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王邪鬼 第五章
「你的病……」還是擔心他呵。
「不痛了！」戀梅呼了一口氣，懸掛了一夜的擔憂總算可以卸下。
傾靠在戀梅單薄的香肩，淡淡的藥香再次令郭子靖心生不悅︰「你病了是不是？」
「好像是吧？」戀梅微微一笑，舒服地將臉往他剛硬的身軀再偎近些，她打了個小小呵欠，呢喃道︰「所有的事我全不記得了，我只記得要等你回來。」
「你很听話！」郭子靖並未發覺他說話的口氣含帶著一絲絲寵溺。
「嗯……我很听話，一直很認真的在等你回來。」戀梅又再打著呵欠，折騰一整夜，原就虛弱的她有些支撐不住，如今見他神清氣爽的模樣，心一松，疲累跟著襲卷而來，她閉上眼，蒼白的臉掛著惹人憐愛的微笑。
「現在你等到我了，你打算怎麼辦？」粗糙的指月復輕輕揉弄著她的耳珠，戀梅舒服的申吟，睡意漸濃。
「我……想問你……一句話。」含糊的話斷斷續續，戀梅更往他身上緊偎，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輕柔的身子也慢慢放松。
「什麼話？」話幾乎是含在嘴里，但耳尖的郭子靖仍然听的一清二楚。
「為什麼……要等你回來？」揚起笑，郭子靖盯著懷里已然入睡的人兒半晌，原本也不清楚自己意向為何的他，此時此刻卻異常明了自己的心情，他靠在她耳際，附耳低語一句話，果不其然，熟睡中的戀梅漾蕩出一抹羞澀的笑，睡的更香甜了。
單只是望著她的表情，就能夠輕易牽扯出相同的喜悅，郭子靖為這樣的自已感到新鮮，也不排斥這種改變。橫抱起她，郭子靖決定要將她帶回家好生照顧，她實在太瘦弱了，由他看顧幾天，應該會好一點吧？
小君依舊橫躺在地上，他抱著戀梅跨過她，本打算就這樣子
離開了，然而轉念一想，他還是決定返回交代一下。「小婢女，快醒來。」沒耐煩的以腳背輕搖小君。
「唔……呃哇，鬼……鬼啊！」小君才醒來就看到郭子靖披頭散發只露兩只眼直瞪著她的恐怖模樣，那樣子實在太駭人，嚇的小君兩腿發軟直往後爬。
「才半年不見，你就不記得我了嗎？」低沉的嗓音有著好心情的戲謔。
「是……是軍使大人？」真被他嚇死了。
「你的膽識不如你家小姐。」郭子靖竟然因此而感到驕傲？
又不是她要嫁他，她要這種膽識作啥？小君心中嘀咕。不過……經他提及，小君才訝然發現他手上抱著的竟然是……
「小姐？你抱著我家小姐作啥？」
「我要帶她回郭府。」
「呃？你說什麼？」她有沒有听錯？話從來不說第二遍的郭子靖有些不耐煩︰
「你、去告訴袁老爺，你家小姐暫時在敝舍作客，如果他不放心，可以過府探視。」
說完並未等她消化完畢，郭子靖轉身就走。什麼跟什麼啊？小君眼見他抱著戀梅就欲「飛」走，忙哭喪著臉喊道︰「大人，你不能……你不可以把小姐抱走。」
女人的名節比什麼都重要，她不能讓他隨隨便便就毀了小姐這一生啊！「我不會傷害她的。」走至花園，郭子靖才打算躍上屋檐，就被小君死命的抱住雙腿。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傷害她啊？」小君哭的傷心。望著懷里沉睡的可人兒，郭子靖突然發問︰
「你會怎麼看待對你而言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
「我會拼了命的保護它！」
「這就是了。」他微微一笑，笑的冷淡．卻發自真心。
「咦？」他的意思是……？小君才恍神想了下，一不注意就被他逃月兌了。雙腿一蹬，躍上屋檐，郭子靖輕松道︰「就告訴你家老爺，五日後，郭某定將戀梅毫發無傷的送回。」
「你……」來不及說任何話，郭子靖早已不見蹤影，留下小君張口啞言，望著空蕩蕩的屋檐不知該如何是好。慘了，她這下死定了，一定會被生氣的老爺夫人剝掉皮，然後趕出袁府啦！
嗚——可以想見不久的將來，路上那具餓死凍死的女乞丐就是她本人！「小姐……」猛一甩頭，眼下還是小姐的安危比較重要，她的死活先擺一旁吧！
「老爺、夫人，大事不好了……」顧不得其他，小君拉開嗓門，邊跑邊叫……
秀氣的伸展身體，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地，露出迷蒙大眼，淺眠的戀梅睡沒多久即已清醒。
戀梅才動，端坐一旁調息練氣的郭子靖立刻敏銳的察覺，氣歸丹田，深呼一口大氣，郭子靖調轉頭見她迷惑的坐在床上，望著陌生的房間怔忡出神，忍不住伸手踫觸她。「你醒了？」他依然學不來溫柔的口吻，只不過他的關心她應該感受的出來。
「是你，真的是你。」還以為身在夢里，戀梅欣喜的拉住他的手，隨即有些困惑地眨著眼︰「你的胡子……？」「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模樣嗎？」一回到家，郭子靖就梳洗整理儀容，他將半年未理的胡子刮除，露出光滑清爽的下顎，乍看之下還頗有白面書生的風采哩。
面浮赧色，戀梅半遮眼，好小聲好小聲的說︰「我……喜歡……」見她露出女兒家嬌羞之態，郭子靖的心突地一軟，然而他還是不喜歡她老是垂低著眼不敢看他的模樣，彷佛他有多可怕似的。
蠻橫的抬起她的小臉，他命令道︰「看著我說！」
「呃？」美目輕移，望住了他堪稱嚴厲的雙眸，透過層層保護色，直跨入他孤寂無聲的心靈世界，她突然發現，她對他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迷戀，她的心意……可以讓他知道嗎？
「快說！」將臉貼近一寸，紅女敕可口的櫻唇近在咫尺，他無意識的舌忝了下唇，期待品嘗其中滋味。
「是的……」第一次，戀梅勇敢的吐露心聲︰「我……喜歡你。」
滿意的揚起笑，郭子靖獎賞的輕啄一下她的紅唇，哄道︰「有多喜歡呢？」
戀梅小臉羞紅成一片，她伸出手捂住發熱的臉頰，微喘著氣，她心跳如雷，重的都快承受不了︰「我……很喜歡……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是嗎？」忍不住情緒激昂，郭子靖詫異的發現許久不曾情緒失控的他竟然只因為她一句話而興奮的像個呆瓜？傾身獨酌戀梅艷唇上甘甜美妙的滋味，郭子靖原諒自已的失控，醉在她獨特的溫柔中……
「少爺！少爺！」不識相的聲音打擾了他，郭子靖意猶未盡地中止偷香行為，他不悅的板著臉，甩起衣擺站起來︰
「什麼事？」
「夫人請少爺移駕大廳。」
「知道了。」
回身順了順氣，郭子靖將諸多不悅隱藏起來，他伸出手指卷住她的長發，柔弄了半晌後才道︰「等我回來。」自始至終眼里都只有他一人，戀梅柔順的點點頭。
放開纏繞的烏發，郭子靖大跨步的走出房門。望著他剛毅筆挺的背影，戀梅突然憶起在夢里的一段對話︰
為什麼要等你回來？因為要你做我的新娘！
暖暖的淚模糊了她的眼，戀梅知道，她的心早在初遇的那天就失落了，她無藥可救的愛上他，愛上眼前這名殘暴嗜殺，卻意外疼惜她的男人……
★★★★
大步來到廳堂，意外見到一名訪客——李還錫將軍。「不知將軍大駕光臨，屬下迎接不及，真是罪該萬死。」郭子靖瀟灑行禮。
「哈哈……」一見他出現，李還錫立即親熱的握住他的臂膀，語帶興奮道︰「我來可是傳聖上旨意，明日宣你上殿賜官封爵啊！」「靖兒，真是太好了。」一旁始終掛著禮貌笑容的郭夫人聞言忙要僕人設宴慶賀。
「一切全靠將軍提拔，屬下才能有今日榮耀。」郭子靖作勢行禮，遭李還錫阻止︰「都快成為我李家女婿了，你還這麼多禮作啥？」聞言不覺一楞，郭子靖未及反應，郭夫人已然歉疚道︰「靖兒才剛返抵家門，妾身還來不及告訴他這件天大的好消息呢？」
「是嗎？」李還錫笑著點頭表示諒解︰「那由我來告訴他這門親事是最適當不過了。」拉他坐在身旁，李還錫笑嘻嘻地握住胡須，詢問道︰「你我郭李聯婚，這門婚事你應該不反對吧？」
婚事？腦門轟一聲大響。郭子靖深受打擊，然僅只一瞬間，他已看透層層利害關系，毅然地下了決定︰「屬下求之不得！」
「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婿。」李還錫笑的嘴都合不攏了。如此一來，這頭失控猛獸就再也不是威脅了。
「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事已至此，縱使心有所痛，他都……不準自己後悔。他是個有野心的人，為了成全他的野心，任何事都可以犧牲！
都可以犧牲！「郭子靖，你這個畜生！」前腳才踏進郭家大廳就遇見郭子靖參拜岳父的仗勢，袁貴一想到心愛的女兒，就忍不住氣的想殺人。
「袁老爺，您也太客氣了吧？才進我郭家大門就沒句好話？」一見袁貴凶神惡煞的模樣，郭夫人戒慎以待。「好話？我沒動手揍人就很了不起了，你還想听好話？」袁貴忍不住卷起袖子。
「這位是……？」李還錫依舊高坐廳上，威嚴的氣勢卻嚇不走袁貴。「我……」還來不及道出姓氏，袁貴就被郭夫人請出大廳外。
「袁老爺，咱府上今晚有貴客，不方便招待您，您還是改日再來吧？」郭夫人依然一臉和氣，只是她的笑不但不熱絡，還有點敷
衍的感覺，她抬起貴氣的臉孔，暗暗使了眼色，站門的僕人立即沖上前來，欲將他強行驅離。「改日？哼，我可憐的女兒被這個畜牲強行帶走了，今天你們若不還我女兒一個公道，休想我會離開。」拉拔音量，袁貴掙扎著不讓人拉走，他邊反抗邊高喊︰
「郭子靖，你給我出來！郭子靖……」
「你在胡說什麼……」
「來人吶，快把這名無端生事的人給我轟出去。」李還錫將軍在場，怎能由他胡言亂語？要是壞了這門親事可怎辦？情急之下，郭夫人只想盡快將他趕出去。
「娘！」就在袁貴幾乎讓人架出大門前，郭子靖現身了。
「靖兒你不在大廳陪將軍老爺，出來干什麼？」郭夫人極不願他沾此事。「這件事我是該給袁老爺一個交待。」
「靖兒！」
「不礙事的，娘。」郭子靖安撫一臉不悅的郭夫人道︰「孩兒惹出的事，自當由孩兒親自解決，您進廳內陪將軍大人閑聊吧，我一會兒就進去了。」
「這……」郭夫人有些猶豫。
「去吧！冷落將軍大人太久不太好……」
「好吧！」往後退了兩步，郭夫人半轉身去，臨走前不忘提醒一句︰「靖兒啊，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是將軍大人的女婿了，有些事……別隨意應允啊！」
「孩兒知輕重！」
「知輕重就好。」斜睨了臉色鐵青的袁貴一眼，郭夫人甩頭就走。
「袁老爺，咱們到後院去。」
「哼！」
「袁老爺，戀梅就在那間房里。」指著荷花池畔的樓閣，郭子靖大跨步引著袁貴走進環境清幽的小屋。
離屋數步，他站定不動︰「你帶她走吧！」帶她走？就這樣？
「你把她擄來，一句交待的話也沒有，就叫我把她帶走？」揪住他的衣袖，袁貴厲聲責問。交代？他早己喪失立場了。
局勢現實，依他對李將軍的了解，若拒絕婚事傷了將軍的顏面，不僅是他自己本身，就連他的家人都可能受到將軍惡意報復，如果硬要與之抗衡，以他目前的實力來看，這場戰會打的極辛苦，于他只有弊無利，反之，若攀上將軍府，論仕途、權勢，一切全成囊中物，屆時他想做什麼也沒人阻擋得了了。只是如此一來，勢必得放棄戀梅！
郭子靖平靜道︰「適才你已看見我與將軍大人訂下婚盟，我不可能為了你女兒放棄這門親事。」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明明是他將她強擄來，偏又說的好像是他把女兒硬塞給他似的，真是太可惡了。
「換成你，一位是將軍之女，一位只是平民百姓，你會選誰？」他只是陳述事實。
袁貴臉色鐵青︰「你在暗指我家戀梅配不上你？」
「我沒有這個意思。」
「明明就有。」袁貴頓時火冒三丈︰
「既然認為她配不上你，何苦還招惹她？還要她等你？你讓她滿心期待，卻又親自摧毀她的希望，你、你這惡徒，戀梅得罪過你嗎？竟要讓你這般欺負她？你明知把她擄來已經毀了她的清白了，現下你要我把她帶回去，我怎麼帶回去？她還要不要做人？」按捺不住，袁貴火大的掄起拳頭，狠狠的揍了郭子靖一頓，身強力壯的他毫不反抗，任由袁貴沒有殺傷力的老拳一下下擊在他身上，他只是站著讓他打到全身乏力，打到氣喘噓噓。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家閨女？」發泄完怒氣，袁貴突感一陣悲哀襲身，我可憐的女兒啊！她的命……為什麼這麼苦？
「袁老爺，如果你擔心的只是戀梅的歸宿，這點……我倒可以做一些安排。」壓抑滿腔激動，他讓自已看起來無波無緒。
他原打算娶她的啊！只不過……遲了一步！
「什麼樣的安排？」袁貴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
「讓戀梅另覓良緣，我能為她代尋品性端良的夫婿。」沒有人知道，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有如刀割。割舍情愛……確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
「你、你當戀梅是什麼？是可以轉贈的貨物嗎？你實在欺人太甚，就算花光生平積蓄，我也一定要到官府去告你！讓你知道為非作歹是什麼下場……啊？戀……戀梅？你站在這里多久了？你听到什麼了？」回頭驚見戀梅面無血色的站著，袁貴頓時緊張不已。
「我都听到了。」戀梅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含淚的眼哀傷指控的望著郭子靖︰「為什麼？」
「我……」看到她難過，他的心更痛，他張口欲言，久久只吐露了一句︰「對不起！」腳步顛了下，郭子靖動作迅捷地扶住她，戀梅淒涼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渴求、絕望地問︰「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無言以對，郭子靖只能松開他的手，放掉兩人的緣份，背過身不再看她，也不再言語。「真的不要我了？真的只是在戲弄我？」她喃喃自語。
原以為他是在乎她的，豈知……顫抖的手觸按在他寬大的背，戀梅啞聲低問︰「你說要我作你的新娘……這句話難道也是騙我的話？」
是夢亦或真實？她要他親口證實！「對你，我從未誆騙。」
「那……」再度燃起希望，戀梅沖到他跟前，與他面對面︰「為什麼又說不要我了？」
「因為現在的我只要她！」如欲斬斷兩人之間的情絲，唯有讓她面對現實，無情到底。
眼淚如雨，短暫凝聚後一滴一滴滑落，滿布哀傷的眼鎖住回避的他，明明他亦是在乎她的，為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全變了呢？「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戀梅搖頭，劇烈的情緒起伏讓她氣喘休休。
用力握住她的手腕，郭子靖狠下心道︰「好！我現在就帶你去大廳，讓你親耳證實這件婚事。」
說著他竟真的拖住她欲往大廳去，戀梅臉白無血絲，用力的掙扎︰「不要這麼殘忍的對我，不要……」
「放開她！」在一旁看的憤概不已，袁貴沖上前制止郭子靖。郭子靖幾乎是立即的松開手，他低下頭望著滿臉痛楚，揪心落淚的戀梅，突然恨起了自己的功利與自私。
想起他不愛她哭，戀梅抹去滿臉淚痕，沉痛的問︰「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嗎？」定定的凝視她絕美的容顏，像覆張面具的臉木然而呆板，只有薄唇冷情的張合，再一次月兌口違心之語︰「不要了。」
心痛在胸口漩起了渦，越漩越劇，越漩越深，卷走了所有的情，所有的愛，一滴不剩。戀梅痛的幾乎昏厥。
「爹，我們走……」用盡力氣，她也只能強撐著不在他面前倒下。
「可是……」忍不住老淚縱橫，眼見女兒被欺負，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別哭，我們沒有錯，所以……不哭！」外柔內剛的性子此刻表露無遺。
「沒有公道啊！這世上竟無半點公道啊！」仰天呼嚎，袁貴滿月復心酸，也只能說與天听。
「爹，別這樣。」搖搖頭，戀梅輕聲制止他。
「嗚……」什麼話也不能說，袁貴只能掩面痛哭。
「戀梅！」郭子靖突然低喊。戀梅緩緩抬頭，莫名的，她竟還奢望他會開口挽留她。
只要他肯承認他要她，她可以不要名份，可以不管世俗禮教，只要他還要她，她就能不顧一切的追隨他，因為她愛他，好愛好愛他啊！「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挑選出合適的丈夫人選，讓他一輩子疼惜你。」冷淡的話狠狠重傷戀梅。
無私的愛被輕賤了，他根本不值得她愛。「不勞您費心！」一股熱氣自胸口往上沖，直溢喉口，戀梅拉起巾帕掩口，承接腥熱的液體後將之塞進袖口︰「走吧，爹！」
「嗯。」好淡好輕的朝郭子靖福身，戀梅與袁貴互相攙扶，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爾後擦身而過，逐漸遠離……
再見了，我的愛，無緣的……良人。佇立不動的郭子靖依舊神情淡漠，無波無瀾，只有緊握發紫的拳頭顯露了他的心事，只是既已走到這一步，在他放棄了這麼多之後，他更不允許自己後悔。
一甩衣擺，朝大廳走去，途中無意發現一白色布團落在地上，長腿橫跨，眼角不經意的瞄了一眼，竟眼尖的看到……「這是……」倒抽一口氣，他彎腰拾起，攤開染血巾帕，一朵淡雅梅花銹在帕子底端……
分明是戀梅的手巾，為什麼會染上鮮血？難道她……？
「該死！」再也無法保持冷靜，身形一晃，他朝大門飛奔而去……
「戀梅！」才奔出家門口，就看到昏倒在地的戀梅，與一臉驚慌仍努力想抱起她的袁貴。「戀梅！」長臂一伸，輕而易舉的抱起戀梅，郭子靖這才發現，觸目驚心的血痕正自她微張的唇角汨汨溢出。
該死，她吐血了？
「快找大夫來，快找大夫來救戀梅吧！」女兒瀕死，袁貴顧不得與他的恩怨，忙要他出手搭救。
「去找大夫，快！」不待袁貴要求，郭子靖已然狂吼出聲，管家听令，半刻也不敢延遲地沖出門去請大夫了。抱著戀梅打轉回身，沒想到李還錫就站在廳口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沒有心思解釋，也不想解釋，郭子靖抱著戀梅就往內院奔馳。「你絕對不能出事！」將她抱回他的屋內，安置在床榻上，郭子靖準備以已身之氣護住她微弱的心脈。
「戀梅如果有三長兩短，我一定要你一命抵一命。」亂了分寸，袁貴焦急欲焚，他站在床側，哭喪著臉，不住地替戀梅擦拭唇角依舊汨流的血液。彷佛以血替淚，欲流盡心中的苦痛一般，唇角的血怎麼也流不止。
「我不會讓她死的。」強硬冷絕的口吻宣示他的決心。說完他以掌渡氣，源源不絕的內氣奔流入戀梅柔弱的身體內，頑強堅定的守護著她。
絕對的關心、不可錯辨的情愛流露在郭子靖身上，令站在一旁的袁貴滿肚子疑惑。同時間，有個人悄悄的立于門邊，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血止住了。」袁貴高興的喊。郭子靖臉泛紅光，斗大的汗水一顆顆冒出，傾刻間濕透了身上的衣衫，他緊閉雙眼，什麼都不管的把氣不斷渡給她，盡管此行徑已令他耗損不少真氣，他也不在意。
察覺有人走來，門外的人悄悄離開。「靖兒？這里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又是誰？」嘈嚷的聲音引來郭夫人的注意，她走入房內不悅地問。
「請你安靜！」袁貴不讓她靠近。
挑起眉，郭夫人厲聲反問︰「你憑什麼叫我安靜？」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告官，你最好給我閉緊嘴巴！」袁貴出聲要脅。
「告官？哼！」郭夫人忍不住嗤笑︰「你想告誰啊？」
想想不久的將來，皇上還要給靖兒賜官進爵了，他的身份與地位自是比現在高出不知多少倍，他……告得動他嗎？「我就不信天下無王法。」總有不怕權貴的官吧？
「呵……」掩嘴輕笑，鄙夷的美目上上下下的往袁貴身上瞧，郭夫人一點兒也不在意他的威恫。「想告就去告吧！」繞過他，郭夫人擺明兒的不想理會。
「你！」才想罵人，管家已經拉著上氣不接下氣的高大夫來到門前，袁貴趕緊沖出去將他帶進房內。「高大夫、請您救救我家閨女。」
「別急、別急、先讓我喘口氣。」高大夫指著桌上的茶，想要一口水喝。
「喘什麼氣？還不快救人。」听聞大夫已到，收氣靜息的郭子靖突睜雙眼，惡霸的模樣嚇的高大夫連茶都不敢喝，快步走到床榻前為戀梅把脈診病。
「怎樣？」袁貴還沒出聲，郭子靖已早一步問了。
「郁抑不舒，導致舊疾復發，這傷屬于心病，很難醫！」高大夫一雙濃眉都快揪成一塊了。
「不管難不難醫，你都得將她醫好。」同樣的話又被郭子靖搶先說出口了。
「醫是一定會醫，只是小姐的郁結如此深……恐怕再珍貴的藥下肚都發揮不了作用。」
「廢話！」一拍桌，郭子靖忍不住發怒，大掌一伸揪住了高大夫的領口，要脅道︰「如果治不好她，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靖兒！」一直不哼聲的郭夫人不以為然的出聲喝阻。
「這是袁家的家務事，你何須淌此渾水？」連她都看出不尋常了。
不理娘親的勸阻，郭子靖繼續厲聲問道︰「我說的夠清楚了吧！」
「清楚！清楚！」高大夫忙點頭，向總管要來紙墨後，開了一劑藥單，要他即刻去抓藥回來給戀梅煎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郭夫人不死心又問。
「娘、這件事您無須理會，您只管回大廳去陪將軍大人。」頭也不回，郭子靖回到床榻邊看顧戀梅。
提到將軍，郭夫人才「呀」一聲低呼︰「我倒忘了，是將軍大人要我來找你啊！靖兒，你還不快隨我去大廳？」
無論何時何地皆需服從上位者的命令，是為官者的責任與無奈，郭子靖十分清楚，只是……
「去吧！這里有我！」難得的，袁貴竟然能體諒他的處境。
「嗯！」朝他點了下頭，郭子靖回頭大喊︰「喚兩名丫環過來。」
「袁老爺，需要任何協助的時候請盡管開口。」
「我會的。」奇異的，對郭子靖的不諒解竟然在此刻化開了。不舍的撫著她蒼白的頰半晌，在郭夫人的百般催促之下，郭子靖才跨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