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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妍 第二章

所謂的貼身隨侍都做些什麼工作?

別人她不知道,她的隨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任她奴役!哈哈,開玩笑的啦!

她和阿焰的書桌並列,一起听楊少傅在講課,認真的阿焰上課總是很專心,老是坐得直挺挺的,雙目炯亮從不閃神。而和阿焰完全相反的她,百無聊賴的癱在鋪著軟墊的檀香椅上,眼尾不經意瞄到阿焰俊雅的側臉。

阿焰頭發早已長長,個頭也抽長得比她還高,清秀俊俏的模樣,和五年前剛進宮時大不相同。

他早上和她作伴上楊少傅的課,下午兩人再一起練劍,空閑時候他羅要幫她寫作業、陪她玩。這些日子以來,她的肥肥短手沒再拿過一次毛筆,多虧有阿焰,幫她解決了許多麻煩。

說他是她的貼身隨侍,真是一點也不為過,除出沐浴、如廁、睡寢等私事,阿焰幾乎和她形影不離。他是隨侍也是同伴,陪她度過千百個日子,她無法想象有一天他若出宮去了,她該怎麼辦才好?一定會很孤單的……

「……莫听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簑煙雨任平生……」楊少博精神奕奕的朗誦詩詞,陶醉其中。

自從他多收了一名向學的好門生之後,每日授課教學不再是一項苦差事,有人認真在听他講話的感覺真的很好呀!

就算他這一生當不了太子少傅,太傅就更不用說了,但只要他在宮里為官的一天,能有人將他所教的用心學習,那他定將畢生所學毫不藏私的傾囊相授。

而這個人,就是好學生雲焰,從收他為學生至今,他都不曾讓他這個當老師的失望過。雲焰喜愛讀書又靜得下心,他幾乎已可預見他往後的大好前程。

這些年來,陸續有過幾次面見聖上的機會,他都會在皇上面前夸贊雲焰的優點。也許……他長大後會成為朝廷上的百官之一,那身為人師的他也算是光榮。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總歸一句,他就是感動啊!

「喂,阿焰——」巧妍難得沒在課堂上睡著,她低聲問旁邊的雲焰,「為什麼一年只有一次的上元節,我們得坐在這里上課?」屋外宮女、太監們來來去去都在準備今晚游宴賞燈的事,她好想出去湊湊熱鬧。

「等一下就下課了,你忍耐點,可別偷偷溜出去,老師會氣黑臉的。」雲焰小聲回應。

「唉……」幽幽嘆了口氣,故作無奈。「我的青春年華都葬送在這個小小的斗室里了……」

雲焰側首凝睇她稚氣小臉上的無奈,不禁覺得好笑。十歲的年紀本該在課堂上學習,算不上是什麼青春年華;而且皇室宮殿一座比一座壯觀,她的書房抵得過平凡百姓一間房子大,怎能說是斗室!

「父皇怎麼不放楊少傅一天假呢?」她單手支額望向屋外,叨叨念著。

你希望的,是皇上放你一天假吧?雲焰心想。一耳听她嘮叨抱怨,另一耳也沒漏听少傅講課的內容。

「上元節還上課,需要如此拼命嗎?」太難懂了,擰眉。

「還是楊少傅不知道今天其實是休假日?」自問自答著。

「還好下午統領師父被父皇召去保護聖駕了,不用上課。」仍嘰哩呱啦念著。

「今年的花燈不知美不美?再怎麼說,也得比去年美才對……」

等她自言自語叨念完,也到了下課時間,楊少傅留下作業便回家去了。

雲焰陪她在宮內各處穿梭玩鬧,很快的,夜幕低垂,皇船采舟也都布置裝點完畢。

「哇!好漂亮啊!」

巧妍和雲焰穿梭在人頭鑽動的皇船上連聲驚呼。

「阿焰,元宵夜別忘了吃元宵!」她拿了一堆應景的乳香圓子、油炸元宵等食物往雲焰手里塞去,自己一張小嘴也是動個不停。

上元夜,皇上作東道主,在皇船采舟上宴請朝廷百官及官眷。

皇城外的麗江碧波蕩漾、聲色絢爛;船上、岸邊裝飾著千姿百態的精致花燈,點點燈火燦若繁星。船上的妃嬪、官家千金美女如雲,粉黛相染,岸邊圍觀的民眾密密麻麻、萬頭鑽動,難得皇族官員和尋常百性共度佳節。

采舟之上鐘鼓奏樂、觥籌交錯,宮廷舞伎在絲竹樂聲中翩翩起舞;百官們一邊飲酒賦詩,一面欣賞船上、岸上懸掛的彩燈,忙碌的宮女們來來回回端出御廚精心調理的百餿珍膳,就怕怠忽了貴客。

華麗皇船後面跟著數艘采舟,沿著曲折麗江,緩慢的順流而下,方便眾人觀賞湖光水色。

早已用餐完畢的雲焰,看巧妍邊吃邊玩了好久,終于打了一個飽隔後,才確定她真的吃飽了。

「阿焰,我們下船去逛逛。」她興高采烈的牽起雲焰的手。

「公主,皇後娘娘找不到我們會著急的。」他是隨侍,有責任阻止她四處亂跑。

「不會的,我們逛一下就回來,沒人會發覺的。」

「很危險的,如果遇到壞人的話……」他無所謂,但公主的身分不同。

「有什麼危險?四處都有宮廷侍衛巡守,很安全的啦!」

全然不顧雲焰的反對,硬扯著他混在人群之中。

為了讓船上人們欣賞重頭戲——燃放煙火,彩船隊伍暫停岸邊。十幾名夫人、小姐受不了暈船,由僕佣陪同先下船去四處走走,兩個小娃兒便跟隨在他們背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步下皇船。

五顏六色的燦爛煙花接連在空中開出美麗的大花兒,爆破聲震耳欲聾,每個人都仰頭驚嘆,沒人注意到有兩名小孩趁機混入百姓群中,很快消失了蹤跡。

「哇,原來民間這麼熱鬧啊!」

元宵夜,攤商們看準人潮洶涌的商機,賣著各式吃喝玩樂商品的小販,紛紛出來擺攤,準備小賺一筆。有賣胡餅、豆腐腦、糖葫蘆的,還有各種她沒看過的奇怪飲食的。她好奇的站在賣捏面人的攤子前,看老板巧手捏出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彩色面人。

「好厲害!可不可以教教我?」她兩眼泛出光彩,賴在攤子前。

「不可以。」雲焰代替老板回答,拉她走向下一個攤位。他們得早點逛完才能早點回去。

到了下一個賣膏藥的武術表演攤,她充滿崇拜的看著老板拿刀砍自己,結果居然一點傷都沒有,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回宮後得告訴統領師父,叫他來這里學一學,練練金剛不壞之身。

老板表演完,便開始吹噓自己賣的藥有多好,吃過之後有病治病、沒病強身,有幾個人先後掏出錢袋來買藥,巧妍在一旁也躍躍欲試。

「快,阿焰,帶些回去給師父吃!」

「來路不明的藥別亂吃。」他又拉著她繼續前進。

逛過幾十個攤位後,兩個人走得腿發酸,愈往後走,攤子人潮也愈見稀少。漸漸地,看不見花燈照耀的光亮,只有滿月的光芒幽幽暗暗照在兩人身上。

「逛完了,該回船上去了。」雲焰說。

「嗯。我腿酸了,阿焰背我。」皇宮和民間的生活大大不同,改天一定要叫徐公公再帶他們出來玩。

「好。」他蹲著讓巧妍伏到他背上,站穩腳步後站起來。「走嘍。」

「走?想走到哪里去啊?呵呵!」

才踏出步伐沒兩步,三名面目凶惡、手握大刀的男子跳出來堵在他們面前,說話的那人還邪惡的獰笑兩聲。

頭一次走夜路就遇見鬼,運氣可真好!雲焰後退兩步,迅速思索著因應之策。

他先放下巧妍,握住她的手腕,束緊。

長年在深宮的巧妍,從小到大沒見過壞人,兩只滾圓大眼有趣的看著那幾名男子的臉。「刀疤、獨眼,一臉橫向……阿焰,這幾個人長得真特別耶!」

他的手緊了緊。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閑情逸致說笑話?

「哼,娃兒,你們是哪位大官的孩子?」

男子往他們逼近,雲焰往後看——糟了,後面只有一條小巷,正是這幾人方才出現的地方,如果往巷子跑去,難保出口沒有壞人看守,可現在又無法繞過他們跑向人群處求救,怎麼辦呢……

「不說?沒關系,你們早晚得說。」

男子高大的身影籠罩在他們頭頂上,將他們逼進巷子,堵住僅有的去路。沒有選擇了,只能往後跑了!

兩人拔腿狂奔,後面的惡狼窮追不舍,好不容易滿頭大汗跑至巷尾,還來不及喘口氣,一名長相同樣凶惡的男子,咬根竹簽閑適的等在盡頭。

「辛苦啦!」他扯起嘴角冷笑,斜睨兩只大肥羊。

「有點……糟糕呢!」巧妍終于知道情況不妙,反手握住雲焰的掌心,感覺他的手微微汗濕。

「頭子,就是這兩個沒錯?」守在出口的男子問道。

「錯不了!老子親眼看見他們從船上走下來,他們倆一定非富即貴。老二,你看見沒?白花花的銀子在向我們招手了呢!」

「看見了看見了!撈完這筆,咱們就可以收山啦!」

「哈哈哈!快,帶走!」為首的男子下令,手下們掏出兩條布巾,粗魯的蒙住肥羊的雙眼,扯開他們緊握的手,將他們分別抱上馬。

「走!」

四名歹徒外加兩個被綁的小孩,六個人坐上三匹馬,在人跡罕至的冷僻街道上策馬狂奔。

情況真的很糟!雲焰眼前一片黑,心智倒還算清明,他想歹徒要的應該是錢,所以沒有一刀砍死他們,那至少還有活命的機會……事到如今,只能冷靜面對一切,或許還能逃出生天。

耳邊冷風呼呼,歹徒們快馬加鞭,未多加交談,騎了約莫三個時辰,到達一間沒有人煙的空屋。

巧妍和雲焰被粗魯的丟到空屋角落,兩名歹徒負責逼問他們的身分,另外兩人則在入口處生火去寒,且拿出事先備好的酒肉等著共享。

「他女乃女乃的,還不快說你們是哪一家的小孩!要等老子光火了才講是嗎?」

被稱為頭子的獨眼男子,不留情的連踹雲焰的肚子兩三腳,雲焰悶哼一聲,咬緊牙根,不讓痛苦逸出太多。

「阿焰,你有沒有怎樣?」巧妍急問。眼楮被蒙住看不見,這些壞人到底對阿焰怎麼樣了?

「沒事……」雲焰吞下皮肉疼痛之苦,平順呼吸後方回道。

「小鬼,還逞強啊!」獨眼男子用腳尖踢踢雲焰的肩頭,輕蔑的取笑。

「還不快說!是不是要我們頭子再補你幾腳才過癮?」另一個刀疤男附和道。

「男的不說,那女的來說好了。」獨眼男轉個方向,抬起腳就要踹向巧妍。

「別打她!我說就是了。」雲焰在他大腳踫觸到巧妍衣角前出聲阻止。

「還不快說!」

「阿焰……」這些人如此無法無天,她絕饒不了他們!

「我來說。」反正不管他們說什麼,歹徒都會揍人,不如全由他說巴。

「還拖拖拉拉?老子肚子餓了,可沒那麼多時間跟你耗!」說完,又是一記重踢落在雲焰身上。

雲焰嘴角浮出幾不可見的輕淺笑意。第一次出宮就遇見這種終生難忘的事情,他可得好好品味此般痛苦的滋味。

「她是楊少傅的女兒,我是家僕的兒子。不信的話,你們明天可以上京打听打听,看楊少傅是否真有一個女兒失蹤了。」

若直一說出公主的身分,他們恐怕會立刻去見閻王。身為亡命之徒,擄走朝臣千金或可為他們帶來大筆贖金;但綁架皇室公主,那可大事不妙,再大膽也沒人敢勒贖皇家。想和國力正盛的皇帝老爺談生意,又不是不要命了!

「楊少傅?!楊少傅是哪根蔥?」刀疤男努力的回想,就是不記得听過這號人物。

「楊少傅是專教公主們讀書的文官,性情溫善,只要保我們平安,他會付贖金的。」

獨眼男思忖片刻,評估此話的真實性。「名字?」

看來他有點信了。雲焰慢條斯理回答道︰「她叫楊靜兒。」

巧妍不明白雲焰說假話的用意,但仍力求表情自然,不讓他們看出破綻。

「楊靜兒?」楊少傅的女兒叫楊靜兒嗎?「管他的,明兒個再上京打听,小娃兒要敢欺騙老子,就叫你們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是你們吧!雲焰在心中冷笑。他已布好局,接下來就期待後續的發展了。

「把他們的手腳都綁起來。」獨眼男吩咐。

「好的,頭子。」刀疤男立即取出繩索綁人。在他捆綁巧妍時,獨眼男還撂下狠話,「給我安分點,別輕舉妄動,若惹麻煩的話,老子就提前送你們上西天!」說罷,又用力踹向雲焰胸前,這一下用盡全力,雲焰被踢得仰躺在地,花了好些功夫才費力的坐起身。

「哈哈哈,真爽!等老子吃飽喝足後,再來招待招待兩位貴客。」他先走近火堆坐下,然後抓起雞腿狠咬一口,再接過部下遞過來的酒瓶大口飲盡。

刀疤男急著想過去吃喝,略為草率的捆綁雲焰的手腳,綁完後迫不及待的湊到頭子身邊吃喝起來。

耳邊听見歹徒四人組正開心的吃肉、喝酒、談天,根本沒空搭理他們,巧妍這才自責的細聲問身側的雲焰,「阿焰,會不會很痛?」都是她太大意,又不听阿焰的勸,才會落得這種下場。嗚嗚,她太對不起阿焰了啦!

雲焰勾唇淡笑。「皮肉痛是一時,能夠保命才最重要。」歹徒談笑的大嗓門,遠遠壓過他們低聲的交談。他略彎腰脊,試圖化解呼吸之間內髒傳出的隱隱疼痛。

「怎麼辦才好?」他們面對的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狂徒呀!任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面臨這種險境也要冒冷汗了。

「別擔心。」他的嗓音一向清淡平緩,不帶一分懼怕的安慰,讓巧妍懸在半空的心瞬時平撫不少。「我們就等著,現在先休息一下,晚一點精采戲碼才會上演呢。」

「你都打算好了?」阿焰的心機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深沉?他們不都才是十歲、半大不小的孩子嗎?

「打算好了。你不用擔心,阿焰會平安帶你回去的。」

「好。」她點點頭,全心信任他所說的話。

和他共處五年的時光可不是假的,他的性子從小就沉穩得不似小孩,遇到危險時能做出和大人相同的判斷,她並不感覺意外。

雲焰手腕被反綁,但手指是自由的,他的手在背後處探索著,除了沾染上厚厚的灰塵外,還模到幾根手臂般粗的廢棄桌腳。

這可是他們保命的唯一武器呢,他耳畔聆听歹徒們粗鄙的談笑聲,忍著扎手的麻繩刮痛他的手腕,硬是將右腕翻轉一圈,利于他以右手解開死結。

剛才刀疤男急著去吃喝,捆綁他時太過草率,只纏繞兩三圈,雖然綁的是死結,但買來的麻繩太粗寬,並不難解。

他順利解開繩索,和巧妍肩並肩靠在一起,然後偽裝成仍被綁著,將手伸到她背後幫她解繩。

「不要驚訝,假裝什麼事也沒有。」他在她耳邊輕聲道,音調全無起伏。

「我不驚訝。唯有冷靜才能月兌逃,我明白。」她輕快低語。有他在身邊,她不怕。

「很好。」小公主成熟不少,希望回宮後她不會又變回任性妄為的磨人精才好。

一個時辰過去,大概是丑時深更時候,已听不見歹徒的談笑聲,取而代之的是兩道此起彼落的大鼾聲。

其中兩個歹徒先睡了,但還有兩個醒著在看守。從彌漫滿屋子的酒臭味分析,醒著的兩個,應當也喝了不少酒。

雲焰默不作聲拉下蒙眼布巾,看見燃燒火焰的火堆將熄欲熄的冒出小火焰,兩名面對著他們的歹徒正席地而眠;刀疤男和獨眼男則背對他們,屈著腳撐額小寐。

笑容浮上唇角,這是上天給他們的絕佳機會,絕不能搞砸了。

他拉下巧妍眼上的巾子,和她同時解開雙腳的麻繩,一邊注意著歹徒的動靜。

「只有一次機會。」他用唇形無聲說著。

巧妍認真的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指指左邊那兩個,再指指自己,意思是另兩個就交給她了。

「好。」她也用唇語回答。能否活著踏出這道大門,全看這一次的行動了。

兩人各持一根桌腳,雙手握得死緊,安安靜靜地移步到小寐的歹徒身後,舉起桌腳往後頸用力打下去——

不設防的兩人應聲倒地,另外兩個由睡夢中半醉半醒迷糊睜開眼,坐起身時還一臉茫茫然。雲焰見機不可失,趕緊一棒打下,敲昏了他們。

「昏了昏了!」巧妍喜形于色,喃喃念道︰「還好有跟著師父學武,力氣還不小,剛才若沒一棒打昏他們,被他們發現了,此刻恐怕已踏上黃泉路……」

在她喃念之時,雲焰已快手快腳月兌下他們的外衣扭轉成條狀,再加上幾條繩索反綁昏迷的四人。他綁得很緊,必須增加他們月兌困的時間才行。

「記清楚這幾個人的長相了嗎?」雲焰問。

「早在他們擄人的時候就記清楚了。」巧妍不忘奉送幾腳踹踢,對獨眼頭子更是特別優待好幾下。哼,敢欺負她的阿焰,她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雲焰拿起大刀拔出刀身,巧妍一看睜大眼,「阿焰,用不著殺人泄恨,會弄髒你的手——」

「我不是要殺人。」他抓起一把歹徒頭頂上的頭發,然後自根部用大刀利落削去。

「阿焰真聰明,削去這幾人的一綹頭發,日後好尋人是不?」-

「若他們在官兵尋到之前月兌逃,除非躲入深山,要不少掉前額頭發他們一定會戴帽、縛巾,或干脆剃成光頭,偽裝成出家人。如此一來,官兵找人的範圍縮小,速度便會快些。」

「居然連這些都想到了……」阿焰真不是普通人耶,十歲的小孩哪能想得這麼深遠!

她的目光隨著他削發的動作而移動,他淨秀的臉的確是小孩模樣,還帶著可愛的稚氣,可是他的思想卻不知從何時起轉變成大人樣。阿焰不一直是她的小小隨侍,只會跟在她身後陪著她四處玩耍嗎?怎麼一轉眼他就變得如此精練,早熟得不似孩童!

處理完後,雲焰抱起四柄帶鞘大刀,「走吧。」他打開大門,和巧妍頭也不回的走出空屋。

他們之所以能夠成功月兌險,一半得感謝老天保佑,另一半則拜歹徒們戒心不高所賜。有了這回經驗,他可得更認真學武才行,他不想永遠當個被俘虜、被操控的弱者,只憑靠著不可預測的機運月兌險。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成為沒人敢欺侮的強者,不再讓人任意輕瞧!

他在心中起誓言,誓言起,永不忘,不管花費多少心思努力,他必將誓言實現!

走出空屋後,巧妍欲往系綁馬匹方位的路走去,卻被雲焰阻止。

「我們是從那邊來的!」被蒙眼帶下馬時,走十五步後進大門,她沒記錯,那邊是皇城所在。

「不,我們不會騎馬,走得再快也比不上大人的腳程快。如果他們解開繩索,應會循著來時路追趕我們,所以從反方向走,找最近的衙門求救比較安全。」

他動手松開韁繩,讓三匹綁在樹身的馬兒跑開,沒了馬匹,至少不會太早被追上。

走了一段路,路上杳無人煙,光潔明月當空照,淡化了黑夜透出的詭異闃暗。雲焰把大刀棄置在荒野漫草中,絕不讓惡人找回失刀。

「公主,你累了,我背你。」他轉頭看巧妍在月光下顯得更加凝潤的俏顏,蹲身在她跟前,伏低背等她。

唉,她雖任性慣了,可也是有同情心、同理心的好不好!

可惡的匪徒踹了他好幾下,她看得都疼了,怎能再讓他背!她現在能,毫發無傷,都多虧阿焰替她吃下一記重踢,她再不知感謝,就太不應該了。

「誰要你背?我又不累!」

「公主,你不用和我客氣。」語氣中盡是明了的笑意。

心思被看透的巧妍心一惱,口氣不佳地道︰「誰跟你客氣啊!走了啦!」

粗魯的牽起他的手,步伐輕盈的行走在夜間道路上,路邊野草凝結露珠,沾得褲擺微濕。

她嘴里隨意哼唱荒腔走板的小曲兒,打發單調的行進路程。

初春深夜仍有寒意,他們腳步不停,怕一停下來會冷得發抖,只好一直走一直走。

不知究竟走了多久,明月西沉,天空轉為較淡的藍,朝陽就快升起。

「阿焰,前面有間草寮!」巧妍如獲至寶,她的腿又酸又疼,就快走不動了,再不休息一下,她要昏倒了。

「到那邊休息一會兒吧。」

走進農人休息、放置農具的簡陋草寮,巧妍放松全身氣力坐在鋪著干稻草的地面上,呼出長長一口氣。「啊……終于可以休息了!」

草寮里除了農具外別無它物,雲焰關上同樣是稻草扎成的門,和巧妍坐在一塊。淡淡晨光透過屋頂細縫,稀稀疏疏流瀉進來。

「父皇派出來的人應該快到附近了吧?再不來,我的肚子要餓扁了啦!」忙了一整夜,晚膳吃的東西早就消化光了。

雲焰從懷里掏出幾顆圓圓的糖果遞給她。

「這是什麼東西?」屋里太暗,她看不清楚。

「是糖果。」她容易肚子餓,他常在衣襟里備著一些好攜帶的點心,供她玩累時止饑用。

「糖果?」她迫不及待抓起一顆含在嘴里,甜甜的滋味瞬間充盈口腔舌尖。

他月兌下外衣蓋在她身上。「天氣冷,你披著。」

「你不冷嗎?」她會冷,難道他不會嗎?

「我沒關系,你披好。」

昏暗中,隱約看到他平淡的表情,她突然覺得很感動。「阿焰,有你在真好呢!」把頭靠在他肩頸上,她有感而發道。

一直以來,他就是一個陪在她身邊的隨侍和同伴而已,並非太重要、無可取代,她太習慣他的存在,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從不曾珍惜過她所擁有的一切;直到今夜面臨生死交關時刻,她才頓時明白,他在她心里存在的重要性。

他不只是隨侍和同伴,這幾年來都是她依賴著他,如果他離開了,她不知會多傷心……

依偎在他不太寬闊的懷里,雙手環抱他細瘦的腰身,他的外衣穿在她身上,很溫暖。

因為她的任性,害他和她一起受苦、受冷,她有點過意不去,胸口縈繞溫熱的情緒,明眸浮現瑩瑩的淚光。

回宮後她一定要成熟一點,不能再恣意妄為。除了父母,阿焰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希望他留在她身邊當隨侍,不是因為不可推卻的皇命,而是他心甘情願。

「公主,你先睡一下,有事我會立刻叫醒你。」

「我睡著了,壞人會不會追過來?」她抬起頭,望著他的下顎,微感不安。

「沒那麼快,你安心睡吧。」他綁得扎扎實實,想月兌困沒那麼容易,更何況他們喝了酒,說不定連走路都有問題,哪那麼容易追上!

「嗯,那我先睡了。」她轉個身把他當枕頭,大刺剌的躺進他懷里。

巧妍愛吃又愛睡,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眼皮才剛閉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一群早起的麻雀停在屋頂上啾啾叫,幫清寧的氛圍增添許多生氣。他擁抱著巧妍柔軟的小身子,靜靜聆听屬于自然界美妙的樂聲。

從三歲寄住在佛寺開始,他就不曾和別人靠得這麼近,近得他連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不少。她身上特有的茉莉花香干淨清爽,清清淡淡的轉化為一種美好的記憶,那是一種無論經過多久都不會輕易忘掉的味道。

這股使人舒展心懷的香味,他好想掬在掌心不放掉,永遠保留著。

但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怎可能永久依靠在他懷里?他是痴人說夢了!就像是天上月亮,他只能時時仰頭看望,即使有朝一日他登上高峰,也無力伸手觸及。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太遙遠,遙遠得他連想都不敢想。

想都不敢想……

沒多久,耳邊傳來雜杳的馬蹄聲,應是宮里派來的人。

「公主,有人來了。」他輕輕搖醒巧妍。

「是父皇派人來了嗎?」她興奮的從睡夢中清醒,跳起來就要開門。

雲焰按住她的手背,先將稻草牆壁劃開一道小縫,由縫隙看出去——

五、六匹馬背上搭載穿著士兵服裝的青年,正朝草屋方向飛奔而來。

見到救兵,雲焰才直走放下心中大石,他回過頭,對巧妍溫和一笑。

「公主,是皇上派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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