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卿意 第五章
今夜的月色有種特殊的魅力。
那道從雲層靜靜透出的銀光，仿佛天神特意拋下的綾緞，穿過寂靜的夜空，柔軟覆上大地。
玩累的南宮漾月被唐行風抱著，頭枕在他寬大的胸膛上，凌亂的發絲纏繞著那雙抱著她的手臂。
「行風哥哥，今天的月亮好美。」她抬眸望向他俊朗的面容，巧笑倩兮。
唐行風垂眼，凝神看著懷中佳人，過了一會兒，才將她輕輕地放下。
「那我們就在這兒賞月吧!」
「嗯。」南宮漾月不勝欣喜，立刻拔足奔向不遠處的一座涼亭。
唐行風沒有立刻跟上，僅是緩緩踱步向前，他眷戀的望向她美麗專注的側臉。
他悄悄走上前，發現她正凝神眺望，潔白的柔荑擱放在欄桿上，一動也不動。
那姿態，仿佛思念月宮的嫦娥。
「嫦娥。」他湊近她的耳畔，低聲喚道。
「咦？」南宮漾月的思緒被他打斷，側過臉來疑惑地看著他。
「你是嫦娥。」唐行風眸中帶著笑意，他不想再稱呼她為漾月，因為那兩個字代表的是南熒國公主，一個他該恨的人。
漾月，為何你要是南宮漾日的妹妹？南熒國的公主？他在心中暗嘆，他們的相遇本來該更美好些，但現在他擔心總有那麼一天她會想起一切。
「我不是嫦娥，我是南宮漾月。」
「不，你不是。」唐行風堅持道，「你是嫦娥。」從今天起，他要叫她嫦娥，而且他不讓這個嫦娥去月宮，要她一生一世與他長相廝守。
不懂他意思的南宮漾月噘起小嘴，水靈靈的大眼眨呀眨的。「行風哥哥，你不是說我是南宮漾月嗎？」
听了她的抱怨後，唐行風愕然一笑，他究竟該告訴她真相，還是繼續隱瞞？
遲疑半晌，他說道︰「那是我騙你的，你是嫦娥。」他決定騙她。
「我是嫦娥？」
南宮漾月著實胡涂了，他一下子堅持她是南宮漾月，一下子又說她是嫦娥，她到底是誰？
「對，你是嫦娥！」唐行風的手環上她的肩膀，溫柔地在她耳畔叮嚀道︰「你不再是南宮漾月，你是嫦娥，是我唐行風的嫦娥。」
不明白他意指為何的南宮漾月僅點點頭，小嘴反反復覆念著「嫦娥」兩個字。
「不要離開我！」唐行風忽地激動起來，將她緊緊環在懷中，生怕一眨眼，她就會像傳說中的嫦娥般翩然飛向月宮。
摟了一陣，南宮漾月忽道︰「行風哥哥，你可不可以放手，我好悶喔！」
听到她的抱怨後，唐行風趕緊松手，但見她瞅了他一眼後，露出一個頑皮的微笑。
「行風哥哥怎麼在哭？」
「我？」不知何時，淚水竟悄悄從眼角滑落。「胡說，我怎麼會哭？是沙子進了眼楮！」他狡辯。
「那行風哥哥過來點，我幫你吹吹。」
南宮漾月嘟起小嘴對著他的眼楮，從口中吹出暖呼呼的氣，她用力地吹了幾口，才嬌喘吁吁停了下來。
「可以了嗎？」
「嗯。」唐行風的心緒總算平復下來，又對她勾唇一笑。
驀地，從不遠處傳來咻的一聲，唐行風趕緊用身子護住南宮漾月，回神一看，有一枝箭插在眼前的欄桿上。
「是誰？」他大吼著，似是有人想暗算他們。
一道人影從暗處竄出，一身黑色勁裝，行動利落而敏捷；唐行風定楮一看，由于對方帶著面罩，無法看清長相，但他的眼神冷漠而銳利。
「你是誰？為什麼要暗算我們？」他張開雙臂，將南宮漾月護在身後，凶狠問道。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那男人的聲音也像他的目光，冰冷而不帶感情，像寒冬一樣令人瑟縮。「我是來取南宮漾月性命的，識相的就滾開！」
原來他的目標是漾月！「你休想!」唐行風下意識用手在腰間一探，這才驚覺自己並未帶任何武器！
「哈哈哈！」察覺他的窘態後，那男人縱聲狂笑。「快滾開，否則你的小命休矣!」
「行風哥哥，他是誰？他看起來好可怕喔。」不知自己身陷險境的南宮漾月拉了拉唐行風的衣服，小聲說道。
「沒事的，別怕，我會保護你。」唐行風回頭柔聲安慰她，直到看到她眸中擔憂的神色消退後，他才又回頭，狠狠地瞅著殺手。「要取她的性命，得先過我這關！」
「哈哈哈！」那男人再次狂笑，眼中充滿輕蔑與鄙視。「看來你真的想與她共赴黃泉！」
「廢話少說，放馬過來！」唐行風掄起拳頭，即使沒有武器，他也誓死護衛她！
說時遲那時快，男子重新拉弓搭箭，快速地朝唐行風放箭。只見他一面要保護南宮漾月，一面要閃躲攻擊，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一個轉身，他抱著南宮漾月躍下欄桿，在地上撿起幾顆小石子，听聲辨位，隨手丟出。霎時只听到砰砰幾聲，每一顆石子都正確無誤地擊上射來的箭，讓它們墜落于地。
「小子，你還有些可取。」那男人雖是稱贊，可語氣又酸又苦︰「不過，你手上只有石子，恐怕今天非死不可！」
「我死不足惜，只要漾月能夠安全無事。」
「哈哈哈！」那男人又縱聲大笑。「你真想保護她？告訴你一句實話，要取她性命的人多如牛毛，憑你這三腳貓功夫，必死無疑。」
听了他的話後，唐行風不禁一怔。有很多人想殺漾月？「你為何要殺她？」
「不為什麼，只為了錢。」那男人答得干脆。「有人覺得她很礙眼，所以花大錢懸賞她的人頭。小子，你不要妨礙本大爺賺錢！」
聞言，唐行風更覺納悶，是誰恨意如此之深，非得實她于死地不可？「到底是誰要殺她？」
「少唆，快滾開！」那男人已不想再多費唇舌，迅速拔出腰間的劍，沖了過來。
「漾月，快走！」唐行風只來得及喊出這句話，視線隨即被眼前的凶器所攫，他小心翼翼地閃避對方的每一招攻擊。
雖是身手矯捷，但在沒有武器的劣勢下，他根本毫無勝算！
接連過了數招，那男子暗暗贊嘆，眼前的男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看來他真的愛煞南宮漾月。
就在這時，南宮漾月的臂膀突被人抓住。
「行風哥哥！」她直覺喊出。
這聲呼喚使唐行風閃了神，他的右臂立刻被尖銳的劍刺穿。
「混帳！」他已無暇在意臂上流出的鮮血，努力從地上爬起後，朝南宮漾月的方向蹣跚前行。
「可惡！」原本動手的男子這時也跳了過來。「南宮漾月的命是本大爺的！」
「哼，我師兄的女人，你也敢動？」說話的是個女孩子，她扯掉面巾，俏皮一笑。
「該死的！」唐行風搶著臂膀，用力吼道。來人是他的師妹紫湘！
「小妹來遲，還望師兄恕罪。」紫湘眨眨眼楮，隨即將劍拔離劍鞘。「師兄，快帶大嫂走吧！」
「多謝，這筆帳，咱們待會兒再算！」
唐行風立刻抱起南宮漾月。「我帶你走。」
南宮漾月抬眸望了他一眼，視線又轉向他臂上的傷口，淚眼模糊地問︰「行風哥哥，疼不疼？」
「不疼。」他咬緊牙關，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閉上眼楮，我要用輕功了。」
她依言閉目，唐行風則使勁抱緊她，迅速離開。
☆。☆。☆。☆。
回到密室後，唐行風撕開右臂上的衣物，但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猶淌流不止。
「啊！」南宮漾月見到這種情形，比自己受傷還要難過，不覺潸然淚下。
「怎麼了?」
「行風哥哥，你一定很疼吧！都是我不好。」南宮漾月越說越止不住淚水，晶瑩的淚珠撲簌簌地落在他臂膀上。
「傻孩子。」唐行風伸手，將她攬進懷中。「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只要你不安無事就好了。」他輕撫她的秀發，柔聲安慰道。
「可是……」
「噓，我要上藥了，你先睡，我待會兒就過去。」
南宮漾月遲疑一會兒後，點了點頭，輕移蓮步走到床邊，躺上床後兩只眼楮仍不時盯著他瞧。
當傷藥敷在傷口上時，一陣椎心刺骨的疼痛侵入唐行風的意識中，他咬緊牙關忍下欲出口的喊叫，繼續敷藥。
就在這時，石門忽地被人打開，唐行風警覺的抬起頭。
「誰？」他機靈地舉過牆上懸著的長劍，拔劍迎向來人。
「呼，嚇死我了！」紫湘撫撫胸口，促狹似的笑著，「大師兄，你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原來是你。」唐行風牽唇一笑，將劍收回劍鞘。
「當然是我。」
「行風哥哥，是誰？」已有睡意的南宮漾月揉揉眼楮，慵懶問道。
「對不起，吵醒大嫂了。」紫湘吐吐舌頭，調皮地看著南宮漾月，仔細打量她。
這張臉，她似乎在哪里見過。
「啊！」紫湘霍然一驚，她想起她是在皇榜上，看到南宮漾月的圖樣；由于她的失蹤，所以南宮漾日張貼皇榜，以求早日找到她。
在發覺她身份的同時，紫湘趕緊將唐行風拉到一旁，小聲問道︰「師兄，大嫂是南宮漾月公主嗎？」
唐行風沉吟了會兒，才答道︰「是。」
「哇！」紫湘睜大眼楮，又轉向南宮漾月。「民女參見公主！」她拱手行禮。
「公主？」南宮漾月搖搖頭道︰「我不是公主，我是嫦娥。」
「咦？嫦娥？」紫湘著實不懂她的想法。
「這是行風哥哥說的。」
這時，唐行風趕緊將紫湘拉到一旁去，示意她住口後，再走向南宮漾月。「漾月乖，我和紫湘出去說句話，你先睡，待會兒我就過來陪你好不好？」
「你們要說悄悄話，我也要听！」
「不是什麼有趣的事，你還是睡吧。」唐行風的語氣頓時變得嚴肅。
「哦。」失望的南宮漾月依言躺回床上，可小嘴仍是噘著。
唐行風將唇貼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好了，快睡吧。」
「一會兒就要回來喔!」南宮漾月撒嬌道。
「好！」
說完後，唐行風才轉過身子，身後又立刻傳來南宮漾月的呼喚︰
「行風哥哥！」
「怎麼了？」他倏地回首。
「行風哥哥，你不在我睡不著。」南宮漾月眨了眨眼楮，撒嬌地說︰「我要等你回來再一起睡！」
「這……」
這兩人的對話使紫湘心生疑竇，她听說南宮漾月聰明伶俐，不像是會撒嬌的女人；還有，師兄究竟是怎麼撿到南宮漾月的？
「師兄，你就依她吧，咱們長話短說，一會兒就回來了。」急著知道真相的她喊道。
他瞟了紫湘一眼，又望向南宮漾月，她眸中楚楚動人的光芒仿佛是在哀求似的。「好吧。不過若你困了，一定要先睡，不然我會生氣的。」
「嗯。」南宮漾月點點頭，微笑以對。
為了讓她早點睡，唐行風快步走向紫湘，揪住她的臂膀向外走。
「師兄，你溫柔點！」紫湘抱怨。
唐行風不顧她的抗議，徑自揪著她，將她帶到密室外。
☆。☆。☆。☆。
等他松手後，紫湘總算松了口氣。「師兄，你可真狠！」她檢視手臂上紅腫的抓痕，諷刺說道。
但見唐行風揚揚眉，一語不發。
曉得他一向如此的紫湘邊揉撫臂上的抓痕，邊開口問道︰「對了，南宮漾月怎會和師兄在一起？」
唐行風愣了一愣，決定說出真相︰「是我把她從宮中擄來的。」
「什麼？」紫湘大吃一驚，師兄怎會做出如此驚人之舉？「師兄，莫非你是對她一見鐘情，所以才……」
「當然不是！」他搖搖頭，這事的前因後果恐怕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盡。「總之，她今天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我害的，今生我會盡一切力量來保護她。」
多麼深情的誓言呵。
紫湘喟然一嘆︰「師兄，你這回是認真的？」她記得他從前常愛逢場作戲，但這次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是。」唐行風答得無怨無尤。
「師兄會很辛苦喔。」紫湘又是一嘆，南熒皇軍要將帶走公主的人處死，如今又有人要刺殺南宮漾月，無論對上哪一方，唐行風都很危險。
「不要緊，這是我欠她的。」唐行風說話的同時，眸中滿是款款深情。
「真是羨慕大嫂。」紫湘眸中閃過一絲陰霾，但隨即恢復晶瑩神采。「那祝師兄順利，小妹先走一步。」
「保重。」唐行風頷首示意後急忙轉身，趕著回到南宮漾月身邊。
紫湘瞅著他的背影，一陣不知是酸還是苦的味道涌上心頭。她喃喃道︰「若我是南宮漾月那該有多好!」
夜風卷走她模糊的喃喃自語，她又深嘆了口氣，隨後迅速離開。
而回到密室的唐行風匆匆走向床邊，等得太久的南宮漾月已禁不住睡意地合上美麗的雙眸。他輕巧而愛憐地吻在她額上、眉間、唇上，然後和衣睡在她身旁。
「漾月，我愛你。」他對沉睡中的她說道。
仿佛听見他的告白似的，她也綻出一個溫柔的微笑來回應。
唐行風又吻上她的額頭，一個翻身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