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動 第七章
接連幾日,香河鎮上涌進了大批的外地人。
一群從各地趕來的書肆老板、畫商,甚至是圖收藏家,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合力沖破蟠龍第一號的大銅門。
「開門!開門!不要躲在里面當縮頭烏龜!」一位畫商氣呼呼地猛敲門。
另一個開書肆的生意人更氣了,揮著自己紅腫的拳頭拚命捶門,罵道︰「你們蟠龍第一號是瞧我們老實好欺負嗎?搞什麼鬼?講好的交畫日期一天拖過一天,再這樣下去咱們的鋪子都快關門啦!」
「是麼,難不成要等咱們這身骨頭都讓客人拆散了才肯交貨嗎?」
只瞧青色的銅門內,隱約有幾道身影躡手躡腳地通過。
「怎麼樣,拴得牢不牢靠?」管家低低問著,音量小到不能再小。
「牢了,管家放心,他們絕對沖不進院里來的?」
「行行行,拴牢了就好。」管家抹了抹淌了滿臉的汗,「噓,小點聲,別讓門外的那群「惡霸』知道里頭有人在。」
聞訊,一堆圍在管家身畔的僕人狂點著頭,非常肯定上司的建議。
話說,這會兒躲在門邊竊竊私語,稱人家為惡霸的灰胡子老頭,正是蟠龍第一號里掌管庶務瑣事的管家,這幾日他為了門外的那批人潮忙得焦頭爛額,腦袋疼得不得了。
雖說憑蟠龍第一號在鎮上闖下的「惡勢力」,若出去跟他們硬拼一場是絕對沒問題的,但偏偏難就難在柳蟠仙交代過,旗下人馬沒當家的指令,不可擅自開門生事。
「別把須心藏起來,快把延遲出刊的畫冊交出來。」門外的喧囂沒停。
「對對對,不交畫冊就把須心畫師交出來!」
「沒錯!不交出須心畫師,咱們就街進去搶人!」
「沖進去!沖進去!沖進去!沖進去!」眾人齊心合力,邊撞銅門邊喊。
一時之間,將近百人的力量全撞在銅門上,那銅門被撞得砰砰作響,別說是震動門里的各座宅樓了,恐怕連鎮上的人家都還以為是地籠翻身了。
「不好啦!老管家,只怕咱們要擋不住啦!」守在門邊的守衛叫嚷道。
「再擋擋,我趕忙去請二當家--」
「都讓開!」忽然,一道銀鈴似的聲音翩然響起。
「二、二當家的……」一看見柳蟠仙來到,老管家感動得快哭了。
「來人,把開打開。」
「啊!」眾人不敢置信。這就是二當家想出來的解救辦法?
「誰不听令……」柳蟠仙淡淡笑道︰「我就先把他扔出去。」
老管家一听,不敢-唆,抖著發顫的手,趕緊松開了門閂。
盡管門內有動靜,但不知情的畫商老板們忿忿難平,仍很用力地猛撞,把連月來的怨氣全發泄在門板上。
「沖呀!沖呀!一定要沖進去把須心畫師搶出來!」
門上露了一條縫,須臾之後,整扇銅門大開。
「哇……救命哪!」憤怒旋即轉成了驚叫。
原本身子撞在門上的人,這會兒一個壓過一個疊羅漢似的往下倒。
「是哪位老板說了要找須心畫師的啊?」
柳蟠仙略低下頭,手中輕搖小花扇,粉頰上漾著清艷欲醉的紅。
眾人抬頭一望,不管是生意人或者收藏家,全都目瞪口呆。
她一蹙眉,水汪汪的美眸朝眾人掃了一圈。「不瞞諸位老板,此刻須心大師正在閉關作畫,咱們實在是不應該打擾的,你們說是不是?」
「喔……」幾乎每顆頭都在點。
「不知,可有哪位老板要找我這說話不算話的弱女子算帳?」
「沒啊……」近百名男人直搖頭,矢口否認。「哪有的事?」
柳蟠仙彎腰福了福身,像存心似的,露著若隱若現的豐滿酥胸。「哦,太好了,托諸位老板的福,蟠仙這廂就先謝過了。」
她掉頭前,還不忘再朝眾人綻唇一笑,好將眉眼間那誘人的桃花,一朵一朵飛射向臣服在她腳下的那群大色鬼。
「呵呵呵,千萬不要客氣……」
根本用不著刀槍棍棒,只消片刻時間,就讓對手全在她的燦笑底下投降。
晌午還不到,有兩人站在艷冠樓的招牌下。
元如願仰起頭,皺著眉,疑惑地問︰「大當家的,你找我來這兒做什麼?」
「如願妹子,-盡管放一百顆心,本當家是何等人也,不會害-的啦!」柳蟠龍一講完,張口便哈哈大笑。
元如願听了沒興致接腔,只是沉默著。
「來來來,往這兒走,進去。」柳蟠龍怕她膽小溜掉,抓了她的手腕便趕緊朝目的地邁進。
元如願消瘦的身子被柳蟠龍抓著拖行。
登上樓,在鴇娘的帶路下,柳蟠龍跟元如願行經多間廂房,偶爾撇過頭,還能瞧見房里鶯鶯燕燕們穿梭而過的曼妙身影。
轉過回廊後,他們在一扇雅致的門扉前停下來。
「到了,我跟-介紹的地方就是這里啦!」
一見到那扇門,柳蟠龍大呼一聲,「來人,開門!」他喊道。
門扉一啟,房里逸出了樂音跟燭光。
元如願很困惑的看著他。
柳蟠龍笑嘻嘻地推著她跨入這問特別精心安排的廂房。「不是本當家在吹牛,這房里的生動春意呀,包準能讓-馬上大力揮毫!」
砰!她雙腳一跨進房中,身後那扇門旋即被關上了。
元如願猛地回頭,一股不安的感覺彌漫上心頭,她抓緊自己衣上的襟口,緊張的說︰「大……大當家的,你可別……別亂來啊!」
「對-亂來個啥呀?」柳蟠龍輕啐了一口,催促著,「快轉身吧,回頭仔細瞧瞧本當家為-準備的!」
元如願苦著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過身子,抬眼一望,「這……這是……」
「嘿嘿嘿,怎麼樣?這主意真不錯吧?」柳蟠龍站在元如願身後,顯然對自己想出的辦法很滿意。
只見廂房里各處皆擺設了燭台,燭火搖曳著,照亮那群等候在床上的果身女子。
她們全褪去了薄衫,或躺或側,或笑或睇,一個個都有不同的妖嬈風情。
「不成,我要回去了。」元如願垮下臉,轉過身準備落荒而逃。
這什麼意思?之前耍詐騙她簽約抵債畫圖,現在更過分了,要把她扔進火坑里逼良為娼嗎?
她心一橫,直接往門的方向沖過去,但身子還沒踫到門,就先撞上了柳蟠龍。
「-這會兒回去要作啥?」
元如願真被問住了。「我回去……」
實在可笑至極,她竟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沒法子回答,難道該說,回去繼續完成她那畫了三個多月仍未完成的圖嗎?
柳蟠龍嘆口氣,故作輕松吹起了口哨,揚手扣住元如願的雙肩,一扳,讓她轉回去面對著那幾位橫陳在床上的赤果玉體。
「這樣吧,本當家就好人做到底,留在這里陪-跟她們--」
元如願嚇壞了,一時之間方寸盡失,「救……救命!」她此刻手被抓著、肩被箍
住,只好拚命以腳亂踢亂踹。「快來人呀!誰……誰來救命哪?」
冷不防被踹了一腳,柳蟠龍疼得大吼大叫,「噢!痛!-這丫頭有理講不听的呀?」
為了不讓自己再有機會被踹,元如願被他攔腰舉至肩上。
「哼,看-還怎麼跟我耍狠招?」
「救命!救命!快來人……來救人呀!」她越叫越急,音量越飆越高。
逭催魂似的尖叫聲一吵,艷冠樓里各廂房中一片嘩然,房門一扇一扇被推開,元如願的尖叫吸引了不少好奇觀望的眼楮。
這之中,也包括此刻正感到無聊的載泓。
載泓雖然剛從天津禮親王府回到香河鎮,但因為消息傳得快,所以對于這些日子以來,蟠龍第一號門外存在的緊繃氣氛也略知一二。
據此次私下負責接待載泓居宿的知縣回報,這段日子,每天進出香河鎮的人潮比平常多出好幾成,若稍稍處置不當,很可能會鬧出民亂。
于是,他只好應知縣懇求,暫時別踏進蟠龍第一號-這淌渾水。
也因為暫時不能跟須心大師拜師求藝,他只好上青樓打發時間,正巧,又有熱鬧可瞧,他好奇的躍上艷冠樓頂一探究竟。
載泓掀開一塊磚。咦?這尖叫聲怎麼好耳熟?
「放開!你……你快放我下來!」
「妹子,-別嚷嚷,我是準備要把-放下來,只不過……」柳蟠籠邁開步子走向床畔,將元如願一擲,塞進一張大椅。「想先讓-在這里坐下來,再安安靜靜畫幾幅畫嘛!」
「什麼?要我畫--」她怔住,不好意思直視那一群躺在他們面前的果女。
「哎喲,大當家的,這位大師到底畫不畫呀?我們姊妹幾個剝光了衣裳在這兒等了她老半天,又冷又困的,都快月兌層皮了呢!」
斜躺在床最外邊的美人忍不住嬌嚷道,揚手順便撥了撥長發,要不是貪圖這樁生意賺得輕松,只消躺在床上讓人看看畫畫就好,她寧願回房睡頓回籠覺。
「當然要畫!大師今兒個一定會把-們畫得美美的。」
柳蟠龍爽快應下,然後才低頭瞅了瞅元如願。
唉,早知道這丫頭如此難應付,他就不該在蟠仙面前信心滿滿地夸下海口,說自己今天肯定有把握能讓元如願交出幾幅畫作。
「我的好妹子,-瞧,這可是人家洋人的畫圖點子呢!這啊,在他們洋人的說法叫『素描』,說白了就是邊看邊畫。瞧瞧她們……嘖嘖嘖,皮膚雪白透紅,說有多滑女敕就有多滑女敕呢!」
柳蟠龍邊花心思解釋,邊識趣地讓出位子,好讓身旁的元如願能把床上那一個個婀娜多姿的美人瞧個清楚。
「不行的,這樣子我沒法畫。」
「那怎麼成?」畫不出來他這大當家的拿什麼回去交代啊?
一提起作畫,元如願垂下眸,神色顯得更黯淡了。「也許,以後都沒法子再畫了。」
「開啥玩笑,-這位大師不畫了還得了,難道要看蟠龍第一號的門被拆下來嗎?」
她不吭聲,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
攀在樓頂上的載泓認真听著柳蟠籠與元如願之間的對話,一時之間仍模不到頭緒。
師兄為什麼一個勁的直喊如願「大師」呢?難道蟠龍第一號內不只一位大師級的畫師傅?更古怪的是,如願又是何時會畫圖來著?他怎麼從沒听她提起過?
听了元如願這番喪氣話,柳蟠龍更是焦急了,努力地絞盡腦汁想為他的「事業」找出一線生機。
他在房中來來回回踱著步子,「啊!有法子了!要不,干脆就再找幾個漢子來和這些小美人在床上裝裝樣子,這樣-總畫得出來了吧?」
元如願臉都青了,羞惱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太……太下流了,我絕對不畫!」
「人家花錢買冊,哪管-畫得上流或下流呀!」柳蟠龍火一竄,陪盡了笑臉哄也沒用,所有的耐性全在她身上耗光了。
「我還有我當畫師的尊嚴在!」元如願仰起頭,眼角閃爍著淚光。
他把她押回座位,攤開畫紙,再從桌上隨便抓了枝筆塞進她手里。
「什麼尊嚴?根本是狗屁!本當家好話歹話都說盡了,總之,-今天就得認命,趕快給我畫!」
「可惡!為什麼你們男人總是這樣?」元如願忍不住咆哮,眼中的影像因水氣模糊了。「就只想著自個兒要什麼,難道踐踏別人的痛處也無所謂嗎?」
「丫頭,-又是哪根筋不對啦?」直腸子的柳蟠龍一陣錯愕,以為她又被嚇哭了,轉而放輕聲音說︰「我只不過想請-多畫幾幅圖而已。」
她滿腔的悲憤一經宣泄再也無法壓抑住,和著眼淚,開始成串地淌下雙腮。
自從三個月前,氣憤的打了載泓第三記耳光後,她知道自己是徹底地陷下去了,像好友曾描述的那樣,沉陷在水深火熱中沒辦法自救。
只因為她是元如願!只因為她是須心畫師的親生閨女!只因為听了他喜歡她的原因之後,她連老實告訴載泓她究竟是誰的勇氣都沒有!
「畫!畫!畫!你們成天就逼著我畫,到底是那些畫重要還是我重要?」
「那還用說,沒有-的努力,須心的名號怎麼能這麼響亮!所以我說,咱們得趕快……嗯,那詞叫什麼來著,喔,乘勝追擊!」
元如願握著畫筆,腦中一片空白,手指發著顫。
那遺傳自父親的繪圖天分忽然之間竟消失了,或許也就和她爹一樣,她今後恐怕是再不能作畫了。
眼前凝眸含笑等待著的美女們一個個看起來都像在嘲笑她……
「須心不過就只是個賺錢的殼子,里頭根本全是假的!是空的!」
柳蟠龍不以為然,搔搔頭,「誰說的,-沒瞧我那泓師弟多著迷啊!人家可不就是沖著須心大師的美名才專程跑來的嘛。」
「可是誰不知道,他為的是須心,不是我。」
「怪了?那還不都一樣!」柳蟠龍瞪大眼楮。這牛角尖也鑽得太厲害了吧,他可不懂兩者間有什麼分別,「如願妹子不就是真正作畫的須心嗎?」
元如願听了更泄氣,扔下畫筆,伏在桌案上無助地哭了起來。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不做這個假須心,這虛名……害苦了我。」
看著元如願哭得這般哀傷,不僅柳蟠龍沒轍,連載泓也愣住了。
他萬萬也沒想到,原來自己不但猜錯,而且還錯得離譜。
載泓下意識地伸手撫過臉頰,開始回憶起那上面曾留下的巴掌痕跡。
第一次打她,是他的唇貼在她唇上。
第二次打他,因為他說不會把他倆之間「秘密的私事」傳揚出去。
第三次再打他,則是在他向她表白的那天。
記得當時他們彼此情生意動,正互訴著衷曲呢,而如願也開口承認喜歡他的呀!結果,他一提到「大師的女兒」她就……
載泓松口氣,搖搖頭,露出了笑容。「難怪了……」
多少日子以來,他迷戀須心大師的畫作、仰慕須心大師的才華、想盡辦法要更接近大師,而在他身旁的如願正是他在夢里尋遍千百度的那個「須心」!
唉,他這跟頭可真是栽得不輕哪!幸好,是栽在他向來愛慕的大師手里。
流言越傳越快,不到半個月,「須心」這名號貶值的程度,就像當初竄紅時一樣的迅速,再要不了多久,人們恐怕會連曾在哪兒听過逭名字都不記得了。
自從蟠龍第一號的首席畫師原來是個女流之輩的消息傳開後,一時間,那些原本搶著要買畫冊、下訂單的畫商們全走了。
說穿了,不過就是男人們瞧不起女人能因作畫而比他們更出名。
「快瞧、快瞧,就是她嘛,我听人說這女的就是那個畫髒畫的喲!」
街邊,有幾個婦人正忙著嚼舌根,她們背過身,對著一輛緩緩經過的轎子指指點點。
「真夠膽哪,做了那份不知羞的差事,還有臉出來在街上晃?」
「可不是嘛!听說現在連天津城的某位貝勒爺都讓她迷住了,這回到咱們香河鎮游玩,還特別請她去作客呢!」
「真的嗎?嘖嘖嘖,也不怕遭人講閑話?」
這些冷嘲熱諷,轎子里的元如願當然都听到了。
她強忍著怒意,雙手緊捏著羅裙,只覺這條街實在漫長得太令她煎熬。
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
今天,她是因為擔不起兩位當家一直苦苦哀求,才答應以須心的身分去赴那位貝勒爺之邀。
柳蟠龍說,只要她肯去,就算是救了所有靠蟠龍第一號吃飯的兄弟!
柳蟠仙也說,只要她如期赴了這趟約,元八指所有的欠債就都一筆勾銷!
「哎喲!我說這些大姑大嬸這麼愛嚼舌,不怕將來被閻王爺拔舌頭?」
元如願心口一懸,這調侃人的語氣跟聲音不就是……
她連忙一掀轎簾,月光焦急梭巡著,一下子便在人群中瞅見了他。
她菱唇微啟,身子卻在打顫。
載泓站在街心朝她招手,春風般教人酥融的笑容掛在嘴角。「如願!如願!嘻嘻,怎麼不認得我了嗎?」
元如願怔忡的傻了眼。
已經多久沒人會這麼跟她笑著打招呼了?
自從鎮上的人知道她曾畫過圖以後,不是在背後咒罵數落她,就是干脆當著她的面嘲笑她一場。
此刻望著久久不見的載泓,以及他那看起來毫無芥蒂的笑臉,忽然間,元如願竟有種很想痛哭一場的感覺,但她忍住了,咬咬唇,顫抖地擱下了轎簾。
「嘿,如願,怎麼老朋友重逢也不理人啊?停轎,停轎!」載泓穿過大街,朝轎子走過去。「如願,是我啊!」
「不要,千萬別停。」元如願在轎里輕輕喝道。
兩名扛轎的轎夫听了指示,只好繼續往前。
街上的路人看了都覺稀奇,只瞧這個樣貌俊俏的公子沒事追著元如願的轎子跑,于是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甚至多到差點堵住了轎子的去路。
「如願,等等嘛……」載泓邊走邊喘,伸手拉起轎簾。
「我說了,永遠不要再見到你的。」元如願瞪了他一眼,說了違心之論。
「那不成,我可是整天都想見。」
「你……你不要太過分了。」
「過分什麼?」載泓不以為然,轉頭望了望圍在他們四周的好事者。「大家別看了,本公子只是想同我的如願敘敘舊,不妨礙你們吧?」
「敘什麼舊?」元如願僵著臉,既然回避不了,索性撇過頭不看他。「你不就是來瞧我出丑的嗎?」
現在她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他不可能一點也不知道。
只要一想到她是須心的身分已讓他知道了,她的心就像被毒物一點一點侵蝕掉。
此時,他肯定很後悔當初曾說過喜歡她的那句話吧?
有誰會對一個畫過圖的女子投以一絲關愛的眼光呢?或許在他們眼中,她的存在就和那些青樓女人一樣,只是為了滿足男人對女人的而生。
載泓心里會不會也這樣想她?會不會也瞧不起她做過的事情?
即使他曾是如此地迷戀著、仰慕著、崇拜著那個「須心」!
「如願,我是為了關心來的。」載泓溫柔道。
她不敢響應他,怕自己會太脆弱。
「我听說……」他目光往轎簾內睇了睇,她根本不肯回頭瞧他一眼。唉,多逞強的大師!不過,呵呵,真有挑戰性。「-要去赴一個貝勒爺的邀約,是不是?」
「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這關系可真大了。」他把頭探進轎子中,鼻尖撞上了她的肩膀。「那個貝勒爺邀-去做什麼?」
「我再講一遍不關你的事!」她惱了,這種在他面前沒有任何隱私的感覺令她很難堪。
「還是別去的好,搞不好那個貝勒爺是個老色鬼呢!頭禿禿的,一搓灰白的胡子掛在下巴邊,歪著嘴,跟-講話的時候還會流口水喲!」
「你……」
「然後,說不定當場請-在他面前畫一幅--」
「夠了,你到底有完沒完?」元如願吼道,揚手奮力撥開他攀在轎邊的手。
「還沒,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還沒講。」
不過,轎子走了,他卻沒繼續跟上去。
她把頭探出轎外,沒好氣地說︰「你到底還要鬼扯什麼?」
載泓杵在街上,而他身旁圍滿了攤販、牛板車以及路過的行人。
他雙掌攏成圈圈貼近嘴邊,朝著轎子遠去的方向大聲喊道︰「我說,要不,-就嫁我好了!」
元如願一時心慌意亂,從轎上望著他那像在不斷倒退的身影。
「-考慮考慮,我等-!」
他邊喊邊向她揮手,邊揮手邊咧唇,露出了最讓人心醉的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