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愛 第九章
一樣悠閑的午後，卻和平常有些不同的周末。
王韋盛家的客廳沙發上，多了一尊叫作尹菲晴的石像。
他倒了一杯熱水，放在美麗的女神像面前後，又坐回沙發上繼續翻書。
「菲晴，你還好嗎？」王韋盛出聲喚已經呆滯一段時間的尹菲晴。
她這樣失神的狀態已經維持三天了。
「嗯。」拿起面前的茶杯，啜了一口溫熱的開水，尹菲晴輕聲回應。
那天早上，和她第一次從季佑擎的臂彎里醒來的早晨一樣，看著睡夢中還緊摟著自己不放的結實臂膀，她迷惘了……
第一次的歡愛可以說成交易；第二次可以用喝醉酒來當借口；那第三次呢？
清醒的她，深切地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愛。兩人結合的喜悅，令她幸福得想流淚。
已經不能再回到以前了，她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了，更沒辦法管束自己愛他的心。
她……是真的愛上他了。
但是強烈的不安全感深植在她的心中，所以她像膽小鬼一樣地躲開了。
她，又再一次丟下季佑擎逃走了。
她真的很差勁，是不？
明明愛上了對方，卻又不敢放手去愛，只等待對方為自己付出。
為了她的健康，他親自下廚……
為了讓她開心，他不顧形象地逗她，只求自己能給他一個笑容……
為了減輕她的工作負擔，該和朋友出去游玩的假日，他卻留在家幫她整理資料……
為了她，季佑擎付出了他的全部。
反觀她，自己給了他什麼？翻開腦海里的回憶，她什麼都找不到。
就連最基本的愛，她都不敢交給他。她真的很沒用，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太過害怕失去，所以不敢擁有。
幸福似乎唾手可得，但又好像離她很遠。
季佑擎還年輕，他以後一定會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孩。
所以她不敢牽住他的手，她害怕未來若他找到比她更好的，那她該怎麼辦？
好怕、好怕，要是以後季佑擎不再愛她……那，她會死的。
她無法再次承受被最愛的人忽略，她不能承受最愛的人不再愛她……
「菲晴，別太勉強。」看尹菲晴咬著嘴唇，微微發抖，王韋盛坐到她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那天早上，就在他準備出門上班時，一打開自家大門，他便看見尹菲晴一臉蒼白地坐在門口，差點嚇掉他的三魂七魄。
他輕喚了她一聲之後，準備拉她起身，她卻把臉埋進雙手中，開始放聲哭泣，嘴里還不斷哭喊著「她到底該怎麼辦」。
他從沒看過這樣的尹菲晴，她總是冷靜、淡然，但那天早上崩潰地痛哭，是如此令人心疼。
那種失控的模樣，讓他無法開口詢問，只能溫柔地抱著哭得聲嘶力竭的她。
直到尹菲晴哭累了，他才帶著眼神空洞的她走進家里。他打了電話幫兩人請假，因為她這副模樣根本沒辦法去上班，而他則是擔心她會想不開。
一覺醒來之後，回復冷靜的尹菲晴對于自己的失控只字不提，只說她已經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所以才會來到這里，這里是最後一個能讓她依靠的地方了。
「韋盛，我……」尹菲晴的黑眸里帶著些許無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王韋盛揚起淡淡的微笑，耐心地問道。
「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沒有打斷她的話，王韋盛只是靜靜地聆听著。
季佑擎無神地望著窗外由昏黃轉為暗黑的天色。今天是星期幾？他已經這樣呆坐在沙發上幾天了？他不知道。這幾天，他都是隨便吃點東西，然後就坐在沙發上一直等著。
從看到字條之後，他就一直待在尹菲晴的家里，沒有離去。他想，或許那張字條根本不是她寫的，她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回到這個有他在的家，所以他要等她。但看著滿室的寂靜、空虛，他心里很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一次，他真的被丟下了。
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只忠心的狗兒，明明就被主人拋棄，卻還盼望著主人總有一天會回來。
狗……呵！她是把自己當成一只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嗎？季佑擎自嘲地想著。
不愛他……就別讓他抱有期望呀！
但是，她真的不愛他嗎？她明明對他有所響應，可現在卻又毫不留情地推開他。
到底是哪里出錯了？
他已經分不清楚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了。
嗡嗡……茶幾上的手機傳來震動聲，打斷了季佑擎的思緒。
未接來電六七十通。一堆死黨打來的，以翔打來最多次，還有老爸、老媽……
他們應該找他找得快瘋了吧？
知道自己應該回個電話，讓他們放心，但他開著手機，是希望尹菲晴能夠打電話給他。現在的他，除了她以外，不想听任何人講話，也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手機又亮了一下，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是老哥傳來的簡訊。
按下確定鍵閱讀，上面寫著︰
死小孩，三分鐘之內你不打電話給我，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噗！真不愧是老哥，在簡訊里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恐嚇。
季佑擎苦笑了一聲，按下撥號鍵。
這通電話真的不打不行，他知道要是三分鐘內不打，老哥一定會親自殺上來，就算把整個台北翻過來，也會揪出他的。
季佑擎有些訝異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喂，哥。是我——」
「季佑擎，你這家伙到底在搞什麼鬼！」電話那頭傳來如打雷般的怒吼。
嗚……他可憐的耳膜。
來不及將電話拿開的季佑擎，硬生生地接下那差點震碎手機話筒的暴怒聲。
光听聲音，他就可以想象電話那頭的老哥怒不可遏的模樣。
「你現在在哪里？」季佐羿口氣不佳的問道。
「在台北。」
「廢話！在台北的哪里？」季左羿又吼道。
他真快被他這個白痴弟弟給氣死！
「在尹菲晴家……」季佑擎怯怯地回答。看樣子老哥氣得不輕。
「為什麼不去上課也不回公寓？」季左羿耐著性子問道。
「不想去上課，也不想回去……」他只想待在這里。
沒有尹菲晴的地方，他哪里都不想去。
「跟以翔吵架了？」應以翔是他弟從國中開始就很要好的死黨，常跑來家里找他，所以他也認識應以翔。
「不是……」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你找得快瘋了？學校也不去，公寓也不回，以翔看你好幾天都沒回去，打手機你也不接，怕你會出事，所以打電話通知家里，說你已經失蹤三天了。今天爸媽打了整天的電話你都沒接，他們還以為你已經慘遭毒手了！」季左羿火力全開，劈里啪啦地破口大罵。
「噗！真的喔？」老媽就是愛大驚小怪，季佑擎覺得有些好笑。
「死小孩，你還笑得出來！今天我才剛回到家，老媽就哭得唏里嘩啦，抱著我說你被綁架三天，要我趕快報警。要不是老爸拼命安撫，現在老媽早就殺上台北，大街小巷的開始找你了！」他居然還敢笑！季左羿覺得手中的電話快被他捏碎了。季佑擎是想活活氣死他嗎？等這個家伙回來，看他怎麼收拾他。
「搞了半天你在你女朋友家。想跟女朋友恩愛也不能連電話都不回呀！算我拜托你好不好，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玩鬧失蹤的把戲了。」
雖然老媽堅持認為這個小鬼一定被綁架了，但他冷靜思考過後，推測他一定是故意不接電話。
應以翔說這個家伙已經失蹤三天了，但三天都沒有歹徒的電話，所以他想季佑擎這個混蛋一定正在哪邊逍遙快活，快活到讓他不肯接電話。果然不出他所料！
「你听到我說的話沒有？」這小鬼該不會睡著了吧？
電話的那一頭還是只有沉默。
「你到底是怎麼了？」似乎感覺到弟弟的心情低落，他緩了緩口氣，輕聲問道。
「哥……我真的……嗚……」他真的好痛苦！
「佑擎？」听到弟弟哽咽的聲音，季左羿覺得事情可能不是普通的大條。
他有多久沒有看到弟弟哭了？
向來開朗樂觀的小弟，除了小時候被自己欺負到哭著找媽媽之外，在他的記憶里，季佑擎沒有為其它事情哭過。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先不要哭，有什麼事跟哥說。」唉，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哄過小孩了？
「她留了張字條……說……」
緩緩道出令他痛心多天的前因後果，季佑擎覺得自己很窩囊。
但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除了跟兄長坦白，他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
听著話筒另一端傳來低沉、令人安心的嗓音，有些不可思議的，原本慌亂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了。家人果然是他最可靠的避風港。
「喔……原來如此。」兩個小時之後，季左羿終于明白了來龍去脈。
這死小孩根本就是「為情所困」嘛！
「哥，你說我該怎麼做？」季佑擎向季家老大求救，他相信身為大魔頭的季左羿一定有辦法幫他。
「我想，該不會是你的床上功夫太遜了，所以人家才跑走的吧？」季左羿逗他。
「哥！」都這種節骨眼了，他居然還調侃他！
「哈哈哈！」他好像看見了季佑擎在電話另一端死命瞪著他的模樣。
「我覺得啊……」收起不正經的玩笑態度，季左羿認真地道。
「你什麼都別做。」
「啊？」什麼都別做？他的意思是要他放棄這段感情？
「從你剛剛的話來判斷，我覺得是她將自己的心門反鎖上，所以你只能等她從里面解開鎖。如果不等她自己走出來，想用力將門破壞，那只會造成她心靈上更大的傷害。這件事任何人都幫不了她，你就再給她一點時間吧！」
「這樣啊……」季佑擎似乎明白哥哥的意思了，但是，他還要等多久？
「這種事不能急，明白了嗎？」看樣子這小鬼真的陷得很深。
「是！多謝老大精闢的指點，讓小的我茅塞頓開。」
「哪里！再怎麼說我也大你五歲，罩你是應該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那就代表他沒事了。
「小鬼，你給我記好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
這個家伙也真是的，都這麼大了還要人操心，真受不了！季左羿有些無奈地想。
「我知道、我知道。」老哥就是刀子口豆腐心，從他的話里不難發現他對自己的寵溺。
「哥，謝啦！」嘿嘿，他就知道季家老大最可靠了。
雖然老哥總以欺負他為樂，但是他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他永遠都會幫他。
「你啊，趕快回公寓去。從明天開始給我乖乖上課，要是被踢出校門，看我到時候怎麼修理你！」季左羿拿出哥哥的威嚴，開始訓話。
「是，遵命！」好煩，哥又開始碎碎念了。季佑擎拼命忍住想掛掉電話的沖動。
「對了，還有……」
「我要三峽豆干，淡水鐵蛋各五包，基隆的鳳梨酥，福緣餅各十盒，謝謝！」
不趁現在敲詐，還等什麼時候？
「知道了啦！」嗚……他要收回剛剛在心里贊美這個大魔頭的話。
天底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
「韋盛，我是不是很差勁？」尹菲晴的視線停在一張嚴峻的臉上，淡淡地問道。
王韋盛揉了揉她的頭發。「為什麼這麼說？」
「我好自私……佑擎將他的全部都給了我，而我……什麼都不能給他。」放在膝上的雙手微微顫抖，尹菲晴有些哽咽地說。
她從佑擎那里得到了所有她想要的東西，友情、親情、愛情……
王韋盛沉默了半晌，看著眼眶泛紅的尹菲晴，忽然開口說︰「你說得對。」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瞪大雙眼的尹菲晴，他笑了笑補充道︰「但這不是你的錯。」
「韋盛？」不解地目光移向王韋盛，她不太懂他的意思。
「你說你很自私，只想得到，卻不付出，這些我都贊同。」王韋盛淡淡地說道，「但是，這些都不是你願意的，不是嗎？」
是的，她也很想將自己的所有奉獻出去，但卻害怕付出全部之後，最後會變得一無所有。
「其實，你現在困惑的問題，以前我也想過。」看尹菲晴有些訝異的表情，他笑了笑。「要是這個、要是那個，一大堆要是……我們總是考慮東考慮西，就因為害怕失去手中僅有的一點東西。可是這樣躊躇不前，反而得不到更重要、更值得珍惜的事物。」王韋盛望著僵了一下的尹菲晴，知道有些事被他說中了。
「人類本來就是膽小的生物，對于未來，誰都會茫然不知所措，我也會，但人生，不就是這樣才有趣嗎？」
正因為無法預測未來，人生才值得挑戰。
她抬起頭，望向王韋盛，看見他眼里的鼓勵。
更重要、更值得珍惜的……
握緊了雙拳，想起了父母的臉。她還是很害怕……
看尹菲晴的小臉蒙上一層不安，王韋盛接著說︰「听我說，不要對抗你心里的夢魘，你要試著去正視被你反鎖住的自己。我知道要你面對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會讓你痛不欲生，但你若將真實的自己鎖在門後，只會失去更重要的東西……害怕、恐懼，每個人都會，誰沒有弱點呢？」
她知道，他說的她都知道。
但她封閉十幾年的心，怎麼能夠說打開就打開呢？
被忽略、不被疼愛、被排斥……這種種讓她痛得喘不過氣。她好痛……好痛……
大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尹菲晴這才發現淚水不斷從她的眼角滾落。
「看著我。」雙手拭去她不斷滑落的眼淚。「我問你，為什麼你認為季佑擎以後一定會不愛你？」對于王韋盛的話，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說不定以後你會發現他是人面獸心，結果就拋棄了他。」王韋盛臉上揚起邪惡的笑容。
「韋盛！」他怎麼可以這樣亂講季佑擎的壞話！
尹菲晴抬起哭泣的臉，雙頰微紅地瞪了王韋盛一眼。
「不哭了？」他好笑地看著尹菲晴的反應。「就像我剛剛講的，誰知道未來會是怎麼樣？要是什麼事情都能夠知道結果，那不就失去嘗試的意義了。」
「為了不讓自己失去寶貴的東西，人們才會努力經營僅有的幸福，小心翼翼地珍惜眼前的一切。記住，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現在。」
最後的結果到底如何，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過程中自己得到了什麼。
「現在，你就算和季佑擎永遠分開也無所謂？」王韋盛問道。
永遠分開？她不要！絕對不要！
淚水再度凝聚在尹菲晴漂亮的大眼里。王韋盛看到了意料中的反應，了然地笑著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菲晴，問問自己的心，你會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王韋盛握住她的手，像是要把勇氣傳遞給她。
「我想要的……東西？」
「嗯。」王韋盛點了點頭。「為了得到那一樣不管如何都割舍不掉的東西，你要毫不畏懼地正視真正的自己，也要鼓起勇氣走出心里那道禁閉的門扉。」
「割舍不掉啊……」她終于懂了。
不會再逃開了，她要得到這一生最重要的東西。
「如果決定了，那就勇敢去要。」烏黑晶亮的眼眸里充滿堅定，王韋盛知道她已經做出決定了。
「真煩、好煩、很煩、超煩、有夠煩！」季佑擎胡亂鬼叫個不停。
毫無內容可言的大喊，只是表達出說話者的無理取鬧。總之，他就是——煩。
堅持「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的季佑擎，正趴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雖然老哥說什麼都別做，但是他還是坐立難安啊。
就算她不想見到自己，那也要讓他知道她過得怎麼樣啊。
害他現在提心吊膽的……季佑擎有些難過地想。
在離開尹菲晴家之前，他大概檢查了一下，發現除了錢包，尹菲晴好像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打手機給她，還是傳來那一句——
您撥的電話目前沒有響應，請稍後再撥。
殺到公司去，他們說她請假好幾天了。
公司里和她熟識的人實在不多，唉，尋人的線索實在太少了。
熟識的人……對了，還有王韋盛！
就是他！光想著尹菲晴，他完全忘了還有這號人物存在。
記得淑惠姐跟他說︰「是王經理打電話幫尹菲晴請假的。」
幫尹菲晴請假……那就代表那家伙一定知道他的菲晴現在在哪里。
一想到菲晴居然去找那個「王八蛋」……嗚，他又想哭了。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甩了甩頭，季佑擎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機。
「喂，淑惠姐，我是季佑擎，我想請問王經理的住址……」
禮拜日的下午兩點多，王韋盛家的門鈴一聲接一聲的響著。
王韋盛不曉得這時候會有誰來找他麻煩，因為那鈴聲響個不停，擺明了來者不善。
他決定出門詢問，看看到底是哪個家伙把他家門鈴當鍵盤按。
季佑擎——就是那個把王韋盛家門鈴當鍵盤玩的人。
手里拿著淑惠姐告訴他的地址，季佑擎站在一棟兩層樓的別墅前。
哼！在台北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還可以買下一棟別墅，這家伙還挺行的嘛！
不屑地哼了一聲，手指按門鈴的動作仍沒有停止的跡象。
「誰啊？」開門的剎那，王韋盛有些愣住了。
「王經理，打擾你了。」季佑擎口氣不是很好地說著。
要不是為了尹菲晴，他才不會來找他咧！
「有事嗎？」這小子還真厲害，居然能找到他家來！
「韋盛，是誰呀？」尹菲晴打著哈欠走到王韋盛背後問道。
昨夜和韋盛徹夜長談，又哭了好幾次，害她的眼楮酸的要命，想說先好好補個眠，再處理她跟季佑擎的事。可沒想到她正好眠的時候，擾人的鈴聲卻打斷了她的好夢。
「喝！佑……佑擎……」他、他怎麼會在這里？看著門口那個她做夢都會夢到的身影，尹菲晴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所有的睡意瞬間飛到九霄雲外。
最驚愕的莫過于季佑擎了。
他將門內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尹菲晴睡意濃厚的臉蛋，身上過于寬大的男性睡衣，看到他時愕然的表情……這代表什麼？還需要問嗎？
三個人，六個眼楮，就這麼僵立對望，誰也沒有說話。過分的安靜令人害怕，詭異的凝滯氣息環繞在四周，直到某個聲音率先打破這份沉默。
「看樣子，是我打擾你們了。」說完，季佑擎轉身欲奔離，想在自己偽裝的堅強崩毀之前迅速離開。
「等一下，你誤會了。」王韋盛趕緊伸手拉住想跑開的季佑擎。
「不要踫我！」用力甩開王韋盛拉住自己臂膀的手，轉身一個漂亮的揮拳，正中王韋盛的左臉。
「嗚！」來不及反應的王韋盛，毫無防備地接下這結結實實的一拳。
老天，季佑擎這家伙瘦歸瘦，力氣可不小啊！這一拳真不是普通的重。
「韋、韋盛，你沒事吧？」見王韋盛被打倒在地，顧不得還穿著室內拖鞋，尹菲晴趕緊上前扶起痛得快要站不起來的王韋盛。
「佑擎，你怎麼可以……」指責的話在看到季佑擎毫無暖意的褐色雙眸時，隨之凍結。
「我祝福你們。」季佑擎露出跟平時一樣的溫和笑容，但笑意完全沒到達眼底。雙眼不再有平時令人安心的溫暖，他冷酷地吐出一句足以凍死所有人的話後，轉身離開。
看著尹菲晴擔心王韋盛的模樣，他什麼都懂了。他也明白這份感情從頭到尾只有他在一頭熱，只有他像個白痴一樣，天真的以為尹菲晴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
結果，人家只把他當成一個隨時可以拿起來把玩，不想玩就丟在一旁的玩具？
「菲、菲晴，你先攔、攔下他。」王韋盛感覺口腔內有一股鐵銹味散開，他撫著已經腫起來的嘴角，痛得有些結巴。
听從了王韋盛的話，她快速地沖上前抓住準備騎車離開的季佑擎。「你听我解釋，佑擎。」尹菲晴開口說道。
季佑擎看也不看尹菲晴一眼，用力甩開了她的手，但那只小手又纏上他的手臂，他再次甩開，尹菲晴還是不死心地再次纏上。「放手！」他只好硬聲說道。
這種情況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她以為他還會傻傻地讓她騙嗎？
「不放！」這是她想要待上一輩子的臂彎，她再也不會放開了，死都不放！
這一次，換她主動追求自己的幸福。
「你到底想怎樣？」季佑擎被她莫名其妙的舉動氣得大吼。
Ｓｈｉｔ！剛剛還跟王韋盛在一起，現在又要他听她解釋，她以為她是誰呀！
「求求你，听我解釋。」拉著對自己怒目相視的季佑擎，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季佑擎，我跟你保證，要是你現在離開，你會後悔一輩子。」王韋盛看著眼前僵持不下的兩人，微微揚起一抹笑。
喔！痛痛痛！真不該笑的，痛死他了！
忘了自己左臉腫得跟饅頭一樣大的王韋盛，有些後悔地想著。
「你們到底想怎樣？」看見王韋盛臉上揚起的笑容，季佑擎火大地吼了回去。
這兩人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不想怎樣。」不顧季佑擎的反對，王韋盛很自動地將機車熄火，並拔起鑰匙，放入自己的口袋。「只是想請你到我家坐一下而已。」說完，拉起尹菲晴，走進自己家門。
「你！」季佑擎恨恨地瞪著王韋盛的背影。
好，他倒要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還是一樣悠閑的午後，但季佑擎正怒氣沖天地看著眼前兩人「你儂我儂」的甜蜜景象。
濃郁的火藥味布滿了雅致的王家客廳。
X的！他們叫他留下來，就是來看他們卿卿我我的嗎？Ｓｈｉｔ、Ｓｈｉｔ、Ｓｈｉｔ！
季佑擎心頭上的火龍正吐著可以燒盡一切的熊熊烈火。
「我去拿藥箱。」說完，尹菲晴走到客廳的木櫃前，找出一個白色的盒子。
拿起碘酒、棉花棒，尹菲晴的小手移到王韋盛腫得有些可怕的左臉，「可能會有點痛，忍耐一下。」
「不不不。」王韋盛連忙阻止尹菲晴要幫他擦藥的舉動。
「我自己來就好。」趕緊接過尹菲晴手上的棉花棒。「你們好好聊聊。」說完，王韋盛拿著藥箱往二樓走去。
好可怕！看著季佑擎充滿殺機的目光，王韋盛打了一個冷顫。
他想，要是真讓尹菲晴為自己上藥，他的右臉大概馬上也會腫得跟饅頭一樣。
開什麼玩笑！他可不想帶著兩粒饅頭去上班。
因為王韋盛的離開，兩人之間的氣氛更是凝滯得教人緊張。
誰也沒說話。與其說不想開口，不如說不敢開口，就怕一開口，會破除眼前平和的假像。
「你有什麼話要講嗎？」季佑擎先打破這個令人窒息的僵局。他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平靜的說道。
「我，我……」最想要的人就在眼前，而她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不可以再這樣，她要勇敢，她要正視自己的心。
「還你。」看尹菲晴不知如何啟口的樣子，他想，就是為了這個吧。
「鑰匙？」這不是她家的鑰匙嗎？
「你千方百計要我留下來，不就是為了要要回鑰匙。」季佑擎嘲諷地說道。
「不，不是的。」她要的是他呀！
「你放心，我不會再纏著你了。」當作沒听到她的否認，季佑擎徑自說著。
付出了一切，竟換來一場騙局……痛心疾首的感覺壓得他好累。就這樣結束吧，再死纏爛打下去也不符合他的個性，就讓一切隨著時間淡去吧。
「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用著不易覺察的顫抖聲音，說出讓他痛不欲生的句子。
深吸一口氣，季佑擎緩步走到門口；現在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大哭一場。
「佑擎，我……我愛你！」她鼓起勇氣對著轉動門把的季佑擎大喊。
呵！幾天前才留了字條說不要見面的人，現在竟對他說愛他？她當她在騙三歲小孩嗎？季佑擎自嘲地想。
「佑擎，不要走！」看見已經半開的大門，她一個箭步沖上前擋在門口和季佑擎之間。
「讓開。」夠了吧？不要再耍他了。
「不讓！」尹菲晴瞪大了美麗的雙眸，堅定地看著他說。
「我、叫、你、讓、開。」握緊雙拳，季佑擎強壓下即將爆發的怒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
「絕、對、不、讓。」尹菲晴身體成大字型，堅定地站在季佑擎的面前。
她眼里寫著「想離開這里，先踏過我的尸體再說」。
可惡！要不是她是女人，他早就一拳揮過去了。季佑擎火大地轉過身去。
他不想面對這個欺騙他，但卻是他深愛的女人，他怕自己會克制不住地將她擁入懷中。
「我知道我留下的字條讓你很痛心，但這幾天我仔細地想過了。我一直很害怕……怕你以後離開我，不再愛我……我以為只要沒有得到，就不會失去，所以我告訴自己不能響應你的感情。但是，我再也騙不了自己的心……」眼淚隨著她的話不斷落下。「我愛你，真的愛你，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听的話，但是只有這一句，請你相信。」
背對著她的偉岸身影，依舊沒有半點聲息。
感受不到任何響應，盛滿淚水的模糊雙眼也看不見他的反應，尹菲晴心底泛起一股恐懼感。
佑擎是不是不原諒她？還是，他已經討厭自己了？
「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佑擎。」真的已經來不及了嗎？
眼前的人依然不回頭，也沒有開口。
季佑擎還是不看她一眼，他真的不要她了……想到這里，尹菲晴像是個斷了線的木偶，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跌坐在地上，放聲哭泣。
「求求你……不要丟下我……」拜托，不要不要她，她真的只有他了。
再也無法按捺地伸長手，季佑擎將眼前的淚人兒拉進懷里，緊緊地抱住。
感覺熟悉的臂膀環住自己。「對不起……佑擎，對不起……」尹菲晴伸出手用力地抱緊他的腰，小嘴吐出一句又一句的抱歉。
她絕對不要再放手了，絕對不要！
「不會再做出讓我難過的事？」季佑擎將臉埋在尹菲晴發間，低聲問著。
「嗯。」
「不會再離開我？」
「嗯。」感覺肩上傳來濕意，尹菲晴心疼地回答。
「真的愛我？」季佑擎哽咽地問。
「嗯。」她永遠愛他。
「我們回家吧。」季佑擎抬起頭對她說道，濕潤的雙眸已是滿滿的柔情。
紅潤的嘴唇帶著微笑吻上他的唇，尹菲晴說出意料之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