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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天女 第四章

新月如眉,薄淡的月光輕照山頭,萬籟俱寂中,一聲夜梟的長嗚陡地劃破靜謐的夜。

照悔猛然自睡夢中驚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抬眼四顧,神情仍有些怔茫。

待看清楚四周的景物之後,這才想起來自己被綠眼蛟精給擄到山洞里來的事。

她慌忙坐起身,一雙眼尋遍整個山洞,卻不見那名蛟精所化成之男子。

他上哪兒去了?

燭火在山風的吹拂下搖搖晃晃,伴著洞外不知名的野獸厲吼聲,她不禁微微抖瑟了起來。

勉強壯起膽子下了床,她一步步輕移至洞口。只見洞外一片漆黑,雖有銀薄月光照射,但放眼望去,仍是一片昏昧合沉,山風呼呼地吹掠,更添幾許蒼涼,一陣寒意陡然襲上身,她忍不住伸手環抱住自己。

忽地,一道黑影猛然飛竄至她面前,並發出一聲詭異駭人的長嘯——

「哇!」照悔雙腿霎時一軟,跌坐于石地上,跟著發出一聲驚喊。

耳邊不斷傳來拍翅聲響,她嚇得動彈不得,只能以雙手緊緊抱住頭,口中喃喃不斷地念著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等諸般神佛名號。

「哼,只不過是一只夜梟罷了,也值得你嚇成這樣!」鬼蛟低沉的聲音自黑暗中譏誚地響起。

一听到熟悉的聲音,照悔勉強使出全身的力氣,顫巍巍地爬起來,往黑暗中一雙瑩亮的綠眸撲趺而去。

「哇!那是什麼妖怪!」她緊緊抱住鬼蚊的身子,仿佛他是一根浮木似地死攀著,縴細的身軀仍止不住地顫抖著。

鬼蛟驀地怔住,自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若有似無地在他鼻端繚繞著,她嬌軟的身軀緊緊偎靠著的觸感激起了他體內原始的渴望。

他猛然抱起她走進洞里,當他欲將她放倒在床上時,她卻仍緊緊地摟抱著他的脖子,不願松開他。

鬼蛟不由得啞然失笑,「沒想到你的膽子這麼小,竟嚇成這副樣子,佛門子弟不會全像你這般膽小吧!」

照悔緊埋在他胸膛里的小腦袋抗議地輕晃著,發出模糊的吶語︰「只要是人都會怕妖怪的,這跟膽子無關。」

「剛才那只是一只尋常夜梟罷了,不是妖怪。」他滿臉笑意地望著她,渾然沒察覺自己凝視著她的眼神里正流露著一抹愛憐。

「你那麼怕妖怪,怎麼還緊緊地摟著我,別忘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妖怪。」

照悔登時止住了顫抖,緩緩自他胸膛里抬起頭來,微閃淚光的清瀅大眼,明顯地流露著一絲迷惑,怔怔地望著鬼蛟。

「我……我本來是怕你的,可不知為什麼,後來就不怕了。」她喃喃低語著,神情困惑不解,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非但不覺得他可怕,反而下意識地尋求他的保護。

她迷茫困惑的眼直直望進鬼蛟那一雙碧瞳里,驀然間,腦海里陡地閃過一幕幕模糊的景象,她仿佛曾經見過這一雙碧綠的眼瞳,在好久好久以前……

她迷茫怔愣卻又專注的凝視,讓鬼蛟心中莫名一動,眼瞳深幽地瞅著她那雙水漾瀅澄的晶眸,下一刻,他猛然抓住她的雙肩往前一扯,激狂地吻上她喃喃輕啟的瑰女敕唇瓣。

照悔登時傻愣住,他怎麼又對她做出這種無禮的事!她想發出聲音阻止他,卻只能呆呆地眨著眼楮,腦袋突然混沌不清,心中唯一閃過的念頭竟是——她並不討厭他這樣吻著她。

正當二人神智迷眩之際,一道悉悉簌簌的詭異聲響陡地自洞外傳來。

鬼蛟頎長的身子倏然一凜、面容一緊,他隨即放開照悔,轉身望向聲音的來源。

照悔微微清醒過來,不明所以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忽見洞口處立著,一抹青色的身影,跟著傳來一道嬌媚的笑聲。

「鬼蛟,你什麼時候據了個凡間女子,難道我不能讓你滿足嗎!」

青衣女子扭著腰肢走到他身旁,一臉狐媚的笑。

近看之下,女子身形婀娜、杏臉桃腮,秀長的鳳目眼波流轉、艷媚無雙。

照悔怔怔地望著她,沒想到深山暗夜之中,竟然還有女子逗留不去,她是誰!難道也是被他給擄來的?

「誰允許你擅自進入我的地方?」鬼蛟冷漠地看著青衣女子,對于她的出現似乎感到不悅極了。

青衣女子的臉色微變,隨即又綻放出一抹媚笑,刻意地靠他更近,嬌聲地嗲語︰「人家想你嘛,自從那一次之後,你就沒再召喚過我,讓我好失望喲!」

說畢,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倏地貼上他堅實的身軀,豐滿的乳峰有意無意地擦過他的胸膛,並高高地仰起臉,噘起丹艷紅唇想吻他,-雙柔軟的手跟著貼上他的胸,挑逗地往下滑。

「我現在不需要你了,離我遠一點!」

鬼蛟冷然地揮開她的手,將她推到一旁去。

青衣女子微微愕愣了下,隨即不死心地又貼靠上去,展露嫵媚的笑容,雙手勾住他的頸項,豐滿的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揉弄著。

「鬼蛟,別故作無情地拒絕我嘛!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她在他身旁妖魅地呵著熱氣。

照悔看得目瞪口呆,她雖然不甚明白男女之間的歡愛情事,但也感覺得出來青衣女子輕佻冶媚的行為是不合世俗禮儀規範的。

不知怎地,看著她如此親昵地貼靠著他,恣意地撫模他,她心頭竟生起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悶悶的,她忽然好想將那名女子的手自他身上扯開。

然而,鬼蚊的動作比她更快,只見他大手一揮,便將青衣女子推跌在地上。

「我說過我現在不需要你,你听不懂嗎?」他神情陰冷地瞪著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一臉狼狽地站起身來,一雙風目陡然眯起,怨毒地瞪向照悔,不甘願地指著她。

「是因為她,你才這麼對我嗎?從來沒有一個凡人在擅闖你的領地之後,還能安然活著,你為什麼要留下她?」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輕柔如魅的嗓音陰沉得讓人毛骨悚然,一雙綠眸隱隱進射出森冷駭人的精光。

青衣女子臉色倏地一白,和鬼蛟在一起也有些時日,她深知這是他發怒的前兆,而他是她激怒不得的。她只好悻悻然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首狠狠瞪了照悔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奔出洞穴。

***

一陣靜默後,照悔忍不住開口問道︰

「她、她是誰?也是被你擄到這兒來的人嗎?」

鬼蛟嗤笑了聲,「你以為她同你一樣是一般人類?」

「難道不是嗎?」照悔蹙眉不解地望著他。

鬼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會兒,目光黯然地道︰「曾經出現在我眼前的人類,沒有一個能安然活下來,你是唯一例外的,其他能近我身的,皆和我一樣,屬于精怪之類。」

照悔思索了-會兒後,臉蛋微微泛白。「你是說……那位姑娘她並不是人,而是妖怪所化!」

「沒錯!」鬼蛟面無表情地回道。「紫陀山上妖怪可多著哩,舉凡狼、狡兔、狐狸……修煉成精的不在話下,更有一些邪魔精怪是你從未見過的,方才那名女子便是一條青蛇幻化而成的。」

「啊?蛇精!」照悔驚愣了下,一想起青衣女子怨毒狠戾的眼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仿佛可以感覺出她心里的害怕,他輕柔地挑起她的下顎,以自己都感到訝異的溫柔語氣安撫著她。

「別怕,整座紫陀山的妖怪盡皆臣服于我,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我的對手,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我保證沒人能傷得了你。」

照悔微怔了征,呆呆地望著他健美攝人的臉龐,沒想到他也會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如果他不是妖怪,那該有多好!至于好在哪里,她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你是個好人,本性不惡的。」她直接道出心里所想,「我相信你只要心存善念,靜心修煉,有一天必能月兌離妖魔之列,榮登仙籍的。」

鬼蛟的神情倏地黯然下來,不發一語地放開她,轉過身望著熒熒燭光,好半晌才輕哼,「修煉成仙!?你以為我很希罕嗎?」

「可是……」

「別再羅哩八唆的,我不想再听到這些令人厭煩的事情。」他打斷她的話,狠狠地轉首瞪視著她。

「喔!」照悔微微瑟縮了下,並不是怕他,只是被他過大的嗓門給嚇了一跳,一雙大眼有些委屈地盯著他瞧。

一接觸到她那雙清澈單純的眼眸,鬼蛟只覺得心中騰升的怒火霎時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未有過的憐惜與歉意。

「你餓了吧?」厭惡自己竟會生起這種不該有的感覺,他煩躁不已地粗聲吼道,刻意以粗魯的言行掩飾心中的躁亂。

他從衣襟袖口里掏出數個果子,扔在照悔身前,「拿去吃吧,今天只摘得到這些。」

照悔眼楮一亮,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經他這麼一提醒,她確實覺得肚子餓得厲害呢!

今天一整天她只喝了幾口水,根本沒吃進半點東西。

「這些全是給我的嗎?」她綻開一朵桀笑,一臉感動地望著他,「我不吃葷的,你剛剛就是特地去為我摘這些果子嗎?」

「要吃便吃,哪來那麼多廢話!」

鬼蛟心煩氣躁地低吼了聲,強迫自己不去看她那張笑靨如花的雪白芙顏。

照悔不以為意地抓起其中一個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用力咬了一大口。

「哇!好甜呀!」她一臉滿足地贊道,眉眼彎彎地笑看著鬼蛟,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挑出一顆最大的果子,朝他一伸手。「哈,你也吃一個。」

鬼蛟淡睨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我不吃東西。」

「喔,我忘了你吃人。」照悔光燦的小臉瞬間黯然,她不喜歡他吃人,那是不對的,而且對他也不好。

師父曾說過,殺生是會造孽的,將來必受惡報,她不希望他真有那麼一天。

見她拿著咬了一半的果子,蹙眉扁唇地發著呆,鬼蛟不禁皺攏雙眉,坐到她身邊。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不吃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冷漠又疏遠,雙眸卻微微泄露出一抹關心。

照悔抬起眼定定地瞅著他好半晌,才幽幽地吐語︰「你能不能不要吃人,殺生是極大的罪障,將來會受報應的。」

鬼蛟微眯起眼,「你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那些會被我吃掉的人?」

照悔咬了咬唇,誠實地回道︰「都有!被你吃掉的人固然可憐,但吃人的你更可憐,你犯下了這麼多罪障,萬一惹怒了老天爺怎麼辦?到時候你吃的苦頭遠比那些被吃掉的人更多更重。」

「哼!就算如此又怎麼樣?我早就豁出去,不在乎了!」囂狂的語氣隱含一絲幾不可辨的怨恨之意。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呀!」照悔圓睜著眼,一本正經地說︰「我不希望你淪落至萬劫不復的地獄深淵。」

「哼!我看你是吃齋念佛念得傻了,慈悲心腸作祟,想找個對象讓你大發善心是吧,還是想讓我放了你?」鬼蛟裝作不在意地嘲謔,心卻不受控制地波動了起來。他擄了她,甚至還可能吃了她,而她卻擔心他罪孽深重,遭致天懲。

「不是這樣的!」照悔急急辯白,「我……」

「別再說了!」鬼蛟霍然打斷她的話,「趕緊把果子吃了,準備睡覺吧!」

語畢,他沒再理會她,逕自走到一旁的石岩上盤膝打坐,想把心底那股因她而起的煩躁浮動壓制下去。

「呃……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照悔小心翼翼地睨著他緊閉的雙眼,小小聲地道。

「你還有什麼事,快說!」回應她的是一陣駭人的暴吼聲。

照悔驚跳了下,撫著心口支支吾吾地說︰「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能不能……」

「鬼蛟!」他倏地睜眼,碧綠的眸光直射向她,「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求菩薩幫幫你,菩薩的法力無邊,她一定有辦法渡化你。」照悔毫無心機地老實回答。

鬼蛟一听,沒好氣地撇嘴冷嗤,「你該求菩薩保佑你逃離我的魔爪,好保住你一條小命。」說畢,她又閉上眼。

「你為什麼老愛嚇唬我呢?」照悔嘆息地輕語︰「我知道你不會吃我的。」

「你說什麼?」鬼蛟幾乎要彈跳而起,再次睜開的眼瞳淨是惱怒之色,「你以為我真不敢吃了你是嗎?」

「不是不敢!而是不會。」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哼,你憑什麼這麼以為?」真是見鬼了,他雖然氣極,但確實下不了手殺了她,為什麼會這樣?他自己也不明白。

「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一臉認真地回答,「但我就是知道。」

鬼蛟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拳頭反覆地握緊、松開,完全不知該拿她怎麼辦,一股躁怒之氣在他胸口鼓動著,讓他悶極、嘔極,卻又無可奈何。

「鬼蛟。」她看著他陰晴不定的神色,忍不住輕喚了聲。「你怎麼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沒事!」他咬牙低吼了聲,「如果你說夠了就給我住嘴,別再來煩我!」

***

這一年來,紫陀山出現綠眼蛟怪的消息傳遍了藜昌國境內,然而皇室卻以為這只是無知村夫編造杜撰的鬼怪傳奇罷了,所以一直沒有認真放在心上,更不曾派人上山搜查。

這一次,照悔失蹤了三天二夜後,水月庵的人也就沒指望官府幫忙,只是征選了附近村莊的十來名壯漢,組成搜索隊上紫陀山。

一群人手持刀斧弓箭,浩浩蕩蕩地上紫陀山,可無論他們怎麼搜索,仍不見

蛟怪的蹤跡,更遑論看到照悔的影子。

這日,薄月初升,十幾名壯漢決定在一處山谷樹林里停留休息,一群人圍著勾火取暖煮食,一邊低聲交談著。

「找了這麼多日,還找不著水月庵里那個小師父,我看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呸,別淨說些不吉利的話,小師父人好,心地又善良,還免費替我們看病、供藥材給我們,就算是把整座山翻過來,我們也要認真找他一找。」

「是呀,我們找了這麼久,不也沒見到綠眼蛟怪的影子,也許只是村人隨口諂出來的,照悔小師父肯定還活著。」

「話不能這麼說,砍柴的李老伯曾經目睹蛟怪現身,咱們還是小心謹慎點好。」

「照悔小師父長得那麼美,也許綠眼蛟怪舍不得吃了她,把她帶回去當老婆了。」

見眾人一臉沉重擔憂的模樣,其中一名年紀較輕的壯漢忍不住開個玩笑,給大伙兒解解悶。

但顯然地,其他人並不領情,全部遞給他一記白眼。

年輕漢子忙舉雙手討饒︰「別瞪我了,就當我沒說過這話。」

一干人這才收回目光,吃著干糧,飲著熱湯。

忽然間,不知打哪兒吹來一陣陰冷的怪風,寒氣森冷地讓眾人渾身直打顫,跟著一道柔膩嬌軟的女音徐徐傳來。

「我知道你們要找的人在哪兒。」

眾人朝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清冷微弱的月色下,一名身著青衣的女子俏生生地倚在大樹旁。

女子容色妖艷嫵媚,身段婀娜有致,一雙鳳目格外地治蕩,眼里閃著一抹算計的精亡,一一掃過十幾名壯漢的臉龐。

霎時,眾人雙眼發直,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無一不被這突然在荒山野地里出現‘狐媚女子給迷得目瞪口呆。

半晌後,年紀較大的帶頭漢子率先回過神來,並用力咳了數聲,喚回失魂的同伴們。

「嗯,這位姑娘,不知該如何稱呼才是。」

女子掩唇嫵媚一笑,嬌聲回道︰「小女子名喚青珂,和爹爹二人長年居于深山之中,父女倆相依為命。」

「這深山之中還有人家?」帶頭漢子粗眉微蹙,沉穩的雙眸閃過一絲警戒的神色。

「爹爹個性孤僻,不喜人煙,這深山之中只有我們一戶人家。」女子秀長的眼睨向他,仍是一臉嬌柔的笑。

「不知令尊如何稱呼?」領頭漢子又問。

「哎呀!大哥,你怎麼這麼羅哩八唆的,人家姑娘好心告訴咱們小師父的下落,你卻像在審問犯人似的,問個沒完沒了。」

女子尚未回答,一名蓄著濃顯的精壯大漢倒先大聲嚷嚷了起來。

「是呀,眼下最要緊的便是問清楚照悔小師父的下落,遲了個一時半刻,她活命的機會就愈渺茫。」其中一名壯漢跟著附和。

領頭漢子見狀,只好服從眾議,向青衣女子問道︰

「姑娘,既然你知道我們要找的人是誰,煩請你告訴我們她的下落。」

青珂悄然斂眸,唇邊微微勾起一抹詭異的笑,佯裝思索地說︰「前日,我陪爹爹出外打獵,不巧讓我們看見了那綠眼妖怪抱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走進一處洞穴里。」

「那洞穴在哪兒?你趕緊帶我們去呀!」一名漢子焦急地嚷嚷。

女子抿嘴笑說︰「我這就帶你們去。」

語畢,她隨即扭著腰肢走在前頭。

十幾名大漢趕緊跟了上去,唯獨領頭的漢子面露猶豫之色地在原地沉吟,神色微顯不安。

「大哥,你還愣在那兒干啥?趕緊走吧!」

蓄著濃胡的精壯大漢,聲若洪鐘地呼喝了聲,領頭的漢子只得大跨步地跟上前去。

***

一行人來到峰頂處人煙絕跡的山崖,崖的一邊是萬丈深淵,另一邊則有一個山洞。

青珂站離山洞遠遠的,只是以手遙指著洞口。

「就是那里,我親眼看到那個綠眼妖怪抱著白衣姑娘走進那里。」

眾人隨即亮出武器,神情戒備地望著洞口,一步一步地朝前邁進。

待一行人靠近洞口時,領頭漢子忽然回頭一望,卻沒看見那名青衣女子的身影。

「大家等一等,方才那位姑娘不見了。」

眾人回首一望,神情雖略顯愕愣,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大哥,別理會那些了,咱們是不是該進洞里看一看?」濃胡子大漢不耐煩地揮揮手。

「我總覺得那名女子有些怪異,咱們還是謹慎點好。」

「是呀、是呀!」一名膽子較小的漢子連忙附和。「依我看哪,咱們先在外頭喊著小師父的名字,她若沒死!听到咱們的聲音,自然會跑出來。」

「就怕連蛟怪都給喚了出來。」其中一人接著道。

「那也無妨,咱們此次上山,除了尋人之外,無非也是希望能除去蛟怪。」

另一個聲音回應。

一行人就這樣在洞口嘰嘰喳喳討論了起來。

許是聲音太大,洞里微微有了動靜,眾人頓時凝神屏氣,雙手緊握著武器,神情緊張地盯著黑漆漆的洞穴內。

一抹白色的縴影在眾人緊繃戒備的注視下飄然而出。

「啊,照、照悔小師父!」

眾人莫不睜大眼楮,又驚又喜地注視著照悔,高舉武器的手紛紛垂了下來。

「小師父,你沒事吧?」十幾名大漢團團圍住照悔,莫不關懷備至地詢問。

「我沒事。」照悔綻開一朵婉柔純淨的笑靨,「你們怎麼也上山來了!」

這些漢子全是山腳下銅鑼村里的人,每一個她都認得。

「照悔小師父,你上山采藥也有二、三天了,令師見你遲遲未歸,擔心得很呢!這才托我們上山尋你。」領頭的漢子詳細地說明緣由。

「小師父,你是不是被綠眼蛟怪給擄到這兒來的?」年紀最小的漢子一臉好奇地問︰「那綠眼蛟怪長得什麼模樣,肯定很嚇人吧?它為什麼沒一口吃丁你?」

照悔老實地點頭,「我確實是被他擄來的,但他並沒有傷害我。」

「它雖沒傷害你,可它將你拘留在這兒,肯定不安好心吧!這里太危險了,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領頭的大漢一邊說著,一邊不忘警戒地抬眼四望。

「我……」照悔有些為難地垂下眼睫,咬著下唇支支吾吾︰「我……恐怕不能跟你們回去。」

「為什麼?」濃胡子大漢瞠大一雙牛眼問道,「趁現在那綠眼蛟怪不在,正是逃走的好機會,你不走,難道要讓它吃了你?」

「他不會吃我的。」照悔下意識地為鬼蛟辯駁。「被他捉來的這二天,他非但沒吃了我,還摘果子給我吃呢!」

「小師父,你太單純了。」領頭漢子搖頭嘆道,「今天它沒吃了你,可不代表明天它就不會吃了你,妖怪畢竟是妖怪,沒有人性的。」

「是呀!小師父,你可別被那個妖怪給迷惑了,人妖殊途,千萬別傻得走錯路了。」

濃胡子大漢以為照悔是被蛟怪下了什麼迷咒,才會說出這般反常的話來。

「不是這樣的。」照悔慌忙搖頭,「只是如果我就這麼一聲不響的走了,他肯定會生氣,我怕他一生氣,會……」

她無措地咬了咬唇,心里直覺地不想將鬼蛟威脅她要吃掉水月庵眾人之事給說出來,因為她知道一說出來,大家一定會想辦法捕殺鬼蛟,這不是她心理想要的結果。

「照悔,你別怕,有我在,絕不會讓那惡蛟傷了你。」一名年約二十,長相頗為英挺的男子忽地出聲,一雙炯目難掩愛慕之意地望著照悔。

「哈!你這小子,一路上山來,一句話也不吭,現在倒肯說話了。依俺看,你是怕咱們照悔小師父被蛟怪給拐了去,這才願意陪著我們幾個老粗上山來尋人的吧!」濃胡子大漢咧開嘴,率性直接地嘲謔。

男子臉色驀然一紅,微帶羞惱地低斥了聲︰「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哪有胡說!」濃胡子大漢心直口快地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對照悔小師父情有獨鐘,巴不得她能嫁給你當老婆,其實這也不是不可能,小師父又沒真的出家——」

「住嘴!」年輕男子滿臉通紅地怒喝了聲,「你再胡說,休怪我不客氣!」

一邊喝道,他一邊斜眼偷瞧著照悔,見她仍兀自怔忡發愣著,顯然沒將他們的對話听進去,心里不禁有些失望,怒氣也不自覺地更加騰燃了起來。

「哎喲,咱們的成淵少爺害臊啦?」

濃胡子大漢兀自嘻皮笑臉,完全沒將他的恫嚇之語听進耳里。

「你堂堂一個城主之子,卻願意窩在咱們這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村落里,不就是因為看上了照悔小師父,喜歡便喜歡,干啥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兒們似的,教人看了真不痛快。」

「你!」成淵怒不可抑地瞪視著他。

正當二人大有一觸即發之勢時,領頭漢子極具威嚴地大聲一喝︰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別忘了咱們是為了什麼事上山來的!蛟怪還沒出現,自己人就先吵起來,能成什麼事?」

濃胡子大漢被這麼一喝,話也不敢多說一句地模模鼻子,退到一旁去,成淵則神色略顯僵凝地掉開頭。

「照悔小師父,你就趕緊和我們一起回去吧!」領頭漢子轉而望向照悔,

「令師非常擔心你呢!她老人家身體微恙,你就別再讓她為你操心了。」

「我……」照悔猶豫了下,隨後抬起眼看著眾人,「我跟你們回去,但我必須先進洞里留個信。」

說畢,她逕自轉身走人洞里。

留信?

大漢們面面相覷,心里不約而同地想著,這小師父是不是天真善良得過了頭啦?尋常人等遇上妖怪,早就迫不及待地逃之夭夭,而她非但躊躇了半天,離開時竟然還要留信!

這還真教人傻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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