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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憑女貴 第七章

「老媽!」陳不染在語音呼叫不果的情況下,不得不加上了肢體語言。小腳丫踹踹媽媽的腿,音量也隨之加大了,「老媽!顧──盼──輝!」

「什麼?」顧盼輝嚇得跳了一下,扭頭見是自家的小妖女,「你想嚇死我啊?嚇死也就罷了,如果嚇出什麼病來,哪有那個閑錢去看醫生。」

「我叫了你十遍耶!我還以為要帶你去醫院看看是不是雙耳失聰呢!」失聰可比聾了文雅多了,陳不染暗自得意,「還好你沒有!只是精神太集中地想別的事情了。老媽!是不是得了二木田心病了?」她湊了上來。

「二木田心病?」顧盼輝腦筋一時反應不過來。

「笨!就是相思病了!」陳不染只好費心解釋著。笨真是天生的,再教育也是沒用了!

「相思病?」顧盼輝一下子跳了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才沒有。我只是想些事情罷了!你從哪里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電視啦!里面凡是像你剛剛那個表情的女人十個有九個是在害相思病!」陳不染很學以致用地說著。

「那不還有一個嘛!」

「那一個也是少女懷春了!沒跑得掉的!」陳不染不耐煩地揮揮手,「快老實招供吧!是哪個沒長眼楮的男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當我後爸?」

「沒有!真的沒有!你別瞎猜了!」顧盼輝無心挑女兒的語病,「你該睡覺了,明天還要上學呢!」陳不染斜了老媽一眼,知道今天是套不出什麼勁爆有用的信息了。算了,有得是時間。

「媽媽!你知道今天我那個假太爺爺說什麼了嗎?」

「說什麼了?」顧盼輝在鋪床。

「他問我是否想和他和我的假爸爸、假爺爺女乃女乃住在漂亮的大房子里。穿最美麗的衣服,念最好的學校,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可以去世界各地玩,但卻要和媽媽分開。」陳不染撇了一下嘴,很是不以為然的樣子。

「那你說什麼?」顧盼輝幫女兒月兌下了外衣。

「若不是念在他對我很好,而且還生病的分上。我真的不會理他,有錢了不起啊!」陳不染露出與她年紀不符的譏誚表情,「我說如果沒有媽媽,那房子一定不會再漂亮了,衣服也不美了,沒心思念書了,再美味的東西也不好吃了,什麼地方也沒有家好!」

「他又說什麼了?」顧盼輝可以想見那個老家伙挫敗得灰頭土臉。

「什麼也沒再說了。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我想他再也不會提這個話題吧!」陳不染躺在床上,又面露垂涎之色,「不過條件真的很誘人呢!可惜我壓根也不是陳峻極那家伙的女兒呀,還是別打這個主意了!」

「小妖女!」顧盼輝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睡吧!」

「媽媽,晚安!」

顧盼輝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忽然又拿過丈夫的遺照,放在了胸口,「賀豐!我難道真的患了相思病了嗎?他是很不錯啦,但我們是不可能的。而且我還是無法忘掉你,那一瞬間我是有點迷失在他的眼波中,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賀豐,我還是想你,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和女兒?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淚水大顆大顆地滑落,沾濕了枕頭。

同樣失眠的還有陳峻極,心口還翻滾著甜蜜的痛。回想著那一刻眼神交匯所爆發的火花,那可以引燃一切的火花也引燃了蟄伏在身體里二十九年的對愛情的渴望和對于一個女人的思慕。難道這就是他等待了二十九年的結果?一個孀婦,還有一個小拖油瓶,腦筋時而會短路,沒有任何的家世背景,更沒有驚人的美貌,但她的眼楮真的很動人,顧盼生輝呢!

爺爺會作何感想?反對?暴跳如雷?他應該不會同意這樣的女人進入陳家,更何況這個女人還蓄意欺騙他。但無論如何他不會放棄,他長這麼大,鮮少為自己爭取過什麼,而這一次,他要為自己爭取愛情,爭取他所愛的女人。

哈!從來也沒有這樣的斗志昂揚過!愛情的力量真偉大!慢!好象有點一廂情願了,他還完全不知道那個迷糊的女人的心思。雖然也感受到了她眼中的火花,但那卻只是一閃而已。從與她的談話中還可以感覺得到她對于死去丈夫的深情與眷戀,這份感情在短時間內還無法消除。所以自己不可以馬上展開追求行動,否則會嚇跑她的。反正爺爺現在的身體也不能經受刺激,一切都等一等,只要注意別讓別人捷足先登就是了。

但似乎有人也慧眼識珠了。而且顧盼輝那個女人也似乎對他蠻有好感的,否則她笑得不會那麼燦爛。她從來都沒對自己那樣的笑過,回想一下,二人在一起大多時候都是吵架,她能夠展露的笑容大致分兩種──冷笑和傻笑。而她現在的笑才是女人對男人的笑嘛!陳峻極忿忿地研究了一下顧盼輝的笑之後,打開車門,「等我一下!」他對司機和助理說。

雖然很想提醒老板公司里還有很多人在等著他回去開會,但老板的表情真的蠻詭異的,先是偷偷模模地躲在車里偷窺對面咖啡店里的人,活像逮到了紅杏出牆的老婆,那張臉也像在醋缸里泡過。接著又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後,才打定主意下了車。

到底有什麼比工作更重要?對于這個工作狂來說。據他這個八年來跟著老板從美國到香港的特別助理所知,老板還沒有娶可能給他戴綠帽子的老婆呀!就連正經女朋友也沒見半個。

那個差點就成為老板娘的許慕華不算數,與其說是男女朋友倒不如說是在尋求合作伙伴更恰當。記得有一次在酒店看見那位許小姐和一位男士有說有笑,老板卻連眉毛也沒動一下。所以出現在婚禮上的烏龍事件,絕大多數人猜測是老板自編自導的小品。因為他無法拒絕爺爺的亂點鴛鴦。

綜合上述,更加增添了這次突發事件的可觀賞性。助理搖下了車窗,調整好角度,好戲開鑼哎!

陳峻極又在外面梭巡了一會兒,客觀地評估了情敵的實力之後,才踱進了咖啡廳,徑直走向了靠窗的情侶座。

顧盼輝正輕笑著,今天她難得地穿了一套質地上乘的淺綠色套裝,臉上也是略施鉛華,淡淡的腮紅,銀色的眼影讓她的笑顯得更加撫媚。

「顧盼輝!」直呼其名或許是一種生疏的表現。但也不盡然,在小男生和小女生純純的早戀時代,彼此就是直呼其名的,更有一種清甜的味道。而陳峻極就硬是叫出了這種感覺。

「咳?」顧盼輝抬頭,很驚訝為何這個家伙會突然現身。倒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口氣的暖昧,「是你?你怎麼在這?」

「找你!」陳峻極又給出了一個說者無意听者有心的答案。

「找我?」顧盼輝更是一頭霧水了。

不再和她繼續話題,陳峻極一坐到了顧盼輝身邊,和那個三十幾歲看上去油頭粉面的男人對峙。這女人的眼光不怎麼樣啊!「你好!我是陳峻極。你是顧盼輝的朋友還是同事?」「陳」字咬得很重,為下面的話打下伏筆。

「朋友!」那個男人有些迷惑地打量這個看似不凡的男人,「傅凱!」

「沒打擾你們談話吧?」陳峻極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我只是來告訴她一件事!」又轉向顧盼輝,「晚上我會先來接你下班,再去學校接陳不染放學,之後去我家,我媽今天生日,你也知道爺爺剛動完手術,需要安靜。所以只是家里的人給她慶生,不用買禮物,我已經買好了,我想只要你這個媽媽把她的寶貝孫女陳不染帶去就比什麼禮物都強。記住了嗎?!就是這件事,我走了,還有個重要的會議等著我呢!太忙了!」

他又站起身,對傅凱伸出手,那邊也趕忙有禮貌地奉獻出自己的「玉手」!「傅先生,有機會的話改日──再──好──好──聊──聊。」

「好……」傅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他的手好象被鉗子夾住了。好不容易掙月兌出來,那個肇事者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還有事!顧小姐,咱們下次有機會再聊!」

「傅先生!那畫展的事?」顧盼輝不明白這家伙怎麼一下子就翻臉了,比女人還快。

「再聯絡,再聯絡!」卻沒有留下他的聯絡方式便溜之大吉了。

還是不成,顧盼輝垂頭喪氣地牽拉下頭。

忽然──

我是陳峻極……去接陳不染放學……太爺爺……我媽……你這個媽媽……寶貝孫女。

老天,不用什麼想象力也大致能推測出我和那個混蛋可能的關系了。陳峻極,我要殺了你!

下午五點整,下班的人流從這個商業大廈的門口涌了出來。不同以往的匆忙,許多人的腳步放慢了,尤其是女性都把目光投向路邊的男人。時尚但不花哨的發型,一套名牌西服(識貨的人知道那是範思哲),再加上他身後的寶馬車,想不吸引別人的眼球都很難。何況他還有挺拔的身材,深刻的五官,氣質更是時下流行的酷。很明顯是個年輕有為的成功人士,或者是個含著金匙出生的二世子。

可惜這賞心悅目的景色被一個女人破壞了。顧盼輝依然是那身套裝,但她的神情卻絕對像個手拎大錘到處搜尋目標的斗士。

「陳峻極!」顧盼輝咬牙切齒地奔向那個擺的大花瓶,舉起了她手個惟一的武器──皮包,「我殺了你!你這個渾蛋!」

沉穩閑適的氣質立刻蕩然無存,陳峻極開始抱頭鼠竄,「你干什麼?我又那里得罪你了?」打死他也不會承認自己的破壞是故意的。

「你還敢抵賴?你明明是故意的!你壞我的事!我饒不了你!」皮包向陳峻極的腦袋猛砸著,「你存的什麼心?」

這都不知道!活該被我騙!笨女人!陳峻極一邊消極抵抗,一邊偷笑,「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你有話可以好好說嘛!為什麼一見面就動手,你就是要我死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呀!」

「好!」顧盼輝停止攻擊,「你中午的時候為什麼那樣說?你故意讓人誤會我和你的關系是不是?結果本來好好的談話立刻就中止了!你還敢說你不明白!」

「我沒說什麼呀!」陳峻極擺出了挑釁的架勢,「先介紹了自己,告訴你要接陳不染和你為我媽過生日。他誤會什麼了?你把他的聯絡方式告訴我,我向他解釋!」

顧盼輝倒楞住了!是啊!他是沒說什麼呀!

「他是不是誤會我們是夫妻呀?」陳峻極故作恍然,「他是白痴呀!有哪個丈夫對妻子直呼其名的嘛!」

「哎喲!要死了!都怪我們這混亂的關系!」顧盼輝擺出了苦瓜臉,「我們當事人是明白,可不知道的人不往那方面想就見鬼了!」

「我很抱歉,又給你帶來了困擾。我向那個人解釋一下吧!」陳峻極很「誠心」地要彌補中午的過失。

「沒用了!他沒留下任何通訊的方式。算了!以為我有老公就拍走人,好象也不是個什麼好鳥!」顧盼輝大方地原諒了他,「只是咖啡讓我一個人付賬,虧大了!」

安全過關,陳峻極在心里做了個勝利的手勢。他打開車門讓顧盼輝坐進去。自己也上了車,「那個人是做什麼的?」

「算是藝術經紀人吧!我想開一個畫展,四處地刮門盜洞的。」顧盼輝聳聳肩,「可是到處踫壁,不染說這些日子我的鼻子好象塌了些!」

陳峻極瞄了她一眼,她的鼻子蠻漂亮的,「她造謠!」

顧盼輝笑了,依舊很樂觀。

「需要幫忙嗎?」陳峻極其實認識一些藝術屆的人。

「謝謝!目前還不需要!」顧盼輝直覺上不想和他攪和得太深,一切真相大白後,大家依然是陌路。

「如果有需要不要客氣,算我還你的人情。」陳峻極很誠懇地道。

「知道了!」顧盼輝點頭,但她不會的。

「這個圈子也是良莠不齊莠不齊的,你要自己小心!」陳峻極還是有些擔心。

「陳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你的擔心是多余的!」顧盼輝又翻翻已經翻慣了的白眼,「你媽過生日真的請我去?你爺爺同意嗎?不會給我難堪吧?我去好嗎?我還是去買件生日禮物吧!」

「你的問題還真多!我媽邀請你自然是得到了爺爺的首肯。你不去才真的奇怪。至于生日禮物,我已經見識過你那束垂頭喪氣的向日葵了。所以我認為不必了。」陳峻極被傳染似的也翻了一個白眼。

「嘿嘿!」顧盼輝吐了一下舌頭,「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沒有那個閑錢!對了,不是鴻門宴吧!老少三代齊上陣逼我賣女兒?」

「這個話題爺爺許久沒有提起了,我想是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正在進行時的念頭還沒有搞清,而邀你去我家可以看作是購買範圍擴大的先兆。」

「什麼跟什麼嗎?」顧盼輝被他搞得一頭霧水,惟一確定的就是可以放心地吃這頓飯。

汽車在一棟歐式的庭院前停了下來。透過雕花的鐵門,可以看見里面依然郁郁蔥蔥的草坪和低矮的灌木,而在中間矗立著一棟白色的三層樓房。

顧盼輝凝望著眼前的建築,有「蝴蝶夢」中初見曼陀麗莊園的感覺。她的縴指指著那具有哥特式風格的房屋,「這是你家的私人產業?我一直以為這個我們城市的標志性建築是國家文物呢?」

「它曾經是!等爺爺過世後,我會把它再捐出去的。」

「我和不染的爸爸當年常到這一帶來寫生。也不止一次地透過這個大門欣賞這棟不但中西合壁,而且是把多種建築美學完美結合的建築。這麼美的建築你真的舍得捐出去?」

「這房子有著爺爺青年時代的記憶,一如這個城市一樣,所以他無論如何要回來。但對于我卻沒什麼意義。而且美好的東西應該和大家分享,捐給國家後,向公眾開放,讓更多的人領略它的美豈不是更好!」鐵門緩緩分向兩邊,汽車慢慢駛上長長的鵝卵石路。

「我以前還真是小看你了,我現在向你道歉!哦!我記起來了!這棟房子原本是屬于一個大資本家陳存旭,在抗戰爆發前,他逃往了海外!」顧盼輝和女兒把頭探到車窗外,一邊欣賞園中的風景,一邊開動她的大腦搜刮有關這棟建築的歷史。

「我比較喜歡你,哦!前面的話。陳存旭就是我爺爺!」陳峻極無可奈何地扮個鬼臉。

「失言!」顧盼輝又吐了一下舌頭。

「資本家。」不染計算機般的腦袋吐出存儲的信息,「佔有生產資料,使用廉價勞動力,榨取工人剩余價值的人!」

「唉!」

「其實這棟房子是我太爺爺蓋的。爺爺在這里出生、長大、娶妻、生子!有著太多美好的回憶。離開是不得已!」

「那伯父和伯母是怎麼回事?他們的鄉音很重。」

「這個故事其實也不新鮮。爺爺已經準備好隨時遠走海外,但太姥姥一紙病危的電報讓女乃女乃不得不領著剛滿周歲的爸爸回鄉奔喪。爺爺不得不-下愛妻幼子匆匆飛向大洋彼岸。只想待時局穩定下來再接他們母子。可這一別竟然是幾十年!」

陳俊極輕輕地嘆了口氣,汽車已經停在了車庫邊。

「身體本來就柔弱的女乃女乃沒有等到與爺爺重逢便死于疾病,那時爸爸才十三歲。等到七十年代時,爺爺找到了父親,把他帶到了美國。而我老爸在出國前火速結婚,娶了我老媽──一個從來不曾嫌他出身不好又頗有姿色的女孩子。這是他一生中干得最漂亮的事了!」

他的嘴角上翹著,顧盼輝也笑著點頭。

「爺爺雖然對這個媳婦不太滿意,但木已成舟,他也沒辦法了。還好沒多久,媽就生了我跟屹極,總算為陳家做出了點貢獻,保住了在陳家的地位。」

「你爺爺沒有再娶嗎?」

答案是否定的,「爺爺非常愛女乃女乃!」

「原來你們陳家還出產用情專一的好男人,我現在對你爺爺的印象好了許多。」本以為他們都是利益聯姻下的產物,沒想到他的上兩代都是痴情種,讓人感動。抬眼望去面前的建築和門前出來迎接的那對夫妻在夕陽的映襯下都顯得更加溫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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