的解釋,我也想知道。」
聞言,巫萼倏地眼底閃過一道精芒,「我知道了。」
驟然做出結論,她朝大門的方向一比,「請進。」
換言之,一直等到黎驀霆的答案得到她的認可之後,她才將他視為客人。
在性格各異的巫家人中,冷血的她一直站在旁觀的角度,用她自己的方式,內斂卻謹慎的守護著她所關心的人。
「不了,麻煩你幫我叫輛計程車,我在外面等就好。」
「嗯。」
巫萼無所謂的點點頭,逕自轉身進屋。
☆☆☆
站在窗邊向外望,皺成一座小山的眉頭聳立在巫薏的額間。
適才,她一馬當先的下車進屋。
本以為其他兩名乘客應該會跟在她身後進門,但等她回過頭向外看時,卻發現那兩個人居然還坐在車上,不知道在談些什麼……
一時間,巫薏心頭五味雜陳,不知為何原因,她的心頭閃過出去喚人進門的強烈沖動。
該死,就算巫萼那丫頭一向冷血,但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她的妹妹,她怎麼會這麼大意,居然放任自己的妹妹和黎驀霆那種沒節操的小人單獨共處?
巫薏在心底為自己反常的行徑找理由。就在她準奮開門,出去阻止巫萼被黎小人染指的時候,他們兩人居然下車了。
然後就見巫萼一個人朝著屋內走來,黎驀霆卻僅是站在原地仰望明月,一動也不動……
她迅速在巫萼進門前離開窗邊。
站在冰箱前,巫薏一面翻找著冰箱,找尋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一面佯裝不在意,對著剛進門的妹妹丟出問題。
「老二,他呢?」奇怪,黎小人進不進屋關她什麼事?
巫薏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發問。對這麼雞婆的自己,她的心頭不免有些矛盾。
「他?誰呀?」她的答案一貫簡潔。
「巫萼……」巫薏皺眉,「不管怎麼樣,他既然來了就是客人,你總該請客人進來吧。」
「是嗎?但關我什麼事?」一句充滿巫萼個人行事風格的答案丟出,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那待客之道呢?」
聞言,巫萼僅是看了她一眼,用那種看待弱智少女的眼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再次重復那句老話,「關我什麼事!」
「算了!」對這個冷血的妹妹,與其浪費後舌,還不如自己出去探狀況,所以她來了。
一道陰影投射在跟前蓋過他的影子,感覺到身後光源被遮住,黎驀霆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絲微笑。
僵持了一會,巫薏忍不住還是先開口,「喂……」
听見她的聲音,黎驀霆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過來。」黎摹霆微微側首,對身後的她提出邀約,「陪我賞一下月。」
撇撇嘴,巫薏感覺有點小別扭,但還是依言走過去,「你在玩什麼?干麼不進屋子去?入夜後山上的風很冷的。」
不知是不是老天爺在呼應她說的話,總之,當她話才剛說完,一陣夜風十分「巧合」的刮過,夜嵐加山風又冷又濕的感覺很難不激起一陣寒顫。
「唔……好冷。」巫薏忍不住雙臂環胸抱怨著。
「會嗎?」黎驀霆揚眉,繼而一把將身旁的人兒拉進懷中,一並裹入他的西裝外套內,「這樣,你總可以閉上你抱怨的小嘴吧!」
巫薏微楞。暖和的懷抱,夾帶著清爽宜人的男性氣息,將她整個人裹住,惹得她一陣心慌意亂。
被黎驀霆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心髒急跳,好半晌才意會到他話里的含義,「好呀!你居然嫌我吵!」
「有嗎?我怎舍得嫌你吵呢?」他回以招牌的邪笑,「我只是覺得你那可愛的小嘴與其用來抱怨,還不如……」
黎驀霆順勢低頭。英挺俊美的面孔倏地逼近……趁巫薏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封住她的口,分享彼此的氣息與呼吸。
良久、良久之後——
「喜歡嗎?」低沉渾厚的嗓音伴著炙熱的氣息送進耳中,巫薏癱軟在他懷中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微微顫動。
他抬起頭,居高臨下的看著神情猶迷蒙的巫薏,似笑非笑的臉上滿是勝利征服者的得意之色。
「我說的沒錯吧,」濕潤的舌尖帶著兩人交融的津液,輕輕描著她的唇緣,惑人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語呢喃,「這樣,是不是比你光說不練還有趣?」
「……唔,不……」心跳七上八下的亂跳,巫薏一面大口大口的喘息,一面無力搖頭。
「嗯?」
「小人!」好不容易恢復氣息,她撇過頭,不滿的噘嘴抱怨。
「我才不相信你的話,你……你這人,總是狡猾的利用身體的優勢,閃避不利于自己的話題……」
「咦?這話怎麼說?」
「哼!你自己心知肚明。」巫薏冷哼。
心底的委屈讓她管不住自己的嘴,語無倫次的將心底不打算說的話全都傾倒出來。
「你根本是見一個、愛一個……沒有操守、沒有廉恥的大!還說什麼我是你的女朋友……虧我還真的差一點就信了你,結果……」
是她笨!當黎驀霆開玩笑的說她是他的女朋友時,居然還一度為此心跳加速……
「你的話根本不能相信!」巫薏言之確鑿的指控。
她早該知道。像黎驀霆這種會在酒吧尋找一夜對象的人,對感情根本不可能認真……
「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想到怨恨處,情緒激動的巫薏拿他的胸膛當沙包練拳,一邊捶打,一邊細數著每一項她所認定的「罪狀」。
然而她卻不知道,在她的一連串數落中,已不知不覺透露出許多她的心聲、對黎驀霆的在意以及她所不願承認的心事。
「討厭你威脅我、討厭你隨隨便便對我動手動腳、討厭你總是在口頭上輕薄我、討厭你居然能輕易影響我的情緒……」
黎驀霆任由她發泄情緒。長久以來的努力終于在這一刻開花結果,他滿心歡喜的承受著,她每一句指控。
對他來說,巫薏的抱怨是全世界最甜蜜也是最動听的情話。
「……討厭你四處放電外加捻花惹草、我討厭你、討厭你……」罵到最後,巫薏無力的癱在他懷中。
她最討厭的是,自己居然一如老四的蠢預言一般,為一個男人的言詞、舉止牽腸掛肚……變得一點也不像自己!
巫薏情緒挫敗的捂住自己的臉孔。
「發泄完了嗎?」黎驀霆輕柔的將她捂住面孔的手拉開。
「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這麼排斥進一步的感情?為什麼總是有意無意的將對你有意思的異性往外推?」
巫薏直搖頭不語。
「別告訴我,你沒有。否則我又何須用這種無賴的方式接近你?」
「我……」真的有嗎?巫薏眼神迷惑。
一直以來,她抱持著獨身主義是事實。可是,獨身並不代表拒絕感情,她也想要談場甜蜜的戀情,想要被人呵疼、寵愛呀!
但自始至終,除去黎驀霆不算,她一直沒有男朋友也是事實,否則她又何須為了拋掉一個沒有用的「處女」名餃而費盡心思……
「我……好吧!就算你說對了,」巫薏點頭,恢復冷靜的她轉而指控起黎驀霆的用意。「但你呢?就為了證明我的錯,你就可以隨隨便便撩撥我的情緒?看我被你的言行舉止捉弄得無所適從很好玩嗎?」
「你以為撩撥你是件隨隨便便就可以做的事?」揚揚自己笨重的石膏手臂,黎驀霆連連苦笑。
「相信我,手臂骨折一點也不好玩,而被困在故障的電梯中、車子半路拋錨、等不到道路救援,以及其他可能會發生的不幸事件,沒有一件是可以用隨便及好玩來形容的……」
對于他的反控,巫薏無言。
事實上,黎驀霆是除了家人外,第一個承受過她的烏鴉嘴功力,卻還沒有將她列入「警戒」名單中的例外。
「經過這些事,我終于明白,你會因為自己的特殊能力而不敢與人深交,不想將自己的情感交付在一個可能會害怕你的能力、對你避之唯恐不及的人身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是難道我的表現還不足以讓你信任我嗎?」
「我……」巫薏還是無言。
她真的是因為自己的烏鴉嘴而不敢談感情嗎?
「當我的女朋友,真的有那麼難以接受嗎?試著接受我,承認是我的女朋友真的有那麼難嗎?」
巫薏抬頭仰望,看入黎驀霆坦誠的眼底,不由得在心底自問︰接受他是她的男朋友真的有那麼難嗎?
兩人眼神相交。
看透巫薏眼底的不確定,黎驀霆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苦笑,自嘲道︰「就算念在我勇氣可佳,沒有因為蒙受你的‘致贈’而逃之夭夭的份上,你也該答應我吧!」
好可憐、好委屈的哀求語氣……在這一剎那,巫薏心頭的不確定終于成為過去式。
「去!什麼叫勇氣可佳?!你以為本小姐的男朋友好當的呀?」
她努著鼻子,努力壓下藏不住的笑靨,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要當我的男朋友,本來就要有這種心理準備,不然怎麼能當我的男朋友?」
突來的意外讓黎驀霆像只呆頭鵝般膛目結舌。
「……你……你是說……你的意思是……」
「我?我有說什麼嗎?沒有呀!」丟下大炸彈的巫薏,腦袋瓜故意左搖右晃,一副若無其事且事不關已的模樣。
「有!」黎驀霆一口咬定。
「你承認了!承認我們的關系!承認我和你之間確實存有奸情……」高興過頭的黎驀霆居然口不擇言,胡言亂語起來。
什麼奸情?!
巫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鬼才和他有奸情咧!
她是不是做了錯誤的決定呀?!
「算了!懶得理你。」她低頭輕啐了黎驀霆一口,但嘴角卻忍不住浮現一朵微笑。
誰叫夜風吹在身上是這麼的冷,而黎驀霆的胸膛又是那麼的暖和舒服,讓她舍不得離開找他算帳……
看在他提供胸膛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的寬宏大量一次,不追究他的不當言論之過吧。
☆☆☆
窗邊堆著一群人。
除去冷血的巫萼無所顧忌,光明正大的站在窗口看之外,其余三人疊羅漢似的擠成一團,佔住隱密的角落。
為了搶到一個可以欣賞到窗外景色,又不會被發現的優良戰略位置,親姊妹差點上演一場蝶血行凶記。
「搞定了?!」
「搞定了。」
當窗外俊男美女在柔美的月色夜風中交心,擁抱彼此之時,堆在窗邊的閑人悲喜不一,一致嘆了一口大氣離開觀眾席。
「我回房了。」冷冷的丟下一句,次女巫萼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下三女巫姍可樂了,裝做一本正經地報告結果。
「答案揭曉——非常不幸地,因為參與賭局的兩位,沒有人壓他們兩人會和好,所以身為莊家的我只好勉為其難地通殺了!」
話才說完,巫姍立刻迫不及待的恢復本性。
但見她手心向上,朝參與賭局的兩個妹妹一伸,亮出她長年要債的招牌動作,「願賭服輸,拿來、拿來……」
畢生以賺錢為已任的她心花朵朵開,一張嘴笑得都裂到耳朵後面去了。
巫姍那副神情活月兌月兌就是標準小人得志貌。
「拿去,錢鬼!」老四巫絲咬牙切齒的掏錢付債。
「感謝您的大力贊助,貪財、貪財啦!」巫姍洋洋得意,那模樣說有多囂張就有多囂張。
「錢鬼姍,你嘴巴最好縫緊一點,不要被老大知道你拿她的事作莊設賭局,否則……」
「哦——呵呵呵……當然、當然!」細數鈔票之余,巫姍芳心大悅,當然不在乎巫絲刺耳的警告。
忍不住,巫絲憤憤的抱怨起自己那百試不靈的預知力,「其是有夠○×△……什麼爛預感,用在我身上沒有一次準的……」
「關于這點,你就認了吧。」數錢之余,巫姍忍不住吐槽。
聞言,巫絲欲言又止,「算了、算了,這回就當是破財消滅,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回去睡覺了。」擺擺手,她意興蘭珊的朝著自己的臥房走去。
「不送。」看在巫絲貢獻的鈔票份上,巫姍隨口應和一聲。
巫絲這種馬後炮,她已經听過太多次了。賭性堅強就要認命,找那麼多藉口干麼?她可是一點也不覺得同情。
確定手上金額無誤之後,巫姍捧著心愛的寶貝鈔票,擱在臉頰旁磨蹭一番,這才萬分不舍的放進錢包中,把注意力轉移至另一名賭客身上。
「別溜!」威喝一聲,她朝躲在一旁,正打算悄悄溜走的老麼巫舞勾勾手指。
「來、來來……剩下你了,老麼。」
「嗚……三姊,我沒錢啦!」
躲債賴債的如意算盤被識破,巫舞哭喪著一張無辜小臉,祭出最拿手的哀兵政策求情道︰「這一次不算好不好?我好窮的,昨天才剛剛賠了人家兩千塊的醫藥費,現在連出門坐車的錢都沒有……」
「不行。」
巫姍先是冷酷的一口打斷巫舞的哭訴,接著像變臉一樣,臉上迅速漾起一抹親切的微笑。
「不過,看在你是我親妹妹的份上,我免費提供你兩項選擇——要嘛,現在立即付款,要嘛就以日息二十一分計算,兩者任選其一,你說呢?」
巫舞用眼角偷瞄著那個笑得一臉和藹可親的可怕三姊,「可、可不可以兩者都不要呀?」
伸出要債的手緩緩握成拳,巫姍臉上笑容依舊,可語氣卻陰森得叫人直打哆嗦,「你——說——呢?!」
巫舞瞬間嚇得抱頭痛哭。
「嗚……我付、我付……嗚——我下次不敢了啦……三姊你不要拿我當沙包練拳啦!」巫舞連忙掏錢。
開玩笑,她家三姊的興趣就是練拳擊,光看地下室三、兩個月就要更新一次的沙包耗損率研判,不用想也知道,被巫姍的拳頭擊中絕對不是件好玩的事!
「就不信你有膽敢賴我的債!」接過賭金,大獲金勝的巫姍猶自冷笑。
「嗚——」忍不住又是一聲哀嗚出口,巫舞望著空空如也的荷包,捧心傷痛欲絕。
在心靈與荷包的雙重重創之下,受創至深的她忍不住在回房療傷前憤憤咒罵兩聲,「錢奴、要債鬼!」
「謝謝賜號,大家不嫌棄啦!」
頭也不抬的數錢中,巫姍欣然接受。
當巫姍和心愛的寶貝鈔票談完心、敘過舊之後,她抬頭,發現窗外那對讓她「招財進寶」的鴛鴦居然還抱在一起……
「呼!好熱、好熱……真是有夠火熱的!」巫姍忍不住發出欽佩的「嘖、嘖」聲。
「天這麼黑,風這麼大,也真虧了他們兩人,居然有這麼大的興致在外面談情說愛。」
咂咂嘴,巫姍不予置評的搖搖頭。
當她正打算回房休息時,眼角余光不經意瞄到電話以及牆上的全家福照片,瞬間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
電話、照片……家人……正在國外旅行的父母……正在國外旅行,早想抱孫的父母……正在國外旅行,早想抱孫,且對老大逼婚已久的父母……
這不是現成一則可以賣錢的消息嗎?!只要她去通風報信,還怕那個想抱孫想瘋了的母親不會奉上現金當謝禮……
「對哦!一只羊雖然只可以剝一層皮,但卻可以剃它好幾次的毛呀!我怎麼這麼笨,差點又錯失了一次賺錢的機會!」
一想到即將又有一筆白花花的鈔票入袋,巫姍精神越是亢奮,三兩下火力全開。
「哇哈哈哈!」
仰天長笑幾聲,巫姍興高采烈的捧著電話,開始通風報信賺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