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的 第八章
小飛俠經過驗尸,並開立死亡證明後,遺體便被運送回台中。
一個星期之後,曉瑭等人特別請了兩天假,前往台中參加追悼會。
由于小飛俠父母是虔誠的基督徒,所以,儀式是采基督教方式。
小飛俠十二-放大照片,是大學畢業時拍的。黑框眼鏡後的一對眼楮,雖小卻也炯
炯有神,唇角微微上揚,一臉惹人發噱的笑顏,怎麼看都不像是短命的人。
曉瑭淚眼模糊地凝視著照片,一旁的黎文,也是神容哀淒地扶著曉瑭;而肝腸寸斷
的肥肥,更是揮淚如雨,身子不住地顫抖。
懇求慈光導引我月兌離黑陰,導我前行,黑夜漫漫,我又遠離家鄉,導我前行……當
詩班唱起「慈光歌」時,眾人均無法遏止地泣不成聲。尤其是小飛俠的父母,更是哀痛
逾恆。
看到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人間至慟悲劇,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忍不住為之掬一把
眼淚。
儀式過後,眾人排成一列,沿著靈柩,將手中黃色的小雛菊,放置在小飛俠的遺體
上?
當輪到曉瑭時,她忽然如裂帛般地嚎哭起來,那淒厲的哭聲,把在場所有人的淚水
全催下……。
小飛俠走後,整座廠區陷入一片哀淒陰霾中。他特立獨行的作風、惹人發笑的裝扮
、籃球場上的烏龍事件……等等,在在令大家追念不已。
曉瑭痛失知己,再加上黎文退伍在即,整個人一直陷在低潮中無法自拔。余悸猶存
的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襯得兩只大眼,茫然又帶幾分蒼涼。
「曉瑭,今天下班後,可不可以留下來?」李玲月在電話那頭期盼地問。
「有事嗎?」對一切事,都覺索然無味的曉瑭,只想早點回家躲起來。
「我想約大家一起把小飛俠的遺物整理一下。」
只要一听見「小飛俠」這三個字,曉瑭就不禁濕潤眼眶。
小飛俠的寢室一直深鎖著,因為!大家都怕睹物思人,而不忍踏入。
推開寢室的門,一股霉味撲鼻而來。
打開窗,大伙強忍悲痛,合力將室內整理妥當。
幾件衣服,空蕩蕩地吊掛在衣櫥里。書桌的玻璃墊下,墊著一張露營時與曉瑭的合
照。當時,為滿足小飛俠的虛榮心,曉瑭應允故作情侶狀。搭在肩上的那只手,仍溫熱
有余,可是……往事歷歷在目,曉瑭忍不住悲涼地輕嘆一聲。
「哎!想不到小飛俠還有寫日記的好習慣哩!」劉艷淑發現新大陸似地大嚷。
「我……可以……看看嗎?」肥肥漸形消瘦的臉上,有種冷然卻又掩飾不住的期待。她實在很想一窺小飛俠的心靈世界,看看他的世界里可有自己?
「拿去吧!」劉艷淑一改平日的嘻笑怒罵。
肥肥如獲珍寶,迫不及待地打開來。
看著,看著,她的眼楮瞪得似銅鈴般地大。「曉瑭!」
聞聲回過頭來的曉瑭,迎著的竟是肥肥哀怨、木然的眼神。
「怎麼了?」曉瑭有點納悶。
肥肥不語,默然地把日記交在曉瑭手中。曉瑭狐疑地接過來,低垂眼,突然,一股
驚愕襲來,令她張口結舌。
x月X日小方糖,第一眼見到-,我就告訴自己,此生完矣!-
是那麼美麗、高不可攀,而我其貌不揚,身材五短,-是不會把我放在眼里的。
可是我……X月X日今天結成哥兒們,唯有這樣,我才能常常見到-,才能理所當然地
保護。
X月x日送了一串風鈴給-作生日禮物,一顆顆的心串成的憑證,不知-是否懂得?不,-不會懂得的,因為,此刻-的心里,只有何。
X月X日人家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是,為什麼-總是體會不出我的真情?
X月X日有熱情就有希望,可是,我的熱情卻常沒來由地被澆息。
X月X日何-結婚了。心中暗喜。可是,看到-悲淒的容顏,我卻無法原諒自己的
卑鄙了。
X月X日走了一個何-,卻又來了一個黎文……X月X日多想告訴-,我愛。可
是,我沒有勇氣接受-錯愕的眼光。
所以,只有讓這分情、永遠埋藏在心里……淚水一滴滴地落下來,模糊了整張紙面。
曉瑭緩緩抬起頭。面對的竟也是一張布滿淚痕的臉。
肥肥的哀怨容顏,令曉瑭心痛不已。
小飛俠,小飛俠,你這是何苦呢?為什麼不把握現有的真情呢?
曉瑭自盒中取出那條綴有小天使的項鏈,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戴上。可是突然間,
一種不勝負荷的感覺襲來。這是一分多麼「沉重」的感情呀!
她廢然取下。還是讓它永遠珍藏在這錦盒中吧!
來到餐廳時,肥肥已經落座,看到曉瑭,她急急地招著手。
拉開椅子坐下,她和肥肥不約而同點了一客冰淇淋。
「外……頭很……熱吧?」肥肥-啞著聲音。
「是啊!太陽大得像盆火似的,對不起,肥肥,我來晚了。」
曉瑭拿出手絹,拭去額際間汗水,「路上塞車,坐在出租車里動彈不得,急得我一
身是汗。」
「我也才……來……沒多久。」
「肥肥——」曉瑭這會兒才仔細看清楚肥肥。圓圓的臉,小了好幾號,可是依然可
愛有趣。「-會不會生我的氣?」
「生氣?我……生-的氣……干嘛?」肥肥極力掩飾心中的不安。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小飛俠……」曉瑭欲言又止。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啟齒。
「哎喲!人都……已……經走了,還提……這些干……什麼?」肥肥的口吃,並沒
有因這次打擊而嚇好,她費力地繼續說︰「倒是……我,一直……沒……辦法原……諒
自己。」
「別這樣!」曉瑭拍拍肥肥的手臂,「生命都在上帝的手中,他被接回天家,我們
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呀!」
「可是,我……總覺……得是我……害死……他的。」肥肥低垂著頭,嚶嚶哭泣了
起來。
「傻瓜,怎麼會是-嘛!」
一時之間曉瑭真也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不禁伸過手,去撫著肥肥握著杯子的手
,低低地喊了聲︰「肥肥!」
肥肥抹去淚痕,吸了一下鼻子,轉移話題︰「對了,黎……文就快……退伍了,你
們……打算……怎……麼辦?」
「唉!我爸一直無法忘情那個段君平,對黎文還是不能接受。」
「那……你們?」
「放心,我會想辦法讓他答應的。」
「曉瑭,真羨……慕-有個……那麼愛……-的人。」肥肥眼睫上又沾上了水珠。
「肥肥,真心地祝福-,在不久的將來,也能遇到一個真心愛-的人。」
「謝謝。」
兩個人緊握住手,彼此對笑。
失去了一個小飛俠,可是卻換來兩人真摯的友情。
「爸,黎文就要退伍了,您是長輩,又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總不好讓人家笑您不懂
禮數吧?」逸倫小心措辭,等待方爸的反應。
可是,方爸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他退伍,關我什麼事呀?」
「怎麼不關您的事呢?他是曉瑭的好朋友,而曉瑭又是您的親生女兒,這層關系可
深著呢!」
「我——」
「你爸呀!就是這副德性,死鴨子嘴硬。心里明明已經讓步了,可是嘴上卻不承認。」方媽打斷方爸的強辯,卻惹來方爸的不滿。
「誰說我讓步了?告訴你們,在我心里,只認定君平是我的女婿。」
「你是怎麼了?哎!到底是你要嫁?還是女兒要嫁呀?」方媽柳眉倒豎,快有點按
捺不住火氣了。
逸倫見狀,立即打圓場,「好啦!爸,您就定個時間,叫妹妹約他來家里,算是歡
送他退伍。好歹,人家也為國盡忠了兩年呀!」
「為國盡忠?哼,拿國庫去交女朋友,這叫為國盡忠?」方爸嗤之以鼻。可是,一
接觸到方媽銳利的眼光,便立刻改口︰「嗯,好吧!看在同鄉之誼的分上,就叫他——
嗯,十五號來吧!」
「十五日……」逸倫扳手指算算,「哎!老爸,他這個月初就退伍了,你教他這半
個月住哪呀?」
「我可管不了這麼多,這可是我最大讓步了,愛來不來。」
逸倫無奈,只好讓曉瑭轉達黎文。
「什麼?你爸願意讓我去-家?」黎文雀躍不已。
「別高興得大早,你有沒有想過這半個月,你要住哪呀?」曉瑭眉心糾結。
可是,黎文卻充滿了希望。「嗯,只要他肯接受我,就算要我露宿街頭,我都願意。」
「黎文--」曉瑭感動地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黎文神采飛揚,抓著曉瑭的手,「曉瑭,我真的好高興,-不覺得我們愈來愈有希
望了嗎?」
「嗯,……」曉瑭仍一個勁兒地為他這半個月的生活發愁。
「我看這樣吧!听說李姊在南門路上有一間空房子,看看是不是可以借你半個月。」
于是,退伍後的黎文,瞞著台北家人!留在南門路的空屋內。
由于房子年久失修,且空置太久,顯得毫無人氣。曉瑭遂利用周末,與黎文合力整
理,作為暫時棲身之所。
可是,由于紗窗破損,蚊蟲肆虐,再加上正值酷暑,悶熱難當,這半個月過得可真
是非人的生活。不過一想到在不久的將來,就能與曉瑭長相廝守,這一切也就算不得什
麼了。
九月十五日星期日整個上午,真可以「坐立難安」來形容曉瑭的緊張心情。因為「
搞怪」的方爸,不知會出什麼狀況給黎文。
正午十二點,當壁上的掛鐘甫敲畢第十二響時,門口的電鈴聲大作。
曉瑭從椅子上霍然跳起,飛奔出去。
經過十五天的「非人生活」,黎文顯得有些清瘦,可是卻難掩、心中的喜悅。
「爸、媽,黎文來了。」
方媽聞聲,自樓上下來,笑容可掬地︰「歡迎、歡迎!黎文,坐呀!」接著,轉過
頭吩咐著︰「曉瑭,-嫂嫂已準備好了一壺伯爵紅茶在廚房里,去端過來吧!」
曉瑭旋身轉向廚房。她今天一身居家裝扮,白色的棉質T恤,配上一條泛白的藍色
牛仔褲,腳上趿著一雙繡了銀色花朵的墨綠色拖鞋,一條馬尾在腦後甩呀甩的,姿態輕
盈嬌俏,黎文看了實在不忍轉移視線。
「振明,黎文來了,快下來呀!」
經過三催四請,方爸這才拖著他那彷佛有千斤重的腳,兩步拖成三步地緩緩步下樓。
看到方爸,黎文神情顯得有些緊張。霍然起身,必恭必敬地喊了一聲︰「方伯伯好!」
方爸點點頭,眼楮卻瞟瞟壁上的掛鐘。「遲到兩分五十秒。守時乃軍人本色,雖然
你已退伍,可是別忘了,你仍保有後備軍人的身分。」
方爸突如其來的下馬威,令在場的人錯愕萬分。
曉瑭不服地抗辯︰「爸,明明是你遲到,還怪人家。」
「我是長者,讓晚輩等是理所當然。難道-沒讀過張良與圮上老人的故事嗎?」
「媽,-看爸啦!那麼不講理。」曉瑭轉向方媽求助。
方媽斜睨了方爸一眼,「振明,你也真是的,人家孩子頭一次來家里,你起碼也要
表現出一個長者風範呀!別把人家給嚇著了。」
「我--」方爸正想辯白,卻見逸倫端著菜自廚房出來。
「黎文,你來了?」逸倫邊走邊朝著曉瑭說︰「曉瑭,快去廚房幫-嫂嫂端菜呀!」
「喔!」
看著曉瑭離去的背影,逸倫悄聲地在方爸耳畔道︰「老爸,拜托,給妹妹一點面子
嘛,更何況,要是黎文真成了您的女婿,不怕他虐待妹妹來報復您嗎?」
「他敢--」
方爸突然聲色俱厲!令大伙震懾不已。
一餐飯下來,曉瑭可真是食不知味。
倒是黎文,對方爸的問題,是有問必答,早先的緊張與不安,早已消逝無蹤,取而
代之的是從容不迫的侃侃而談。
方爸暗中思量。比起前次的何-,這個黎文的確是多了分神采逼人的魅力。其實,
方爸倒也未必真討厭他,只是始終放不下心中那個乘龍快婿段君平。
「好,既然你說你真心誠意,那麼,就從十一月開始,每兩個星期南下一次。記住
,不可以搭飛機。」
台北到台南,光是坐車,就耗去半天時間,看你這樣南北奔波,能挨到幾時?方爸
在心中打著如意算盤。
「是,是,謝謝方伯伯,我一定會照辦的。」
看到黎文眉飛色舞,胸有成竹的模樣,方媽及逸倫心中的那塊大石,不禁放了下來。
「還有,你是幾點的火車返北?」方爸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下午四點。」
方爸抬頭看看鐘,時間指的是下午兩點十分,隨即斜睇曉瑭一眼。
哼,丫頭,別高興,我可不會讓你們稱心演出十八相送的。
「曉瑭,-嫂嫂忙了一天也夠累了,待會兒這些碗盤讓-來清洗。」旋即轉過頭對
黎文︰「黎文,家里事一大堆,曉瑭就不送你去車站了……。碧娟,-不是要恩巧教你
畫畫嗎?要的話,就快上樓,否則,人家恩巧要回房休息了。逸倫……」
方爸發號施令,編排著每個人的工作。
「爸,這些碗我來洗,洗完再上樓去教媽媽畫畫。」恩巧動手收拾桌面。
「不,不!」方爸阻止著。「-也夠累了,總有一天,曉瑭也要做人家的媳婦,讓
她實習實習也好。」說完,又回過頭對黎文道︰「黎文,我們大家都很忙,不送你了,
十一月再見-!」
對方爸的老奸巨滑,曉瑭真是恨到骨里,可是,為了長遠計,只好屈服在他的婬威
下。
坐在火車靠窗的位置上,黎文凝視著窗外的倒影,心中充塞著一片光明的遠景。
明天起,將會是一個新生命的開始,他要好好利用這見不到曉瑭的兩個月,為自己
的前途打拚。
沒有黎文相伴的日子,真是苦澀難熬。
為了學以致用,曉瑭辭去目前的工作,考入一家出版社,擔任編輯之職。
大家獲悉曉瑭辭職的消息,無不依依不舍;但是,為了她的前途,也就寄予無限祝
福,並紛紛爭相邀宴。
曉瑭百感交集。共事多年,一同走過璀璨的黃金歲月,這分濃郁的感情,真的令她
難以割舍。
然而對文字工作一向情有獨鍾的曉瑭,對這分角逐而來的職位分外珍惜。
她很認真地學習。無論審稿、潤稿、撰稿、校對、發打、與作者溝通、簽約,甚至
盯廠,無不事必躬親,全力以赴。因此,才來沒多久,就獲總編賞賜。
美麗的女子,到哪里都不會寂寞。
因著曉瑭的加入,整個出版社,立刻朝氣蓬勃了起來。
懶得梳洗的人,開始注重儀容;愛說粗話的人,開始注意修辭;犯了職業倦怠癥的
人,更因著她那明眸皓齒的一笑,而精神百倍。
業務部、營銷部的男同事們,更是三不五時有事沒事就過來轉上一轉。
可是,心有所屬的曉瑭,一概一視同仁,絲毫不給任何可乘之機。
然而,相思的滋味,實在苦澀。雖然魚雁頻傳、電話熱線!可是仍然無法卻除相思
之苦。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被此苦所挾制,曉瑭遂去報名補習外文,如此一來,日子也就過
得踏實多了。
這天,回到家里,意外見到段君平端坐在客廳沙發上。
「段大哥!?」曉瑭在玄關換上室內拖鞋。「今天怎麼有空呀?爸媽呢?怎麼讓你
一個人坐在這里?」為了保持「距離」,自始至終曉瑭都喚他為「段大哥」。
「喔!方伯伯他們出去了。听說-有一些英文文法上的問題,方伯伯要我來幫-看
看!」
堂堂大學教授,面對專家、學生時的口若懸河,這會兒到了曉瑭面前,卻是吞吞又
吐吐。
「哦!」這個老爸又在玩什麼花樣?可是,爸爸畢竟是爸爸,又不好拆他的台。「
謝謝你,已經解決了,真不好意思讓你跑一趟。」
在心中已把他歸類為方爸朋友的曉瑭,月兌下外衣,正欲登上樓梯。
「曉瑭!」段君平熱切地喚住她。
曉瑭回過頭,只感覺到他燦亮眼眸中的期待。
「有事嗎?」
段君平脹紅著臉,好像極為困難地說︰「我可不可以……和-談一談?」
曉瑭猶豫了一會兒。突然一個轉念。也好,跟他談個清楚,免得誤人青春。
于是,她踅身,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當然可以呀!談什麼?」
面對曉瑭的落落大方,段君平不禁惱恨自己起來。
「我……我……-……」
「噗哧!」一聲,曉瑭忍不住笑出來,「什麼我啊-的,段大哥,我們是從小一起
長大的好朋友,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嘛!」
「我爸媽很喜歡-,而且兩家父母一直希望……希望……」段
君平吞了一下口水,有些靦腆地︰「希望我們能有進一步的發展。」
「段大哥!」曉瑭有些不忍,可是,此時不說,尚待何時?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也只能說很抱歉;因為,在你之前,我已經有了一個
非常要好的男朋友。你的條件這麼好,不必為了我而耽誤了自己。」
曉瑭一口氣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兩只眼楮卻不敢直視他。
「可是,我心里只喜歡-一個人。難道-忘了,-要當『王媽媽』,將來要嫁給我
,一起開家糖果屋的?」
「段大哥!」曉瑭竟有些不耐。「我真的很抱歉!說實在的,今天就算沒有黎文,
我們也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沒有什麼,人都會長大,都會變的呀!」
曉瑭告訴自己,絕不能給他一點誤導,讓他興起一線生機。
當段君平意識到真的大勢已去時,不禁一陣陣地黯然神傷。
目送段君平離去的背影,曉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一種不忍之情油然而生……就在
此時,電話鈴聲突然大作。
「喂!」
「曉……瑭?」
「肥肥!?」曉瑭十分興奮。
「-……怎麼……知道是……我呢?」
曉瑭不禁大笑,「-的聲音舉世無雙!誰會听不出來呀!」
「討厭!喂,跟-……說,下星期日晚……上有沒……『有空』?」
「-都說啦『有空』呀!」
「死……相!」
「喂,究竟什麼事呀?」
「-知……道我那……個舅媽啊,一直……要幫我……介……紹男朋友,-是知道
……我的,見……到男生,口吃就……更厲害,所以想找-……作陪,順……便幫我鑒
……定一下。」
「哈!-終于紅鸞星動了?」曉瑭興奮地大叫︰「身為好友,當然是義不容辭-!
更何況又可以混吃混喝,何樂而不為?」
約好時間、地點,曉瑭掛上了電話,她的心充滿了喜悅,因為,肥肥終于從陰郁中
破繭而出了。
經過刻意的妝扮,身形較往昔消瘦一些些的肥肥,因著相親的嬌羞,倒還憑添幾分
從未顯現的嫵媚。
男主角是一家巧克力工廠的小開,一如他的名宇「海和」般滿臉的敦厚老實。不算
高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深度鏡片後的眼楮,雖小可是卻誠懇篤定;再加上闊
嘴、大耳,和肥肥配在一起,倒還真是登對。
「斐斐,」在外人面前,絕對不可以叫她「肥肥」,這是肥肥百般叮嚀的。「對不
起,今晚黎文要來,所以,我只能待到七點半。」因為愛情的滋潤,曉瑭的雙頰酡紅。
「今……天並不……是你們……鵲橋相……會的……日子呀?」肥肥可是一點兒也
不含糊。
「昨天半夜,他才臨時來電話告訴我,連我爸都不知道。」
「喔!原來是……夜半私……會情郎呀!」
「少亂講!」曉瑭嗔怪著。眼光轉向肥肥的舅媽與巧克力小開,「舅媽,真對不起
,不能陪你們大久。李先生,斐斐是一個非常重情義的朋友,希望你們的友情能『開花
結果』。」
突然被點到名,李海和先是一驚,接著是一臉和氣地笑著。
「方……小姐,真……謝謝……。」
天啊!難怪打從進門開始,他就一直坐在那兒靜默不語,除了點頭,就是微笑,原
來……哈!這下可好,「大哥莫說二哥哥,兩個哥哥差不多」,這樁姻緣配得還真妙呢!
數月未見,黎文雖然少了那分飛揚跳月兌的年少稚氣,可是卻增添了一分英氣。
兩人在車站前對視許久。在街燈的照射下,曉瑭顯得嬌美無比。
數月的煎熬,此刻終于獲得舒解。
兩人都因興奮而顯得有些羞赧。
考入一家外商公司擔任信息管理師的黎文,已放棄繼續深造的打算,決定全心投入
工作,以獲得晉升的機會。
黎文把旅行袋背在肩上,謄出手摟住曉瑭,兩人緊緊依偎著朝李玲月南門路的空屋
走去。
才剛踏進門,黎文便扔下肩上的背包,迫不及待地擁住曉瑭。
狂暴又霸道的吻,如急時雨般地落下,低沈的喘息和起伏急驟的心跳,使曉瑭整個
人酥軟在他的懷抱中。
「曉瑭……我的曉瑭,-這個小魔女,知道我有多想-嗎?….」
黎文粗喘著,-啞地在她耳畔咕噥。
曉瑭醺然欲醉。
黎文輕含她細小的耳垂,摩挲著她如絲的秀發。他的吻,不斷地落在她細女敕白-的
頸項及柔軟濕潤的唇上。
曉瑭偎在他的懷里,一種快要窒息的亢奮襲來。
「我好想-……好想-……」
黎文的呼吸急促,吮吻狂烈,雙手不由自主地開始剝除她的衣物。
曉瑭的被點燃,竟有一種以一夜纏綿,來換取千萬相思的沖動。
黎文把她抱至木板床上,為了怕傷及她的細女敕肌膚,便月兌下自己的毛衣墊在下面,
而後開始循序地揭去她的衣物。
當曉瑭果裎在他面前時,黎文燥熱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
多美的身體啊!晶瑩剔透,宛如一尊聖潔、華麗的藝術品。
他溫熱的手輕撫她每一寸肌膚,撫過她縴細的腰,滑向她弧度優美的臀部。
她的身軀因著亢奮,而泛起一陣顫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世界開始旋轉起來。
「不,不可以!」
黎文忽然抬起埋在曉瑭酥胸中的臉,粗嘎地喝止自己,聲音中充滿了痛苦與壓抑。
「我說過,」黎文-啞著嗓音。「不可以傷害-;我要等到新婚那一夜才……擁有。」
曉瑭緩緩地睜開眼,仍漫著的雙瞳迷迷蒙蒙。
黎文不由自主地再度傾身抱住她,用力地吸吮她的朱唇……忽地,像想起什麼似地
,曉瑭遽然跳起——「幾點了?」
翻,就著窗外微弱的燈光,曉瑭看看腕上的表。接著,整個人如同熱鍋上的螞
蟻般,又跳又嚷︰「糟了,怎麼會那麼晚了呢?我的裙子……哎喲!我完了啦!喔!黎
文,你什麼時候回去?」
黎文邊套上毛衣,邊回答︰「送-回去後,我就趕搭夜車回台北,因為我只請了半
天假。」
看到曉瑭掩上門扉後,黎文這才無限眷戀地轉身離去。
躡手躡腳地推開門,但見客廳燈火通明,一家老小竟全都端坐在客廳里。
曉瑭心虛地打了聲招呼,正想若無其事地登上樓,冷不防——「相親怎麼相到這麼
晚啊?難不成還送人家入洞房了?」方爸的口氣,充滿了懷疑。
「是啊!丫頭,-究竟上哪兒去了?快把我們給急死了。斐斐來過電話,吱吱唔唔
地,像瞞著什麼似地。」方媽也忍不住責備了。
這個死肥肥,明知我是私會黎文,偏偏還要打電話來,分明想害死我!?曉瑭在心
中暗罵。
一抬眼,卻瞥見方爸正目不轉楮地瞪著自己,眼中淨是狐疑。
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看著電視的恩巧,則不時抿嘴竊笑,眼底饒是興味。
曉瑭借口回房沐浴,趕緊遠離了這一片陰陽怪氣。
潛至浴室,攬鏡細看。
天啊!難怪大家要露出那副匪夷所思的怪表情。原來,那兩片原本就紅橫的唇,因
著激烈的狂吻,而滲出血絲,哦,怪不得有點咸咸的血腥味。
想到自己這副情痴模樣,在他們眼前曝了光,曉瑭不禁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